第71章

鄭春花拎著新買的羊腿肉一路小跑離開了。

劍靈繼續坐在路邊的大石頭旁曬太陽。

一旁的範宗華砸了砸嘴,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他也不知自家這位老太太什麽時候就成了鐵嘴神算,還把這附近有名的潑辣戶鄭春花給說的一愣一愣的。

半晌,範宗華語氣遲疑地說道:

“老太太,你這是打算做什麽?要是這‘鄭撒潑’回家後找不到大柱藏起來的私房錢,那、那待會兒可有的鬧了。”

劍靈依舊是剛才那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她眯著眼睛享受著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覺,慢吞吞地說道:

“範小子,你覺得我是在胡謅嗎?其實你也看出來了吧,我對鄭春花說的那些事兒呀,可不全是在信口開河。而且,我是真的在病中遇到了老神仙。”

再次聽到劍靈提起什麽老神仙,範宗華將信將疑地“哎”了一聲,有些搞不清楚是老太太有些病糊塗了,還是她確有奇遇。

“這……”

一想到老太太有可能是燒壞了腦子,範宗華便忍不住心中酸澀,再加上此刻陽光刺眼,他的眼眶裏就有了稍許淚意。

而劍靈則像是能聽到身旁之人的心裏話一般,轉頭“望著”範宗華,皺眉問道:

“你以為我糊塗了嗎?我可比你還清醒明白呢,要是不信的話,我也給你算一算?”

聞言,範宗華連忙用袖子擦了擦濕潤的眼角,盡量用笑嘻嘻語氣哄道:

“你老人家說得對。剛剛是我一時想岔了。老太太呀,既然你老人家有了大本事,那就幫我算一算吧,看看我的地方差事還能當幾年?倘若新縣太爺來上任了,我能不能得到提拔?哎,不提拔也成,就是少些訓斥和打板子也好……算了,你老人家還是算算咱們今晚吃什麽吧?”

範宗華想,不管老太太“算出來”今晚吃什麽,他都給弄來就行了。

劍靈假裝沒有察覺出範宗華話中的哄勸安撫意味,她伸手掐算了幾下,又閉目養神片刻,才緩聲道:

“提拔?這幾年就別想了,而且,你不改改這嘮叨的習慣,縣太爺那邊的訓斥就肯定少不了。範小子,你暫且忍耐吧,安安心心當個地方,幾年之後,你就會時來運轉了,將來肯定能有富貴閑人的舒坦日子過的。”

範宗華咧了咧嘴,心說老太太這話聽起來確實挺像那麽一回事兒的,還知道先苦後甜哩。

“小子記下了,借你老人家吉言,就等三年五載後的舒坦日子了。”

劍靈微微挑眉,她從範宗華的語氣裏聽出來,這人對她會算命這件事多半是不怎麽相信的,便趁著等候鄭春花返回的功夫,不緊不慢地講了幾件範家的舊事。

等到劍靈不緊不慢地說完,範宗華的眉目間已然多了幾分鄭重,當然更多的則是震驚和好奇。因為這些舊事都有些年頭了,並且其中一兩件幾乎從未外傳過,範宗華也是在範勝臨終前才聽他念叨的,同時確信自家親爹從來沒有對李老太太提起過這些範家內部的陳年往事。

就在範宗華打算向劍靈詢問更多細節時,就聽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範宗華抬頭一看,忍記不住略微緊張起來,來人可不正是方才匆匆離開的鄭春花嗎?

待他瞧清楚鄭春花臉上的神色,心裏就“哎呦”一聲,暗道這“鄭撒潑”大約是真尋到大柱的私房錢了。緊接著,他又猛地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回頭看向劍靈,目光中全是那種對神算神婆的莫名敬畏。

範宗華信了,急促返回的鄭春花也信了。

因此,劍靈晚上的羊腿也就有了著落。

劍靈深知以後要想吃好喝好,就要好好“籠絡”鄭春花這種主顧,因而既不能一下子幫她解決問題,也不能一直不讓她嚐到“甜頭”。

於是,在得了鄭春花的半條羊腿肉、一籃子雞蛋和一塊用料紮實的紅棗糖糕後,劍靈終於在一個她“精心推算”出來的“吉日”裏,鄭重其事地給鄭春花算了一卦。

“仙姑,如何?有解決的法子了嗎?”鄭春花一看劍靈不再念念有詞地誦讀經文,連忙伸長了脖子追問。

劍靈摸了摸下巴,緩聲道:

“給你改命的代價太大了,老身做不到,況且,欠了旁人的,終究要還的,哪怕這輩子賴掉了,下輩子也要加倍償還的。哎,算了,看在你心誠求問的份上,我給你透露些另外的來財之路吧。不過,這個方法能不能成,最後還得看你自己的造化,老身隻能指點一二。”

“還請仙姑賜教!”經過幾日相處,鄭春花如今對“李仙姑”格外信服。

“之前讓你去家裏灶房的門檻下麵尋找你夫君王大柱的私房錢,你找到了。但老身如今細細推算,發現竟然是‘亡羊補牢’之卦。”

“仙姑,這是何解呀?”

“春花,依照卦象顯示,在你按照老身的指點去尋找那筆私房錢之前,有人先你一步得到了一部分大柱私藏的銀錢。倘若你能及時追討,這筆本該被旁人占去的銀錢,還是會返回你手中的。”

鄭春花一聽說丈夫背著自己把偷藏的私房錢給了旁人,頓時眼冒火星,連忙向劍靈求問該如何追回損失。

劍靈閉目摸索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心裏嘀咕了一句陳茶味薄,然後才不急不緩地給出了一個時間和地點,讓鄭春花提前去那裏守著。隨後又提醒鄭春花,千萬注意別讓旁人瞧見她,之後不出半個時辰,她自然會知道如何討回損失。

“明日午時,天齊廟的跨所土地祠內,自會分曉。”

“明日午時之前,我藏在土地祠裏麵等候,就可以了嗎?仙姑,可還需要我做些旁的籌謀打算?”

劍靈瞧了一眼鄭春花的壯碩體格和腮上橫肉,想了想,補充了一句:

“找個信得過的人和你一起去也行,但要記得事後給人家謝禮。別再一味地占便宜了,否則你的運數隻會更加低迷,到時候我就徹底無能為力了。”

“還得給謝禮?”鄭春花忍不住提高了聲音,而後又在劍靈的不讚同表情中壓低了嗓音問道,“仙姑,那錢本來就是我家的,怎麽算是一條財路?”

劍靈冷笑道:“我若是不指點你,你可會發現你丈夫私藏的銀錢?可會知道他背著你把家裏的進項送給外人?其實,這筆錢本來也和你沒有多少緣分,算是你經常占旁人便宜的報應。我這次幫了記你,已經算是冒險了,若是你再一味斤斤計較,以後就別找我問吉凶了。”

聞言,已經見識過劍靈是如何鐵嘴神斷的鄭春花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表示會聽從仙姑的指點的。隨後,她開始認真盤算自己信得過的人。然而想了好一會兒,鄭春花忽然異常清晰地意識到,這附近人家裏,但凡和她有些親戚關係的,其實都被她胡攪蠻纏地占過小便宜。她又想起劍靈說的那些“遲早要還回去”的話,不僅打了個寒噤……

鄭春花心事重重地離開了,劍靈聽著她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坐姿也跟著放鬆隨意起來。過了一會兒,她又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小包鹽烤豆子來,閉著眼睛一粒粒拋進嘴巴裏,邊吃邊玩,十分自得其樂。

等到十幾顆豆子一一成功落入嘴中後,劍靈才又分出心思來考慮鄭春花的事。她暗忖,這鄭春花明日去土地祠後,應該會撞破丈夫王大柱和張寡婦之間的“郎情妾意”,畢竟陰陽寶殿內的命數寶冊中是這樣記載的。

“但在原本的記載裏,鄭春花隻顧著和張寡婦撕扯互毆,並不知曉丈夫王大柱為了哄張寡婦,斷斷續續給了對方不少銀錢。直到七日後張寡婦家遭了賊報了官,才不小心說漏了嘴。”

劍靈有些心不在焉地回憶著命數寶冊上關於鄭春花、王大柱和張寡婦幾人的記載,輕輕歎了一口氣。

當然,她不是在感慨這幾人未來注定雞飛狗跳的日子,而是覺得這草州橋附近不到二十戶的人家裏,能這麽被她鑽空子騙吃騙喝的人家還是太少了。

“這裏大多是本本分分過清淨日子的村戶,哎,從老實人族手裏忽悠來的吃食,吃起來肯定不香甜的,還是算了吧。”

劍靈一邊吃豆子一邊悠悠地想著。

“不過,還是要把‘仙姑’的名頭立住了,反正我也確實懂得不少道術玄學的。這樣一來,以後誰家說親合八字、大事小情算吉凶時辰方位、給孩子取名字、驅邪祈福或者給安葬遷墳等,都可以上門來請我推算的。而我隻是坐在這破窯裏,就能把生意做了,還不會讓誰懷疑這瞎眼老太婆是曾經的李娘娘,畢竟李娘娘可不會這門手藝。”

次日傍晚,範宗華來破窯看望劍靈,一進門就直奔放置水壺的位置。

他這半天裏說了好多話,又是拉架又是勸和,此時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且口幹舌燥,因此一進破窯裏就先咕嘟咕嘟地喝了大半壺的涼水,然後才坐下來和劍靈慢慢敘話。

“老太太喲,你這裏是真清淨,你可不知道外麵鬧成什麽樣了。嘿呀,鄭氏撞破了她丈夫王大柱和張寡婦之間的奸情,當場就扭打起來了,之後又嚷嚷著還銀子。好家夥,今日去天齊廟那邊上香的人都圍觀了一回熱鬧,還有叫好的,起哄拱火的,哎,她們兩個女人打架,我又不好上前拉架,隻能扯著嗓子勸。還是有幾位大娘最後看不下去了,才上前分開了大柱她媳婦和張寡婦。”

劍靈好奇問道:“鄭氏要回銀子了嗎?要回多少?”

此時的範宗華還不知道整件事裏有自家這位老太太的摻和,他揉了揉肩膀,無奈道:

“還沒掰扯明白呢,不過,我估摸怎麽也得有七兩左右的碎銀子,好似還有個什麽陪嫁的首飾,反正記鄭氏是又哭又鬧的。後來,她又趁著大家沒防備的空隙,狠狠撓了王大柱好幾下。

“哎呦,那之後王家婆子就不幹了,抬手就要揍兒媳婦鄭氏。鄭氏也是厲害,她沒和婆婆動手,但是也沒有站著挨打,伸手把一旁煽風點火的小姑子拽到了身前替自己挨打。緊接著,鄭氏的娘家人見王家婆子動手,也不樂意了,後來還有張寡婦夫家那邊的族人……反正是亂做一團!

“我回來的時候,他們幾家人才打累了,約定第二天再談。嘿,鄭家這次肯定不會輕易鬆口,因為王大柱不僅給了張寡婦銀子,他還偷拿媳婦鄭氏陪嫁的首飾……”

劍靈一邊啃果子一邊聽範宗華繪聲繪色地講述天齊廟土地祠那邊的混亂情形,心說這可比命數寶冊上記載的還要熱鬧,可見凡事牽涉到了銀錢,事情往往就會變得複雜。

與此同時,劍靈頗為理直氣壯地想著,這和她有沒有參與進來其實並無太大關係。從始至終,她也就是多說了幾句話而已。哪怕她此時不說,等張寡婦被賊偷光了家裏的錢財後,這件事也會曝光的,到時候鄭春花一樣會大吵大鬧。

再有就是,劍靈也想通過這件事的後續走向,試探一番所謂的命數到底是如何運轉並“矯正”的。

七日後,榆樹林附近的住戶果然遭了賊惦記,但這次被偷的人就不是張寡婦了,而是終於索要回丈夫的私房銀子和自己陪嫁首飾的鄭春花。

至於這筆錢被那個不知名的毛賊偷走後會花在什麽地方,會讓什麽人受益或者受累,劍靈並不知曉。但她明白,此後的事已經和草州橋東的住戶們無關了,那是另外一些人族命數中的小小一環。

得知這個消息時,劍靈正在吃烤鴨子。

她細嚼慢咽地品嚐著外焦裏嫩的鴨肉,對所謂的命數運轉有了更清晰的認知,也對自己今後的打算和行事有了更充足的底氣。

“殊途同歸嗎?”劍靈垂眸思忖,“那自然要選擇一條相對舒服的路。”

半個月後,劍靈所在的破窯已經不是原本的破窯了,雖然外觀依舊破敗,但內裏的許多家具擺設卻煥然一新,談不上多富麗堂皇,卻絕對能讚一聲舒適了。

這日,範宗華拎著一籃子菌子和一罐蜜醃果脯走進破窯,一進門就對斜靠在鬆軟墊子上的劍靈說:

“崔老八托我帶給你老人家帶了一些吃食,他說十分感念你老人家的指點,讓他和麗娘解開了誤會,又幫他們選定了吉日。等他成親那天,一定要請你老人家去喝一杯喜酒。”

劍靈微微側頭,朝著範宗華的方向嗅了嗅,立刻聞到了熟悉的酸酸甜甜的味道,於是轉眼間,她身上那種嫻靜淡然仙姑氣質就消失不見了。

隻見劍靈高興地彎了彎唇,歡快招手道:

“我聞出來了,是東水鎮錢家鋪子的果脯吧,快拿來,來,在這邊放著。”

範宗華瞧著最近越來越開朗康健的老太太,心情也很鬆快。他把果脯遞到劍靈手中,轉身又去窯洞裏儲物的地方把菌子存放好。

放菌子時,範宗華瞧著角落裏堆著的各種食物記,一邊琢磨先吃那幾樣食材一邊詢問劍靈的想法。

劍靈咽下口中的蜜餞,揚聲道:“今晚吃魚,吳家二郎下午時送來了一尾鯉魚,你瞧瞧還精神不?”

正在打量架子上食材的範宗華聞言一愣,目光四下一掃,便在另一個角落裏看到了一個深色的水盆,裏麵可不是正躺著一尾鯉魚麽。

他湊近一瞧,就知道這條鯉魚肯定超過一斤重了,而且是極為新鮮的活鯉魚。

範宗華彎腰敲了敲木盆,瞧著魚在水中跳騰,尾巴跟胭脂瓣兒似的,不禁嘿嘿一樂。他心說,如今的日子可不缺衣少食了,而且也真像老太太之前所說的那樣,現在每頓飯都能有肉有菜有羹有湯有甜有鹹了,端是舒坦日子。

然而,範宗華眼中的舒坦日子,在劍靈眼中卻還差得遠呢。

她想穿更柔軟更舒服的新衣服,想蓋更輕更暖的香香被子,想吃更精致更豐富的肴饌,想喝那種琥鉑色濃濃香的十年陳紹,想在夏天有各種水靈靈的水果吃,冬天有燒不完的上好炭火……

但劍靈也知道,光靠給草州橋東這不到二十戶的人家當仙姑,是幾乎沒有可能讓自己過上期待中的好生活的——最起碼短時間內不能。

“不止我自己要吃好穿好住好,還有範宗華的親事。”

劍靈“望向”正在認真收拾鯉魚的範宗華,想著之前崔老八對她透露的消息,眉間劃過一抹思索之色。

“範小子之前為了給突然重病的李娘娘看病,花光了積蓄,這樣一來,就耽誤了他的婚事。陰陽寶殿那邊倒是記載了範宗華的妻子身份,是草州橋附近人家的姑娘,也算是範宗華的青梅竹馬,兩人早有些情誼。

“按照寶冊上一開始的記載,範宗華本該今年就成親的。可是李娘娘突然‘重病’,打亂了命數,這婚事就耽擱了下來。先前陰陽寶殿那邊請我來替代李娘娘活著,卻沒怎麽插手範宗華的婚事,想來是推演過,範宗華的這門親事最後不會出現變動。花光了積蓄的範宗華依舊會和自小有些情誼的姑娘成親。”

可這有錢娶媳婦和沒錢娶媳婦怎麽能一樣呢?命數寶冊上的短短的一句話就概括了範宗華的一生婚姻,但是日子的苦與甜卻是每個人實實在在過出來的。當了半個多月失明人族的劍靈十分清楚,新婚夫婦手裏有錢滋潤過日子,與新婚夫婦每日為柴米油鹽醬醋茶發愁,那體驗肯定是不同的。如果能輕鬆一些,何必讓一對新婚小夫妻把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呢,甚至還可能會留有各種遺憾。

說實話,劍靈一開始是沒打算插手這件事的。

可她和範宗華相處了一段時間後,就有些心軟了。因為這範宗華確實是在任勞任怨地照顧她,哪怕他把她當做是對範家有恩的“李娘娘”,可原先的“李娘娘”絕對不像現在這樣總是提出各種要求的,一會兒支使範宗華去做這個,一會兒又讓他去做那個。

而這範宗華也從來沒有怨言,一直樂嗬嗬地替劍靈辦事,同時又是真的關心劍靈,實在是很赤誠憨直的記一個人。所以,劍靈絕對不會對範宗華的困窘視而不見,更不願意讓範宗華在嶽家那邊抬不起頭來。

有了要幫範宗華娶媳婦的打算後,劍靈這兩天一直在琢磨如何不離開破窯就可以快速致富這件事。可就像之前兩位判官考慮的那樣,守在“破窯”裏的李娘娘真的很難找到一個合理又來錢快的法子。

“實在不行,就借錢吧,先把範宗華的婚事解決了。等五六年後,李娘娘的真魂平安歸來了,我也能自由自在地行動,屆時再把借來的錢連本帶利還給人家。”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一想到借錢,劍靈就記起了三元鎮上的那個盧華盧二少。於是,她便讓範宗華以紅衣女俠的名義給盧華寫了一封信。

信中說,倘若盧華願意借銀子給劍靈。五年後,劍靈不僅會歸還所有本金和利息,還承諾欠下一個人情,隻要盧華的要求合情合理,她就會應允。

這封信寄出去以後,劍靈其實隻是抱了一半兒的希望,畢竟借錢是情分,不借也正常,沒什麽可抱怨的。

另外,劍靈其實並不知曉,展昭在上次還錢時曾警告過那個紈絝子弟盧華。因為劍靈當時正在外麵玩得開心,根本不在巨闕劍內。

所以,在劍靈心中,她和盧華還是非常友好的有借有還的熟人關係。

寫完了借錢的信函,劍靈轉頭又開始兢兢業業地經營起了她的鐵嘴李仙姑招牌。

她對草州橋東一帶的街坊鄰裏們說,雖然老神仙在她病中賜下了卜算本事,但在她自身劫難未滿之前,她並不能大肆使用。因此在最近幾年內,還請大家不要四處傳播宣揚破窯李仙姑算命看相的本事,當然,私下裏和親朋好友們偶爾提及一二,是完全可以的。

就在劍靈一步步改善自己的生活條件的時候。三元鎮的盧家也收到了劍靈的信函,雖然信中的言辭非常客氣且懇切,但因為前有展昭的警告,盧家人便不敢平常看待這封借錢信。

而盧二少更是十分緊張,生怕這封信函再把南俠招惹來。

“爹呀,雖然我已經洗心革麵了,但、但確實還是不太徹底……要是、要是那個南俠展昭再來三元鎮還銀子,然後聽了哪個看不得兒子好的小人的讒言,誇大兒子的小小劣跡,以為兒子還像以前那樣胡鬧,那、哪兒子豈不是性命休矣!”

李夫人在一旁擔憂附和道:“華兒擔心的有理,老爺,要不咱們多多奉上錢財,並表明無需歸還,可好?菩薩保佑,可別再把那兩人招來咱們三元鎮了。”

李老爺搖頭歎氣道:

“我聽方兒說,南俠展昭在江湖上名聲極好,而那位紅衣女俠又和他走得近,想來也不是那種欠債勒索之輩。且你們看她信中所言,是偶爾路過草州橋東的破窯,見一失明老婦可憐,而老婦人的幹兒子又孝心可嘉,就想幫忙一二,所以才管咱們家借錢應急的。

“這樣仗義疏財又憐惜老弱的江湖中人,想來一定是重視承諾的。隻要咱們把錢送出去了,對方肯定會按時歸還的,說不定還會提前還錢。”

“這……”李夫人一驚,失聲道,“那豈不是這五年裏,華兒日日都要擔驚受怕了!記”

盧華頓時臉色慘白。

盧老爺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兒子一眼,低喝道:

“你怕什麽,倘若徹底悔改了,誰有閑心管你?”

“爹,爹呀,我確實在改了,可那些江湖中人拍碎石頭就跟拍碎豆腐似的,眼裏又沒多少王法,兒子是擔心萬一哪裏做得稍稍不如意了,對方二話不說就要了兒子的命呀。爹啊,咱們又不是沒聽說過他們江湖好漢們是怎麽‘替天行道’的,動不動就割人耳朵或者鼻子,血淋淋的好不狠毒呀,有時候不比那些土匪強多少。”

“住口,休得胡言亂語!”盧老爺連忙嗬斥,生怕隔牆有耳再招來禍患。

盧華縮了縮脖子,立刻閉緊了嘴巴。

就在盧家一家三口愁眉不展的時候,管家來報,說是門外有一位姓白的相公前來拜訪。

“姓白?”

“回稟老爺,那位白相公說,他是咱們家堂少爺的結義兄弟,從陷空島而來。”

這盧老爺一聽“陷空島”三個字,立刻麵露喜色,連忙起身往外走,同時招呼兒子盧華和他一起外出迎客。

“爹,那位白相公是盧方堂兄的結義兄弟嗎?哎呀,那肯定也是江湖俠客吧?”

“肯定沒錯。”盧老爺頻頻點頭,笑容滿麵,“之前你被南俠展昭教訓,為父既感到愧疚,又擔心你真有個好歹,就想請你堂兄出麵幫忙說合說合。終歸他們都是江湖中人,彼此稱兄道弟的,都能給些顏麵。

“但你堂兄來信說,他被一些事情絆住了,暫時脫不開身,不能盡快趕來三元鎮,還說南俠在江湖中名聲極好,絕對不是濫殺無辜之人,讓我放寬心。哎,我如何能真的放寬心。不過如今好了,你堂兄的結義兄弟忽然上門來,想必是你堂兄不放心咱們家,托了信得過的好兄弟過來看看情況。華兒,一會兒見到那位白相公,你一定要以禮相待,千萬不可冒犯,明白嗎?”

“我明白,爹,堂兄待我極好,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他的結義兄弟,你放心吧。”

“這就好。正好,為父要請這位白相公幫忙參詳參詳剛剛收到的那封信函。”

說著話,父子二人就來到了大門處。一抬眼,就見台階下方站了一位器宇不凡的年輕人。

隻見此人俊秀煥然,少年華美,隻是靜靜立在那裏,就讓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暗自喝彩。

“敢問可是盧家叔父?在下白玉堂,奉義兄之命前來尊府拜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