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經過這遭,駱書禾本以為婚期會推遲。但某天在聊到這個時,駱書禾就提了這麽一嘴,岑書意先是放下手裏勺子,小尤看出她沒什麽胃口,立馬給她換成盤新鮮的果切,岑書意卻擺擺手,意思是不想吃了。
“不用推遲,照常。”
駱書禾本意當然是不用,婚禮請柬都發出去了,要是改期,機票和酒店都得重新定,實在是有點趕不上,但她又擔心岑書意現在狀態。
小尤就自己端了盤水果湊過來,邊吃邊小聲和駱書禾爆料:“看來你還是不太了解我們意姐。”
駱書禾偷覷著她,努力遞了個“這怎麽說”的眼神。
小尤立馬接收到,揮舞著手裏的塑料叉子繪聲繪色說:“她工作狂是出了名的,讓我想想。是有次在西北拍戲吧,你也知道那地方,荒郊野嶺的,風沙又大。她闌尾炎犯了,連夜驅車二十多公裏去市裏做了手術,三天後就回去拍戲了。”
駱書禾露出難以置信神色:“真的?”
小尤就點頭:“那當然是真的啊,導演都驚了。”
“還有,是出席某個晚會吧,大冬天的,冷的要命。我們工作人員待在室內,出去能穿羽絨服。但她們不一樣,就套了件抹胸禮服撐著,在風裏站了半個小時,下來時手腳都是僵的,捂了半天才捂熱。”
“現代戲還好,要是拍古裝啦武俠啦,大熱天的裏三層外三層。時不時要被按到泥地裏滾一圈,一條不行就再來,一天要滾個十幾次。”
駱書禾饒有興致聽了半天。
直到岑書意咳嗽一聲打斷她們:“說夠了沒。”
小尤就不敢說話了。
到底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她一個做助理的,倒是希望自己跟的藝人有事業心,別是個戀愛腦或者鹹魚。日常品牌送的禮盒和化妝品她都能蹭到份,說出去也不顯得丟人。
但這事就算是定了下來,臨行前,駱書禾陪著晏池回了趟老宅。
院子裏的白色噴泉沒變過,那隻白色博美犬大了一圈,見著陌生人,很是警惕叫了兩聲,目光也凶,晏池就抬腿直接給它掃到一邊去。
“奶奶不在嗎。”
駱書禾注意到家裏似乎沒人。
老太太晚上才到家,駱書禾當時正在廚房看著晏池給她做糖漬番茄。老太太嘴很挑,家裏的新鮮蔬果基本上都是張媽特地托人帶的農家菜,不是市麵上那種大棚種出來的。
駱書禾就著他手吃了塊,口感很好,又沙又麵,正要說話,就瞥到到門口有人衝了過來。
“奶奶。”她喊了聲。
許久不見,老太太見她還願意回來,激動得眼淚都要飆出來。
又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高了,瘦了。”
駱書禾覺得簡直瞎說,她都二十好幾哪有長高的餘地。但這話讓她想起了小時候回老家過年,鄉下偏僻又冷,家家戶戶都是燒一盆炭火圍一圈說話,基本上來來回回都是小孩又長高了,今年念幾年級。
“沒有沒有,您呢,聽說上周去醫院體檢,今天去拿報告了?”
老太太直拉她坐下。
“還好還好,骨頭還硬朗。除了血糖高點,醫生說最好吃得清淡些,平時多出去走動走動鍛煉身體,其他就沒什麽了。”
晏池給她們把那盆番茄端出來,邊低頭扣袖扣。
“我說什麽來著,叫你平時別總偷藏小零食,不讓吃非要吃。不是愛吃炸的就是愛吃甜食,哪個老太太像你這麽挑嘴。”
“我年輕時候吃不上好的,現在多吃點顯著你了。”
“沒,我哪敢。”晏池到底是尊重的,問話很禮貌,但是就是有種不適:“今晚閑著也是閑著,我讓張媽清一下冰箱?”
這是要把她糧倉掀了?老太太直接一拍桌子:“憑什麽,又沒花你錢。”
晏池略略一點頭:“是,沒花,那以後你們別讓我帶零食了。”
老太太直薅懷裏狗毛。
駱書禾趕緊趁這時候把她帶回來的禮物奉上,一小瓶香水。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但她問過了,這款在老年人中很受歡迎,香味並不濃鬱,淡淡的。
老太太看一眼就開始推辭,說她年紀都這麽大了,就不趕這個時髦了,花露水就挺好的。
駱書禾哭笑不得,給她解釋:“您說什麽呢,用香水又不看年紀,我們學院的教授都奔七的人了,照樣每天一身古龍水味。而且您先試試,味道很淡的。”
老太太往自己手上噴了點:“確實。”
駱書禾又和她說:“您顯年輕,看著就五十上下,用個香水怎麽了。我在地鐵上總看見頭發都白了的老太太穿裙子,可漂亮了。”
一直說到開飯,老太太心疼她在國外都沒吃上好吃的,啃麵包過來,什麽好吃的都往她碗裏堆。
晏池倒沒說什麽,隻在駱書禾實在吃撐了吃不下,向他投來求救目光時,裝作沒看見。
駱書禾:“……”
真小氣。
但在老太太想起今天忘了喂狗糧,急匆匆去喂狗時,晏池還是把兩人麵前湯碗掉了個個。
吃完晚飯,駱書禾獨自一人坐在樓梯上,挑了個隱蔽角落,在聽晏池在客廳監督老太太吃藥。
這是個大工程,老太太吃不得苦,但中藥藥方煎出來那麽一小碗,熬了足足四個小時,是不喝都得給她喝。
“你喝不喝。”
老太太抱著狗,腦袋別過去,是看都不想看那碗藥一眼。
“不喝。”
“我沒那麽閑,再問最後一遍,你要不喝,我就泡狗糧裏了。”
老太太急了:“不喝就不喝,你非要糟蹋人家吃的幹嘛,再說人家狗能喝這個,它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能和拚命。”
“哦,它不喝,那你喝。”
又繞回來了。
這次,老太太態度鬆動了些,試圖商量:“喝也行,能放點糖嗎,太苦了。”
晏池就搖頭:“不能,吃個藥就這麽多事,你自己看看都磨蹭多久了,我沒耐心了,喝完了再和我談這個。”
又是車軲轆一堆話,最後以老太太將那碗藥一飲而盡,晏池給她留了兩顆奶糖作罷。
上樓時,晏池差點沒被她嚇死。
“……你不回房間,在這坐著幹嘛。”
駱書禾一臉無辜:“這涼快。”
但事實是她想起了才住進老宅那段時間,晏池和老太太都不搭理她,她就常常坐在這裏聽他們說話。
她一個外人不在,他們說話就沒了顧忌,大多數時候都在吵架,你來我往的好不熱鬧。
是真的很熱鬧,她打小家裏就沒有這種氛圍,岑向遠和駱翠玉在飯桌上基本上都是板著臉對對方,從來就沒什麽好臉色,更別提她和姐姐。
每次吃飯時都像是受刑,她吃的很少,菜都不敢多夾。
是羨慕吧。
羨慕他們的世界如此熱鬧。
駱書禾常在這靠著身旁木雕的欄杆想,如果有一天她也能融入他們就好了。
見他欲上樓,駱書禾給他讓了位置。
晏池卻沒走,跟著坐下。
駱書禾原本抱著膝蓋坐的好好的,硬是被他看得不自在起來:“你看我幹嘛。”
“看你怎麽了,要收費?”
駱書禾騎驢下坡:“要啊。”
“沒熟客價嗎,好歹認識這麽久了。”
駱書禾就笑:“可以啊,看在你是熟客的份上,給你個熟客價,八折。”
晏池直接勾著她的腰把人勾過來,在低頭吻她:“那我先看個五位數的。”
這裏能清楚聽見客廳動靜,老太太在看夜間新聞,她耳有點背,聲音調得格外大。隱約能聽見高溫天氣注意防火,交通監管局聯合開展門店調查等等新聞,時不時還會傳來幾聲狗叫,接著是老太太輕輕拍了下狗身子,嘀嘀咕咕一陣。
這些他們都聽不見了。
僅一牆之隔,駱書禾被他抵在牆上親得腦袋發昏,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臉是熱的,但就是不想放開。世界瞬間消音,仿佛隻剩下彼此又燙又重的呼吸聲。
次日,駱書禾帶著小尤先飛去了海島布置婚禮現場。經理電話聲不斷,聽著他帶著濃厚口音的問話,小尤選擇無視,省得被帶跑,在說昨晚蚊子凶險,她忙活了一晚上依然被咬出一排包的事情。
“太可怕了,我以前單單知道我招蚊子,沒想到這麽招。”
再順嘴不過問她:“你是什麽血型,要不今晚我們睡一間房,我覺得兩個人會好過一點。”
駱書禾有點心不在焉的:“沒關係,我也招。”
小尤瞬間放心,問她今晚要不要驅蚊水。
“不用。”她實在是困得不行,把飛機椅背打低,從小包裏掏出眼罩,準備睡了。
小尤眼尖,本來都打算結束這次聊天也睡一覺,像發現什麽新大陸似的指著她肩頭的紅印:“這麽大一個印子,快快快,不是被毒蚊子咬了吧。”
駱書禾緩了下才知道她指的是什麽,默默把衣服拉了上去,蒙上小毯子裹得嚴嚴實實。
似乎是到了海島旅遊季,對比上一次遊客多了很多,小尤自踏進教堂大門就開始捧著一顆少女心尖叫。直說在這紅毯,這琉璃窗下宣誓一定既浪漫又美,從此人生目標又多了一個,即使可能單身到八十歲,也要穿婚紗走一次紅毯。
然後小尤略帶含蓄地問她結婚時婚禮是不是差不多這個規模,畢竟晏家那麽有錢。
“馬車進場,紅毯,花瓣雨,香檳塔,比人都要高的蛋糕。”顯然,她已經開始做夢:“肯定一樣都不能少啊,說不定一輩子就這次了。”
駱書禾當時在拍照反饋,沒聽太清楚:“你說什麽。”
小尤不厭其煩,和她重複了遍。
駱書禾頭都沒抬:“沒辦啊。”
小尤以為自己聽錯了:“沒辦什麽。”
駱書禾無奈:“沒有馬車進場,紅毯,花瓣雨,香檳塔,比人都要高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