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基督山伯爵想, 既然陷入愛情中的卡爾梅拉小姐有可能被騙,那他作為一位年長些的朋友,就有義務更多地了解一番傑拉夫·德·林內先生的為人與品行。

當然, 他絕不會自以為是地貿然出手幹預卡爾梅拉小姐的感情選擇,而是僅僅站在朋友的立場上, 用自己的冷靜與理智來為一位年輕的小姐提供適當的幫助。

於是, 在品嚐鮮美的龍蝦肉時, 基督山伯爵以一種很禮貌的方式向客人打聽起了他的一些個人情況。

而裴湘是打算認真經營“傑拉夫·德·林內”這個身份的, 所以早就做好了各方麵的安排,此時聽基督山伯爵詢問, 便淺笑著給出了答案。

大體上來說, 傑拉夫·林內是一個貴族家庭的次子,將來隻能繼承母親的一部分嫁妝, 身家並不算豐厚。為了給未來生活更多保障,林內開始接觸海貿生意。

但不等他大展身手, 船上的貨物就被海盜們打劫了, 同時還因此得罪了一個臭名昭著的海盜團夥, 未來生意極有可能會麻煩不斷。

所以,一接到這個壞消息, 林內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了裏窩那,並希望迅速而徹底地解決掉海盜們帶來的麻煩。

“這麽說, 您是提前預支了您母親準備留給您的一筆財富, 才有做生意的啟動資金的?”

年輕貴族點了點頭,目光很坦然。既沒有掩飾自己經濟狀況不佳的現狀, 也沒有那種出身貴族卻要親自為生意奔波的難為情, 甚至還趁機向基督山伯爵推銷了一下自己的買賣。

談論了一會兒經濟方麵的話題後, 基督山伯爵在心裏對傑拉夫·德·林內有了一個初步判斷。另外, 雖然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與野心,但卻不能證明他是否會成為一名好丈夫。

“比起財富和地位,卡爾梅拉小姐大概更需要一個尊重欣賞她的才智與人格的丈夫……可這位林內先生顯然更看重他的事業發展,全心全意地想著怎麽賺錢和建立人脈關係網。

“倒不是說這樣不對,而是有著這麽強事業心的男人,又能分出多少精力給家庭和伴侶呢?他會有機會發現伴侶身上更多的美好品質和可愛之處嗎?他會留出足夠多的時間承擔起父親的責任嗎?”

越想越覺得未來隱患太多的基督山伯爵眸色微暗,趁著談話氛圍正好的時候拋出了他的試探手段。

“林內先生,既然您如今在資金周轉方麵出現了一些小問題,我這裏有一個提議,想請您考慮一下。當然,我也隻是突然產生了這個想法,要是您覺得不妥當,就當我沒提過吧。”

“我們認識以來,您的發言與見解一直令我受益,所以我相信您的提議也必然有獨到之處。辛巴德先生,請說說吧,我已經被您的話引出了好奇心,十分想知道您要如何幫我解決資金周轉方麵的小煩惱。”

“倒也談不上是解決,最起碼不是徹底解決。”基督山伯爵幹脆不再碰食物,而是把注意力全都給了他的客人,“林內先生,我的提議隻能幫你緩解問題。哦,我現在認真一考慮,又覺得這個提議有些唐突了。也許說了之後,您會怪罪我的,會覺得我這個人不值得結交。”

“哦,天主啊,這隻是一場餐桌上的閑談而已!就是您慫恿我去刺殺法國國王,我也不會因此而覺得您對我藏有壞心思,反而會覺得您高看我一眼呢,畢竟那是一個有些難度的任務。所以,請說吧,辛巴德先生,我洗耳恭聽,並且保證不會用聖人的完美道德標準來要求您。”

基督山伯爵溫和地望著滿臉期待的年輕人,沒有立刻滿足他的好奇心,而是對著一旁服務用餐的阿裏做了一個手勢,並淡聲吩咐道:“在第二個抽屜裏,都拿來吧。”

阿裏點了點頭,立刻離開了餐廳。

五分鍾後,他捧著一個包著黃銅邊的皮麵匣子走了進來。

“放在那邊桌子上吧。”基督山伯爵吩咐道。

阿裏彎了彎腰,按照主人的吩咐把皮麵匣子放好,隨後又打開了上麵的翻蓋,露出了匣子裏麵裝得滿滿的金幣。

“林內先生,您覺得這些金幣能幫您緩解資金周轉的問題嗎?”

裴湘瞧了一眼匣子裏那些金燦燦的硬幣,又大致估算了一番總體價值,才緩聲道:

“如果全部都是金幣的話,足夠徹底解決我的麻煩了。”

基督山伯爵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年輕貴族的表情變化,一邊微笑著解釋道:

“現在來說說我剛剛忽然想到的那個提議吧。林內先生,想必您一定還記得,我最初關注您的原因,是為了您手中的那把槍。我之前也對您說過了,我曾經和另一位先生一起競拍過它。但因為一個無法避免的意外原因,我不得不匆匆中斷了我的競拍過程,以至於失去了一件心愛之物。”

“是的,您說過的,我記得非常清楚。”

“林內先生,我願意用這一匣子金幣、這筆足夠讓您的事業再登上一個小小的新台階的資金,來換取您手中的那把銀白色手and槍。”

基督山伯爵終於扔出了他的餌。

聞言,裴湘輕輕眨了眨眼:“辛巴德先生,我對您解釋過的,我並不是這把槍的主人,它是屬於我的戀人的。”

“是的,我記得您的每一句話。”

基督山伯爵點了點頭,以一種十分善解人意的柔和語氣含笑勸說道:

“如果您在為難於之後該怎麽對您的戀人交代,我這裏有個辦法。您可以告訴您的戀人,您的槍遺失在一場危險的打鬥中。我想,比起一件冷冰冰的武器,您的戀人肯定更希望您能安全回到她身邊。

“再有,您用這把槍換走這些金幣後,就等於掌握了獲取更多財富的鑰匙。等您事業有成後,一定會給您的戀人更好更珍貴的禮物,不是嗎?如果您答應了我的提議,那絕不是為了一己私欲,而是在為了一個小家庭的幸福未來努力,不是嗎?”

裴湘有些驚奇地瞧著正在蠱惑人心的朋友,遲疑問道:

“您為什麽一定要得到這把槍呢?以您的財富和能力,什麽樣的精良武器弄不到手呢?”

基督山伯爵發現年輕貴族並沒有立刻義正嚴詞地拒絕自己的提議,也沒有嗬斥自己粗魯無禮,反而有些猶豫不決,不禁眸色微沉。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客人的問題,可隻有他自己清楚,他在給年輕貴族開口拒絕的機會。

半晌,基督山伯爵垂下眼簾掩住眸中失望神色,而後用一種充滿遺憾的口氣慢條斯理地解釋道:

“林內先生,我這個人就是喜歡憑心意做事。比如我到了一個新地方新城市,又剛巧那陣子對馬匹感興趣,那我就一定要擁有城裏最好的馬。凡是比我馬廄裏的馬更好的,隻要被我瞧見了,不管花多少錢,我也一定要買下來,這樣我才覺得舒服。而那把槍也是如此。我當時沒有得到它,它就始終是我心中的一根刺,現在它又出現在我眼前了,我就希望能拔掉那根小刺。”

裴湘有些坐不住了。

她不知道基督山伯爵聲音裏的那份遺憾是為了“傑拉夫·林內”的猶豫,還是僅僅為了讓他的說辭更具有可信度。

但是不論真假,她都十分清楚一個事實,就是她的朋友絕對不是那樣的人——哪怕他現在對外就是如此表現的。

他此時說這些話,唯一的理由就是想幫她把把關,用他的財富和對外塑造的奢侈富豪形象試探“傑拉夫·林內”。

“他該清楚的,他這樣做,其實就是自己吃虧。如果真有林內這麽一個人,無論這個林內真實品行如何,都有充分理由對如此試探他的基督山伯爵表達不滿和憤怒的,旁人也會站在林內一邊的。畢竟基督山伯爵不是聖費利切伯爵,並沒有世俗意義上的那種非常充分的立場。

“而且,既然他擔心陷入愛情中的年輕姑娘失去了理智與冷靜,那他又怎麽會聯想不到自己也極有可能會被這份不理智傷到?他完全可以輕易預料到,他今天這樣做之後,非常容易把自己推到一個裏外不討好的尷尬位置……他懂得其中的風險,明明可以袖手旁觀,可是偏偏要主動試探。”

這一刻,裴湘有些後悔沒有一開始就告訴基督山伯爵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及她為“傑拉夫·德·林內”安排的英年早逝未來。

“事情一開始就走偏了。”裴湘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暗忖道,“伯爵先生並沒有因為戀人這個身份就對“傑拉夫·林內”另眼相看,反而初始的好感度少得可憐。這就導致後續發展的走向完全不同了……”

裴湘當然不會誤會基督山伯爵是在嫉妒,她之前已經反應過來了,知道這是一種類似兄長般的保護心理。

可是令裴湘不解的是,基督山伯爵明明已經知道她的真實性格和能力了,怎麽還這樣如臨大敵?

“坦白來說,他該擔心的,不應該是傑拉夫·德·林內嗎?”

不過,不管原因是什麽,裴湘知道她得盡快對朋友坦白真相了,不能這樣任由朋友為自己擔憂下去。

想到這裏,裴湘放下手中的酒杯,有些忐忑地看著基督山伯爵,思考著該如何措辭才能既把自己的想法和心情解釋明白,又能讓對方真正感受到她的歉意和感激。

要是他覺得傷心或者生氣……

感動、擔憂還有急切的情緒一股腦兒地湧上裴湘的心頭,激動之下,她隻覺得眼眶一酸,那個愛流眼淚的毛病又犯了。

轉瞬之間,“傑拉夫·德·林內”的眼睛裏就盈滿了淚水,隨後又順著臉頰流淌了下去。

基督山伯爵:……?!

伯爵先生皺著眉頭盯著不遠處那個含著兩包淚的家夥,一邊莫名覺得眼熟一邊非常想立刻衝去羅馬問問卡爾梅拉,她到底看上這個哭包小白臉什麽了?

“您是不舍得賣掉那把槍嗎?還是眼睛不舒服?”

“我。”裴湘哽咽了一下,又忍不住打了個嗝兒,發現這次的淚意格外凶猛,止都止不住,“大概是,嗝兒,臉上的妝出了點兒問題。按理說是安全無虞的,可能是……”

說到這裏,裴湘深呼吸了幾次,努力壓下更多的淚意後才又繼續分析道:

“您這裏熏的,唔,某種特殊香料和我臉上的妝有些小小衝突,再加上淚水一刺激,就止不住了。我也不想哭的,您就當我眼睛出毛病了吧。”

“您今天是來和海盜們談判決鬥的,竟然還化著妝?”

倘若是平時,基督山伯爵大約會立刻聯想到偽裝易容。可是他此時心緒煩亂又震驚,還因為有些貴族男性確實有化妝擦粉的習慣,所以暫時沒有聯想到易容。他隻覺得有一股巨大的荒謬感籠罩在心頭上。

基督山伯爵現在隻想立刻離開餐廳去給聖費利切伯爵和聖費利切小姐寫信,問問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林內先生,我忽然想起來還有些文件要處理,必須要失陪一會兒了。您是想繼續用餐,還是去休息室?”

裴湘選擇了休息室。

於是,基督山伯爵連忙喊了一聲:“阿裏!”

啞奴立刻從門外快步走進來。

“阿裏,帶林內先生去休息室吧。他或許需要先洗漱一番,然後再休息片刻。”

阿裏點了點頭,看向裴湘。

裴湘擦了擦眼淚,用阿拉伯語對阿裏說道:

“你一會兒去找我的管家,讓他把我今早放在船艙裏的那個手提箱取出來交給你。我需要盡快見到我的箱子。”

阿裏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了裴湘的吩咐。

聽著裴湘說出流利的阿拉伯語,一旁的基督山伯爵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有些疑惑地打量著年輕貴族,心想這人的能力確實非常不錯,不,說是極為優秀也不過分。可是、可是這說哭就哭的毛病是怎麽回事?

裴湘跟著阿裏去了休息室。

這也是一個極為華麗的房間,但她此時卻沒有什麽心思欣賞了。她在桌上找到了筆和紙後,就讓阿裏離開了,表示自己要靜一靜。

十幾分鍾後,阿裏給裴湘送來了她的箱子。

之後,休息室的房門就一直緊閉著。

又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裴湘一手拎著手提箱一手抱著一個有著銀色鏤空圖案的黑色木盒走出了休息室。她找到等在拐角處的阿裏,把銀紋木盒遞給了他並交代說,一定要親手交給基督山伯爵,因為盒子裏麵有伯爵需要的東西。

之後,她表示自己打算離開了,希望阿裏能夠給她帶路。

阿裏應該是提前得到了主人的吩咐,類似於客人如果要求離開的話就放行。所以,他並沒有表示要去再請示主人,而是立刻點頭答應。

接過木盒後,阿裏比劃著示意裴湘蒙上眼睛,之後,他會領著裴湘走出這個神秘又奢華的地下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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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基督山伯爵給聖費利切伯爵和聖費利切小姐寫了兩封長長的信函並重新謄寫了一遍後,輕輕地舒了口氣,覺得自己接下來可以心平氣和地麵對傑拉夫·德·林內先生了。

隻是,當他認真簽下“威爾莫”這個署名時,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旋即,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化妝……易容……那把槍……哭泣……如果、如果說那個哭包其實就是卡爾梅拉小姐,那她認出我來了嗎?”

基督山伯爵飛快起身並拉響銅鈴。

幾秒之後,阿裏單手托著裴湘留下的黑色木盒走了進來。

“聖……德·林內先生還在休息嗎?”

阿裏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基督山伯爵看他手中的盒子,然後又比劃了一連串的動作。

“你說這個盒子是林內先生留下的?而林內先生他們一行人已經壓著海盜離開基督山島了?”

阿裏點了兩下頭。

基督山伯爵抿了抿唇,伸手接過裴湘留下的銀紋木盒,又點頭示意阿裏離開。

等到房間內隻剩下基督山伯爵一人後,他緩緩舉起手中的盒子認真觀察了一周。而後很快確定,這個盒子就是仿造他之前送出去的紅木盒子製作的。

——裏麵應該是分為明暗兩層。打開盒蓋後看到的是明麵上的空間,而暗層則藏在盒底位置。

基督山伯爵大步返回書桌前,把手中的漂亮銀紋木盒輕輕放在桌上,然後立刻打開上麵的盒蓋。

三十六個擺放整齊的瑪瑙瓶子出現在基督山伯爵的眼前。透過半透明的瑪瑙容器,他可以模糊辨認出,每個瓶子裏裝的都是顏色不同的**或者膏體。

見狀,和裴湘一起研究過易容材料的基督山伯爵眼波微動,心裏已經猜到了這些瑪瑙瓶子裏裝的是什麽了。

果然,當他打開的內容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基督山伯爵沒有急著去翻閱那份易容藥劑使用指南,而是打開了手中的書信。

信是在基督山島上寫成的,因為信紙是休息室內配備的專用紙張。

“真誠、慷慨又友善的基督山島主人。”

信件開頭的稱呼讓基督山伯爵微微揚眉,心說這可不該是“林內先生”給出的評價。

隨後他又繼續往下看,就見正文的第一段寫道:

“這個銀紋黑色盒子,是我仿造一位朋友的禮物製作成的。既然您現在正在讀我這封信,就說明您已經發現了這個木盒的秘密。

“在我得到的那份禮物中,盒子的明層上放著三十六顆金色的珍珠,它們非常漂亮,我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但讓我真正愛不釋手的,是藏暗層裏的槍。那是一位散發著優雅氣息的銀白色美人,迷人而不自知。當然,我同樣很珍視黑色紙箋上的溫馨寄語,因為那是摯友送給我的真誠祝福。

“珍珠、武器和祝福……我知道我的朋友在鼓勵我,希望我變得強大起來,要擁有自己的力量來徹底鏟除幸福路上的攔路石,來保護自己以及所愛的一切,而不是一味地接受或者祈求別人的庇護。

“這份不言自明的鼓勵讓我充滿了勇氣,從而下定決心走上了一段未知的、不安逸的,卻有無限可能性的全新旅程……”

讀到這裏,基督山伯爵側頭打量了兩眼桌子上的雙層木盒,琢磨著自己得到的這份禮物是不是也暗含著什麽額外的鼓勵。

認真考慮了片刻後,暫時什麽都沒有領悟到的基督山伯爵決定先把信讀完。

“……送禮物鼓勵我的那位朋友,還把易容偽裝的技巧也教授給了我。”

基督山伯爵注意到這句話之後有幾行斜體的補充說明內容。字跡稍淺,字號也小了一些,但是每個字母都透露著一股神采飛揚的氣息。

“注,我現在已經學得比他好了。而且,就在今天,我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但是他卻沒有認出我來。我想,我已經成功出師了,還可以反過來幫助我的朋友了。”

在幾行縈繞著張揚得意之情的斜體字之後,裴湘簡單介紹了明層裏三十六個瑪瑙瓶子裏其中幾種藥劑藥膏的作用,隨後又告訴基督山伯爵,更細致詳實的介紹都在那本手寫的使用指南上。

介紹完易容偽裝的藥劑藥膏之後,寫信之人語氣一轉,終於開始解釋今天發生的事情了。

裴湘和威爾莫勳爵成為朋友後,就默認了那天晚上自己的一些表現和話語是虛假的、是為了同可疑之人周旋防備,所以並沒有鄭重其事地表明過自己完完全全不喜歡基督山伯爵。

這倒不是裴湘忽略了,而是覺得沒有必要,因為有時候特意強調或者否認什麽——尤其是感情問題,反而會引發更多的疑慮。並且,裴湘相信她和威爾莫勳爵之間是有這份默契的,有些事無需刻意解釋。

但是,這種輕鬆從容在發現威爾莫勳爵和基督山伯爵是同一個人時戛然而止了。

她一想到那天晚上的自己在基督山伯爵本人麵前說的那些話,以及“威爾莫勳爵”幾次露出的那種複雜古怪神色,就有些微微抓狂,可同時,她又對他本人並沒有什麽不滿……好在還有那些海盜轉移裴湘的注意力。

然而,海盜們容易上鉤又不抗揍,根本無法讓她耗費過多的時間精力來忘掉腦海中那些異常清晰的畫麵與聲音。

鬱悶之下,她就沒有立刻告訴她的朋友“傑拉夫·林內”的真實身份。

不過,戀人這個關係並不是完全隨口瞎編的,而是“林內先生”這個身份的隱藏設定,為的是將來方便安排聖費利切小姐的“婚事”以及之後的“守寡”。

關於這個,裴湘連聖費利切伯爵都沒有告訴。畢竟當父親的還是希望女兒能有一段真正的美滿快樂的婚姻。

而她對基督山伯爵透露這一點,也非心血**。

她預計到如果將來真的需要嫁給“傑拉夫·林內”,就還得需要這位精通偽裝易容的先生來幫忙的,因為“林內夫婦”總得有些必須同時出現的場合。

解釋完這番緣由之後,寫信之人又繼續寫道:

“當然了,親愛的朋友,除了這些聽起來還算正經的理由外,我必須要向您坦誠,我是一個有虛榮心的姑娘。當我反應過來自己曾經當著一位男士的麵——後來還成為了好朋友,各種深情表白甚至編造浪漫交往經曆,我是有一點點羞惱的。

“那一瞬間冒出來的自尊心不允許我留下任何一丁點兒誤會。我竭力想證明,我對您沒有任何覬覦的心思!

“當然,我這麽說並不是在嫌棄您。您該知道,您是一位非常具有魅力的男士,可也就是因為您很迷人,所以我才下意識地要證明自己的純潔心思。

“倘若您平庸乏味,那就根本沒有造成誤會的可能性,而我也就不必感到忐忑不安了。比如,人們會懷疑某個人是否打算偷竊一顆閃耀的鑽石,可幾乎不會懷疑有誰想偷路邊的石子……”

讀到這裏,被比作閃耀鑽石的黑發男人有些微微出神。片刻後,那雙已經變得冷漠又深邃的眼眸裏漸漸浮現出一抹獨屬於二十歲的愛德蒙·唐泰斯的靦腆,可惜轉瞬即逝。

接下來,他的視線刻意滑過這一段的文字——沒有如同前麵那樣反複兩遍,而是匆匆開始瀏覽

“……我本來隻打算騙騙您的,然後趁您不注意時捉弄您一次,但沒想到您會這樣維護我、重視我、保護我。在您的美麗宮殿裏,您每說一個字,您花費在傑拉夫·林內身上的每一秒,都讓我意識到您的心靈是多麽真誠。而這份真誠,足以驅趕走我的所有虛榮心與浮躁情緒了,還讓我擁有了再次向您提出請求的勇氣。

“親愛的朋友,下次見麵,請讓林內依舊是林內吧,也請對林內友善親切一些,否則他的神秘戀人一定會傷心失落的。未來,等到您做完了您要做的事,等我真正強大起來,希望我們可以卸去一切偽裝,暢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