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064
今夜無風, 四下一片寂靜。
風鈴懸於屋簷之下,小舌隱在黑暗裏紋絲不動,鈴身被殘月冷輝包裹著, 正朝外反射著寒光。
外頭的雪已然化去不少,還有少許堆積在犄角旮旯裏。
隨著夜色越發深沉下來,那雪堆也慢慢凝結成冰,裹挾著夜裏的寒氣順著牆角向上攀爬。
從未關緊的支摘窗邊的縫隙裏擠進去,撲向暖烘烘的寢房。
屋內也是十分安靜, 沒有一絲聲響。
寒意便悄無聲息的與屋內的溫熱相互交纏在一起, 最後徹底融在裏頭。
這個時候, 尹宛是多想聽到外頭有點別的什麽聲音, 好讓她從這尷尬之中抽身出來。
但是, 不論她再怎麽想, 那都是不可能的。
眼下除了隻有自己與眼前這個男人的呼吸聲, 此起彼伏,極端的衝斥著耳膜外, 就再也沒了旁的。
而且, 她的雙手還被魏衡用雙手按在身子兩側動彈不得,想要掙紮都不能。
方才尹宛的本意是想要過來看他傷勢的,但是沒想到這人不走尋常路, 忽然翻身將她壓在榻上。
這舉動著實將她駭了一大跳。
嚇的小心髒都在砰砰亂跳,到現在都還未恢複。
偏巧這男人還臉皮很厚的對她說, 他受傷了很可憐,讓她親他可憐他。
呸!他一點都不可憐好嗎。
明明可憐的是她啊。
之前就在這張**, 魏衡一點一點的誘她, 讓她每晚都親他給他降溫。
她還天真的以為這是真的,認為自己可以救人呢。
最後才發現這隻不過是他的計謀而已。
這個男人真的是心思太多了, 稍有不慎就會被他騙的團團轉。
若不是從那書上看見那些個手段解析,她今晚還真的會再次被他哄騙,去親他呢。
更好笑的是,每回他都要吵著說親一會兒不夠,一定要親夠一刻鍾才能見效。
真是信了他的鬼話。
光是想想那些日子的事,就令人氣憤。
“不好。”尹宛咬緊牙關,冷眸看著魏衡,“既然殿下是胳膊受傷那我就去拿藥給殿下敷上止血便好,倒用不著去做那些風馬牛不相及的事,省得誤了殿下的傷。”
她將他滲血的那隻胳膊掃了一眼,提醒道,“殿下這傷看著還挺嚴重,若是再不起來讓我去拿藥,怕是會更嚴重的。”
魏衡順著她的視線向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見雪白的縛簾上頭已是血跡斑斑,又想到她現在都開始喚他殿下,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開了,心中便有些難受。
眸光一下子暗了下來。
他將那血跡看了一會兒,才緩緩收回視線,抬頭看向不講一絲情麵的小姑娘。
尹宛也正盯著他,麵色沉沉,滿是戒備。
魏衡暗暗歎了口氣。
還真是糟糕啊,看樣子,之前的努力算是都白費了。
瞧著他不動,也不放她,尹宛忍不住再次提醒道,“殿下還在猶豫什麽呢,不覺得胳膊很疼麽?”
那血紅的刺目,她都要看不下去了。
這一次,魏衡沒有去看自己的胳膊,而是一直盯著尹宛看。
本來這個傷口都是他故意折騰的,還沒有到目的呢,怎麽可能放開她就這麽算了。
疼就疼點兒,與撩撥她親近自己相比,簡直不算什麽。
男人不就要學會能屈能伸麽?
當然,這能屈能伸也隻能是在他的夫人麵前才能展現。
之前的手段既然被她識破,那他反其道而行不就得了?
稍稍醞釀了片刻,魏衡故意低壓低著聲音說道,“宛宛,我說的是真的,我這傷也是為了你受的,你真的不可憐可憐我麽?”
照眼下這個形勢來看,隻要他一直說自己可憐,她一定會反駁他的。
隻要她反駁,那他的小計謀便可以實施。
果不其然,聽到自己說出這話之時,尹宛當真臉色一變。
瞧瞧,這說的還叫人話麽。
她板著臉,當即反駁,“殿下這話我覺得說的不對,你是騙我的那個人,該親的該抱的你都哄著我做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啊,每晚算一刻鍾的話,加起來都快有半日了吧。你將我欺的團團轉,得到了那麽多,有什麽可可憐的。你再瞧瞧我,我失去了多少,嚴格來說,我才是那個最可憐的人吧,殿下可千萬別弄錯了。”
真是想想就可怖。
一個男人抱著她親了半日不停歇,那是個什麽概念啊。
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吧。
從小到大她都沒受過這種傷的,他倒好,不僅不憐惜她,還一直故意那樣。
真是該罵!
魏衡要的就是這個。
一聽到尹宛說出自己才是最可憐的那個人的時候,當即便道,“宛宛,你說的對,我確實不如你可憐。”
尹宛:“......?”
她有點驚詫。
懵圈了一會兒。
看著他,眸子眨了眨,覺得很是不可思議。
正常來說,他不是應該繼續拿著自己的胳膊向她賣慘,博取她的同情,要她一定要親親麽?
怎麽忽然就轉了性子,順著她的話下坡了?
弄得她真的有些措手不及。
心裏還準備了一大段要反駁的話呢,這下子也被他突然的轉變給壓了回去。
“你......”她想說些什麽。
開口後,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隻能欲言又止。
這可正中了魏衡的下懷。
他忽然伸手摸了摸尹宛不知所措擰起的眉頭,柔聲道,“宛宛,我承認了你比我可憐,所以我也不讓你來可憐我了。這次,就換我來可憐你,好不好?”
什麽,什麽可憐她?
尹宛一時沒弄明白,“殿下你說什麽呢?”
“我說,我的王妃既然覺得自己可憐,那為夫就來可憐可憐你。我們是夫妻,本來就是相互關心的。”
尹宛不明白他要幹什麽,遂問道,“如何可憐我?”
話一出口,她忽地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好似在哪裏聽過。
略微一回想,就想起來了。
剛剛躺下的時候,他們的對話好像就是這樣的。
沒想到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隻不過此時此刻他們所處的位置有了變化,顛倒過來了。
之前,她問如何可憐,是對魏衡說的,現在,她再問如何可憐,是對自己說的。
可即便意識到這個,尹宛也沒能及時理解白王這個狡猾大灰狼的用意。
還以為他真的是在想著不再糾纏她,而是要憐惜憐惜自己呢。
直到聽到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這種想法有多離譜。
魏衡將她皺著的眉輕輕撫開,深情的看著她的唇瓣說道,“宛宛,眼下我沒有旁的方法來可憐你,隻能用親吻你這種方法了。”
尹宛:“!!!”
誰要他這樣可憐啊?
這個人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不成!”她慌亂的伸手攥住他的衣袖,結舌道,“我,我不需要的。”
“宛宛,可不要口是心非。”魏衡說著,俯身向下,在她耳邊低聲道,“方才可是你說的,要為夫可憐可憐你,為夫來了,宛宛可不能又不要,我們都是說話算話之人。”
......
尹宛這才明白,他繞這麽大一個圈子是在幹什麽。
分明是在換個法子要自己親他。
不論是她主動,還是他主動,那不都是親嗎,有什麽不一樣的?
真是沒想到啊,這人腦子倒是還挺靈活。
若不是她反應過來,差點又被他耍的團團轉。
什麽親親親的,就不讓他如願。
“不,我沒有說過這種話。”尹宛連忙推搡他,“快起來,別鬧了行不行,你的胳膊還傷著呢。”
魏衡當然知道自己的胳膊還傷著,待會兒還要借他用上一用呢。
他重新攥住尹宛的手,輕輕壓在榻上,“宛宛乖,你問如何可憐,也算是想要為夫可憐你,我都知道的。”
他可真是臉皮夠厚的,尹宛閉了閉眼,心中很是無奈。
想著這人從前不這樣的,居然為了與她親近竟開始不講理起來。
她算是看出來了,與他好說歹說都不行,隻能用掙紮來表達自己的強烈不願。
尹宛咬了咬牙,將所有的力氣都蓄在雙手上。
在他即將要挨著自己的一瞬間,雙手雙腳同時啟動,又是蹬他又是錘他。
一時間,柔軟的寢被開始上下起伏,床榻竟也吱呀吱呀的搖晃起來。
在外頭守著的兩個人下人正打算再守一會兒就去休息呢,忽然聽到裏頭傳來異響,頓時不困了。
精神十足的看了彼此一眼,表示殿下好生厲害,居然成了事。
春見才聽了一耳朵,臉皮就紅了,連忙站直身子對蒼河口語道,“我去準備熱水,你守著。”
說罷,她逃也似的跑了。
殊不知,裏頭哪裏是事成了,分明是八字還沒一撇呢。
有時候誤會就是這樣產生的。
魏衡力道很大,不論尹宛怎麽掙紮當然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但他故意隻用了少許力氣按著她,便是因為這樣,才讓她有機會能夠掙脫開。
她將他按住自己的手揮開後,又開始推他的身子。
可沒料到,混亂中,魏衡竟然趁機將那受傷的手臂推至她麵前,叫尹宛一下子給打到了。
這麽些日子,他的演技可謂是已經爐火純青。
疼痛感襲來的一瞬間,他立刻裝作倒吸了一口涼氣,疼的嘶了一聲。
這聲音尹宛再熟悉不過,當即停了手。
定睛一看,發現自己竟然掐了他那傷口,指腹上還有黏膩的感覺。
真是相當糟糕。
她頓時愣在原地,心中懊悔不已。
心想自己為何總是那樣衝動不考慮後果呢。
白王他還是個病人啊,舊病加新傷本就難受,她還在人家的傷口上撒鹽,當真瘋了。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疼啊?”尹宛一下子軟了下來,看著那滲著血跡的手臂很是歉疚的問道。
經此一鬧,小姑娘的臉上再也沒了戒備,隻有擔憂與歉疚。
白王便知道,自己的苦肉計到位了。
他看了一眼胳膊上的傷口,表現的十分可憐,“宛宛,我這胳膊真的很疼,疼到心裏去了,你能不能幫我緩解緩解?”
他確實看起來很疼很難受,尹宛也不瞎,當然能看見。
但她心裏可不怎麽舒服的,怎麽轉來轉去還是轉到這裏來了,還要她緩解呢?
今晚是不親親就過不去了嗎?
當然過不去了,白王想要什麽就一定要得到。
尤其是像今晚這種時刻,他與她鬧了矛盾,關係疏遠了些,就更加需要做點什麽來補上。
若是一直放任不管,怕是他們會越來越遠。
怕自己演的不像,他還用手捂住了胸口,表示是真的不舒服。
尹宛又想著拒絕來著,但是想著他變成這樣都是她導致的,若是再拒絕自己的良心上也過不去。
於是默了默,說道,“殿下,既然你覺得心也疼,那我給你揉揉吧。”
不是哪裏痛揉哪裏能最快緩解麽。
白王搖頭,指著自己的唇說道,“緩解不了,宛宛還是親這裏最好,不然我今晚可能會疼死過去,你忍心麽?”
尹宛最怕他這樣說,也最怕看到他擺出那副虛弱的樣子。
他一這樣,她的心就控製不住的軟了。
經過好一番天人交戰後,最後她還是做了妥協。
“好吧,好吧,就依殿下。”
總算是沒白費這番算計,魏衡暗暗笑了笑。
“好,這可是宛宛說的,不準反悔。夫君說要多久就要多久,一直要將我這心痛緩解了才能停,好不好?”
好不好,他總是問好不好。
都這樣了,她還能不應嗎?
尹宛閉上眼,深深的歎了口氣,“好......”
兩人經過這一番拉扯之後,最終還是回到了原點。
白王心滿意足的將自己的大手按在尹宛的胳膊上,俯身向下,貼近她。
在吻到她之前,那雙大手順著她的胳膊緩緩向下,滑向她的手心兒。
他撐開她的手,將自己的手敷在她滑嫩的手掌中。
十指穿過尹宛的十指縫隙,曲指向下,貼著她的手背,與她十指交纏在一起。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今晚總算是做都到了。
先前兒還沒有與她這樣牽過手呢,算是又向前邁了一大步吧。
魏衡攥緊她的雙手,貼近她,將自己的雙唇敷上那道讓他早就深陷其中的櫻唇。
尹宛靜靜躺著,由著他去。
反正就是個親親而已,之前也就那麽過去了,今晚也該也很快吧。
她一邊想著明日要請個大夫來給他診診脈,看看病情到底如何了,再將手臂上的傷口清洗後處理處理。
還要給父兄寫封信,問問他們年節的東西都準備的如何。
今年年節,他們也不能回去隻能與將士們在軍營裏過,想必許多東西都不能準備的很齊全。
都是些粗糙的男人,也做不出那精細的活兒,總是想著就貼貼春聯,掛些燈籠,再備些吃食酒水就算是夠了,也沒有再多的花樣。
想想還真的挺孤寂可憐的。
本來她都想好了要過去幫著準備,讓他們今年的年節過的好點,但是忽然被白王這件事給絆到,也沒辦法過去,隻能想點別的法子了。
後日倒是可以去街市上瞧瞧,看看能不能弄點什麽送過去。
什麽衣裳啊,靴子啊,襪子啊,都可以的。
她想的十分入迷,一時竟忘了自己此時此刻在做些什麽。
直到感覺到自己的唇瓣之中多了一道軟舌,正在試圖撬開自己牙關的時候,才猛然回過神來。
之前他們親親的時候,都很規矩的,從未如此。
這會兒魏衡忽然這樣,讓她一下子慌了神。
心中還一度的沒有安全感。
“殿下......”她想問他在幹什麽。
可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他盡數吃了下去。
那隻大手將尹宛的十指緊緊交纏著按在軟塌上,讓她動彈不得,隻能清醒的感受著他那灼熱的攻城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