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番外七

說不清楚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是她偶爾轉頭的一個微笑,是明媚陽光下那飛揚的金色發絲,亦或是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眸,我發現自己竟然毫無意識地追逐著她的身影,懷著莫名愉悅的心情,隻因為偶然看到了她。

我不由唾棄自己,她是個小姑娘,一個好人家的姑娘,一個正派得讓人尊敬的姑娘,我這種人……嗬……她大概是看不起我的。

從今年春天起,我的工作從過去的放貸、走私變成了救濟窮人,維護治安,一眨眼我們褪去了流氓惡棍的外皮,黑加爾先生讓所有兄弟都加入普國社會工人黨,從此大家洗白‘從良’了。

昨天康拉德帶比爾去妓院□□。

因為比爾的小女朋友莉莉安爬上了黑加爾先生的床,比爾像瘋了一樣摔門離去,每天把自己灌得爛醉,哥哥們不會允許他這麽頹廢,用大哥的話來說,隻要上過了女人,就不會再把女人看得那麽稀奇,就會明白男女之間不過那麽點破事,再不會被她們耍得團團轉。

灑脫如康拉德哥哥,每天從不同的妓女**醒來,仿佛根本不把女人當一回事,可我知道在他心裏也有一個特別的女人,他曾在酒醉後為一個女人自殺過,那個女人跟了康拉德十幾年,有一天提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了,後來聽說她在鄰省結婚生子。康拉德哥哥從那以後變得嗜酒如命,做些瘋狂極端的事,興奮的時候玩命狂歡,失落的時候玩命自殘。

男女之間,除了**那點破事外,還有好多好多破事。

而有些女人不但稀奇,她甚至不需要耍你,就能把你耍得團團轉。

黑加爾先生搭上了一位銀行家,因為拉來了投資和強大的後盾,一時間得到黨魁的器重,成為部隊的首領。

令人驚奇的是,牽線搭橋的人居然是‘她’,她在鎮上讀書工作,主人家似乎很有背景,認識許多有錢有勢的人,黑加爾先生四處拉讚助,低聲下氣許多天都不如她幾句話的提醒,因此黑加爾先生對她大加讚賞,還給她媽媽漲了工錢,大家也因此對這位拋夫棄子的女士高看幾眼。

這對母女長得很像,但性格天差地別,母親就像個長不大的小姑娘,性格天真爛漫,喜歡和人聊天說笑,時常不看眼色,但酒館裏人都對她很好,大家都知道她生了個好姑娘。

我有時候會找她閑聊,把話題扯到她女兒身上,然後聽說了一些她女兒小時候吃太多拉肚子,光屁股在街上瘋跑之類的事。

除我之外,還有另一個人也喜歡找愛蓮娜女士閑聊。

相比性子直爽火爆的比爾,他的雙胞胎兄弟海涅全然是另一種性格,這個小兄弟很有意思,人群中最沉默的那個就是他了,他很少跟人起衝突,然而對感興趣的東西異常執著,想方設法也要得到,黑加爾先生有時候會用讚賞地口吻談論他,說這小子有耐心有魄力,是個擔責任的材料。

海涅喜歡安妮,可惜他不知道,他的婚姻早有安排。

那天安妮來酒館找她媽媽,卻和莉莉安打了一架,兩個年輕姑娘像兩隻企圖撓破對方臉皮的貓咪一樣,互相抓撓廝打,被大家強行扯開,她似乎對莉莉安做了黑加爾先生情婦這件事異常失望,以至於打完架就崩潰大哭。

我早知道她溫溫柔柔的外表下包裹著倔強又野性的刺,這些刺隻在她護著自己和某些特別的人時才會露出來,這時候我忽然有點羨慕莉莉安,也不知道這些刺紮傷別人的時候會不會和受傷人的血肉糾纏在一起。

同時我也知道了她一哭就打嗝這件事不是愛蓮娜女士瞎編的,她獨自坐在角落裏,一邊打嗝,一邊連續灌了好幾杯水,我忍不住發笑,她生氣地對我翻了個白眼。

黨派發展得很快,我們的隊伍進駐巴巴利亞,無論發展黨員還是宣傳黨章都需要在充滿無聊男人的酒館裏進行,無所事事的憤怒男人是最容易被煽動的,他們像無頭蒼蠅一樣蜂擁著加入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實際上連這個黨究竟是幹什麽的,支持什麽的都說不清楚。

我被委派聯絡首都的人,在酒吧二樓裏密談,結果一下樓就看到了熟人。

沒想到她會在傍晚跑來酒吧跳舞,還招惹男人為她大打出手。

我怒火中燒,莫名其妙。

我幫了她,她卻當我是個陌生人,或許她根本就不是什麽好姑娘,也早習慣了晚上在酒吧和陌生男人廝混。

我又算什麽人呢,根本沒資格對她說教,忍住火氣放她們離開,可沒過多久她朋友又跑回來,和一個男人在角落裏接吻。而門外她攙扶著剛才為她打架的黑鬼,滿臉羞澀地和對方聊天,我遠遠地看著他們,幾乎捏爛了手裏的煙。

我控製不住地走到他們麵前,幾句話趕走了黑鬼,本來就帶著火氣,諷刺挖苦的話不由脫口而出。

“這是我的事情!和先生您無關。”她仰頭瞪著我,一臉警惕,仿佛我才是今晚欺負了他的惡棍。

嗬,跟我無關?反正你寧可和酒吧裏花言巧語玩弄女人的爛東西調情,對肮髒下流的黑鬼同性戀現殷勤,也不把我放在眼裏,那我就讓你體會下跟我無關是什麽情況。

我把她扯進旁邊漆黑的小巷子裏,她掙紮尖叫,臉色蒼白驚慌。

我把她壓在牆上,她的身體柔軟嬌小,她的氣息甜蜜溫和,她的反抗似有似無,我們貼得這麽近,讓我心裏生出一種燎原般的狂熱,仿佛陷入了無法思索的空白旖旎中。

直到她恐懼地哭泣起來,我才回過神,緩緩放開了她,把她拉扯回路燈下,嚴厲地教訓了一頓。

這種地方太亂了,經常有年輕女孩因為好奇進來玩,結果被騙走失身,有些甚至被套上麻袋趁夜送上小船,賣到偏僻的地方當婊子。

我見過團夥作案,為了讓不諳世事的年輕姑娘放鬆警惕,他們甚至找來幾個年輕女孩當幫手,讓女孩們去接近目標,小姑娘會對同為女性的新朋友放鬆警惕,當被她們騙出去後,陰暗的巷子和房屋裏,自然等待著強壯的男人。

這個世界不是單純小姑娘以為的那樣,她們自以為可以去任何地方,和任何人在一起,然後忽略掉在黑暗中凝視著她們的惡意,而麵對這些惡意,她們又太過柔弱,根本承擔不起。

我想多跟她囉嗦幾句的,可她連看都不肯再看我一眼,看來是煩透我了,本來就看不上我這種人,現在大概更討厭了。

哼,你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你呢。

讓屬下送她們走,眼不見為淨。

不久後,黨魁下令武裝奪取巴巴利亞的實際控製權。

舉事那天晚上,我們帶兵控製了萊茵河畔西岸,往東岸增兵的途中,忽然聽到一個女人在叫我。

看清她的麵龐時,我愣了一下,不僅是因為在這個亂糟糟的兵亂之夜遇到她孤身一人,更因為上次那件事後,我以為她再也不會理睬我,和我扯上任何關係了。

她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我,像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果不其然,半夜時分,她帶著滿身血跡出現在街頭,是因為朋友在酒店裏流產了,需要找醫生。

我歎了口氣,抱她上馬。

她大概沒騎過馬,僵硬地坐在我身前,寧可搖搖晃晃抓著鬃毛,也不肯往我懷裏靠,我聞著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清香,故意加快了速度。

她忽然回頭看我,風吹動她的發絲拂過我的臉頰,一時間我覺得心頭發緊,被她發絲掠過的地方一陣陣發癢發熱。

“你看我幹什麽?”我問。

她也不說話,一直凝視著我。

我覺得呼吸都有些不暢了,緊緊攥著韁繩,不敢正視她,我這種人……她不是一向都不把我放在眼裏的嗎?

莫非我上次欺負她,她沒有放在心裏,或者她明白我的苦心……她還在看我,不知為什麽忽然緊張地說不出話來,從十幾歲起就隨意聊騷女人,從沒哪次像現在這樣大腦一片空白。

胡思亂想的當下,終於找到了醫生,我還有任務,不能在這裏浪費時間,隻好先把醫生送去酒店,又追上隊伍。

經過漫長而疲憊的一夜,我沒有抓緊時間回去休息一會兒,而是匆忙趕去她那裏,希望她的朋友沒事,希望她也沒事。

滿懷期待地見到她,本以為我們的關係親密了點,誰知抬手幫她拿掉發絲間草屑的一瞬,她卻警惕後退。

嗬嗬,原來如此。

明白了,我還是新城的邁克·史密斯,對她不懷好意的惡棍混混,就算偶然幫了她一點忙,也不會改變她對我的想法。

在她心裏我大概就是個下三濫,哪怕現在有錢有地位,也照樣看不起我。哼!別人看不上我,我也不會上趕著討好別人。

一個要什麽沒什麽的小丫頭,去妓院隨便找個女人都比她性感漂亮!我以後再也不看她,再也不幹這種蠢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