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是夜,好似連樹上的蟬都睡著了,四周安靜一片,隻餘床伴吱呀吱呀發出的響動。

駱書禾此時攀著他肩膀,上頭有一小排牙印。

不知道他到底在堅持什麽,從剛剛開始就沒說話,直到掰過她的臉看著,低聲:“叫我一聲。”

“叫什麽。”

“什麽都行。”

駱書禾抿了抿唇,最終:“哥哥。”

還怕他沒聽清,駱書禾重複了遍:“晏池哥哥。”

這會簡直難以用震驚來形容,晏池是覺得爽到但有點好笑:“你都上哪學的這些。”

“你不喜歡嗎。”

那倒不是,但看著她此時難得乖乖巧巧伏在身下,額前的頭發早已被打濕,瞳孔有些渙散的模樣。晏池幫她捋了把頭發:“留著以後慢慢說。”

最後一次,駱書禾抽空看了眼時間,都不到晚上十一點。

晏池則是對她這時候還有心思看時間不滿,把床頭燈又打亮兩度。

駱書禾索性直接把手臂蓋在眼睛上,都是汗,蹭得她一臉都是。

但不得不說,兩人都在努力適應對方節奏。晏池怕嚇到她,動作放緩了些,聲音格外輕,也柔。

“你明天什麽打算。”

駱書禾如實告訴:“去拿婚紗照。”

“怎麽又是這事,到底是你姐結婚還是你結婚,嗯?”

駱書禾就給他把腦袋推開,沒想到這醋他都吃。

“他們都有別的事,我姐又不太方便總是跑來跑去。再說了,我都掛這個名了哪有不幹活的道理。”

何況她總覺得岑書意最近有點奇怪,很少出門,有什麽事情都是讓小尤送文件過來處理。

把這事和晏池說了,他也隻是覺得她多想了,能有什麽事。

“你怎麽不多看看我,回來這段時間,你有正經和我待過嗎。”

駱書禾本來都不忍告訴他,但聽他這理所應當語氣,又來氣。

“那你為什麽都不聯係我,我一直在等你。”

其實真的就隻是一句話的事情,明明兩人都是在意的。

晏池就感覺突然間心口像是堵了下。

在低頭把東西打了個結扔了後,晏池抱她去清理。在狹小的洗手間裏,駱書禾隻感覺聲音像是從四麵八方傳來:“我沒有和人低過頭,沒經驗。”

“以後不會了。”

駱書禾看著他拿了塊毛巾沾了水在給她擦手臂和腿,眉眼溫順,格外柔和。

“我也不對。”

她誠懇認錯。

“算了,不提這個了。”

晏池把她從洗手台上抱下來,隨手抽了件衣服給她套上,很尊重她意見:“剩下的是我來,還是你自己來?”

駱書禾發覺不管什麽時候,和他做這事後都有種難以言喻的別扭,隻能把他推出去:“我自己來。”

整間房間就亮著一盞床頭燈,暖橙色的光,灑在偏冷色調的家具上,並沒有多溫暖。但當家裏多了一人,有種好似不管做什麽都有人在等你的感覺後,駱書禾安心在他懷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是認真在勸:“你戒煙吧。”

晏池低頭掃她眼,下意識就是拎著衣領嗅嗅:“有味道,很難聞?”

“不是。”

駱書禾這時其實是閉著眼睛的,半邊臉貼在他手掌上:“我認真的,我怕你突然死了。”

晏池:“?”

“真的。”駱書禾已經盡量把話說得委婉:“我們國家每年肺癌死亡率多少你知道嗎,光吸二手煙隱患就不小,你別抽了。”

晏池想了下,真是這麽個理,就沒反駁了:“好。”

駱書禾又覺得不舒服,他答應得太爽快了,明顯有貓膩:“你這就答應了?真不抽了?”

“你到底想怎樣。”晏池也覺得她別扭,忍不住躬身下去,兩個人鼻尖對鼻尖摩挲了下:“這不行那不行,小姑娘,能不能給個準話。”

駱書禾被他蹭的有點癢,往一旁閃了閃。

過了會兒,又來一句:“你戒酒吧。”

晏池這次是真忍不了,一口氣憋著上不上下不下,將她臉捏成一團:“別蹬鼻子上臉,沒完沒了了是吧。”

“可是我真的是怕你活不長。”駱書禾躲他的手,沒躲過,含糊不清在說:“我舍不得你。”

晏池無奈歎氣,年齡梗她到底要提幾次才能過。

就五歲,被她說的和大了五百歲似的。

但她是真的很認真,眉眼都是擔憂。

“哪那麽嚴重。”

駱書禾嘟囔:“萬一呢,每個人不總是希望自己是例外,但哪有那麽多例外,該得的病一樣都不會少。”

晏池到底擰不過她:“行行行,聽你的,戒。”

是商量語氣:“要是碰上非要喝的時候怎麽辦,總得有例外吧,可不可以喝一點。”

駱書禾就真的很好商量,把他手攥在手裏把玩。晏池發現她的手真的很軟,又小,兩人比了比,發現能恰好把她的手完全包在手裏。

“工作隨你,私底下,要是被我發現了,嗯,以後都別來找我。”

這話說得輕飄飄的,晏池莫名覺得背脊發涼。

“認真的?”

“嗯。”

但兩人現在這狀態,拿楊雲天的話說就是別說戒煙戒酒,就是你拿包砒/霜在他麵前,他都能就著你端過來的水一口喝下去。當時駱書禾正在和楊雲天在前台等飲料,天氣很熱,她穿著也很清涼,淺色的吊帶配短褲,頭發束成鬆鬆的丸子頭,脖頸很白,沒有瑕疵。

聽見這話,駱書禾不客氣翻白眼。

“你別咒他。”

麵前是三杯遞過來的生椰拿鐵,駱書禾在憑著標簽認是誰的。

楊雲天是看都沒看,接過她分過來的咖啡,感受到了戀愛的酸臭味,附和:“行行行,我今天來就是多餘。”

駱書禾笑笑不說話。

晏池就比較直接了,回頭瞧見他,立馬皺眉道:“你怎麽還在這。”

楊雲天:“……”

晏池:“你今天照鏡子的時候沒有發現有哪裏不對?”

楊雲天再順嘴不過接茬:“哪裏。”

“腦袋特別亮。”

楊雲天:“……”

駱書禾全程看著,眼見著剛剛才和她眉飛色舞說話的楊雲天瞬間像隻鬥敗了的公雞,捧著飲料蔫蔫坐下。

是駱書禾再順手不過幫他打開蓋子,試了口甜度才推到他麵前,晏池麵色緩和了些。

三人說了會兒話。

門口風鈴輕響,進來一個他們都認識的人。

好些日子沒見孟尋,他顯然已經從單方麵失戀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又成了風流公子哥模樣,墨鏡掛在襯衣領口晃晃****,身旁跟著個頭小臉小的姑娘。

看見他們,他也是一愣。

顯然,兩方都沒有要主動說話的意思。

楊雲天在小聲和駱書禾說話,盡力撇清關係:“那天之後我就沒再和他聯係過了,他也沒找我,我可和他沒關係。”

駱書禾眯眼看著他,覺得他這八麵玲瓏的樣子頗為眼熟。

“……我怎麽覺得你和你哥越來越像了。”

楊雲天立馬驚恐擺手:“你開什麽玩笑,我比我哥年輕比他帥,什麽像,一點都不像。”

晏池手搭在桌上,聞言掀了眼皮淡淡提醒他。

“我怎麽記得小時候,為了坑楊錦麒帶你去極地海洋館,你連說了三天好話誇人,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

楊雲天就嗬嗬幹笑兩聲。

“小時候的事情怎麽能算數,而且我真不記得了。”

“哦。”晏池提醒他:“那晚飯你自己出錢,收拾收拾衣服去橋洞報道。”

現如今落魄至此的楊二公子哪肯,把最後一口咖啡喝完,生怕接下來的吃喝住行沒人負責。

最後他們也沒選擇正眼看一眼孟尋,從另外一道門走的。

楊雲天自然是跟他走,駱書禾抬手遮著頭頂的太陽光,在思索該怎麽走。

晏池說是可以送她,駱書禾就搖頭說不要。她特意讓伊芙從前天開始回回給晏池發行程表和工作計劃時順便給她發一份,對他行程基本上是了如指掌,知道下午三點他還要回公司開會,一來一回怕是來不及。

“我打車走就好啦。”

走之前,駱書禾朝他勾勾手指頭,晏池就真乖乖湊過來。駱書禾扶著他脖子,在他唇上親了下,交代:“我今晚可能會晚點回去,不用等我,你要是餓了就先吃晚飯。”

說著,手無意識在他頭上薅了下,手法和摸鄰居養的那條薩摩耶如出一轍。

楊雲天先是尷尬扭頭,在確認人走了後,看著陽光下那道纖瘦的身影,才感慨:“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我覺得是真不一定,看你們倆在墳頭蹦迪得挺歡的。”

但事實確實是他們基本上就是同居狀態,晏池和她提過隻字不提什麽時候回榕樹裏的事情。七八十平,命格好到逆天,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晏總從出生以來就沒住過這麽磕磣寒酸的房子,連平時定的套房都比這大一倍不止,竟然就這麽住了下來。

偶爾在樓道裏遇到對門奶奶,麵對老人家苦口婆心勸他,有手有腳的年輕小夥子幹什麽不行,再不濟可以幫忙介紹他去認識的人那幹快遞。累是累,但靠雙手吃飯,行的正坐的直。

晏池就懶懶散散倚在門口,甩了下手裏鑰匙。

“您說得對。”

“但我不想改,有句老話說得好,躺著把錢賺了也挺好的。”

“……”

於是眼見著,老人家一臉挽救不了失足青年,痛定思痛的表情進了門。

駱書禾這段時間緊趕慢趕總算跟著婚慶公司把方案趕了出來,主要是岑書意實在太過吹毛求疵,從婚禮捧花的顏色到禮服上墜了多少顆碎鑽。心情好是小改,心情不好是大改,駱書禾感覺被折磨得身心俱疲,連經理都頗同情看著她,趁在茶水間休息時和她吐槽:“我現在是明白了,什麽明星不明星的。有這麽個姐姐,應該不好過吧。”

駱書禾就笑:“還行。”

經理又問:“平時你們說話都這樣?聽她語氣,不說是岑書意,我以為是你媽呢。”

駱書禾笑不出來了:“……其實我們不是很熟,你信嗎。”

經理直說她開玩笑。

在抱著文件走出大樓時,駱書禾環顧了下四周在找最近的便利店,買了瓶酸奶。她今天沒什麽胃口,飯沒吃多少,早餓得前胸貼後背。

手機也沒電了,充電器沒帶,故而是直到回到家充上電,駱書禾一翻消息才發現有消息,都是小尤發來的。

她回撥。

小尤幾乎是秒接,聲音也格外尖銳著急。

“你去哪了,我打了你好幾個電話。”

駱書禾定了定心神,讓她不用急慢慢講。

“你還是先來醫院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