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二人皆是一愣, 震驚的看著彼此。
下一刻,兩人便同時感覺到有一股奇怪的電流瞬間從唇邊與指節上往四肢百骸蔓延。
麻麻的,癢癢的。
還......濕濕的, 軟軟的。
尹宛慌了,小心髒砰砰的亂跳。
他,他在做什麽?他是故意的嗎?
明明給他遞栗子酥的時候自己隻撚住一個花瓣腳腳,怎麽說都不會吃到她的手指啊。
但介於之前總是誤解他,在確定這事兒之前, 尹宛還是先將方才的事情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過完之後, 她的臉刷的一下子就紅了。
當下便確定了一件事, 他就是故意的。
他故意要吃她手指的, 簡直氣人。
她做這些是為了什麽呀, 不都是為了讓他振作起來, 強大起來嗎?
誰讓他搞這些的。
尹宛連忙將手扯了回來, 慍慍的看著麵前仿佛還有些享受的男人,“殿下, 吃手指可不是什麽好事哦, 吃了我並不能讓你強大起來,還會讓你更加頹敗。”
說著,她指著琉璃盞內剩餘的栗子酥, “喏,吃這些正經食物才可以!”
明白嗎?她想說, 她可不是什麽兔子白菜啊什麽的小東西,是不能吃的!
還將手指上涼涼薄薄的一層口津用軟帕當著白王的麵輕輕擦去。
擦的時候小臉皺起, 略顯不樂意。
白王看著尹宛, 眉峰微微蹙起。
心道這個小女人腦瓜裏都在想什麽,他怎麽可能去吃人的手指。
這件事情分明是突發性的。
含上她手指的一瞬間, 他也十分震驚呢。
就說了不讓她照顧,這個身子真是不爭氣!
吃什麽栗子酥,不吃又餓不死。
還被人嫌棄......
他抬將口中咬了一大半,還沒有碎的栗子酥取出來扔進一旁的簍子裏,睨了尹宛一眼,轉身往外走去。
他是嫌棄她的栗子酥嗎?
尹宛有些僵滯,看著那塊躺在簍底摔碎了的栗子酥愣了半晌。
直到聽到外頭躺椅發出吱呀一聲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跟著走了出去。
廊下輕風陣陣,拂過簷下的風鈴,叮鈴作響。
她抬目看向那處,見風鈴與發暗的天空融為一體,甚覺淒涼。
在那風鈴下,置著一方赭漆色躺椅。
那個方才嫌棄她栗子酥的男人正合著眼窩在裏頭,身形清瘦,黑色衣袍將他的臉色襯的更加慘白。
毫無血色,當真是可以用這個詞來形容。
尹宛心中的某一處忽然塌了一角,心疼與同情之感從那處冉冉升起。
從前他也是個被母妃嗬護著的孩子,即便沒有父親的疼愛,過的也還算不錯。
如今呢,遠離唯一愛他的親人,好不容易做出一番功績還要被打壓,換誰誰都不會好過。
罷了,她想,就不與他計較嫌棄不嫌棄的了。
她轉身走進屋內,從木施上取下那件臨走時蘭妃所送的毛裘大氅,走到白王麵前,輕輕打開它,蓋在他身上。
白王攸的掀開眼簾,正好與尹宛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對上。
在那晶亮的地方,他看見自己的臉倒映在她眼底。
滯了一瞬,他有些不悅的問,“你在做什麽?”
尹宛垂目,看著自己手裏還捏著的毛絨絨的衣裳說道,“我怕殿下凍著,便拿了衣裳給殿下蓋著。我知道,勸殿下進去肯定是勸不住的,那我索性就不勸了。”
“不用你操心這些。”白王揮開她的手。
他真的不想再這麽別扭的與她糾纏。
什麽振作不振作的,也不需要她來關心。
遭受打擊,人是得頹廢一陣子,總要花點時間來修複不是嗎?
什麽不用她操心,尹宛強硬著重新將兜帽壓在這個倔驢似的男人身上,說道,“殿下,這話以後你還是別說了,我說過要照顧殿下痊愈就一定會守信,不論殿下想不想要我都會做。”
然後,也不等白王說話,她便起了身。
“殿下不喜歡栗子酥,那我再去做些旁的。”
她就不信了,這世間有那麽多的美食,就不信沒一個他喜歡吃的。
說罷,小姑娘便倔強的帶著丫鬟去了小廚房。
白王看了眼身上被按得緊到一條縫隙都沒有的毛裘大氅搖了搖頭,隨後再次合上眼簾。
他根本就不信,她能有那麽好的耐心,會一直這般下去。
既然都要走,就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消遣他吧。
也不是誰離了誰就活不下去的。
小廚房裏,尹宛還在與麵粉打仗,初次接觸這個很是不能適應,將麵粉抹的到處都是。
自己活活成了一隻大花貓。
今日她要做的是牛肉薄餅,這是春見在凜州給她尋的方子。
先將麵皮弄成薄薄的一片,再將調製好的肉醬放進去包住,再摁成薄薄的一塊,放入板栗燒好的鍋裏,輕輕煎著。
聽說這種餅很香很開胃,吃一個還想再吃第二個。
既然白王對家鄉的栗子酥都不愛吃,那她就做些能調動食欲的好了。
當然,第二次做這個還是沒能做好。
整整摁了二十個圓餅,隻有一兩個是能用的,不過放進鍋裏之後,她便去繼續做下一個,忘記翻麵,一下子都糊了。
餅子下鍋後,她就將兩個丫鬟都派出去辦事了。
兩個丫鬟本來不放心的,但是主子強製要求,她們隻好照辦。
一個去買鮮蘑菇與雞,下一道菜她要做母雞燉蘑菇湯,一個去找蒼河打聽殿下來到凜州吃的最多的東西是什麽,她好學著做。
不要故鄉,那就做新鄉的美食,早些適應這裏對他來說也不錯。
因此,也沒人在旁邊守著。
灶膛裏的火也很大,兩廂加持之下,鍋裏一下子燒了起來。
火苗瞬間竄出來老高,有一小部分還不小心燎到了她的發梢。
聞著焦糊的味道與自己頭發的怪味兒,尹宛嚇得腦袋一片空白,臉色更是慘白到駭人。
她從前一直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從未下過廚,更不曾想過發生這種事該如何解決。
事情發生的第一瞬間,她就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嚇的都忘了叫人。
直到白王看到小廚房的方向飄起濃煙來,他才驚覺不對。
於是連忙掀開大氅起身,直奔小廚房而去。
過去的時候,裏麵已經滿是濃煙了。
他急了,一下子衝進去,喊道,“尹宛,尹宛你在裏麵嗎?”
聽到他的聲音,尹宛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她縮在牆角,瑟瑟發抖,整個人都被熏得黑乎乎的。
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很蠢笨,很丟人,但是沒辦法,她是真的被嚇壞了,隻能如此。
白王過來的時候,她想都未想,朝他伸手,“殿下!嗚嗚嗚。”
白王立即脫下墨色外袍罩在她身上,將人抱起,大步往外走。
衝到院子裏,他怒吼道,“人呢,人都死哪兒去了?”
堂堂的王府竟然一個下人都沒有,讓王妃在這裏獨自麵對這種危險,真是該死。
這時候,尹宛從衣裳裏輕輕探出來一個黑乎乎的腦袋,顫聲說道,“殿下,別怪他們,是我要求他們都不要在這裏的,我就是想自己一個人完成這個牛肉餅,誰知道......”
“混賬!”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白王的斥責聲給打斷了,“誰要你做這些的?”
尹宛本就被嚇壞了,又見白王吼自己,忍不住又哭了出來。
晶瑩的淚水從黑乎乎的睫上落下,滑過麵頰,啪嗒一聲掉落在白王手上。
溫熱濕潤的觸感促使他垂目看下去,就看到尹宛臉頰上被淚水趟出了兩道白痕。
他一時不知道是該繼續斥責,還是該笑。
“本王說了,不用你做這些。”
“可是,可是殿下你不吃飯啊!”尹宛吸了吸鼻子,可憐巴巴的看著他,“不吃飯,身子怎麽好啊?”
身子不好,她又怎麽走?
你不就是想要我身子趕緊好了你好離開嗎,白王胸口憋著一股氣,看著她時幾乎有些咬牙切齒。
“本王不喜歡吃這些小東西。”他冷冷道,“以後別做了。”
他打算利用今日之事製止她這種行為。
但是尹宛定然不會讓他如願。
她想,殿下不喜歡小吃?那就是要母雞湯那種?
“啊,那殿下的意思就是說,喜歡吃大東西咯?”
白王頓時愣住,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與她說話了。
她到底還有沒有腦子啊,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麽?
大東西......簡直......不堪入耳。
他緊緊皺著眉,將人抱著往浴房走去。
這個時候護衛們與其餘仆從都趕了過來,正在提水撲火,收拾廚房殘局。
尹宛像一隻小貓似的趴在白王懷裏,看著小廚房裏忙成一團的下人們,猛地歎了口氣。
“哎,我真的是笨,煎個餅都能煎成這樣。”
還是去做母雞湯吧,他說他喜歡來著,用火熬著,總不至於弄成今日這樣。
白王沒有理她,徑直往前走。
心中十分複雜,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抱著她進入浴房,他將人直接扔進了浴桶裏。
方才他便吩咐了下人準備熱水給自己沐浴,這會兒子倒是便宜了尹宛這蠢笨的。
“洗幹淨了再出來。”他丟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這時,兩個丫頭也都回來了,跟著來了浴房。
尹宛泡在熱水裏,隻感覺周身全部被煙味兒所籠罩,很是不舒服。
兩個丫鬟便一邊求主子賜罪,一邊趕緊為主子沐浴,洗去黑煙。
尹宛最不喜歡她們這樣,將兩人斥責一頓後,她們才乖乖聽話不多嘴。
不過想起來自己在白王常用的浴桶裏沐浴,她就覺得很不適應,想快些出來。
兩個下人加快了速度。
沒過多久,她便從浴房裏離開了。
等她走了以後,白王才讓人在另一間浴房裏備水,準備沐浴。
他其實是最不喜歡油煙味,但是方才居然想都沒想就衝了進去。
又是身子快過腦子......
傍晚的時候,尹宛就將蘑菇燉雞給做好了。
這次專門從外頭請了個廚子進來教她,好在這個做起來比那些小吃省事兒,沒多久就將雞肉與各種調料放在石鍋裏煮上了。
沒有燒糊,也沒有做爛,味道還很好。
端著去清心苑的時候,白王也躺在廊下的躺椅裏閉目養神。
他換了一身衣裳,不過還是黑色的。
這套衣裳比先前的那套材質清軟,將他襯的更是清瘦。
尹宛不由停住腳步看他,心想,這幾日看來他心裏真的很難過啊,都瘦了呢。
她歎了口氣,走過去。
“殿下,你說的大東西我做好了。”尹宛彎著腰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快起來嚐嚐,這次的味道很好的,我嚐過了。”
什麽大東西......
白王心下疑惑,不是說了不用做了嗎,她為何不聽話?
他緩緩的睜開眼,看著尹宛,“端出去吧,本王不想吃。”
就知道這個倔人要這樣說,尹宛也不生氣。
朝春見招了招手,春見便將一碗熱氣騰騰飄香四溢的蘑菇燉雞湯端了過來。
她用手在上頭扇了扇,試圖將香味過給白王。
“殿下,我這個可是熬了好幾個時辰呢,你嚐嚐吧。”她道,“那會兒殿下跑進來救我,我也沒什麽好報答的,就想著用這雞湯代替了。”
提到救她,白王就想起來那會兒在牆角發現她的時候。
當真是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他不由的軟了心,看向那雞湯。
罷了,不過就是吃一口,也沒什麽影響的。
“放那兒。”他道。
尹宛不肯,拿起小勺輕輕舀了一勺遞到他唇邊,“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要親自喂給殿下喝。”
她才沒那麽好糊弄呢。
之前說叫她放那兒,放是放了,可最後菜都涼透了,殿下還一筷子都沒動過。
這次絕對不讓他如願。
再不好好吃飯,瘦成皮包骨,那怎麽了得。
白王自然不願她這樣。
但尹宛一直堅持,最後實在沒辦法,他才點頭答應讓她喂。
尹宛笑吟吟的將那勺雞湯吹了吹,然後遞給白王。
“殿下,來。”
見她這樣細致入微的照顧自己,白王神情有些恍惚,突然想起來之前生病時母妃照顧他的時候。
她也是這般笑吟吟的看著自己,哄道,“衡兒,來,快吃些,都是母妃親手做的,吃了身子好得快。”
他一直以為,這個世間,除了母妃就不會再有人這般對自己。
可沒想到,這個被迫娶的王妃居然能做到這般程度。
即便是帶著目的,也能讓他感覺得窩心。
他含住那小勺,輕輕的將那已經不燙口的雞湯喝下。
味道確實很好,香而不膩。
見他終於肯喝了,尹宛不知道有多興奮,激動的又舀了一勺遞給白王。
一邊看著他喝,一邊說道,“殿下,你可不要嫌我囉嗦啊,我是真的想要你好的。不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麽,我們兩個同塌而眠總共......”
說到這裏,她伸出另一隻手算了算,“呃,總共不到五晚,但是,這段時間我也是認殿下為夫君的,也感謝殿下娶了我,將我帶到凜州避開太子的迫害。”
此時此刻,尹宛已經不覺得白王會向著他的兄長了。
父親與兄長都這般對他,是個人都不會還巴心巴肝的對他們。
於是她說話的時候也沒再顧忌什麽。
“我就想啊,在走之前,將殿下照顧的好好的,讓殿下有力氣去對付壞人,保護好自己與蘭妃娘娘,不要讓某些人繼續害殿下。這個......就當是對我們這段短暫婚姻的交代吧。”
聞言,白王要喝雞湯的動作頓時停住,心裏開始不適。
方才那好不容易起來的暖意也都消失的幹幹淨淨。
他麵色複雜的看著尹宛,說道,“行了,你出去吧,本王想一個人待會兒。”
尹宛還有一些想要說的肺腑之言因為他的突然轉變戛然而止。
她呆愣的望著合上眼簾的白王,心裏不是滋味兒。
怎麽,是不是自己又說錯話,惹他不開心了?
也對,太子這人現在肯定是不能提的。
越提越傷人。
她將小勺放回到雞湯碗裏,讓幾個下人都下去了,自己則站在廊下陪著白王。
不過白王並不想讓她陪,沒一會兒就起身回了屋內。
尹宛也跟著進去。
他心情不好,鬧一鬧脾氣也是正常的,她這麽安慰自己。
一直陪到了夜裏,白王還是不想理她,尹宛便又端了吃食過來,看著他吃了幾小口之後,又盯著他喝完藥,她才回到書房歇息。
第二日,一早又過來,一直在他身邊圍著到晚上。
第三日,第四日,都是如此。
不過,除了將毒解了,他的狀態也沒什麽太大的變化,還是病懨懨的。
整日整日的窩在躺椅裏看著天際出神。
十分落寞,看上去很是讓人心疼。
尹宛沒有退宿,一直都陪著他。
不過也不知是怎麽了,前幾日就感覺要下雪的,也一直沒下來。
天氣就這般陰沉著。
直到第五日的時候,才零星下起雪來。
雖然不期待,但是看著這雪,尹宛還是很高興的。
她欣喜的端著自己剛剛做好的雞蛋酥跑進來院子裏來,對著躺椅裏的人激動道,“殿下,下雪啦!你喜歡嗎?”
白王仍舊閉著眼。
尹宛訕訕一笑,將雞蛋酥在他鼻端晃了晃,“剛剛出鍋的,這次做的很好,殿下嚐嚐,就著雪景應該不錯哦。”
“放那兒吧。”白王不甚在意的道。
他還是這樣無精打采的,尹宛歎了口氣,有些失落。
將雞蛋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她讓下人搬來繡鐓,在他旁邊坐下。
兩人便安安靜靜的看雪。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零星雪花就變成了鵝毛大雪,簌簌往下落。
很快,院子裏的枯黃就被雪簾徹底遮住,一片朦朧。
地上的鵝卵石也被雪敷上一層雪白,十分晶瑩好看。
尹宛搓了搓手,往手心哈了口氣,說道,“殿下,你看,這景色多美。”
其實她心裏想說的是,這世間還是有很多美好之物的,真的沒有必要這般憂鬱。
但是白王依舊不動山,也不搭理她。
尹宛又歎了口氣,覺得再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
於是想了想,前些日子去望春的時候給雲風講邊境之事他都好像是很想聽的樣子,不然也與殿下說說?
自從上次下毒之事出來後,尹宛便寫信告知兄長,要他不要再企圖用做傷害白王的事情。
為此,他還遭到父親的好一頓毒打。
尹顥雖不情願,但是還是聽了妹妹的話。
後頭便隻與妹妹說邊境之事,再不提派人過來的事情。
因此,尹宛又得知了好多趣事,不過也有一些令人難過的事。
她醞釀了一會兒說道,“殿下,我覺得殿下真的不該這麽無精打采的,不就是被親人打壓折磨嗎,那算得了什麽呢,咱們就當是人生路上的坎坷,一起攜手邁過去,前麵就是康莊大道。”
“就拿我父親與兄長來說,他這一生都在邊境為國作戰,敵人來犯多少次,他便帶著將士們咬牙回擊多少次。有許多回都是渾身是血的負傷回來,他也從來不覺得苦。還有我的哥哥,光是我還知道的,就有一次作戰時,被狡猾的敵人用長矛刺中胸口,他咬牙硬生生用刀將其砍斷,忍著劇痛繼續作戰,最後好在勝了。”
“回來的時候昏迷了十幾日,父親都以為他要沒了,但是哥哥還是堅持下來了。為了守住邊境,讓百姓們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他們就是這麽的不顧一切,就連我的及笄禮都沒辦法回來參與。”
“說起來真的挺可悲的,人生之中子女成長與婚嫁乃是重事,但他們卻不能回來主持,因為他們怕一離開,邊境被撕開一條口子,敵軍就會**,那時候就會民不聊生,會有許多百姓流離失所。”
“我之前不理解,也怪他們不回來陪我,但是後來知道父兄數次命懸一線,將敵軍打的不敢來犯,保了大晉安定,讓百姓們能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笑容滿麵的互道一聲安好,吃吃酒,看看煙火,享享人倫之樂,我就突然理解了。他們有他們要堅持守護的東西,我這點小事與整個大晉的安穩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說到這些,想起尹家軍有數以萬計的人因為戰爭喪生,她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白王心中微動,緩緩睜開眼睛看向尹宛。
尹宛抬頭望著漫天的雪花,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我的父兄在邊境遇到過數次困難,但他們都咬牙克服了,即便受過重傷,也都痊愈了,現在還不是活蹦亂跳的。殿下被人打壓下毒固然可憐,但是我覺得,殿下不該就此消沉下去,應該像他們一般好好吃飯,好好生活,勇敢的站起來,將那些個坎坷踩在腳底!”
“隻有自己強大了,才不會繼續受人欺負。”
滔滔不絕的說出肺腑之言之後,不知道有沒有激勵到白王,倒是將尹宛給狠狠共情到了。
想著早逝的母親,與受過數次傷的父兄,還有死去的將士,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先是小聲抽泣,最後沒控製好情緒,變成了嚎啕大哭。
白王看著她,心裏像是被什麽碾過一樣難受。
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尹宛也是一個內心淒苦之人。
親人一直遠在渭城,逢年過節都不會回來,隻有她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過完一年又一年。
還有尹家父子,那份愛國之心更是讓人欽佩。
他看著她看了好半晌,最後,沒忍住,站起身來,將尹宛抱在了胸前。
她給了他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與鼓勵。
細細想來,這些年從未有人這般對他說你不能頹然,你得站起來麵對一切,隻有勇敢麵對,才能有以後。
他想,她說的對,他要聽進去!
尹宛還在哭著,兩人就這般一坐一站,在廊下許久許久。
興許是哭的久了,人有些缺氧,一個時辰後,她暈在了白王的懷裏。
第二日是在清心苑醒來的。
看著熟悉的帳頂尹宛被嚇了一大跳,一下子彈坐起來,“春見,春見快來。”
春見就在外頭,趕緊跑了進來,“小姐,我在呢。”
“我怎麽睡在這兒了?殿下呢?”她揉著還腫痛的眼睛問道。
春見指了指書房的方向,“一大早就去書房了,不過昨夜裏殿下不是在這裏睡的,小姐放心。”
尹宛哦了一聲,問道,“那殿下整個人的狀態如何?”
去書房了......不知昨日說的話起效了嗎。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春見搖搖頭,“一般般。”
一般般啊......尹宛有些失落,那就說明力度還是不夠的。
得,還得再繼續努力。
她掀開軟被下榻,“去準備麵吧,今日殿下生辰,我打算利用這個再說說。”
“小姐,我已經讓板栗準備好了,小姐呀就安安心心的洗漱、更衣、用早膳,然後再去做長壽麵!”
“還是你乖巧懂事!”尹宛戳了戳春見的小臉,笑道。
忙完一切,她便去了廚房。
讓廚娘教她和麵、擀麵、切成麵條,忙了整整半日才將這碗長壽麵做好,上麵還臥了兩個荷包蛋。
隨後,讓人端著麵去書房找白王。
此刻,他正在裏頭看書,遠遠的就聽見有人來了。
不用想他都知道是誰,於是將書放下,要蒼河去阻攔。
今日是他生辰,想來也是無人記得的,他便隻想要一個人待一會兒。
誰知蒼河竟第一次忤逆他,不僅不去攔,還將人給迎進來了,在她身後還跟著府中所有的下人。
正當他要發難的時候,就看見尹宛笑吟吟的轉身,從後頭婢女手中的托盤內端出一個蘭花瓷碗出來。
那碗蓋著蓋子,看不到裏麵是什麽。
但是看著屋中烏泱泱的人,他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是要離別的前兆。
難道是昨晚自己抱了她,讓她看出來自己接受了提議,所以就要走了?
是不是太快了些。
他靜靜的看著她,心頭浮上巨大的落寞。
尹宛一直以為他還頹著呢,仍舊笑的像個小太陽似的,想要溫暖感染他。
她將手中的大瓷碗放在白王麵前,說道,“殿下,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我親手做的!”
說罷,她朝後頭做了個手勢,眾人便跟著她一起齊聲說道,“恭賀殿下生辰,願殿下在今後的每一日裏都萬分喜樂,心想事成。”
話落,尹宛又單獨向他行禮,“願殿下以後再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再也不會被欺負。”
白王十分驚詫的看著她,感覺一切都不真實。
然後在不可置信中,他又看見尹宛像是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一卷書帛,鋪在案上,徐徐展開。
“殿下,這是凜州百姓簽的萬民賀,都是為了慶賀殿下生辰的,我們都希望殿下能開心。”
她居然......做了這麽多。
白王望著那書帛上頭密密麻麻的名字,再看看麵前的碗,心中的驚詫已經變成了震驚。
還有密密麻麻的感動。
他以為無人關心他的生辰,也無人在意他,但是卻沒想到,尹宛已經背著他做了這麽多。
長壽麵可以半日完成,但萬民賀並不是一兩日就能做好的......
可見她是多麽的用心。
原來他真的從來都不孤單的。
見白王發愣,尹宛催促道,“殿下,快些吃吧,再不吃麵就坨了哦。”
白王回過神來,拿起玉箸,蒼河便率先揭開瓷碗的蓋子,裏頭的麵條便映入了眼簾。
他夾起一根切得不算均勻的麵條輕輕嚐了一口,就聽得尹宛便在旁邊提醒道,“殿下,別忘了吃蛋,兩個呢,寓意很好的,團團圓圓。”
“那個叫團團,這個叫圓圓。”
團團圓圓......寓意確實很好。
白王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將這碗麵吃完的,反正是連湯都喝幹了。
尹宛不停的鼓掌歡呼,高興的像個孩子。
完事兒後,她便將東西都收拾了,讓下人帶出去,去各忙各的。
屋中就隻剩下他們二人。
她趕緊湊到白王麵前,想借著這個機會繼續與他說道說道。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白王忽然站起身來,長臂一撈,將她擁入了懷中,還將她整個人都抱得極緊。
這一舉動,將尹宛打了個措手不及,很是不知所措。
白王徹底想明白了,蒼河說的對,他確實不應該拐彎抹角,的確應該直接說。
管它什麽麵子不麵子的,隻要能留下尹宛,那些通通都可以割舍。
所以,他決定,收回之前說的話,要將她徹徹底底的變成自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