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這話分明就是威脅,尹宛即便心思單純也能聽得明白。

被天子威脅捂嘴那得是多嚴重的事,都能上升到父兄安危了,她被嚇得站在原地很是不知所措。

眾人都在焦急的等待著回答,可尹宛就是開不了口。

就在這時,不知哪個小太監忽然稟道,“太子殿下到。”

尹宛被驚的下頜一麻,腦中立刻浮現出禦花園中太子與謝芝幽會的畫麵。

腹中忽然一陣翻滾,險些嘔出來。

春見不敢上前扶她,怕礙著天子的眼給小姐惹來麻煩,隻能在一旁心急如焚的幹站著。

尹宛抿住唇,兀自強裝鎮定,目光卻死死盯著太子來的方向。

這個髒心爛肺的一定是得到了什麽消息,才這般著急忙慌的趕過來。

無論他接下來要做什麽,她都不能讓他的奸計得逞。

“陛下,臣女願意接受賜婚。”尹宛幾乎用盡全力大聲回道。

太子被詫的頓時愣在原地,臉色鐵青。

同他一般怔愣的人還有白王魏衡,他委實沒能料到這女人竟然就這般答應了。

本還想著靠她拒絕呢,這下可到好,不但沒成,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蘭妃最是了解自己的兒子,知道他接下來定會做些什麽,連忙拉住白王的手,可憐巴巴的看著他,朝他使了個求求了的眼色。

白王當下便軟了心腸。

這段時間其實能看出來,為了他的婚事,母妃日日坐立不安,也暗地裏使了不少力。

對此,他也十分愧疚。

不讓說那便不說吧,權當是平了母親的遺憾罷了,讓她少些擔憂也好。

眼下最高興的莫過於宸帝,他狠狠鬆了口氣,一連說了三個好。

“好,好,好。”三字相同,卻代表著不同的意思,“那此事就這般定下,去擬旨吧。”

太子簡直要被氣的吐血。

怎得自己去見謝芝這麽一會兒,外頭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怎得尹宛就答應賜婚了,她不是一向最在意他嗎?

“父皇,此舉甚是不妥。”太子跌跌撞撞過來,拉住宸帝的衣袖,急道,“尹家長輩都不在府中,如何能隨意賜婚?”

他這般舉動引的幾位內閣大臣紛紛嗤之以鼻,都在懷疑太傅教的禮義廉恥是不是都教到了狗肚子裏。

陛下賜婚,金口玉言,何時輪得到太子來指指點點。

更何況,他還禦前失儀,拉扯天子的龍袍。

私下裏他們父子如何相處不管臣子們的事,可現在是在大庭廣眾下,性質完全不一樣。

宸帝無疑是最惱火的,幾個兒子沒一個省心,尤其是這個太子。

以為他私下裏搞的那些小把戲他不知道?

暗中集結勢力是想幹什麽,掀翻他老子嗎?

好歹是上一場奪嫡大戰中勝出的人,這點洞察力都沒有那幹脆別當皇帝,出去種地算了。

若不是實在沒得人選,早就扒了他這身嫡出太子皮,狠狠收拾了。

“來人,太子以下犯上,將其押回東宮閉門思過。”宸帝大怒。

立刻便有羽衛上前押住太子雙臂,太子卻拒不服管教,一腳將其中一個羽衛踹倒在地。

“父皇,你怕是還不知道吧,尹宛早就與我有過約定,要與我在一起的,不信你可以問她。”

約定約定......宸帝眼底幽黑,恨不得給他幾耳光,扇醒這個逆子。

是不是眼瞎啊,看不出來賜婚是他的主意嗎?在這兒胡攪蠻纏什麽個勁兒?

不過他這話說出來了,眾人又在等著答案,宸帝不好不理睬。

便想著,幹脆將麻煩拋給尹宛得了,省的他又被架在火上烤。

“尹宛,你說說,太子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尹宛厭極了太子,幾乎不帶思考的回道,“回陛下,假的。”

“臣女從未與太子有過私交,更遑論什麽約定,還請陛下明察,莫要叫人平白汙了臣女的清白。”

從未二字說的格外響亮,震得魏循腦瓜嗡嗡直響。

他一下子失了神氣,癱坐在地上任憑羽衛攙著往東宮行去。

被太子一攪和,宸帝心情變得極差,也懶得在此地多留,便將安排盡數說了出來。

“尹宛,你應當知道白王十日後便要去封地了,朕會在這十日內挑一個良辰吉日為你們舉行大婚,你可能接受?”

眼見著陛下已經沒了耐心,尹宛哪裏敢說不字,忙道,“但憑陛下做主。”

宸帝頷首,朝身側幾位大臣詢問,“眾卿說說,最近哪個日子比較好?”

其中一人趕忙接話,“稟陛下,本月二十乃是大吉之日,最適婚嫁。”

“那便定於這日,白王好生在宮中等著迎娶尹宛。”宸帝視線在魏衡身上停留片刻,又回到尹宛身上,“前線戰事吃緊你父兄恐怕來不及返回,到時朕會派人送些禮品過去以示寬慰。大婚所需的一切都將由禮部操辦,不會委屈了你,你便安心待嫁即可。”

不愧是天子,幾句話便將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眾人無不佩服。

“但憑陛下做主,臣女無異議。”尹宛再次倚身行禮,舉止落落大方。

宸帝甚是滿意,鐵青的臉上擠出些許笑容,“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朕沒看錯你,希望你能做好這個白王妃,莫要再生出波折。”

這是在提點她要守規矩呢,尹宛心下明鏡兒似的。

不過,她也沒想要鬧什麽幺蛾子,隻想安安靜靜縮在府中角落裏療傷。

“行了,都散了吧。”跑來在這裏耽擱半晌宸帝都累了,一揮衣袖欲轉身離開。

走之前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忽然看向蘭妃,“你請的禦醫呢?”

蘭妃臉色霎時一白,環顧四周確實沒見著禦醫,便委屈道,“回皇上,臣妾說白王摔了請禦醫過來看看,想來是他們見我們母子不受寵......”

後頭的話她沒說完,不過明眼之人也都能知道是何意思。

宸帝一甩繡著龍爪的明黃衣袍抽身離開,怒丟下一句,“這些個禦醫該是時候緊緊皮了。”

幾個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忙跟上離開。

很快,蘭馨殿前便隻剩下尹宛與蘭妃母子。

蘭妃的心情那叫一個好,嘴都笑的要咧到耳後了。

今日可不止給衡兒解決了婚姻大事,還找了個靠山呢。

先前為了魏衡的婚事她可是費了不少神,流了不少淚。

就他們這條件,哪裏有適齡小姐肯嫁啊,唯恐避之不及。

不過,現在好了,一切都解決了。

她忍不住看看兒子,又看看兒媳,呢喃道,“當真是般配啊。”

尹宛被她盯得渾身熱辣辣的,很是不自在。

她低著頭朝蘭妃與白王福了福,“方才撞到殿下之事,還請娘娘與殿下恕罪。”

白王不作聲,目光看向旁處,神情始終淡淡。

蘭妃連忙上前握住尹宛的手,笑吟吟道,“不礙事,宛宛,往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不必這般客氣。”

尹宛受驚般抽回手,慘白著一張臉說道,“多謝娘娘恩典,臣女有些不適,想要回去休息,還望娘娘與殿下準許。”

蘭妃本來還想說說婚事呢,沒想到小姑娘起了離開的念頭,也不好強留人家,便道,“好,那宛宛趕緊回去休息。”

“衡兒快去送送,宛宛額頭還紅著,你請個大夫去府上看看,等無事了再回來。”

婚事都已敲定,他去看望也是合情合理,白王雖不願但也沒拒絕。

無論如何,不能落人口舌不是?

不過尹宛卻不敢要他陪同,忙道,“臣女多謝娘娘好意,但臣女並無大礙隻是有些困乏,還是不勞煩殿下勞心費力了。”

蘭妃這下子徹底沒法了,隻得苦笑著應下,“行,就依你的,那宛宛可要好生養著。”

尹宛應聲是,隨後帶著丫鬟轉身離開。

待兩人的背影消失於宮道盡頭,白王才淡淡問道,“母妃,父皇其實是你喚來的對吧?”

蘭妃頷首,拉著白王往裏走,“母親這都是為了你好,你應當不會怪母親吧?”

白王搖頭,卻也不直接回答,“兒子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等算計的本事?”

“本來沒有的。”蘭妃忽然斂了神色,一本正經的說道,“母妃向來厭惡勾心鬥角耍心機,但為了你,母妃什麽都能做。”

即便是變成自己最厭惡的那種人。

白王麵色驟然凝重,看著滿眼是自己的母妃再也說不出話來。

尹府後院。

自從下人都被清出宛寧苑後,屋中便一直傳出斷斷續續的哭聲。

尹宛抱著寢被哭的梨花帶雨,小腹都在隱隱作痛。

春見也好不到哪裏去,眼睛更腫了,如同發麵的饅頭似的。

她一邊抹淚一邊安慰尹宛,“小姐,若是老爺公子在,定不會讓你受這般大委屈的,奴婢真為你感到難過。”

“千萬不要告訴父親哥哥真相。”尹宛吸著鼻子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悲戚的望著春見,“等會兒你寫信隻說我自願嫁給白王,讓他們莫要擔心。”

說話間,聚在睫上的一大滴晶瑩的淚水啪嗒一聲落下來,摔在繡著海棠花的寢被上,暈出一朵無聲的花。

春見忙將濕透的那麵移個位置,換上幹燥一麵給尹宛攥著,“知道的,小姐你放心。”

她輕輕撫著尹宛單薄的後背開導她,“小姐你別哭了,眼睛哭壞了老爺與公子會心疼的。若是夫人知道也會難過,都說人逝後會去到天上,看外頭下這般大的雨,恐怕就是夫人在為你難過呢。”

“真的麽?”

尹宛扭頭透過支摘窗的韌紙,看著外頭淅淅瀝瀝的雨水影子。

對著光,她的臉頰上被淚水碾過的痕跡十分顯眼,紅通通的還泛著點點水光,整個人看上去嬌弱的要命。

春見心疼壞了,不停的撫著她的後背安慰, “是的,小姐你得高興些,為那鬼男人哭真的不值當。你可是尹府的月亮,金貴著呢。”

自古以來將門虎女這種詞都是成套成出現的,但是尹家不同,尹家自小便不教女兒舞刀弄槍,教的都是京中閨閣小姐的規矩。

尹宛自小被父兄寵著,沒受過什麽傷害,自然養的嬌了些。

但她嬌是嬌,還不至於是非不分。

其實哭並不是為了男人,隻是覺得自己太蠢,被人騙罷了。

“春見,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尹宛翻了個身,將臉朝向裏麵,隱去已然模糊的雙眼。

春見隻好無奈關門出去。

門一合上,尹宛便拉起被子蓋過頭頂,將整個人都藏在裏麵,不見天日。

她試圖入睡忘卻煩惱,可沒想到剛剛閉上眼,便聽見後頭那扇窗突然被人撬開了。

接著,就有腳步聲朝她靠近。

尹宛頓時睜開眼睛,立即縮到塌角斥道,“何人?”

“你說呢?”那人幾步跨到塌前,一把掀開月白色紗帳,粗魯至極。

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尹宛頓時瞳孔驟縮,“太......太子,你怎會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