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九十六章

送別賓客後,我先一步回去婚房。

這幢出租別墅的婚房很奢華,最顯眼的要數房間深處那張大床,香檳色的綢緞床單上鋪滿了紅玫瑰,一瞬間,我的臉皮就發熱發燒,內心緊張焦慮到了極點,覺得不能直視這張床了。

上中學的時候,我第一次明確知道‘性’這回事,在散發著黴味的舊字典裏有一段科普,是關於男性女性的構造,以及如何懷孕產子。但那術語性的解釋,完全沒有給我留下關於‘性’的直觀印象,書本中直接忽略了那件事的詳細過程,就好像你知道是怎麽回事,但對究竟怎麽回事卻印象模糊。

後來我在圖書館裏讀了幾本小說,其中對‘性’的描述天差地別,有的書中用極盡美妙的語言來謳歌這種行為,仿佛那是世間最美好,最舒服的事情,帶著一種隱秘而刺激的頂禮膜拜感,讓人神往不以;但也有的書中認為那是邪惡的源頭,傳播疾病與墮落,主角多是妓女和**的女人,通常沒有好下場。但我印象中最深刻的還要屬一位男作家寫的短篇小說《**》,說的是一位少女一直朦朧地夢幻著自己美好的**,可新婚之時,陌生的丈夫像粗暴的野獸一樣按著她完成了那件事,沒有任何溫情和美妙,隻有男人完事後震天的呼嚕聲和少女環抱自己哭泣的孤寂夜晚。那時候我想,這位男作家描寫的才是真實吧,否則小時候我周圍怎麽有那麽多可憐痛苦的女人?

直到進入大學,女生們聊天八卦的話題越來越開放,我才從已婚的醫學生詹妮弗那裏了解到,女人也可以享受‘性’,甚至能比男人的感覺更強烈,那不是男人專有的權利,也沒有那麽禁忌和不可褻瀆,更沒有什麽罪孽和墮落。隻不過因為女性要承擔生育和社會輿論的壓力,所以才需要持更謹慎的態度罷了,用傑西卡的話來說,‘上帝給予男女們天生感受歡愉的器官,然而社會卻隻要求女性自我唾棄壓抑’,她還給大家科普了**,並稱之為曆史上對女性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與女朋友們討論這些的時候,那些生理產生的神秘罪惡感和那些讓人難於啟齒的幻想佛也變得稀鬆平常了,像吃飯喝水一樣普通。然而想法終究隻是想法,並不是真殪崋的要與一個男人親密接觸,尤其是不太熟悉的男人,當他擅自侵踏入女性的安全領域時,那種不適會直接引起生理上的反感和排斥,更別提什麽享受了。就像來自丹尼哥哥的初吻,來自格林·休斯頓的強迫威脅,甚至我現在的丈夫邁克,也曾給我留下過糟糕討厭的回憶。

總之,那本應不是一件讓人恐懼反感的事,卻不知為何漸漸讓人恐懼反感。

我在梳妝台前坐下,朦朧的燈光籠罩著鏡子,鏡中反射出我的模樣。

今天或許有上百個人稱讚我‘漂亮,美極了’,可我隻看到了一個充滿了不安和焦慮的身影,現在更是僵硬得像石雕一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種焦慮緊張愈發嚴重,甚至連心跳都越來越快,擂鼓一樣捶打在心頭。

‘吱喲’一聲,房門被推開了,一個腳步聲緩緩靠近。

邁克的身影出現在梳妝鏡中,他已經解開了領帶,正邊走邊拆袖扣,忽然他抬頭與鏡子中的我對視了一眼,點點頭說:“我喝了很多酒,先去洗澡了。”

我緊張地點點頭。

他走進浴室,不久裏麵傳來‘嘩嘩’的水聲。

我急忙起身,脫掉繁瑣的婚紗,換上睡裙,關掉房間裏所有的燈後,掀開床單鑽了進去。

房間裏漆黑一片,空氣被一種淡淡的花香和緊迫感凝結,我仰望著月光映照在屋頂上的淺白色,心想等會兒什麽都看不到的話,應該會好些,無論他做什麽奇怪的事情,自己都要好好配合,這畢竟是我一力主張的婚姻,既然嫁給了他,我就要做個好妻子。

不久後,水聲停了,浴室的門敞開又關上。

我閉上了眼睛,緊張地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甚至蓋過了頭頂。

忽然我身上一沉,旁邊的燈被打開了,我下意識閉緊了眼睛,可等了一會兒,卻沒有任何動靜,我悄悄掀開被褥一角往外巴望。

邁克剛剛洗過澡,渾身帶著濕漉漉的水汽,他背對著我,正用毛巾擦頭發,平時用發膠向後固定的金發散落下來,彎成一股股小卷,發尾落下幾滴水,水順著脊背鼓動的肌肉流向逐漸變窄的腰際,沒入一條係在腰間的棕色浴巾中。

以前我見過他的身體,那時候就驚訝於他高瘦的身軀脫下衣服後竟然有那麽鮮明的肌肉,就像博物館裏那些古代的男子雕塑,給人一種野性的力量和視覺的壓迫感。

這時,他擦頭發的動作一頓,瞥了我一眼,又移開視線說:“你看我幹什麽?”

我扯扯被子小聲說:“我沒看……”

“我還以為你睡了。”他問:“累嗎?”

“稍微有點。”我說。

“那就是還不太累。”他擦完了頭發,把毛巾丟下床,側身往我旁邊一躺,用手肘撐著身體低頭湊近我,啞聲說:“既然還不累,那我們來做點應該做的事。”

我急忙閉上眼睛說:“先關燈。”

“關了燈,你還怎麽偷看我?”

“我沒看你。”

我緊閉著眼睛,忽然感到有東西戳了戳我的臉,睜眼一看,邁克撐在我上方,正拿著一朵玫瑰花往我臉上湊。

他的發絲散落下來,陰影打在臉側,讓那雙含著戲謔的藍眼睛看上去更深邃了些。

一時間,他也不說話,就這麽注視著我,直到把我看得越來越不自在,又拉起被子蓋住了眼睛。

然後我感到身上一沉,他趴在我身上,隔著被子抱住了我。

我緊緊抓住被子,閉上了眼睛。

可此時,胸前傳來邁克的聲音。

“知道為什麽我一定要你買戒指,而不是我買給你嗎?”

黑暗中,我聽到他悶悶的聲音。

“我想,要是你中途後悔了,一定會來找我退還戒指,而我則不得不和你見麵,所以還是你給我買戒指吧,那樣如果你後悔了,隻需電話裏說一聲結束,我們便不必去見最後一麵。”

我緩緩拉下被子,他趴在我身上,頭壓在我胸前,所以也看不到他的臉,不知他正帶著什麽表情說這些,原來他也很忐忑,對我們倉促的決定很不放心。

“你為什麽會答應我這麽荒唐的決定呢?”我伸出一隻手,緩緩向下探去。

他輕輕握住這隻手抵在額前,摩挲了一會兒說:“我怕再也見不到你,從認識你以來,有多少次我說過不會再見你了,可後來我還是一次次跑去見你……所以我很高興,直到現在你都沒有後悔。”說著他撐起手臂,從上方注視著我緩緩靠近,吻了吻我的額頭說:“所以,我也不會讓你後悔。”

當晚,他就那麽放過了我,沒做任何事。

我躺在他身邊,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忽然覺得有些安心,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也許舉辦這場婚禮太讓人疲憊了,一覺醒來天光大亮,期間連個夢都沒有。旁邊的男人還在熟睡,胸膛和手臂**在外麵,在晨光的照射下,肌膚白亮得有些刺目。以前我就注意到他左胸上有個紋身,顏色很淡了,靠近看了看,像是喬納森。我還要再靠近時,一隻手臂忽然摟住我往他胸前壓去,我整個人跌在他懷裏。

頭上傳來男人剛睡醒時懶洋洋的聲音。

“你又在偷看我。”

我試圖撐起身體,然而這男人的手臂重到根本掙脫不開,我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入目皆是男人的軀體,我手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已經入秋了,這家夥睡覺時連件睡衣都不穿,不冷嗎?

我拍拍他說:“你快放開我。”

他非但不放,還摟著我打了個滾,一下翻到我上麵,壓著我蹭了蹭問:“你還沒說為什麽總是偷看我。”

“我沒有偷看你。”我無奈道。

“說謊,每次都能抓到你偷看,被我發現後急忙閃躲,你害怕我嗎?”

被子從他身上滑落,露出赤

寬闊的脊背和修長的腰際,這家夥裏麵什麽都沒穿,我掃了一眼就滿臉發熱,閉緊了雙眼,舉起雙手推拒他,然而手上是一片溫熱柔軟的觸感,當我意識到自己摸到了什麽後,嚇得急忙收回了手。

我聽到噴笑聲,男人清朗的聲線中帶著微微鼻音。

“別**我啊,摸了可是要負責任的。”

他的聲音不知為何讓我越來越窘迫,像盛夏時節微風中的絲絲細雨,浸潤到我的皮膚甚至肌肉裏,讓我臉皮發熱,耳郭發顫,我羞恥地用雙手捂住了臉,可憐巴巴地說:“你別這樣了。”

我感到他在我手背上輕輕咬了一口,然後我身上一輕,他離開了床,旁邊傳來衣物簌簌的聲響。

“準備一下,該回家了,還有很多事要忙不是嗎?”他笑著說。

我長長地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從手指縫裏往外看了看,他正穿衣服,隻是人還在戲謔地望著我,發現我偷看他,於是抓住證據一樣說:“瞧,你果然管不住自己,總是偷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