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這還是在院子裏呢, 他這番堪稱大膽的舉動讓俞文姝躲了下,她下意識朝四周看去。
卻見原本還在四周伺候的下人不知何時已經散去,院裏隻剩下他們兩人, 四周靜謐,似乎連樹梢上的蟬鳴都小了許多。
察覺到俞文姝的走神與緊繃,沈肅又重複了一遍,“知道什麽?”
俞文姝抬眼與他對視,臉頰有些紅道:“老夫人說讓我好好準備婚禮。”
見他微微挑眉, 心裏忽的一動, 道:“還讓我不必照顧你了。”
“祖母竟然如此說。”瞧見她微微翹起的唇角, 沈肅低聲道, “表妹想必不會如此狠心待我。”
言下之意便是還需要她的照顧。
可他聲音又低又輕, 看似詢問的語氣, 其實曖昧不已。
他的呼吸就在她耳邊, 撲灑在她脖頸上,激起一層細細密密的癢意。
他的手還抓著她的手腕, 輕輕摩挲著她手腕內側細膩的皮膚。
如羊脂一般的肌膚, 讓他忍不住流連。
俞文姝心中輕顫,手上卻生不出半分掙紮的力氣,隻能任由他作為, 半晌才軟聲道:“可是婚禮也很重要。”
加之本就沒有多少日子了,要準備的東西尚多。
沈肅理所當然道:“府中有的是下人, 你隻管吩咐便是。”
他那副樣子好似在說,難不成還要你親自動手準備?
婚禮可是大事, 少不得要仔細過問, 可如今被他這麽一說,倒好像她成了個甩手掌櫃一般, 俞文姝忍不住瞪他一眼。
這一眼恰好被沈肅捕捉到,他眼裏頓時浮出幾分笑意,忍住想要湊上去的衝動,隻輕輕拉了下她的手指。
他也很急。
如今他尚未痊愈,還能趁著如此借口在家中多待些時日,兩人借此機會來培養感情,他不想她怕他。
比起老夫人,俞文姝自然是更聽他的,如此俞文姝依然日日在見思院陪著他,間或有管事來稟告事宜,也都是在沈肅麵前跟俞文姝說話,沒人敢亂說一個字,俱是老老實實的稟告。
在這些管事下人們眼中,俞文姝顯然已經是沈府未來的當家主母了,再是溫柔,也不是他們能隨意糊弄的。
隨著日子的臨近沈府愈加忙碌起來,整個府中的下人都在府中穿行,加之挽棠院完工,裏麵的一應擺設布置都在緊張的籌備中。
沈府中最輕鬆的就是兩位婚禮的主角,原本俞文姝還尚且有些緊張,可瞧著沈肅好似半分不緊張的樣子,她便也放鬆下來。
這日府中所有人都在祿和院用膳,沈肅自然是由俞文姝扶著來的,他們來時老夫人和王氏都坐下,沈姿和沈度也乖乖在位置上,瞧見兩人走來,兩個小的湊到一起咬耳朵。
沈姿:“二哥,大夫不是說大哥已經無礙了,我瞧著大哥也好似已經痊愈了,為何還日日都要表姐扶著。
沈度:“問得好,我也想知道。”
沈姿:“啊?大哥好奇怪。”
沈度:“閉嘴,小心被大哥聽見了。”
沈肅尚在月門自然是聽不見的,可坐在位上的王氏和老夫人卻聽得一清二楚,王氏拿帕子遮住唇角抑製不住的笑意,老夫人瞧了眼自家大孫子,心中又好氣又好笑。
別以為她不知道,整個府裏都說大爺端莊持重,新媳婦就在眼前也巍然不動,如同一位入定的老僧。
唯有知曉的過來人才能瞧出來他對文姝的占有欲和在意,比起文姝,對待即將到來的婚禮,恐怕他才更加在意才對。
席間沈肅拒絕了丫鬟幫忙布菜,可他自己又不夾菜,坐在他身邊的俞文姝自然隻能代勞,她挽著衣袖,側頭輕聲詢問他。
兩人之間挨得極近,看起來非常親昵,比許多新婚小夫妻還要熟稔親熱,這幅樣子讓老夫人欣慰不已。
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她就能抱曾孫了。
如此一想不免便上了心仔細打量起來,文姝生得美,阿肅也俊朗軒昂,兩人的孩子長得必定極為出色,如今府中的小輩隻有三個,實屬人員凋零,偌大的沈府隻有這麽幾個人,實在不像話。
若是兩人感情好,多生幾個孩子也是好的。
這麽想著便有些樂見其成小兩口的親昵,然而視線一轉,便看見媳婦王氏給她遞眼色,老夫人頓了頓,看了眼沈肅,輕咳了一聲。
“還有三日便是婚禮,文姝今日便在碧荷院待嫁,出門那日再去挽棠院。”老夫人慈愛地看著俞文姝,又轉向沈肅道,“這幾日就讓文姝好好歇著備嫁,你也是。成婚那日才有好精神,別讓人見你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沈度默默扒飯,感覺祖母恐怕對大哥有什麽誤解,大哥這幅樣子哪裏是病懨懨的了,看起來比他精神多了,說他能打死一頭牛都信了。
沈肅聞言朝祖母看了眼,又看向俞文姝,見她臉頰微紅微垂著眼不看他,抿著的唇看起來羞怯又可愛。
老夫人道:“那可是你們兩人的大日子,你可不許胡鬧。”
胡鬧這個字眼,自從幼時便不曾在沈肅身上出現過,他素來隻有嚴苛律己、老成持重,哪裏會有胡鬧的時候。
是以老夫人說出這句話後自己便愣住了,隨即便笑了起來,叮囑道:“聽見了沒。”
沈肅略一頷首表示知道了。
送沈肅回了見思院,俞文姝便要回碧荷院去,卻被沈肅一把拉住手,她頓了頓不解看向他。
這段時日兩人之間親昵得很,拉手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俞文姝便不覺有什麽不妥,反倒是下人們連忙回避。
“怎麽了,大表兄可是還有事?”俞文姝道。
沈肅泰然自若走到她身邊,淡聲道:“我送你過去。”
碧荷院就在旁邊,如今見思院依然保留著,隻是與挽棠院之間有月門相連,隻作沈肅處理公務之處,整個見思院便都是書房。
明明才把他送回來,現下他又要送她回去。
俞文姝眼裏浮起笑意,隻想說不用,卻一眼望進沈肅的眼中,他黑沉的眸子好似有一個漩渦,要把她吸進去一般。
俞文姝心中一悸,什麽拒絕的話都說不出,隻呐呐點了下頭。
畢竟兩人要三天見不到麵,或許她還會有些不適應,又或許他也舍不得她,想多與她呆一會兒。
俞文姝安靜地走在沈肅身邊,四下無人寂靜無聲,炎熱的空氣中有微熱的風吹過,原本平靜的心裏頓時湧出一絲燥熱,讓她覺得臉都燙了起來。
明明不過是短短一條路,卻仿佛走了很久很久,站在院門前時沈肅停下腳步。
眼前的女子好似出來時一般,卻即將成為他的,胸腔裏似乎有什麽在蠢蠢欲動,心跳很快,連他上戰場時也沒有這種心情。
似乎有些,期待。
“等我。”沈肅忽然道。
俞文姝微微一愣,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他是讓她三日後等著他來迎娶。
她輕輕吸了口氣,點頭輕嗯了聲算作回答。
夜色漸深,沈肅輕輕推了下她的手,道:“進去吧,早些休息,這兩日好好歇著。”
好好休息,做最美的新娘子。
俞文姝點頭道好,她微微福了身便轉身進了碧荷院,在月光下細看,能看見她唇角的笑意。
看見她進了院裏關上門,沈肅才轉身往見思院走,月色下他整個人氣勢瞬間變化,根本不似還要人扶著的病弱樣子。
見思院裏一聲低鳴響起,很快玄風便出現在書房裏,他恭敬站在桌前看向座上的沈肅,心道主子這幅樣子哪裏有半分外麵傳言那般虛弱。
外間傳言,沈大人身受重傷,雖然命大醒過來了,可如今身子虛弱隻能靠人架著才能站立,眼瞧著是活不長了。
玄風心中腹誹,他怎麽瞧著大人比誰都活得長呢。
這般想著,玄風便開口稟告道:“大人,外麵如今傳言都散出去了,該知曉的人定然已經知道了。”
沈肅應了聲,目光落在手中的信紙上,半晌又問:“其餘的都準備好了嗎?”
“是。”玄風道,“都按照大人的吩咐準備妥當了,城外的別院布置妥當,外人皆知表姑娘在別院待嫁等著您去迎親。”
沈肅微微頷首,半晌才道:“絕不能誤了婚禮時辰,府中一切都安排好,消息都不必傳回來。”
“是。”玄風應道,隨即消失在書房中。
玄風走後,春榮進了書房又退了出來,去拿了茶水和點心送進去,便在門外一直守到深夜,直到天快亮時,燭火才熄了,他打了個哈欠,對表姑娘思念不已。
表姑娘在時,大爺根本不會處理公務到這麽晚。
夜深人靜時,春榮打著哈欠提著一壺剛沏的熱茶走近,書房裏還亮著燭火,這兩日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大爺沒日沒夜的處理公務,書房的燈總是要亮到很晚才會熄滅,連帶著他也要守夜到很晚。
他這小身板如何能比得過大爺啊。
他推開書房門,連忙收起滿臉的倦意,把茶壺放到桌案一角,他頓了頓道:“爺,夜深了,明日還要早起呢,您可是新郎官啊。”
沈肅手中的筆一頓,側眸看向掛在一旁衣架上的喜服,冰冷的眼裏頓時浮出幾分溫柔。
隻是溫柔了卻也並未懈怠分毫,仍舊深夜才熄了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