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霍克利下定了決心並且做好了更加充足的準備, 才勉強和心上人的事業心打成了個平手,就是每兩三次“約會”中,總有一次能把裴湘留在他身邊陪他度過晚間時光。
哪怕這期間也沒有多餘的閑聊和輕鬆親昵的玩笑, 而是兩人一起認真整理各種外文信函與查閱資料, 但霍克利也覺得比較滿意了, 直到——
他發現“k先生”和勒傑在一起愉快玩耍的時間更多。
“勒傑, 要出門嗎?”坐在客廳裏的霍克利放下手中報紙, 隨口問道。
他注意到勒傑最近有些忙碌,一到換班休息的時候, 就總是匆匆出門。而在此之前, 勒傑其實更喜歡坐下來喝幾杯, 或者去和司機馬丁交流交流開車與修車的心得。
“是的, 先生。”勒傑停下腳步, 一板一眼地認真解釋道, “我和k先生約好了要一起去坤傑斯射擊俱樂部練習槍法。”
本來有些漫不經心的霍克利忽然覺得自己不認識報紙上的英文了,也有些聽不懂勒傑的英語了。
他慢慢放下了報紙, 覺得十分有必要和勒傑嚴肅而細致地聊一聊。
“k先生——嗯,你們一起去練習射擊?這真是——不錯的選擇,對, 合情合理。”黑發先生緩緩地點了點頭, 語速不疾不徐,“原來是這樣。所以, 勒傑你最近經常出門, 就是和k先生一起去練習射擊嗎?”
——隻是練習射擊而已, 嗬!
勒傑可不清楚自家雇主平靜表情下的亂七八糟情緒, 他十分坦然地點了點頭,並且繼續補充道:
“除了練習射擊外,我和k先生在其它方麵也有不少共同的愛好,最近經常一起研究討論。”
“能說說嗎?看到你在倫敦這邊能夠交到新朋友,我感到——相當欣慰,也有些好奇。當然,如果你覺得不方便透露的話,就當我沒問過。”
雖然這麽客氣了一句,但霍克利知道,勒傑並不會覺得此類問題冒犯了他的隱私,肯定會多多少少和自己聊些他的交友狀況的。
果然,勒傑微微搖了搖頭,而後直接答道:
“沒什麽不能說的,先生。其實,除了一起練習射擊外,我和k先生都對駕駛、維修和改裝汽車比較感興趣,這一點,也和我們的職業有關。
“先生,我和k先生都認為,如果有人要暗害誰的話,在汽車上動手腳的可能性不小。
“對了,我和k先生最近想加入一個比較專業的自由搏擊訓練社團,已經提交申請了。但因為我是美國人並且不能常留倫敦,而k先生也不能保證按時出席每次的社團訓練,所以申請通過的可能性並不高。不過不要緊,我和k先生可以自己私下裏互相切磋,他身手不錯。”
霍克利閉了閉眼,又輕輕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保證自己再次開口時的語速語調依舊保持平穩正常。
“射擊、汽車維修改造,以及搏擊,很好,都是非常實用而有趣的愛好。嗯,聽得我都心動了。勒傑,我是不是有段時間沒有認真鍛煉身手了?那麽——我可以加入你們嗎?以朋友的身份。”
聽聞霍克利想要參與加入,勒傑自己倒是覺得沒什麽,但他不知道自己的朋友會不會介意。於是隻好誠懇地表示,需要先征求一下k先生的意見。
霍克利微笑著點了點頭,起身道:
“經過這麽多天的相處,但願我已經獲得了k先生的友誼。走吧,正好我也想去坤傑斯射擊俱樂部轉一轉,我聽人提過那裏。勒傑,我們一起去,讓馬丁開車送我們。”
然後,不等勒傑再說什麽,霍克利又十分友善而熱情地提議道:“我們去接k先生吧?你和他約定在哪裏碰麵?”
勒傑:……雇主你有點兒不對勁兒!
裴湘見到霍克利先生和勒傑一起出現時,一開始還以為需要臨時加班。等她得知霍克利先生也想加入她和勒傑的“共同愛好與一起進步”互助小組後,下意識露出了一個猶豫的表情。
看在霍克利眼中,就是心上人在無聲詢問“你行嗎”?
——行!肯定行!怎麽就不行?!
霍克利在心底輕輕地哼了一聲,覺得自己被小瞧了。
裴湘遲疑確認道:
“射擊我沒意見,但自由搏擊和汽車維修與改裝這兩項活動——霍克利先生,你確定要認真參與嗎?如果你想加入進來的話,那在練習比試的時候,我和勒傑都不會手下留情的。
“還有,你確定要和我們去本格·朗先生的二手汽車修理廠學習嗎?就——那裏需要親自動手實踐的,鑽車底什麽都是家常便飯。”
聽到要鑽車底,霍克利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這確實有些為難他了。
不過片刻後,他就下定決心道:“放心,我總能做到我需要做的事,並且盡力做到最好。”
對於這個答案,裴湘不置可否地揚了揚眉,心說既然霍克利先生堅持的話,那就試一試唄。如果到時候他後悔了,大家總能找到一個體貼而又不傷害朋友自尊心的散夥借口的。
但霍克利卻誤會了裴湘的短暫沉默,以為她不想和他一起行動,便立刻給自己增加入夥的籌碼。
“我聽說你和勒傑正在嚐試申請一個自由搏擊訓練社團?關於這個,也許我可以幫忙出一份力。我認為,即使我們出席活動的次數不能達到入社標準,但隻要從其它方麵為社團做出突出貢獻,對方一定會特事特辦,並對我們放寬準入社團標準的。”
“突出貢獻?”
“比如,我可以為那個社團提供一批嶄新的訓練設備,或者再直接些,給那個社團增加活動經費,一倍不夠的話,那就再翻倍。”
裴湘眯了眯眼睛,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霍克利先生格外高大挺拔,而且整個人都籠罩著一層晃眼睛的金閃閃光芒。
她萬分誠摯地想著,如果霍克利先生之後感到後悔並打算提前散夥的話,自己的胸腔裏一定會多出很多友愛與耐心的。
她會想方設法地多勸勸他,或者在比試身手時稍稍放放水,爭取讓這位先生適當地高興高興,千萬不要輕易生出那種散夥退卻的不爭氣念頭。
於是,裴湘非常幹脆地點頭同意了霍克利先生的加入,並在去坤傑斯射擊俱樂部的一路上都在努力思考,她該如何留住一個有錢男人的心和人。
——當然,留不住心也行,隻要能把人和錢一直留下來就好。
這天之後,裴湘和霍克利的相處時間和相處場所又都增加了一些。
他們兩人和勒傑,不,準確來說是她和勒傑帶著後加入的霍克利先生,一起參加了不少興趣活動,包括但不限於射擊、騎馬、打架、修車,以及去小酒館喝酒聊天打牌欣賞舞娘夜場表演。
可惜次數並不太多,畢竟裴湘和勒傑在時間方麵並不是非常充裕,而霍克利也需要處理許多事情……
這一天,露絲來找裴湘聊天,說一會兒話之後,她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問道:
“安妮,你覺得霍克利先生是一個正派的紳士嗎?”
裴湘想說,這得看哪方麵了,如果指為人處世的話,那大概需要好好斟酌美化一下答案,如果是私人感情生活方麵的話,依照她的觀察,霍克利先生是比較正派傳統的。
“你聽說了什麽?”裴湘不答反問。
“我聽嗯,說。” 露絲隱去了傑克和法布裏奇奧的名字,含混帶過後繼續說道,“有人看到,霍克利先生帶著他的兩個貼身保鏢,出現在了一家叫做三腳貓的小酒館裏……”
裴湘連忙放下茶杯,暗自慶幸自己剛剛沒有正在喝茶,否則的話,此時說不定就要嗆到了。
三腳貓酒館,多耳熟的名字!不就是她、勒傑和霍克利先生上次一起去的那家熱鬧非凡的酒館嗎?
與此同時,露絲的聲音繼續傳入裴湘耳中。
“安妮,據說那家小酒館非常受歡迎,倫敦城裏不少男人都喜歡去那裏鬼混,不管是有錢的,還是沒錢的。”
裴湘試探問道:“你聽誰說的?會不會認錯人了?”
露絲猶豫了一瞬,還是沒有說出傑克·道森的名字,她搖頭道:
“抱歉,安妮,我不能告訴你我的消息源頭。不過,我可以保證對方一定沒有撒謊,也沒有認錯人。據那個人描述,那天,酒館裏有人看出了霍克利先生身價不菲,就沒忍住動手偷了他的錢包,沒想到霍克利先生身邊的一個小個子保鏢十分警覺,當場就逮住了偷竊之人。
“那之後,霍克利先生的臉色就變得不很好看了,直接就往外走,連接下去最受歡迎的表演都沒有看下去。因為這個小插曲,霍克利先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然後,嗯,就有人認出了他,以及他身邊的勒傑先生,哦,倒是沒有人知道那個機敏厲害的小個子保鏢是誰。
“嗯,有人說,老霍克利先生給兒子找了好幾個厲害的保鏢保護他,勒傑先生是其中之一。所以,我猜那個小個子也是。”
說了這樣長長一段話後,露絲喝了一口茶水潤喉,而後又有些疑惑地說道:
“不過霍克利先生有些奇怪呀。他的錢包並沒有真的被偷走,賊也被當場抓住了,怎麽就忽然起身走了?”
聽到這裏,裴湘連連點頭,十分讚同露絲的觀點。可不就是奇奇怪怪的嗎?一進酒館就板著臉,好像賠了一大筆生意似的,坐下後一會兒嫌棄這個一會兒嫌棄那個,後來又是說走就走,簡直就是在耍大少爺脾氣,哼!
露絲自然聽不到裴湘心裏的小小不滿與抱怨,也並不是真的關心卡爾·霍克利到底是不是經常在酒館之類的地方鬼混。於是,在和裴湘分享了最新八卦後,她就迅速換了個新話題,興致勃勃地談起即將到來的美國之行來。
“安妮,你們家是打算在社交季結束後直接出發去美國,還是先返回德比郡那邊的莊園裏修整幾天,然後再從郡裏出發?”
“應該是從倫敦直接去南安普頓港,然後乘坐一艘不屬於白星航運公司的皇家郵輪去美國。”
裴湘回憶起之前丹寧男爵夫婦在餐桌上討論的內容,緩聲解釋道:
“我聽父親的意思是,愛德華·費拉斯先生和布坎南先生會和我們同行。對了,還有霍克利先生,他也要回美國了,正好和我們同路。”
“愛德華·費拉斯先生也去美國?”
“嗯,他的職務已經確定了,近期需要去華盛頓那邊就職。”
“這樣啊。”露絲恍然一笑,感歎道,“看來愛德華·費拉斯先生必定前途遠大,哎,可惜他不是長子。那個勞倫斯·費拉斯簡直就是個一事無成的花花公子,可偏偏運氣好,什麽都不用做,就注定什麽都擁有了。我聽瑟琳娜她們說,他還抱怨過阿德萊德伯爵夫婦偏心呢。”
裴湘並不想討論費拉斯兄弟的事,便岔開話題問道:
“露絲,你和凱伯特夫人有什麽計劃嗎,要不和我們一起出發吧?到紐約後再分開。”
聞言,露絲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太確定具體的出發日期。
她們母女這次去美國後,是打算在那邊停留一兩年的。或者說,依照凱伯特夫人的打算,什麽時候把女兒成功嫁出去了,她才會再考慮要不要返回英格蘭。
“我媽還在猶豫怎麽處理產業和債務問題,什麽時候把那些麻煩都理清楚了,才會確定具體離開的日期。”
裴湘點了點頭,心裏有一種預感,就是露絲這次離開英國後,大約就會在美國那邊定居了。
雖然露絲一直沒有對裴湘提起她和傑克之間的戀情,但裴湘卻知道,傑克已經決定和露絲一起去美國了。
傑克·道森本身就是美國人,年輕時離開出生地威斯康利州四處流浪,之後再沒有返回過故鄉。
在遇見露絲之前,傑克其實已經產生回美國的想法了,隻是一直沒有足夠的錢購買船票而已。如今得知戀人要去紐約長住,他便開始想方設法地籌錢。
但令人遺憾的是,短時間內,隻依靠在街邊給人畫畫這份工作,傑克根本攢不夠船票錢。
裴湘知道傑克的困境後,就利用k先生的身份雇傭傑克幫忙繪製了一些倫敦街道地圖和調查目標的肖像,然後向他支付了一筆相對豐厚的報酬,幫傑克解決了一個經濟上的小麻煩。
說起來,裴湘最近的經濟狀況其實還是不怎麽寬裕的。
雖然私家偵探和貼身保鏢都算是高薪行業了,可她需要花錢的地方也非常多。即使偶爾還有些比賽打賭之類的額外收入,也僅僅做到收支平衡而已。
露絲又和裴湘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就告辭離開了。
裴湘看了一眼時間,發現距離晚餐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就翻出了阿德萊德伯爵夫人給她列的書單,開始對照上麵的目錄做接下來一周的計劃。
其實,她現在已經能夠比較清晰地區別出:
哪些知識技能是她已經掌握並被封鎖在大腦中的,早晚都會回想起來,例如阿德萊德伯爵夫人鼓勵她學的外語;
哪些知識對她來說是新鮮未知的,隻有現在的她不斷地專研學習,才能徹底掌握新本領,比如日新月異的科學知識和技術發明。
相比那些遲早會找回來的本領記憶,裴湘對學習新知識的興趣要更加濃厚。
因此,在經過慎重考慮後,她拒絕了阿德萊德伯爵夫人想要全力培養自己的提議,表示誌不在此。
對於裴湘的答案,阿德萊德夫人感到非常遺憾。可她轉而一想,裴湘現在隻有十七歲,尚且年輕,也許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或者想做什麽,便沒有徹底熄滅讓裴湘全力學習語言的心思。
再有就是,經過一個夏天的相處,她現在更加希望次子愛德華能夠迎娶裴湘了。她樂觀地想著,假如裴湘哪一天成為了愛德華的妻子,那她肯定會真正重視起自己在語言上的天賦的。
阿德萊德伯爵夫人從來沒有隱藏過她對裴湘的喜愛與親近,也給過愛德華相關暗示。而愛德華也對迎娶丹寧男爵長女這件事同樣毫無抵觸心理。畢竟,這確實是一門非常理想的姻緣。
如果說愛德華·費拉斯對美貌又有才華的戴維斯小姐沒有好感愛慕的話,那是假話。可要說他有多深的感情以至於非卿不娶,那也是假話。
這位先生一貫是理智而穩重的,對未來的人生有明確而清晰的規劃。他願意做一個忠於婚姻愛護妻子的好丈夫,但卻從來沒有談一場深情不渝的戀愛的打算。
這樣想的愛德華很坦然。
他知道,很多人的一生都從未經曆過刻骨銘心的愛情。因而,那些關於愛情的詩篇才會如此撩撥人心,那些生死相隨的傳說才如此美麗動人。
可到頭來……故事始終是故事,現實仍然是現實。
當然,不管心中的愛意是深是淺,求婚都是一件非常慎重的事情。
經過一整個夏天的相處與觀察,愛德華·費拉斯確定裴湘對自己並無反感。並且,他還很高興地察覺到,裴湘對他的許多觀點都比較認同,甚至欣賞。
偶爾單獨相處的時候,兩人從來不會因為沒有共同話題而感到尷尬無聊。她總能接上他的話語,也能問出讓他深入思考的問題。
每次分開後,他在感慨時間過得真快的同時,也認真思索過,她眼中那些明亮而專注的光芒,有多少是因為他們當時正在討論的話題,又有多少是因為她欣賞他,並對他存在期許與盼望?
愛德華想,多少應該有一些吧。
所以,當愛德華·費拉斯同戴維斯一家人以及他們共同的朋友們抵達美國紐約後,又在告辭離開去華盛頓之前,他向裴湘求婚了。
從第一次被求婚的裴湘的角度來看,這場求婚中規中矩。
當然,她說的不是求婚形式,而是指求婚人的態度和她的反應,就——沒有多少特殊的波瀾。
她十分確定,自己並沒有因為愛德華·費拉斯溫聲傾訴的愛語而心生喜悅激動之情。
於是,裴湘非常幹脆地拒絕了愛德華·費拉斯的求婚,態度堅定,不留下任何曖昧空間。
愛德華·費拉斯在確定裴湘的拒絕不是出於淑女的羞澀與矜持——而是真正的不願意後,也表現得非常得體而有風度。
他沒有掩飾眼中淡淡的失望,可也沒有更多的激烈情緒。他甚至還溫文爾雅地詢問了裴湘是否已經有心上人了,如果有的話,他願意送上祝福。
裴湘覺得自己沒有心上人。
雖然在聽到這個問題的瞬間,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霍克利先生的影子。可她告訴自己,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想起卡爾·霍克利,是因為她之前懷疑過霍克利先生喜歡過自己。
那種喜歡,不是愛德華·費拉斯這種溫和淺淡的喜歡,而是一種熾熱的、固執而強烈的情緒。他甚至不自覺地就想要霸占她伴侶的位置,以至於在處理夏洛蒂問題的時候,理所當然地忽略了丹寧男爵。
記起自己之前的懷疑,裴湘眼波輕轉,決定從愛德華·費拉斯這裏找出一些線索。
“愛德華,目前來說,我並沒有心上人。說實話,我還沒有做好走進一段婚姻的準備。當然,除了對婚姻生活的迷茫外,我還是能看明白自己的真實心意的,我希望嫁給自己真正喜歡的人。”
愛德華無奈苦笑,心說這位小姐倒是不留給他一絲一毫的遐想。可她越是這樣,他心底的遺憾之情反而越重了,不過好在也隻是遺憾之情。
“愛德華,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請問,我會盡量解答。”
“愛德華,你覺得好的婚姻生活該是什麽樣子的?嗯,你希望你的妻子不僅是你生活上的賢妻,也是事業上的得力幫手嗎?就像你的父母阿德萊德伯爵夫婦那樣。”
愛德華以為裴湘的問題是源於她對婚姻生活的迷茫,並不知道在四月的那場舞會上,有一位黑發先生打著幫助他的旗號,已經替他“詳細”解釋了這個問題。
沉吟片刻後,愛德華認真回答道:
“如果能在生活和事業上都得到妻子的幫助,我自然是十分高興並且感激的,但——也不是必須的。如果我未來的妻子隻喜歡享受家庭生活,我也不會失望,甚至,嗯,也許我反而會感到輕鬆。
“說實話,雖然我父母的婚姻模式對我做了很好的示範,但我卻一直覺得,如果能夠把私人生活和事業生涯徹底分開,也是非常不錯的選擇。”
這番回答讓裴湘悄悄握緊了背在身後的手,麵上卻不動聲色,她試探著追問道:
“也就是說,你其實不是非常羨慕阿德萊德伯爵夫婦的相處模式,是嗎?嗯,你不太願意讓妻子參與你的事業,而是希望妻子隻出現在你的家庭生活中。”
“也可以這麽說。”愛德華想了想,又補充道,“嗯,我不是希望自己的妻子被完全困在家庭當中。她當然要有自己的生活與社交,音樂、繪畫、畫瓷、打獵騎馬,或者熱衷於公共慈善事業……都可以的。我隻是、隻是覺得,夫妻兩人都需要彼此獨立、互不幹擾的生活空間。”
“哦,我沒有誤會你的意思,愛德華先生。”
裴湘笑吟吟地點了點頭,心裏卻給卡爾·霍克利貼上了一個“此人酷愛胡說八道”的大大標簽。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愛德華。你認為當丈夫的,該怎麽對待妻子的嫁妝呢?是完全接手並幫她經營,還是試著讓妻子自己管理並自由取用所有的利潤?”
裴湘的這幾個問題,令愛德華·費拉斯隱隱有所明悟。
尤其是當裴湘問出最後這個問題時,他幾乎已經確認了,自己麵前這位剛剛拒絕了他的漂亮淑女,並非平日裏表現出的那樣溫柔文雅,而是有些……過於要強和獨立了。
——她應該是希望自己管理自己的產業的。
“坦白來說。”此時的愛德華已經明確知道,裴湘確實不適合做他的妻子,“我會接手妻子的嫁妝,替她經營、替她看管。當然,我願意向上帝保證,我不會侵占妻子的財產。我這樣做,隻是從家庭的整體利益出發,並且也希望我的未來妻子不用操心金錢方麵的事情。我的觀點是,賺錢養家是男人的責任,也始終是男人的責任。”
裴湘想,還好,霍克利先生總算沒有徹底胡說八道。
她淺淺一笑,對愛德華·費拉斯表示了真心感謝,她感謝他的紳士風度和耐心解答,也感謝他讓她確定了心中的那個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