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認出基督山伯爵的雙重身份後,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裴湘心底是多了一份安穩的。以她對朋友“威爾莫勳爵”的了解,他和海盜們聯手作惡的可能性極小。所以, 這個中間人就當真就是中間人, 而非隱藏的幫凶。

與此同時, 昔日的相處情形再次清晰地浮現在裴湘的腦海中。那個自稱是水手辛巴德的黑發男人對於複仇話題的微妙關注,基督山伯爵的憂鬱神秘和憤世嫉俗, 威爾莫勳爵的易容偽裝和幾次欲言又止……

“威爾莫曾經聲稱基督山伯爵是他的仇人, 可是在我們成為真正的朋友後, 他卻絕口不提二人結仇的具體原因。我當時以為這其中有更加隱秘的內情,但現在看來, 應該是威爾莫勳爵, 不是, 姑且稱呼他為基督山伯爵吧,畢竟這張臉才是真實的, 應該是他不願意欺騙朋友,因此才避而不談。同時,又為了一個極其重要的理由, 他必須讓許多人知道威爾莫勳爵和基督山伯爵的對立敵對關係……”

重要的理由?裴湘一邊維持著貴族少爺的人設朝著不遠處的基督山伯爵矜持而疏離地點了點頭,一邊飛速思索著兩人之前相處時的諸多細節。

“一開始時對於可能被冤枉的路易吉·萬帕的格外同情, 後來和我談到複仇話題時的隱約激動與重視, 再加上神秘的身份來曆和警覺謹慎的生活習慣, 對了,還有他在沿海一帶經營出來的名聲與影響力……這一切,看起來就像是一位蟄伏中的複仇者, 正時刻準備著對昔日仇人狠狠射出複仇之箭……”

想到這裏, 裴湘若有所思地觀察著基督山伯爵那張比常人蒼白許多的英俊麵孔。她這次再沒有產生和吸血鬼有關的聯想, 而是按照比較科學合理的邏輯推測著,這人是不是曾經被困在常年見不到陽光的地方,並且被困了許多年?

“見不到陽光……是得了一種不得不如此的皮膚病嗎?還是蒙冤入獄被囚禁?蒙冤的話……我比較傾向於後者。那麽,是誰陷害的他?是他如今正準備要報複的仇人嗎?他現在有錢有勢,可是依舊在小心籌謀、步步為營。這就說明他的仇人同樣擁有權勢地位和財富,並不容易對付。”

裴湘迅速整理著腦海中冒出來的一條條線索,同時也沒有忽略身邊的人和事。畢竟她即將要和一個危險的海盜頭子進行談判,不容疏忽。

“德·林內先生,歡迎登上基督山島。”作為海島主人,基督山伯爵禮貌致意,談不上多熱情,但也不失禮。

裴湘暫時壓下心中關於基督山伯爵的一些推理猜測,上前一步並微微頷首道:

“您好,先生——這座海島的主人。我有一個請求,希望您不會覺得冒昧。為了方便我們之後的談話,也許您可以告訴我一個代稱。”

基督山伯爵淡笑道:“確實應該如此,林內先生,您的要求非常合理。我知道,許多水手和船員都認為我是一個馬耳他的財主,也這樣稱呼我。但我其實更喜歡水手辛巴德的故事。所以,如果您覺得方便的話,就稱呼我為辛巴德吧。”

“水手辛巴德?”裴湘微微挑眉,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她含笑道,“這個角色的名字最近在我生活中出現的頻率有些高了。不過,好吧,如您所願,辛巴德先生。同樣,我非常感謝您願意成為這場談判的中間人和擔保人。”

基督山伯爵沒有好奇詢問裴湘還認識哪些“水手辛巴德”,他朝著身後的黑人男仆做了個手勢,對方連忙比劃了幾下作為回應。然後,這個男仆又對裴湘等人做了請的手勢,示意眾人跟他去島上某個地方。

到了此時,裴湘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身穿白袍的仆人是個啞巴。

一行人跟著啞奴阿裏往小島西側走去,沿途都是大小高低不同長滿青苔的石塊和從石頭縫中掙紮著生長出來的花草樹木。

在經過了一叢叢火紅的歐石楠和一些野生的黃連木樹叢後,啞奴阿裏把眾人帶到了一處有活水流過的開闊平坦地界。

這裏擺滿了用藤條編製的席子和矮桌,桌上放著冒著冷氣的葡萄酒和紙筆印泥等物品,不遠處的小橡樹和香桃樹下還有一個藤編的高架子,上麵放著刀劍等適合決鬥的兵器。

“這可真是正式——尤其是對於一場注定要失敗的談判而言。”裴湘的視線輕輕掠過海島主人為客人們準備好的談判場所,心中暗忖。

倒是另一邊的雷蒙德露出了遺憾的表情。他原本以為基督山島的主人會請他進入那個神秘的地下宮殿呢,沒想到隻是在島上做了些布置。

不過,他對藤架上的各種冷兵器還是非常感興趣的,直接走到近處認真欣賞了好一會兒。

隨後,他嫌棄地瞥了裴湘一眼,暗道如果換個稍微年長且強壯的男人,而不是這個弱雞似的十幾歲貴族少爺,他今天一定會向對方提出決鬥。這樣一來,他就能親自試試這些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寶刀利劍了。

可偏偏事與願違,倘若他當真主動向這樣的十幾歲少年提出正式決鬥,不論輸贏,他雷德蒙以後都會成為許多人的嗤笑對象的。

他可以采用任何手段殺死傑拉夫·德·林內,除了主動提出決鬥。畢竟對於每個男人來說,象征著榮譽和複仇的決鬥比試是具有特殊意義的,和其它任何形式的打鬥廝殺都不同。

當然,他完全可以對跟在少年身後的貝魯斯提出決鬥,但……雷德蒙隻是稍稍權衡了片刻,就放棄了,因為他沒有必勝的把握。

“要是林內這小子主動提出決鬥……不,這世上哪有主動送死的人?如果林內主動提出類似的要求的話,這裏麵說不定藏有陰謀,那我更加不能輕易答應了。”

懷著遺憾的心情,雷蒙德和裴湘展開了談判。

五分鍾後,雷蒙德冷笑著一口幹掉杯中的葡萄酒,心想如果這個姓林內的小子一直這麽不識好歹,那他可沒有繼續談判的耐心了。

好似沒有察覺到雷蒙德眼中漸漸匯聚的戾氣與怒色,裴湘再一次複述了自己的條件。

她告訴雷蒙德和另外四名海盜,第一,必須把被搶走的貨物全部還給她;第二,他們必須三倍賠償她這段時間裏的所有損失、三倍彌補那些被重傷的船員;第三,以雷蒙德為首的海盜團夥必須鄭重發誓,從此以後不再尋仇報複;第四,以後凡是和“傑拉夫·德·林內”有關的船隻,不管是他入股的還是他朋友或者熟人的,都不許打劫,見到後就要迅速離開;第五……

雷蒙德重重撂下酒杯,陰沉地打量著滿臉寫著欠揍的年輕貴族,冷聲道:

“你別忘了,我們失去了兩個同伴。我認為,這次談判,應該是我們這一方得到應有的補償。”

裴湘立刻露出了嘲笑的表情,旋即如同打量奇形怪物一般認真地看著雷蒙德以及他附近的四名海盜,拖長了語調拔高了聲音好奇問道:

“你竟然說,唔,讓我賠償兩個死了的海盜!哈哈,這可太有意思了。雷蒙德,你是這怎麽想出來這麽個滑稽的討錢理由的?給自己留些麵子吧,你們選擇了當海盜,就得有隨時失去性命的準備。死了也就死了,乖乖下地獄就好了,竟然還要討公道嗎!狗屁的公道!”

“小子,我希望你有膽量再重複一遍剛剛的話。”雷蒙德左手邊的一個強盜獰笑著猛拍桌麵,粗聲威脅。

裴湘立刻搖了搖頭,哼笑道:“我的話還沒說完呢,重複什麽,後麵的更有道理。嗬,我簡直不敢相信,你們竟然真的認為自己有資格向受害者討要賠償?怎麽,就允許你們殺人打劫,一旦受害者成功反擊了,你們就開始哭哭唧唧地抱怨受到了傷害?還胡攪蠻纏地勒索補償?哈,我今天可是大開眼界了,我原本以為,雖然你們這些當海盜的冷酷狠戾,可好歹身上還有幾分坦**勇氣。但現在瞧瞧,嘖嘖,你們果然貪婪又卑劣……”

拔槍和子彈上膛的聲音打斷了裴湘的挑釁話語。她這番嘲諷幾乎就是指著雷蒙德的鼻子奚落侮辱了,海盜們自然不能容忍,紛紛起身舉槍。

而裴湘這方的反應也十分迅速,甚至在海盜們爆發之前,他們就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畢竟他們需要好好保護這個一直在挑釁海盜們的年輕雇主。

——不過,實話實說,對於幾名水手來說,雇主痛罵海盜的話聽起來還是非常痛快的。天知道每年有多少船員和旅客被這些海盜活生生地沉入了海底……

與此同時,基督山伯爵身後的阿裏也拿出了武器做出保護的姿勢,謹慎而戒備地看著互相對峙的兩夥人。

裴湘依舊安然而坐,揚著白皙的下巴毫不畏懼地睨著對麵的五名強盜,瞧起來絲毫沒有收斂的意圖,張揚到有些不知輕重。

但實際上,她的情緒始終是極為沉著而清醒的。她一直在謹慎地試探著雷蒙德等人的情緒臨界點,等著雷蒙德五人的耐心耗盡。

“接下來,我就可以順勢提出光明正大的決鬥了,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情形下,雷蒙德肯定會答應的。哪怕心中有些懷疑顧忌,也會因為情勢所迫而不得不忽略了。”

裴湘異常冷靜地琢磨著:

“對於雷蒙德這種骨子裏欺軟怕硬又需要樹立首領威信的多疑海盜頭子……不把氣氛弄得緊繃到極點,他就是再心動,也不會答應和我這樣的‘小身板’決鬥的。但是現在,我已經把梯子遞給他了,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接過去的,甚至都沒有辦法冷靜細想這梯子是否有詐。”

雷蒙德的反應確實在裴湘的預料之中。

但是,就在雷蒙德點頭的前一秒,之前一直沉默的中間人基督山伯爵突然開口道:

“你們不準備繼續談判了嗎?我很遺憾基督山島上將再次增添一抹血色。雷蒙德先生,也許您還記得,林內先生那裏還掌握著畫像呢。我想,他在來基督山島之前,一定囑咐過可信任之人,如果他出事了,就把那些畫像變成懸賞圖。”

雷蒙德沉沉地看了一眼基督山伯爵。他自認為眼前的情形已經很明了了,一旦他和林內正式展開決鬥,林內必死無疑。所以,此時開口的基督山伯爵無疑是在試圖幫助林內。

意識到這一點,雷蒙德感到非常不高興,但是因為忌憚於這位富有的馬耳他財主的影響力和做事手段,他還是勉強壓下了不滿,淡聲說道:

“辛巴德先生,我認為,在一場光明正大的決鬥中取得對手的性命,是不該受到任何詬病和報複的,除非這位林內先生的親人再次對我提出一場決鬥。因此,我和林內先生都默認了一個事實,就是不論誰輸誰贏,決鬥的雙方都不該遭受額外的困擾。”

說到這裏,雷蒙德看向裴湘,勾著嘴角挑釁問道:

“林內先生,我說得對嗎?您會因為輸了一場決鬥就采用其它下三濫的手段報複我嗎?那些畫像會成為懸賞圖嗎?”

“當然不會,隻要這場決鬥是公正的,輸的人就不該心存報複。”

裴湘先是搖了搖頭,繼而又對基督山伯爵輕輕頷首致謝,隨後,她拍了拍手,揚聲道:

“雷德蒙,你也該好好考慮一下自己輸了以後的下場。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萬分真切的事實,就是我的各項訓練成績都非常優秀,從來沒有哪位老師不誇讚我的。所以,雷蒙德,你想好輸了之後要付出的代價了嗎?你輸了,我要你的命和自由,也就是說,隻要我贏了,你就得任我處置,我一定會把你送上斷頭台接受錘刑的。”

這番話引來幾名海盜的大聲嘲笑。鑒於他們曾經打劫過有錢人家的少爺,因此十分清楚像林內這樣養尊處優的公子哥接受的劍術訓練是什麽水平。在身經百戰的海盜們看來,大部分是花架子,小部分也不會厲害到哪裏去。

被嘲笑的年輕貴族當即就表示了不滿,衝動之下,他指著四名嘲笑他的海盜大聲問雷德蒙,要不要把決鬥的條件提高一些,他要這四個瞧不起人的海盜得到教訓。

“不如就用這場決鬥來談判吧。如果我贏了,我要你們五個的命和後半生自由;如果我輸了,我把我的船和貨都給你,還會承諾絕不外傳你們的畫像。雷蒙德,還有你們四個,敢不敢答應,嗯?”

四個海盜中當即就有兩個大聲表示了讚同,並嚷嚷著讓雷蒙德不必講究那些該死的風度麵子名聲之類的,快點削掉這小子的鼻子,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

“嘿,老大,咱們本來就是海盜,沒那麽多講究。”

“對啊,老大,答應他,剁了他的手,讓他以後再也不能畫畫了,那咱們就安全了。”

“這個主意好,老大!”

在手下的起哄聲中,雷蒙德反而猶豫了。多疑的他此時開始懷疑前方有陷阱等著自己,於是便打算用不欺負年少者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推脫掉裴湘的決鬥提議。但是……他又不舍得徹底拒絕掉一個極好的機會——萬一這不是圈套呢?

海盜頭子眯著眼睛打量對麵的年輕貴族,暗自琢磨如何把拒絕這件事做得更加體麵和有餘地一些,尤其是在四名心腹手

但是,不知是光線的緣故還是因為自己的打量時間過長,雷蒙德竟然在對麵那個一直趾高氣昂的年輕人臉上看到了心虛和畏懼。雖然對方很快就轉過頭躲開了他的觀察,但是,他身邊貝魯斯的緊張表情和不讚同神色還是給了雷蒙德提示……

這一刻,雷德蒙恍然意識到,這位林內先生其實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在害怕,他在焦灼,他在後悔強撐!

“好,我答應,我們決鬥!如果我輸了,我們五人任你處置。如果你輸了,你不僅要把你的貨船和貨物都給我,我還要十萬法郎的賠償和你的兩根手指。”

在雷蒙德親口答應的那一刻,年輕貴族臉上的所有細微表情都消失了。在雷蒙德看來,這是年輕人懼怕到了極點的一種表現。

但是,貝魯斯有截然不同的看法,他知道這是自家小姐終於懶得偽裝了。

“但是,小姐她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做?”貝魯斯一時之間不能完全猜透裴湘的打算。

如果貝魯斯現在問裴湘,為什麽一定要逼雷蒙德親口答應決鬥?

裴湘會告訴他,這是為了生意的長遠發展考慮。

隻要雷蒙德親口答應決鬥,裴湘就能光明正大地徹底鏟除掉這五個海盜。決鬥這種手段,從來不會引起沿海一帶漁民、水手、走私販子和各種遊走於灰色地帶的本地居民的反感與抵觸。

相反,不曾依仗貴族權勢和決不妥協的“林內先生”順利解決掉仇家後,絕對可以贏得各方灰色勢力的尊重以及其他海盜團夥的忌憚的。這對他們將來的海運生意和經營販賣都很有益處。

當然,此時的貝魯斯不會提出心中疑惑,裴湘也沒時間詳細解答,她已經和雷蒙德做好了殊死決鬥的準備。

於是,貝魯斯開始擔心另一件事,就是從未真正見過血的小姐會不會在關鍵的決鬥中心生慌亂,從而讓對手鑽了空子。如今的貝魯斯還不是幾年後對自家大小姐盲目信任的貝魯斯管家,所以他比在場所有人都緊張。

決鬥正式開始的那一秒,貝魯斯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他不敢想象如果這場決鬥持續的時間過長的話,或者大小姐被那個可鄙殘忍的海盜頭子刺傷的話,他能不能控製住自己的雙腿不衝上去。

然後,貝魯斯很快就無須擔憂了。

更準確來說,他的擔憂根本沒有超過十秒鍾。因為,拿起劍就如戰神轉世的裴湘直接一劍解決掉了她的對手。

隨著海盜頭子雷蒙德睜大了眼睛帶著錯愕表情倒地不起,基督山島上的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許多人腦中一片空白,隻覺得震撼,實際上卻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貝魯斯狂跳的心髒漸漸恢複了正常,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和心口——之前都被裴湘用劍指過,突然意識到大小姐之前對他和安東尼確實已經分外友好和照顧了。

“怪不得小姐在和我學了幾天劍術後,就興趣缺缺地表示要學習拳術和棒術,後來又專心鍛煉身體增加力氣……原來不是不喜歡學習這些課程。”

一旁的基督山伯爵也十分驚訝於這位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的俊秀少年的高超劍術。但是,基於他已然經曆過太多風浪,所以他最先恢複了冷靜。

之後,基督山伯爵莊重宣布,傑拉夫·德·林內先生贏得了決鬥,根據決鬥前的口頭約定,在場的五名海盜都任由勝利者處置。

這下,另外四名海盜也回過神來了,紛紛臉色劇變。之前他們以為雷蒙德必勝時,不曾對決鬥約定提出異議,甚至還十分支持,但是此時卻都反悔不樂意了。

這也是因為裴湘剛剛的那一劍太快了,令四名海盜沒有真正意識到其中的威懾,尚且心存僥幸。

可是,對於已經取得名聲和道義上的優勢的裴湘來說,她懶得和這些敗類繼續周旋和爭吵了。她甚至都沒有再使用長劍,而是直接掏出了那把一直隨身攜帶的銀白色手and槍,緊接著揚手就是兩槍,直接廢掉了某個要開槍偷襲她的海盜的雙手……

槍聲散去後,貝魯斯和其他幾名船員開始處理後續事情。

海風拂過,吹亂“林內先生”額前的幾縷頭發,讓這個年輕男人顯露出了幾分慵懶隨意。他此時眉目平和,完全沒有之前那種高傲任性,更顯得容貌俊俏,別有魅力。

基督山伯爵盯著裴湘手中的銀白色手and槍看了一會兒,而後大步走到她麵前,用一種暗含沉肅的醇厚嗓音緩聲問道:

“林內先生,我能知道您這把手and槍的來曆嗎?”

“您為什麽要問這個?”裴湘眼中流露出一種純然的好奇,她毫不避諱地把手中的武器展現給基督山伯爵觀察。

“我……曾經和另一個人一起競拍過這把槍,但很遺憾,我沒有堅持到最後,因而對這把槍印象深刻。”

基督山伯爵匆忙杜撰了一個理由,然後認真凝視著裴湘問道:

“你是從哪裏得來的呢?是哪位先生轉賣給您的嗎?恕我唐突,我現在依舊很喜歡這把槍,如果您願意轉手出售的話,對我來說更是求之不得。”

裴湘輕輕眨了眨眼,她有些得意於自己易容偽裝的成功,但這並不是她拿出這把槍試探的主要目的。

她現在要做的,是徹底解開一個誤會,就是她之前對著“威爾莫勳爵”向基督山伯爵告白的舉動。

作為一位矜持優雅又美麗的年輕姑娘,她一定要把丟掉的麵子全都撿回來,絕對不能讓眼前的男人誤會她對他的心思。

“很抱歉,辛巴德先生。”裴湘輕輕搖頭,眼中劃過一抹令人無法忽視的溫柔,“這把槍是我心上人的。她說,這是一件來自朋友的禮物,充滿了真摯的祝福。所以,當她得知我此行充滿危險後,就把這把槍暫時交給了我。我的心上人希望我一切順利,平平安安地回到她身邊,然後再把這把槍歸還給她。所以,我不能把它轉賣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