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楊雲天猶猶豫豫跟著回到房間時,沒人發現兩人異樣。倒是才落座,孟尋就吹了聲口哨好奇打聽,那邊那個穿襯衫西褲的男人是什麽來頭。
說來也怪,孟尋年紀是比他都大。但瘦高白淨,靜下來時看著是真乖。
“你問池哥?”
孟尋又是往那邊瞟一眼,嗯了聲。
“沒什麽來頭,和我哥一樣的,你跟著我叫就行。”
楊錦麒淡淡道:“反正你這時候少惹他。”
這就勾起孟尋好奇心了,他向來是眾星捧月長大,因為占了長相便宜,身邊人也多都願意慣著他,有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紈絝氣質。
“怎麽就惹了,不就是前幾天不小心弄壞他件衣服,至於這麽擺臉色給我看。”
楊錦麒漫不經心打出張九筒:“這你就誤會他了,和你沒關係。他人就這樣,算一算今年時間也差不多了。”
孟尋一臉懵:“什麽時間。”
“有人跑了唄。”楊錦麒隨意道:“去年這個時候也這樣,整天拉著張臉,還生了場病。我估計不出意外的話年年都得來一次,習慣習慣就好。”
話音剛落,楊錦麒注意到人走了,下意識:“你去哪。”
“透口氣。”他說。
結果在門口,晏池好巧不巧碰見了白石皓和李鶯鶯。他們關係雖不至於太好,尤其是在那回駱書禾被灌酒後,晏池到底咽不下這口氣,找了個時間和白石皓在球場約見了次。
兩人都是襯衫西褲,也很公平,打半場。
看他立在那擦汗,大喘氣,晏池麵無表情,把手裏球扔了,直接甩了甩拳頭過去就是一拳。
場邊有他的人在看著,白石皓隻是擺了擺手,示意:“別過來。”
“我是不是警告過你,別打她的主意。”
這是晏池揪著他領子說的最後一句。
後來,生意場上碰見幾次,白石皓竟出麵幫他平過市場部報價失誤,莫名揭過了這頁。
說兩句話的麵子不至於不會給,但看著那兩人黏黏糊糊,就分開五分鍾都恨不得把對方嘴咬破的模樣,晏池冷淡撣了撣煙灰:“沒看見這有人?能不能注意點影響。”
白石皓這才一捏李鶯鶯腰上軟肉,讓她先進去。
“借根煙?”
晏池默不作聲,給他把剩下的煙和打火機遞過去。
兩人順勢靠在門口抽了會兒煙。
白石皓早猜到他什麽情況,裝模做樣安慰了句:“天涯何處無芳草。”
“你看,女人還是小心思少點的好,投個戲,送個包包首飾的,沒兩天就哄好了。”
剛巧,李鶯鶯在麻將桌落座,和楊雲天照樣誰也看不慣誰。楊雲天是嫌棄她磨磨唧唧,出張牌都要等半天,哐哐哐敲三下牌桌:“你到底出不出了,等你半天了都。”
李鶯鶯立馬捂著包大呼小叫:“什麽?你怎麽知道我的包包是愛馬仕菜籃子Picotin183Q櫻花粉的?!”
楊雲天:“……”
門外。
晏池低頭笑笑:“沒你那麽不挑。”
白石皓一根抽完,又抽了根點上。
“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
晏池順嘴:“是好事嗎,不是就不用說了。”
白石皓顯然自我定位準確:“你覺得攤上我能有好事嗎。”
“也是。”
白石皓又把話題繞回來:“說正事,這事我得道歉,我確實挖過你牆角。”
晏池早知道,不笑了:“幾次。”
“不多,就五六七八次吧。”
看他臉黑了,白石皓心情愉悅繼續說:“這就生氣了,這不是沒撬成嗎。”
“哦。”他冷淡回應。
白石皓笑得更歡。
但說到底,真不是因為他怕晏池威脅,他向來信奉搶來的就是最好的。隻是有次去找駱書禾搭話,那時候說的話要過分多了。
“你以為他就是什麽好人?小姑娘要會識人,上學那會,他還搶過我女朋友。”
“要不要和我試試。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十倍百倍都不為過。”他語氣輕佻,眼睛甚至在她針織衫下凹凸有致的身材很流氓地停留了瞬:“我還沒試過和結過婚的,不過你和我說句實話,你們做沒做過?”
駱書禾並未掩飾眼裏的警惕,看著他。
又忽地消散了情緒,學他樣子,視線一路往下。
“我以前聽過一句話,叫馬車越空,噪聲越大。”還繃著張臉,看著那處點頭:“看你聲這麽大,應該就挺空的。而且聽楊雲天說,你身邊床伴多是演員?”
“難怪了,就沒見過你這麽自信的。”她嘖嘖兩聲,眼裏都是同情:“活在謊言的世界滋味怎麽樣,真心希望你早點從謊言中走出來。”
從那之後白石皓確實就不怎麽敢惹她,算是祝福他們尊重鎖死,經驗告訴他這種一身尖刺的還是早點敬而遠之。
“她很好。”
“要你說。”晏池抽完最後一根,準備進去。
白石皓突然坦白:“你有時候真挺招人煩的。”
兩人對視一眼。
白石皓又說:“你知道我最煩你什麽嗎。”
說完,也不管他想不想聽:“過得太順了,容易惹人嫉妒。”
晏池都不知道他哪順,挑眉看他。
“不過現在好了,咱倆差不多。”白石皓釋然一笑:“還不是留不住人。”
*
頭一回,他因為別人幾句話開始心神不寧,直到回去路上還在想著。
司機趙叔瞟著後視鏡他狀態,自他上車後就沒說一句話,許久才開口問:“少爺,您是準備去……”
晏池報了公寓地址。
趙叔忍不住勸:“不回老宅看看?老夫人已經好久沒見著您了。”
晏池又是沉默。
像是逃避,他再沒回去過榕樹裏,老宅也是恢複了往常一月一次。有時候忙起來,甚至從春天等到夏天,等老太太氣急敗壞在電話裏罵他才願意回去一次。
就是整個人蔫蔫的,連張媽都難得勸老太太別和他動怒了,看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沒脾氣。
“怪誰?不都怪你自己作死。”
在某個冬日,老太太罵了聲,收拾了東西和張媽一塊回鄉下過了年。
那是他過的最孤獨的一個年。
高級公寓樓層高,望下去是萬家燈火。
晏池捏了罐啤酒坐在窗邊,隻是看著。
可是老太太說的是沒錯啊,確實是他自己作死。
還記得兩人頭一回遇見就是在老宅,他那時喜歡的球隊輸了,心情正不爽,連帶著對家裏多出來的這位陌生人語氣也不善。
誰料,駱書禾脾氣也硬:“誰要碰了。”是一點不客氣。
他都要被這人氣笑了,到底這是誰家,這麽橫。
午飯時,他氣到沒胃口,加上沒有和陌生人進食的習慣。但老太太拉他過去說了兩句話,算是商量,大致也明白了她們母女倆到底為什麽要來這趟。
老太太沒什麽意見,反正就添雙筷子多口飯的事情。
晏池是直接了當給拒了:“你是不是年紀大不清醒,怎麽什麽人都往家裏領,你也不看看她們那樣,就這種窮親戚你一個巴掌都數不過來。誰知道是衝什麽來的,萬一到時候賴著不走,話說得輕巧,飯錢你出我出?”
“你怎麽說話。”老太太狠狠拍了他一巴掌:“又不是外人,你莫奶奶忘了,你小時候……”
“是是是,小時候抱過我是吧。”
晏池早猜到她想說什麽,隻是在老太太給他們介紹時,依舊臭著張臉。
“都長這麽大了?”駱翠玉諂媚道,那眼神晏池怎麽看怎麽不舒服,嗯了聲,站起身。
老太太怒道:“去哪?!”
晏池懶懶地:“喝水,你激動什麽,小心得高血壓。”
起身時,看見駱書禾同樣翻了個白眼。
或許就是在那時,晏池想看看她到底有什麽花樣。
老太太拉著駱書禾手問:“是還在上學吧,看著真漂亮,讀大幾了?”
駱書禾乖乖巧巧笑:“大二了,在美院。”
晏池陰陽怪氣:“原來是藝術家,久仰久仰,不過畢了業能混上飯吃嗎。”
老太太瞪他一眼。
又變了臉和駱書禾說:“平時在這裏別拘束,有什麽想吃的想喝的盡管和我們說。”
駱書禾乖乖點頭。
晏池一臉莫名:“你這幾個意思,我什麽時候答應了,都說了你別什麽人都往家裏……”
這回,老太太直接把人拉走。
駱書禾知道自己在這不受人待見,本來她在這樣環境下就夠拘謹害怕,想走,又被駱翠玉拉住:“你想去哪?你說說你還想去哪,你自己想清楚,不留在這就等著睡大街去吧!”
駱書禾看著她,話說到這,怎麽也該明白自己是要被丟下了。
“媽。”她始終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正巧晏池被說得不耐煩,往那個方向看了眼。
這就要哭了?
他嗤笑,女孩就是麻煩,水泥捏的,嬌氣死了。
又轉瞬,腦海裏升起一個連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念頭。也或許,隻是最近被拎著去相親相煩了。
在老太太拉著駱翠玉去看她院子裏果樹結的果子時,晏池走過去,看著她慢慢道:“要結婚嗎?和我。”
駱書禾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他。
主要是他話說的太輕描淡寫,活像是打算約著去吃頓飯或者做個頭發。
晏池還拿喬:“不要算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
“你不是缺錢嗎,真以為就你那個媽能安心讓你畢業,正好我有錢。”
駱書禾上下打量他一番,跟著輕描淡寫道:“可以。”
於是就她們去院子裏看個果樹的功夫,駱書禾指示他開車回筒子樓取戶口本。再度上車時,晏池先是和她說:“話說在前頭,就算要結婚,我不可能綁在你一個人身上。”
駱書禾並不關心哦了聲。
算是緩解氣氛,駛過個紅綠燈後,晏池饒有興趣問她:“你家怎麽戶口本都亂放,你不會是學撬鎖的吧。”
駱書禾眉頭輕微皺了下,一本正經:“不需要,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錘子。”
還催他:“你結不結了,問這麽多,不結我回學校了。”
那算是第一次,他覺得她有意思。
第二次是在駱翠玉臨離開東城前來老宅看她,說是看望,實際就是來看看能不能臨走前再撈一筆。
駱書禾人躲在晏池身後,她從父母離婚後就一直是單獨落戶在筒子樓,誰都沒有跟,戶口本上隻有她一個人名字,故而猜到駱翠玉並沒有發現戶口本不見了。
“我結婚了。”
在駱翠玉驚詫的目光中,駱書禾迅速拉起了晏池的手,並不管他願意不願意:“我們感情很好,媽,你放心走吧,不用擔心我。”
然後,在駱翠玉離開後,駱書禾火速放開他,貼心遞上片濕紙巾:“麻煩你了,我明白的,都懂的,以後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晏池被她敬業精神折服了。
說到底,在兩人領證後,晏池和駱書禾說的那幾句不過是半開玩笑。婚都結了,他哪至於這麽扣扣搜搜的,什麽當不當真的,別人愛說什麽說什麽。
但她真就像在履行義務的機器人,擔心拿他錢燙手似的。兢兢業業,除了每月陪他回一次老宅看老太太,其餘時間一次都沒聯係過他。
有次,他是真有點生氣,本意是想讓她陪自己出席年末公司年會,問她有沒有時間。
駱書禾隔了一天才回,說自己最近不太舒服,發過來一張溫度計圖片,38.5度。
那天晚上,晏池到底隻在年會上露了個麵就出來了,不知道怎麽就把車開到了美院門口。
好巧不巧,他真看見了駱書禾,被圍在一堆男男女女中,剛吃完晚飯回來,哪有半點生病的樣子。
晏池複又打開手機,把那張溫度計圖片保存下來搜了搜,果真是網圖。
分明是不想見他。
多少有賭氣的成分。那天之後,他就停掉了所有她的信用卡和賬戶,看她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足足撐了一個月,是晏池先敗下陣來主動聯係她。
並沒有回應。
下回回老宅時,他問起,駱書禾隻是驀地抬頭看他:“我手機丟了啊,聊天記錄都不見了,你什麽時候找過我?有什麽事。”
晏池徹底沒脾氣了。
但說到底,確實是他先把人拉進來的,如果不是他如此不負責任的一句話。
在和趙叔分別回到公寓,晏池先是洗了個澡。出來後,照常翻了翻兩人聊天記錄,仍然停留在那通電話。
是啊,原來已經過去兩年了。
晏池仰躺在**,手機最終啪嗒一聲落在了毛絨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