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筒子樓去年被當地開發商買了下來打算建市醫院新址,這還是岑書意告訴她的。作為補償賠了一筆錢,駱書禾沒要,岑書意就自作主張給她置辦了一套房產。

並不在熱門商圈,勝在清靜,綠化好。

小尤跟著下了車,在給駱書禾介紹這邊位置。

“我在裝修的時候來過幾次,這裏附近有個小學,上下學的時候可能會有點吵。不過買東西什麽的很方便,出去有個小超市,在過去兩三公裏有個大型商超。”

小尤推開了門,擔心她會不喜歡,裏麵隻有些簡單的家具。七十來平米的兩居室,顯得空**。

“意姐說,這是看著最舒服的一套了,不過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也不是不能換……”

“就這樣吧。”駱書禾看著窗幾明淨的小屋,有種發自內心的輕鬆:“我很喜歡。”

接下來幾天,駱書禾都在忙活收拾新家的事情。

跑家具城,建材市場,電器城。接網線,翻新踢腳線,做防水層。想了想,她又在花鳥市場訂了綠蘿,紅掌花和一些多肉。

起初,小尤是礙於岑書意命令,被迫跟著駱書禾,想著能不能幫上些忙。後來發現她其實根本不需要人幫忙,從與導購溝通到監督工人安裝。開始小尤覺得她買回來的家具配色怪,後來等收拾出雛形效果意外好,她拍了下來,問她要是哪天家裏裝修可不可以找她。

“可以啊,不過,要收費。”

“啊。”小尤瞬間臉垮下來,想起她貌似在國外某個名氣響當當的藝術學院上學:“一定很貴吧。”

駱書禾隻是笑笑,並不回答。

幾天相處下來,小尤發現她其實並沒有外表看上去冷淡有攻擊性,不像遇到過的某些女星,長一張非常可愛的甜妹臉,實際難伺候得很,礦泉水不是指定的那個牌子都不喝,直接拎著瓶子往助理身上砸。

完工那天,駱書禾請她吃了人均一千的海鮮自助。

小尤撐到差點沒豎著進橫著出,在座位上捂著肚子哼哼。

駱書禾並沒閑著,隨後就飛了西城。

她是去幫裴姐送東西,不然裴姐也不會特地在巴黎轉這趟機。落地時,和那年一樣的悶,天色陰沉沉的。

駱書禾擔心下大雨,就近找了家酒店下榻。

果不其然,駱書禾才收好身份證,外頭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她在**躺了會兒休息,刷手機,不到五分鍾,有人敲門。駱書禾很警惕了問了句是誰,卻聽見了送餐機器人的聲音。

時下國內酒店內配備送餐機器人早就不是什麽新鮮事,但駱書禾沒怎麽見過,端詳了下屏幕。

小機器人在用非常機械的提示音提醒她東西在她肚子裏,駱書禾沒想太多把食盒拿了出來,看著小機器人晃晃悠悠離開才反應過來她根本沒點過外賣。

機器人已經走遠了。

無奈,她隻能把食盒拿進房間研究。

可上麵真就什麽信息都沒有,駱書禾看了一圈才看見角落有一行木刻的數字。

好高級的飯盒。

駱書禾如是感歎。

撥了電話過去,對方聽完也覺得迷幻,奇怪怎麽會送錯,讓她先等等,他聯係一下送餐人員。

駱書禾百無聊賴看著食盒,打開才發現裏麵足足有四層,各色精致小食,從餐前水果到飯後甜點一應俱全,蘋果還是切了片擺成玫瑰的形狀。

更高級了。

不多時,那邊也回話了,說真的是送錯了樓層。但客人不介意,說是可以直接送給她。

雖說剛剛才在網上搜過這家餐館,駱書禾皺了眉頭,不想貪這個小便宜,仍有些警惕:“不了,不然你告訴我正確房間號,我可以送過去。”

“實在不好意思,這是客人隱私。”

駱書禾:“……”

她確實餓了,尤其現下外麵這麽大雨,外賣都點不了。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後,駱書禾把飯菜端出來吃了。

然後耐心,等雨停。

但這雨下到快天黑都沒有要停的趨勢,駱書禾看著陰沉沉天空,拿了手機下樓買東西。

第二天駱書禾才出門,連隋他們的工作室已經不在藝術街,去年搬的。駱書禾照著地址一路找過去,發現他們居然是直接租下了一個大平層,光從外麵看,保守估計有兩百平。

對比藝術街那個狹小還堆滿雜物的小屋,這裏確實要寬敞明亮得多。

見她突然造訪,幾人都挺驚喜。

連隋給她拉開椅子讓她坐,又問她要喝什麽。

駱書禾隻是把手裏一小隻盒子交給他。小聲道:“東西我可交到你手裏了啊,為了這個,裴姐催了好幾次。”

連隋悄咪咪看一眼盒子裏戒指,朝她比了個手勢。

“辛苦你跑這趟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好似一陣風吹過來,駱書禾看著鄔瑗在她麵前站定,問:“還有你,叔叔阿姨問你什麽時候鬧夠了脾氣回去,畢業證要不要了。”

鄔瑗直哼哼:“我才不回去,我就要待在這裏。”

據鄔瑗所說,這一年來她父母就像轉了性子,尤其是在她踏入二十五歲大關。又是給她介紹相親對象,又是拚命打聽家附近小學中學招不招美術老師,考編難不難,是鐵了心想讓她留在東城。但鄔瑗卻不想,在經曆了一個月相了三十有餘次親,平均下來一天一場。接觸過或是打聽她家裏房子車子多少,能否送他家兩套,不然家裏人沒地方住。或是要求她結婚後在家當全職主婦,衛生全包孩子以後她帶,諸如此類相親奇葩後,她毅然決然逃到了西城。

駱書禾無奈:“算了,你和我說也沒用。”

這時,腳下傳來些響動。

駱書禾低頭去看,發現是他們養的布偶貓在和掃地機器人打架。小貓動作輕巧,輕易跳上了機器人機身,那機器動作明顯慢了些,笨拙地轉著。

駱書禾眯了眯眼。

牌子有點眼熟。

*

駱書禾在這待了一天。

說實話,她已經很久沒有身處這樣的環境,眾人打打鬧鬧,時不時有人問他們要不要點下午茶。

小貓在陽光裏抱著球打滾,窗外的牽牛花開得正好。工作室連搖椅都有,她搬了張在窗邊睡午覺。

鄔瑗下樓時看見,想叫醒她,讓她別在空調底下睡。

被連隋攔住,手指懸在唇邊。

“你小點聲,她已經很累了。”

鄔瑗看向他的目光帶著疑惑。

連隋猜她就是不知道,翻出幾張照片給她看。

全是駱書禾工作的時候被拍下的,多是側臉,長發用一根鉛筆束在腦後,抱著本本子在看著工人布置展廳。

鄔瑗仍不明白什麽意思。

連隋解釋:“上個月結束的視覺現代藝術展,她是策劃團隊裏唯一一位,也是最年輕的華人策展人。”

晚飯後。

聽他們意思是說想去唱歌,本以為是要動身去KTV,他們直接把投影儀,幕布和音響搬了出來就在這唱。

駱書禾瞠目結舌,看著他們分工明確各幹各的,顯然這種事情沒少幹。

“聲音這麽大,不擾民嗎?”她問。

連隋給她指了指:“附近都是商鋪,晚上沒人的。”

在震耳欲聾的嚎叫聲中,連隋給她遞了罐啤酒,又收回,問:“能喝嗎?”

換做以前是不太能,但法國人嗜酒,光她在學校就碰到過好幾個酒鬼。開組會時桌上放的最多的不是資料文件而是威士忌和莫吉托,時不時就喝兩口,打開了她新世界的大門。開始她也推辭過,後來發現睡前喝兩口好入睡,就開始習慣在冰箱裏放一些果酒。

駱書禾點頭。

連隋確實不想瞞她,尤其是承了人這麽大一個情,總有種撿了別人便宜感覺。

“這裏你猜猜,租金多少。”

駱書禾不明所以。

連隋直接說了個數字。

駱書禾微微瞪大了眼睛:“這麽便宜?”

連隋就笑:“便宜是真便宜,但真不是我們找的。”

真要說起來,連隋自己都不信。那段時間租金到期,他好幾個尾款沒結,手上的現金不多。發過幾條朋友圈,但基本上問過他預算後就都沒下文了。不知道怎麽有人主動找了上門說是可以按照他的預期來,押一付二。他們參觀完地方後都覺得是賺大了,結果那人笑笑,直接指了指門口那人說:“要謝就謝他吧,欠他個人情,這回總算是能還上了。”

那會,他人正倚在門口抽煙。

說是抽煙,半天沒動,就等著那點火光燃盡,他扔了煙看過來。

有件事,連隋到底也沒告訴她。

從那之後,晏池有空便會來找他喝酒。兩人能聊的話題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喝悶酒。

就比如昨天,如果她能早點到,說不定兩人能遇上。

“我不是想說些什麽大道理,但事實就擺在這裏,剩下的你自己想吧。”

他們哪有到這種因為一條朋友圈就匆匆從一座城趕到另一座城的情分,到底是因為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時間撥回到這天上午,東城。

晏池這會兒人在Space roaming,新開張的一家會所。脖子酸脹得厲害,心情不佳,睡眠不足,尤其是那頭不斷傳來嘩啦啦的麻將聲。

哪搬來的自動麻將桌,他皺眉。

他快一天沒吃過東西,臉色並不好。

昨天他人在西城,宿醉一晚後叫了餐,沒曾想送餐人員送錯房間。生氣,但懶得計較,畢竟天氣確實不好,怨不得誰,索性關了機在暴雨中繼續睡。

今天一早的飛機,出了機場就直接來這了,自然不爽。

這場其實是楊雲天攢的局,偏偏他最晚到。身邊還跟了個半路上碰見的,叫孟尋。是去年飆車的時候認識的,吃喝玩樂樣樣精通,曾經創下同一個月換了十五個女友的記錄。偏偏長得很乖,對女友也挺好,舍得花錢,算是好聚好散。

楊雲天沒坐一會兒,又說:“那個誰誰誰,來替我下,我去趟洗手間。”

“就你事多。”

楊雲天主要目的是去洗手間打小報告,左看右看沒人了,才開口:“他是在這,沒喝酒,喝的冰水。看著還好,就是臉有點白,好像還感冒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兒。

“你看著點他,給他點些吃的。記得別點冷食,對胃不好。”

“如果生病了,你讓楊老板勸勸他。再不濟你去買點感冒藥給他摻進飯裏吃了,反正他吃飯不認真,從來都是給什麽吃什麽”

“知道知道。”楊雲天連連說是:“你放心吧,人我幫你看著。”

她真心實意說了句:“謝謝你了。”

“和我你客氣什麽,有話就說,別擔心。”

結果,才掛了電話,楊雲天象征性洗了洗手出來,看見有人早在門口立著。

毫不誇張,那刻楊雲天差點大腦飛速運轉到能燒起來,才故作鎮定問:“哥,你也上廁所啊。”

晏池淡淡瞥了他眼,隨手把煙按滅。

楊雲天更心虛,看他眼神,生怕下一秒就要把那煙頭按他身上,搓了搓手問他:“哥,你都聽見了多少啊。”

然而,晏池什麽都沒說,就這麽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