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裏麵的對話還在繼續。

“你要不要啊,不要算了。再說,給我老婆出點學費怎麽了。平時叫那麽親熱,出那點錢摳不死你。”

楊錦麒終於忍不住了:“算我求你,知道你有老婆了。你別說話了閉麥行嗎,讓我靜靜。”

他就真的沒說了。

駱書禾也趁這時敲門進去,把滿格電的小機器人抱了起來,小聲和楊錦麒說:“抱歉,他最近可能有點內分泌失調。”

楊錦麒看她的眼神卻越發複雜。

“妹妹,說真的,如果說以前我對你的敬佩隻有這麽點的話,現在就是這麽多。”

他比劃了個一指長和一臂長的手勢。

駱書禾幹笑兩聲。

但一頓晚飯下來,兄弟倆都沒說上一句話。偶爾楊雲天想讓坐在旁邊的楊錦麒幫他拿個東西,他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要麽就是裝沒聽見,還是駱書禾把抽紙遞過去。

飯後,楊雲天突然提議,好像好久打桌球了,反正看時間挺早,閑著也是閑著。

眾人都沒什麽意見,他最後看向楊錦麒,小心翼翼問:“哥,你去嗎。”

“隨便。”他盤著腕上的菩提子。

他們是分三輛車走的,駱書禾跟著晏池先到,包廂依然和那天相差無幾。一群叫不出名字的小朋友在各玩各的,晏池直接領著她進了裏間的台球室。

“玩過台球嗎。”

駱書禾老實:“沒玩過。”她走過去:“你要教我打嗎。”

“看你想不想學。”

“想啊,不學白不學。”駱書禾接過他遞過來的球杆,同時往門口看去:“剛剛就想問了,明明是他們的車先走,怎麽落後這麽多,這個點了都沒到。”

“我抄近路了。”

晏池邊說,邊把球給她擺好:“過來點。”

駱書禾依言做了。

“為什麽。”

晏池順手把外衣脫了,室內空調溫度調得挺高的。他裏麵就一件黑色襯衫,袖口被解開了挽上去,露出清瘦有力的小臂,上頭盤桓的青筋看著既性感,又給足了安全感。

他咳嗽聲:“太吵了。”

駱書禾瞥他:“就這樣?”

晏池順手解開領口兩粒紐扣:“想和你單獨待著,不行?”

這時,駱書禾是被他以一個非常曖昧的姿勢圈在懷裏打算教她姿勢,她火急火燎說了句等等後,晏池有點不滿了,低頭掃她一眼:“你又怎麽。”

後半句直接被她湊上來啄了口截斷:“學費,行嗎。”

晏池有短暫愣神,而後淺淺笑開,又很裝模作樣地板起臉,按著她肩膀轉過去,故作嚴肅道:“先說好,我隻教一次。”

說是隻教一次,實際上在楊雲天他們推門進來時,晏池還在低聲給駱書禾傳授技巧,話說到一半就被他打斷:“你們怎麽這麽快到,我哥呢,他還沒來?”

“沒。”

幾乎從他們一進來,晏池就恢複了那副懶洋洋腔調,直起身來,接過楊雲天遞過來的飲料:“要不你給他打個電話。”

“不了吧,我估計都被我哥拉黑了,現在都沒從黑名單裏放出來。”楊雲天撓撓後腦勺,主動湊過來:“嫂子你會打不,我也不怎麽會,要不我陪你?”

就這麽玩了幾輪後,駱書禾看一眼坐在角落的女孩:“我不玩了,你陪你小女朋友玩吧。”

不得不說,這群人真的很會享受,這間桌球室並不大,隻擺了兩張台球桌,一旁是個置物架。再過去一點,就是按摩椅,桌上擺著果盤啤酒飲料之類的。

駱書禾隻拿了瓶礦泉水,小口小口喝著,邊問楊錦麒:“你不去跟著玩,坐這裏很無聊。”

“暫時沒興趣。”

“行。”

然後,眼見著晏池握著手機出去,駱書禾低聲問他:“那楊老板,要是你這會兒有空,我能不能問你點事。”

*

對於駱書禾今晚反應,楊錦麒多少猜到一點,平時她就不像是喜歡這種場合的人,直接下巴一揚示意門外:“直說吧,是想問他的事情吧。”

“嗯。”被猜中心思,駱書禾有些尷尬,抿了抿唇:“你們認識很久了吧。”

“是挺久。”楊錦麒細想了下才回:“初中同學,他是轉學過來的,怎麽都有十五六年了。”

說完,楊錦麒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下:“你想問這個?他那時和現在真的差不太多的,頂多就是長開了點,脾氣還是這麽個脾氣,能保持這麽多年,我自己都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我知道。”

其實都不用他說,不難想象,他應該從小就是備受寵愛的天之驕子。有幸福美滿的家庭,愛他寵他的家人。

駱書禾聲音更低:“你知道晏渡的事情嗎?”

楊錦麒瞬間收起了笑,看她的眼神變得耐人尋味起來:“你都這麽問了,應該是見過了。”

“對,私底下見過幾次。”

“感覺人怎麽樣。”他居然先問起來了。

駱書禾先是有些鬼鬼祟祟看一眼周圍,確定聲音不大沒人能聽見後,才說:“不怎麽樣。”

“他們是不是鬧過什麽矛盾,我感覺關係不太好,剩下的我也不太清楚了。”

楊錦麒隻是慢悠悠給自己開了罐酒:“我知道的不多。”

漸漸,他沒了平時和駱書禾插科打諢的氣勢,語氣正經又可靠。

在楊錦麒的敘述中,駱書禾大致知道了幾人關係:“明晏集團歸根結底其實算是叔叔阿姨的心血,有一部分原因是趕上了時代的浪潮,更多是兩人都是工作狂,一個月能有一兩天在家不錯了。”

“他其實以前和他小叔挺親的,畢竟是唯一跟在身邊的親人,有幾次回家我都是蹭的他小叔的車回家,還一塊打過球。那時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兩人不像長輩和小輩,倒有點像兄弟。”

“細節我是真不太清楚,能想起來的就是他們出事那天,隻記得本來我們在球場正打球,接到個電話他就跑走了。我開始不知道怎麽回事,第二天才知道是飛機失事,新聞上都報道了,叔叔阿姨都在那架飛機上。”

“那段時間是真亂,流言蜚語滿天飛,什麽版本的都有。有人說叔叔阿姨真可憐,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都沒等到孩子長大,就拱手讓人了。也有人說等著吧,以後家產有的爭。”

“不過我是有次喝醉聽他說的,據說是本來叔叔阿姨坐的不是那班航班。因為他小叔蕁麻疹發作要住院才臨時改的班次,沒想到竟然出了這種事情。”

“就是從那之後吧,不過我能理解,你能明白嗎,隻是單純找不到什麽東西恨了。”

駱書禾點頭:“我知道。”

楊錦麒繼續:“其實他小叔人不壞,隻是控製欲有點強。而且他那人你知道,叛逆期三個字貫穿一生,要是真遇上,有好話才奇怪。”

最後,楊錦麒摩挲了一下啤酒罐冰涼的罐身:“你不用放在心上,是你倆過日子,和他又沒什麽關係。說到底,都是過客。”

駱書禾低低嗯一聲。

說是不去,但實際上當北方第一場雪落下時,晏池還是帶著她去了北城一趟。或是那天飛機顛簸幅度有點大,駱書禾暈機了,旅程中途頭就開始暈,臉色白得像紙。

在北城機場,晏池給她買了冰水,看著她一口口喝下去。

第二天才好一點,北城空氣實在是幹,套間裏放了兩個加濕器,都感覺皮膚要幹得起皮。駱書禾在酒店待了一天,唯一的活動是下樓吃了個飯,晏池來這邊算是出差性質,沒那麽多時間陪她。

北城的冬天蕭瑟又單調,狂風刮著,天灰蒙蒙的,駱書禾裹緊了大衣和圍巾依舊覺得冷,風像是刀子。

她突然就開始想念東城的綠樹藍天。

他們運氣不錯,當天晚上快淩晨兩點,北城下起了今年冬天第一場雪。

那會兒駱書禾人在**裹緊了被子,晏池洗完澡從浴室出來,隻穿一件寬鬆白T,拉了拉被子想去抱她。結果她立馬捂著被子像條毛毛蟲一樣挪老遠,隻露了一雙眼睛很警惕地看著他,聲音已經有點啞了:“你別碰我。”

“行行行,不碰。”

他這時候倒是好商好量的,就占了床頭一角看著她:“下雪了,要不要去看看。”

到底是好奇心占了上風,駱書禾任由他抱著自己到了飄窗那。酒店的設計是有一整麵的飄窗,透過玻璃,外麵的景象清晰可見。

是真下雪了。

昏黃的路燈像個遲暮的老人佝僂著背,映著這座與白天繁華景象反差極大的城市。有細小的絨毛小雪簌簌落下,駱書禾把手放在冰涼玻璃上,外麵掛了片很小很小的六角冰花。

“喜歡嗎。”

這麽說著,晏池把頭搭在了她肩膀上,兩個人嚴絲合縫貼著。她身上穿著的依舊是他脫下來的襯衫,很大一件,鬆鬆裹著,裏麵什麽都沒穿。視線一路往下,大腿上有他掐出來青青紫紫的痕跡。

“嗯。”她乖巧點頭。

這場初雪隻下了不到兩小時就結束,室外是成了冰雪世界,地麵和樹頂都鋪了薄薄的一層雪,細看有細碎一捧雪因為樹枝承不住重落下。室內則是被低低的喘息聲塞滿,暖氣開著,但這都抵不過在窗台上糾纏那兩人火熱。

飄窗上都沒鋪毯子,有點冰。晏池怕她一冷一熱難受,全程在下麵給她墊著,最後大抵也是無奈,歎聲氣感慨:“白清理了。”

駱書禾小聲:“明明你自己也忍不住。”

晏池就直接掐她腰,看她因為被掐到癢癢肉在他懷裏掙紮,裝模作樣說:“你別蹭,我明天還有事。”

“剛剛誰那麽有骨氣讓我別碰,行,不碰就不碰。”

她是真的很翻臉不認人,明明剛剛黏人得很,聞言就要爬起來:“哦,那我去睡了。”

然後又被按回去,這回他是惡聲惡氣警告:“你敢。”

那時夜已經很深了,駱書禾到底抵不過困意歪頭靠在他懷裏,問一句:“雪還在下嗎。”

“嗯。”晏池隨意掃一眼風雪消散,此刻應該是寂靜一片的窗外。

“睡吧。”他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