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瑪莎正式訂婚前, 茱莉婭終於結束了她的英倫旅程,帶著各式各樣準備送給朋友的禮物返回了羅馬。

朋友重聚,又有一樁喜事近在眼前, 三個年輕姑娘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

裴湘和茱莉婭一起陪著瑪莎選購各種禮服鞋帽和珠寶首飾,還不忘積極打聽目前歐洲最流行的訂婚儀式和結婚典禮都是怎麽舉辦的。

而沉浸在愛情中的瑪莎也沒有為了她心愛的弗朗茲就此忽略朋友。她從不缺席每次聚會, 更加重視茱莉婭和裴湘的想法,還時常想象著等裴湘和茱莉婭也成婚之後, 她們三人的友誼就會順理成章地發展為三個家庭的友誼,時常聚會, 互相拜訪,一起旅行, 然後是下一代……

每當這時, 裴湘總是含笑不語, 而茱莉婭則會耿直地表示,如果將來向她求婚的男人擁有很多的財富和很高的地位,她是不介意遠嫁的,所以時常聚會什麽的還要看運氣。

“但是, 我們之間的友誼肯定會一直延續下去的。”茱莉婭一邊打量著水晶碟子裏的每一塊水果, 試圖挑選出一塊外形最完美的,一邊信心十足地說道,“等我成為某某伯爵夫人、某某侯爵夫人或者某某公爵夫人後, 我就請你們去我家做客。”

瑪莎和弗朗茲的訂婚儀式舉行完畢後, 裴湘又繼續以聖費利切小姐的身份參加了一段時間的社交活動。

直到一次“意外”淋雨導致“生病”後, 懷念鄉間美麗景色和寧靜生活的伯爵小姐再次坐著她的豪華馬車離開了繁華熱鬧的羅馬城。與此同時,聖費利切伯爵對外宣稱,女兒要在新修建好的聖費利切鄉間別墅裏養病並小住一段時日。

三日後, 暫時遠離了伯爵小姐日常社交生活的裴湘帶著貝魯斯離開了聖費利切農莊,並以傑拉夫·德·林內的身份再次返回了生機勃勃的裏窩那。

對於裴湘的回歸,安東尼感到格外高興。他以為等來了自家大小姐後,自己就可以更加輕鬆了,畢竟他們這個小公司的業務並不多。而且在裴湘返回裏窩那之前,他已經處理好了近期內接到的最後一單生意。

隻是,讓安東尼沒有料到的是,裴湘在佛羅倫薩和羅馬忙著當大小姐的時候,竟然還能抽空指揮貝魯斯給公司爭取到了另外幾筆利潤相當不錯的生意訂單,並且在時間安排上非常緊湊。

於是,作為被裴湘信任的左膀右臂之一,安東尼不可避免地變得更加忙碌了,再沒有之前遲到早退或者偶爾在辦公室裏打打牌的悠閑日子了。當然,薪水也翻了好幾倍。

半年時光倏忽而過,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擴張和調整後,裴湘這家公司的規模和業務種類總算是暫時穩定了下來。

“好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次出現重大變動了。”

準備出發去熱那亞一帶考察船廠並訂購新船的裴湘朝著送她出門的貝魯斯擺了擺手,笑意盈盈地說道:

“我和安東尼之後還會去威尼斯一趟,裏窩那這邊就交給你了,貝魯斯。”

穩重可靠的貝魯斯點了點頭,板著一張圓臉嚴肅地保證,自己一定不會讓大小姐失望的。隨後,他又對興高采烈的安東尼認真地叮囑了好幾句。

貝魯斯已經不指望安東尼能夠勸阻大小姐別做那些冒風險的事情了,隻要求安東尼能照顧好大小姐的日常起居。然後在遇到各種危險意外時,盡量不要拖後腿,也別辜負了聖費利切伯爵的信任與期待。

聽到貝魯斯特意提起正在某處溫泉小鎮療養的老伯爵,裴湘微微揚了揚眉。她覺得貝魯斯這家夥明麵上是在叮囑安東尼,實際上也是在提醒她不能在外麵隨意胡來,以免家中親人擔憂。

“別擔心了,貝魯斯,小心你的發際線。我記得你說過你的外祖父是英格蘭人的。”

坐進馬車前,裴湘好心地安慰她的圓臉朋友:

“況且,這次抵達熱那亞後,我會和基督山伯爵住在同一家旅館裏,外出辦事也會借用他的馬車和車夫。我們兩人結伴,肯定會更加安全的,不會再倒黴地遇見小偷、騙子、訛詐犯、走私犯、綁匪和強盜的。”

貝魯斯瞧著自家小姐一副興致勃勃去和朋友相聚的愉快模樣,心裏悄悄歎了口氣。

他暗道,那位黑發伯爵的出身來曆和行事做派實在有些複雜神秘。而且,不管什麽說,自家小姐也是一位未婚貴族千金,和那樣一位神秘莫測且交友情況過於複雜的單身男人經常來往,其實更加不安全,還不如帶著安東尼獨自行動呢。

“算了,好在那位伯爵先生根本不知道‘傑拉夫·林內’的真實身份與性別,也就不會因此產生一些不好的心思。”貝魯斯盡可能地用樂觀態度思考問題,“況且,比起很少去聖費利切伯爵府拜訪的基督山伯爵,小姐其實更信任那位威爾莫勳爵。”

裴湘並不知道貝魯斯腦子裏的各種想法。她拿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發現再不出發就要錯過提前約好的開船時間了,於是立刻和貝魯斯道了別,隨即登上馬車。

當裴湘抵達熱那亞後,一下船就看到了等在一旁的科西嘉人貝爾圖喬——基督山伯爵的管家。

“你是特意來等我的?還是來這邊辦事?”裴湘詢問快步走過來的管家先生,“伯爵先生已經到了嗎?”

“林內先生,伯爵先生特意指派我來迎接您,馬車就在那邊,隨時可以出發。我們先生昨天早上就抵達熱那亞了,現在正在格萊斯特旅館的二樓套間內休息。”

“我的套間在幾樓?”

“在三樓,林內先生。”貝爾圖喬答道,“伯爵先生已經把旅館的二樓和三樓都包下來了。他之前吩咐過,整個三樓都歸您使用。”

裴湘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她把安東尼介紹給貝爾圖喬後,就直接朝著不遠處的黑色馬車走去。她記得基督山伯爵之前在信中提起過,這次來熱那亞的時候,他會把身邊最擅長烹飪海鮮的廚師也一起帶過來。

“也許我現在可以格外期待一下待會兒的晚餐了。”

坐上馬車的年輕姑娘隻覺得自己人在車中,可是一顆火熱的心已經飛到了黑發伯爵的身邊了。

裴湘很快就在旅館門前見到了等著她的基督山伯爵。

她飛快地打量了一遍她的朋友,發現一個半月未見,這位朋友又把自己折騰得瘦了一些,好在他的氣色十分不錯,目光也十分明亮有神。

“伯爵先生,您待我可是太客氣了,我簡直受寵若驚。”裴湘以林內的身份上前和基督山伯爵握了握手,當著眾人的麵含笑表示,“應該是我上樓去拜訪您的。”

基督山伯爵搖頭道:“這可不是客氣。您是我器重的朋友,我又想早一些見到您,於是便幹脆下樓來了。”

裴湘立刻熱情十足地回應道:“我也十分想念您,親愛的伯爵先生。”

隨後,她又毫不心虛地補充道:

“從讀到您的上封來信起,我就渴望飛奔來見您了。想來您也清楚,以我現在的身家和地位,一般情況下是雇傭不到十分優秀的廚師的,偏巧我又長了一條嬌氣靈敏的舌頭,所以在裏窩那的半年……算了,好在我還擁有您這樣一位慷慨大方又善解人意的朋友。”

基督山伯爵無奈地瞧著一見麵就攪亂了他心湖的“朋友”,克製著內心起伏情緒溫聲提議道:

“林內先生,倘若您願意,我可以讓我的廚師去您……”

“哎,不用,謝謝您!”

不等基督山伯爵說完,猜他要表達什麽的裴湘連忙擺了擺手,同時認真解釋道:

“作為傑拉夫·德·林內,我的起點已經比許多人都高了。之後,假如我需要享受更好的、希望擁有更多的,那就得自己努力爭取了,並且,總要看看我到底可以努力到哪種程度吧?這樣一來……以後就會有十足的底氣選擇另一種生活了,也可以讓我父親徹底放心。”

基督山伯爵知道裴湘的脾氣,拒絕就是真心拒絕,因此也不再繼續勸說,轉而說起了在熱那亞訂購新船的注意事項,順便又談起了一些和海盜相關的傳聞。

兩人邊走邊說,在旅館老板的陪同下來到了基督山伯爵的二樓套間門前。

“先在我這邊吃頓飯?還是想先上樓休息?”

“先吃飯吧,我現在其實挺精神的。”

“好吧,您看起來確實神采飛揚的,不過您大多數時候都是如此。”

說著話,兩人就一前一後走進了房間,而旅館老板和啞奴阿裏則在門口處停下了腳步,隨後離開二樓去安排晚餐。

等到房間內隻剩下裴湘和基督山伯爵了,裴湘頓時收起了屬於“傑拉夫·德·林內”的開朗笑容。

她抱著手臂斜覷了好友一眼,有些不高興地哼了哼,隨後十分肯定地說道:

“如果我沒有觀察失誤的話,你的體重一定又下降了。”

“但我依然很有力量,也始終是海上最好的水手。”

“哦,你要和我比一比力氣嗎?”

“……好吧,我確實瘦了一些。”

“這麽說你親口承認嘍?”

“我承認,親愛的卡爾梅拉。”

“那——”

“卡爾梅拉,你想提前知道今晚的主菜都有哪些嗎?還有幾道很特別的甜點……”

“伯爵先生。”裴湘語氣輕柔的喚了一聲。

她完全不理會朋友試圖轉移話題的“詭計”——反正一會兒肯定都能吃到的,而是慢條斯理地指出了一個事實。

“你長期雇傭了三名廚藝超級厲害的主廚,還專門聘請了一位為法國王室服務過的甜品師,你有最好的酒莊和農莊,有在全世界為你尋找頂級食材的食品供應商……可卻還是經常不好好用餐。我知道,你現在的節食習慣和過去的糟糕經曆有直接關係,可不能否認的是,很多時候,你就是任性不想吃東西。”

“卡爾梅拉……好吧,你是對的,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確實會‘忘記’吃東西。但是,嗯,也許你可以換一個詞,‘任性’這個詞,似乎已經不適合我了。我敢保證,從成年那天起,我就是非常穩重可靠的男人。”

“那換成——鬧脾氣?”

“……這就更不符合實際了。”基督山伯爵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

之後不等裴湘再說什麽,黑發先生連忙上前一步,把他覺得房間裏最舒適的那張安樂椅推薦給了裴湘,自己則在窗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同時又把葡萄酒和餅幹往裴湘麵前推了推。

“我以後肯定會注意的,卡爾梅拉。”

為了證明這份決心,基督山伯爵立刻從荷葉形狀的青色瓷盤裏拿起一塊餅幹咬了一口,隨後又喝了一口葡萄酒。

“但願吧。”裴湘決定看在安樂椅的份上,暫時不討論節食與健康這個話題了,“伯爵先生,在熱那亞辦完事後,你之後還有什麽安排嗎?要不要去羅馬和我們一起過狂歡節?我聽爸爸說,這次會特別熱鬧。狂歡節的那幾天,羅馬城內的大小旅館內,一定會住滿外國遊客的。”

“這次的狂歡節……我確實會去羅馬。”基督山伯爵放下吃了一半的餅幹,沉吟著說道,“但我有另外的安排。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五月份左右,我會親自去巴黎。”

裴湘假裝沒有看到被伯爵先生放回小碟子裏又悄悄推遠了的餅幹。她輕輕眨了眨眼,而後用一種讚同的語氣不緊不慢地說道:

“確實應該開始了,唐格拉爾、費爾南和維爾福,他們三個也該嚐嚐食不下咽、夜不成眠是什麽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