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丹露並不知道她家姑娘去找大爺幫她求情了,第二日便一早求著姑娘帶她去春宜堂,王氏見到她們主仆還有些詫異。
丹露都沒讓俞文姝開口,便道明緣由,委屈巴巴道:“夫人,您一定要給奴婢尋個厲害的姐姐學規矩,我不能拖我家姑娘的後腿。”
王氏瞧著委屈嘟嘴的丹露,又看了眼安靜坐著喝茶的俞文姝,倒是真沒想到這一茬。按照她所想,待文姝與沈肅成婚後,必定是要好好挑選兩個伶俐的丫鬟去近前伺候的,丹露若是想貼身伺候,還差一大截。
今日瞧著文姝這樣子,是真想留丹露在身邊,都鬧到沈肅麵前了,她少不得要費心教導一番。
王氏便沒拒絕,隻是道:“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自然是要為你家姑娘著想好好教導一番,否則若是大爺再斥責,都算到你家姑娘和我頭上了。”
丹露欣喜,要道謝,卻又聽夫人對姑娘道:“丹露既然過來學規矩,你那邊我再給你安兩個人過去?”
丹露立時緊張起來,白著臉看向姑娘。
俞文姝卻看著她道:“丹露你學完規矩可還能伺候?”
“能能能,姑娘您放心,丹露可以伺候好的。”丹露連忙說。
王氏蹙眉,“既然要嫁進來,左右都要添置丫鬟的,不如這時候便帶在身邊培養,左右都是你的人。”
文姝思忖了片刻,也沒有拂了姨母的好意,便道:“那姨母便費心看著挑選,有何合適的再跟我說,我瞧瞧。”
王氏失笑,這對主仆情誼匪淺,她倒像是個壞人了,擺擺手道:“好好好,這事兒我知曉了,丹露跟著去學規矩去,我要出門了。”
聞言,文姝便起身告辭。
王氏想了想邀她一道去,反正都是給兩人合日子,新娘子去順便拜拜也沒什麽要緊的。
俞文姝瞧了眼外麵明晃晃的太陽,便搖了搖頭道:“我就不跟著去了,姨母一路當心些。”
她其實有些怕熱,每年夏日整個人都覺得不舒服,如今雖然還未正式入夏,可天氣已然熱了起來,她不太想四處走動。
王氏也不勉強她,吩咐丫鬟拿了東西送她回院子,“這是一早綢緞莊送來的布料,你瞧瞧有沒有喜歡的,拿去準備些陪嫁的繡品。”
說完王氏便急匆匆地走了。
文姝回了院子,讓丫鬟放下布料,關上門便躺到了樹下躺椅上,膝頭放著昨日借口從沈肅那兒尋來的書。
今日沈肅便不可能再出現尋麻煩了。
隻是想著昨日他幫她拿書時,那讓她印象深刻的手,骨節分明又那麽大,他的手掌好似能把她的手整個包住。
俞文姝抿了下唇,拋開腦中的畫麵,注意力放在手裏的書上。
本是借口拿回來的書,俞文姝翻看了兩頁竟然覺得頗為有趣,這書是用話本的方式來講律法的,不知不覺讓她看了一下午。
院門被敲響時,俞文姝正看得入迷,聽到丹露喚她,這才放下書走去開門。
丹露見了她便要笑,又生生忍住,褔了一禮才道:“姑娘,老夫人喚您過去用晚膳,夫人已經回府了,正在祿和院裏。”
俞文姝瞧著她這憋著正經樣子就想笑,注意到她說姨母已經回了,便問道:“隻喚了我過去嗎?”
丹露回:“老夫人還讓人去門房說了,大爺一回來便直接去祿和院。”
俞文姝想著王氏定然是已經定好日子了,她想了想,便叫了丹露與她回屋,換了身衣裳又重梳了頭發,這才帶著丹露去祿和院。
路上丹露就像是嘰嘰喳喳的小鳥說個不停,“姑娘您不知道沈府的規矩有多嚴苛,下人們不許多說一個字,往日裏在咱們縣那些丫鬟爬主子床的事兒,那是絕對沒有的。若是出現這種事,是要被打板子再賣給人牙到偏遠地方去。”
這不是丹露聽的唯一一個例子,可卻是她印象最深的,從前她也聽過許多府裏的陰私,什麽寵妾滅妻的多不勝數,可沈府竟然會如此懲罰爬床的丫鬟,並且沈府也沒有侍妾姨娘。
她初初聽著覺得嚇人,可轉念一想便又替自家姑娘高興,府裏隻有一位女主子,姑娘能省不少心呢。
俞文姝自然是從姨母口中知曉一些沈府的嚴苛規矩,但在此之前她隻是一個借住在沈府的表姑娘,根本不會知曉這些內宅的規矩。
隻是她切身感受到沈府的規矩森嚴,下人們但凡沒被主子允許是絕不敢踏入院中一步,而院中伺候的人,也萬萬不敢輕慢偷懶。
丹露說道這裏便低了聲,“知綠姐姐說,若是昨日如我那般的是府中奴仆,定然已經被趕出府了,大爺絕不會給第二次機會的。”
知綠是王氏麵前的大丫鬟,她們還說,這是大爺在給新夫人臉麵,但也絕不會有下一次。
這話丹露沒說,但她已經暗暗下了決心,絕不會再犯錯處。
俞文姝目不斜視,腳步極穩,聲音依然清淩淩,“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學規矩,多看多學少說話,萬萬不要在背後議論主子的事。”
“是。”丹露乖乖應了是,在她看來,聽姑娘的準沒錯。
祿和院堂屋裏王氏正在與老夫人商議大婚的事,雖說還早,可有些該注意的事項她還得請教老夫人。
聽見九嬤嬤在外道文姝來了,老夫人便笑著喚道:“快讓文姝進來便是,給文姝上茶,再拿些香甜的點心。”
俞文姝跨進堂屋,衝九嬤嬤道了謝,這才走到老夫人麵前,娉娉婷婷的衝老夫人褔了一禮,“文姝見過老夫人,姨母。”
老夫人衝她招手,對王氏道:“我呀,瞧著文姝便喜歡得不得了,文姝進了這堂屋,都覺得亮堂些。”
王氏笑得眼角都起了褶子,心中滿意老夫人對文姝的喜愛,捧趣兒道:“那是,年輕的姑娘又白又水靈,就像那水靈靈的蜜桃一樣讓人一見就喜歡。”
見老夫人笑得更開懷,王氏繼續道:“母親你是不知道,茵茵那丫頭聽說文姝要嫁進來,比我還高興,直說她表姐不走了,高興地不得了。”
“也就那小丫頭能說出這種逗趣的話。”
俞文姝被老夫人拉著手,就這麽站在她跟前,榮辱不驚的樣子,老夫人最喜愛她這副模樣,拍著她的手讓她坐下說話。
老夫人道:“咱們茵茵天真可愛。”
王氏應和,“可不是嘛,文姝也讓我別拘著茵茵,她們兩姐妹情分深,我倒是個壞人了。”
老夫人滿意點頭,“姐妹之間,情誼深才好。”
又瞧著文姝問道:“聽說文姝身邊的丫鬟去學規矩了,文姝在小院裏做什麽,也不過來陪陪我老婆子。”
俞文姝放下茶盞,回道:“丹露自小跟在我身邊,沒學過什麽規矩,想著入了府便不能如從前一般,需得讓姨母教導一番才是。”
連知綠都知曉丹露被大爺訓斥了,老夫人消息靈通,必然也是知曉的,俞文姝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並未提及惹了沈肅不喜。
老夫人點頭,“是該學學規矩,免得往後在主子麵前出錯。”
“是。”俞文姝道,“我便在院子裏看了會兒閑書,姨母交代的繡品我還沒起頭呢,便沒來打擾老夫人。”
王氏便笑道:“好哇,你就會偷懶。”
三人正說著話,外麵九嬤嬤便喊道大爺回來了,俞文姝瞧了眼位置,便想著起身讓沈肅坐在老夫人身邊。
沈肅進屋,一眼看見文姝站起來,他身高腿長幾步便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坐,不用起來。”
俞文姝抬眼瞧他,便依言坐下。
沈肅給老夫人和王氏見了禮,徑直坐到俞文姝身邊。
文姝隻覺得那道目光把她從頭至尾打量了一遍,才移開視線。
沈肅道:“外麵就聽見祖母笑聲,什麽事讓祖母如此開懷?”
老夫人笑著看他一眼,“在說文姝看了一整日的閑書,你母親說她偷懶。”
“喔。”他聲音帶著一絲詫異,看向文姝時有些意味深長。
文姝在他這種語調和目光下,覺得有些羞赧又莫名覺得心中一悸,別過頭不去對上他的目光。
畢竟昨日她是借口去借書,實則為丹露求情,他這麽聰明,定是看出她的意圖了。
沈肅見她側頭,發絲微動,那圓潤的耳珠便再次落進他的眼裏,指尖下意識撥弄腕間黑檀珠子,好似在摩挲他覬覦的耳珠。
那圓圓的耳珠在他的注視下,好似慢慢染上熱意,透出一點紅。
見自家大孫子隻這麽幾眼便把人瞧得不好意思了,老夫人好笑又好氣,輕咳了一聲道:“你母親已經去合了日子回來,這才讓你回府便過來商議一下。”
沈肅收回目光,看向王氏道:“母親辛苦。日子是什麽時候?”
聽他這麽問,王氏從袖籠裏拿出一張紅紙,上麵寫了幾行字,王氏臉上露出笑。
“大師說你與文姝的八字極為合適,最合適的日子便在九月十三,再往後便要到來年春天,你瞧瞧。”王氏把紙遞給他。
沈肅並未去接,道:“那便九月十三,五個月準備時間,無論是改建院子或是婚禮準備,都足夠了。”
明明是很平靜的語氣,卻無端讓人聽出一絲急切來。
王氏即便知曉他中意文姝,此刻也禁不住唇角的笑越來越大。
沈肅側頭看向文姝,道:“表妹覺得如何?”
俞文姝一抬眼便瞧見老夫人和姨母滿臉帶著揶揄的笑,知曉她們在打趣,她臉頰微燙,側眸卻又對上沈肅黑沉的眸子。
那雙眸子仿佛已經醞釀出滾燙的熱意,燙得她目光一閃。
饒是清冷如她,臉頰都禁不住紅了,文姝柔聲道:“文姝但憑老夫人做主。”
她的綿聲細語落在沈肅耳裏,隻讓他氣息都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