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掛斷電話以後。
池瑤便繼續興致勃勃看起了攻略。
網上關於樂遊世界的攻略數不勝數, 而且側重點也不同，池瑤需要做的是將所有攻略都看一遍，然後整理出一個自己獨特的攻略出來。
爭取做到一天時間裏一家人玩好吃好。
然後還不累。
這可是很難的！
畢竟一大家子人, 又有跟拍攝影師在。
遊樂園裏又人滿為患。
池瑤需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了。
也因此，隻見她時而在手邊上的小筆記本上寫滿一整頁的文字，時而又煩躁地將一整頁紙都撕掉。
如此寫寫撕撕。
直到晚上九十點, 她仍舊沒有整理出一個各方各麵都十分滿意的攻略出來。
好在完結策劃還有三四天的時間才開始拍攝。
也因此, 在這一兩天裏, 池瑤有的是時間。
池瑤大可以放開手腳，好好整理攻略。
而池瑤卻不知道的是。
就在她興奮地為了一家人的出遊而嘔心瀝血做攻略時, 一牆之隔，她的父母，沈浩晟與池飛雲卻又完全是另一種狀態。
……
池飛雲安靜地坐在臥室裏，一言不發。
自打從辦公室回來。
本就沉默寡言的她徹底不說話了, 整個人仿佛都變成了一尊雕塑一樣, 冷冰冰, 失去了生機。
而平日裏素來溫柔, 話很多，也喜歡活躍氣氛的沈浩晟, 今天也忽然像被什麽東西封住了嘴巴。
見到妻子失神的模樣。
沈浩晟嘴唇囁嚅數下，其實很想開口說些什麽寬慰妻子。
然而話在嘴邊, 當他想要開口的時候, 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沈浩晟覺得悲涼。
的確。
就算他開口, 又能開口說什麽呢？
難道他要裝作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勸池飛雲, 說隻是遊樂園而已，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這麽久, 我們都應該早點看開，向前看。
隻是就連他自己都無法被這個理由說服。
何況是池飛雲呢？
沈浩晟唯有苦笑。
半晌。
直到房間裏低悶的氣壓幾乎要將兩個人都壓到爆炸的臨界點。
他覺得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再這樣下去沈浩晟覺得自己可能還沒去遊樂園就要瘋掉。
終於他沒忍住開口，說了回家以後的第一句話。
他說：“要不，我去和瑤瑤道歉。”
道歉的目的是什麽。
不言而喻。
可一直僵在原地沉默的池飛雲聽了這句話，卻忽然非常堅決地開口：“不可以，我們已經答應她了。”
而且瑤瑤看上去是那麽的開心，那麽的期待。
池飛雲又怎麽忍心辜負她的期待呢？
“隻是遊樂園而已……”
池飛雲垂下眼睫，低聲說著這句話。
文字是那樣的不屑。
仿佛她根本不會在意。
可她的語氣和聲音裏，卻帶著明顯的顫抖，對池飛雲來說，這是非常反常的表現。
沈浩晟於是不忍心地看著她：“飛雲，不要勉強你自己，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又何嚐不想讓瑤瑤開心呢？可是你的病……”
“我的病已經好很多了，不需要擔心。”
池飛雲強硬地打斷丈夫說。
似乎又覺得自己的態度過於生硬，池飛雲抬起眼，與沈浩晟的目光交接，又解釋道：“是真的，上次心理醫生說我的狀態已經好很多了。而且最近你也知道，我很少再發病了，不是嗎？”
“……”
沈浩晟一陣沉默不語。
的確，近來妻子的症狀的確有所好轉。
又或者說不是近來，而是自打瑤瑤回家以後，困擾著池飛雲多年的躁鬱症就這樣神奇地不醫自愈。
其實沒有達到完全痊愈的程度。
可如今池飛雲的情緒已經愈發穩定，雖然偶爾還有小的情緒波動，可卻再也沒有像從前那樣忽然變得歇斯底裏的事件發生。
對於一個常年飽受躁鬱症困擾的患者來說。
這是多麽的不易。
有時候沈浩晟幾乎要以為她已經徹底痊愈了。
……可也正因為如此，沈浩晟不想讓她冒險。
畢竟那不是什麽旁的地方，而是遊樂園。
當年一家人就是在遊樂園弄丟了才兩歲大的女兒，從而導致後來長達整整18年的痛苦。
漫長的痛苦折磨著一家上下整整18年。
像是一個揮之不去的夢魘，也像天空中時刻籠罩的烏雲。
也可以說。
正是18年前在遊樂園的那次事件。
導致了池飛雲的生病。
故而18年裏，一家人都沒有再去過遊樂園，甚至遊樂園這三個字都成為不能提的禁忌。
可如今。
對此不知情的瑤瑤忽然提出了去遊樂園的請求。
雖然當時一時衝動下，沈浩晟和池飛雲為了不掃女兒的興致，紛紛選擇了點頭同意。
但事後許久。
沈浩晟發覺自己仍然無法從18年前的那種恐懼中走出來。
太痛苦了。
隻要一想到這件事，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
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
畢竟如今女兒就好生生地在家中住著。
就在幾個小時前，一家人還愉悅的一起共進晚餐。
甚至隻要他想，他隨時都可以去敲響女兒的臥室房門，然後看到女兒揉著朦朧睡眼的迷糊叫爸爸的模樣。
但一切無濟於事。
痛苦與幸福就好像是隔著一座大山遙遙相望的兩條河流一般。
雖然彼此都有著匯聚的願望。
然而因為大山的存在，二者無法相見。
所以此刻的幸福無法將過往的痛苦融化。那些隱藏在深處，本以為徹底消失不見的痛苦，隻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就會又再度溜出來，從而占據他的整具軀殼。
他尚且如此，更何況池飛雲呢？
所以沈浩晟不得已之下。
才想去跟女兒道歉。
雖然沈浩晟也是真的非常不願意看到女兒臉上露出失落的表情，如果可以，他願意滿足女兒的任何願望，哪怕是去天上摘下星星。
可是，他不能冒著妻子舊疾複發的危險。
他不想看到往日冷靜溫柔的妻子又變得歇斯底裏，變得失去理智，像一個陌生人一樣。
不想看見她發作後又清醒，那自責又懊悔的眼神。
他更不想看見原本幸福的家庭忽然變得有了裂縫。
更何況，心中存在著創傷的也不僅僅隻是妻子，還有他自己。
他承認，是他懦弱。
是他還不夠強大，辜負了女兒的期待。
可他又能有什麽好辦法呢？
沈浩晟痛苦地想。
拋開那些所謂的影帝光環，他也不過是一個想要逃避痛苦的普通人而已。沒有強大到忽略一切痛苦的內心，沒有無所不能到什麽事都能夠完美的解決，他甚至連女兒一個微不足道的願望都無法滿足。
可是雖然隻有著微不足道的力量，他也想用自己的肩膀撐起這個家。
所以，他選擇了退縮。
這並不可恥，對嗎？
但這一次。
出乎意料的是，池飛雲卻並沒有選擇站在沈浩晟這一邊。
其實池飛雲心中的痛苦比起沈浩晟來說半點不少，這些年對自己的責備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甚至有著失控風險的從來都不是沈浩晟。
而是池飛雲自己。
可在這個關頭上。
池飛雲饒是痛苦，卻並不想選擇退縮。
她說：“這麽多年了，我們不可能永遠都無法麵對這個事實。”
沈浩晟垂眸沉默不語。
她就接著說服他：“浩晟，難道你想瑤瑤這輩子都去不了遊樂園嗎？就算瑤瑤不去，那將來等瑤瑤有了孩子，也不能去嗎？”
“……”
沈浩晟攥緊了拳，再度抬眼時，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桃花眼已經紅了大半。
道理他都明白。
可是他帶著哭腔道：“但你怎麽辦？我怎麽辦？”
“瑤瑤甚至還說邀請小騁，別忘記了，這孩子也對那個地方有了陰影。以我們三個對那個地方的排斥和恐懼，就算我們真的勉強自己去了，瑤瑤會開心嗎？萬一……你又發病了怎麽辦？”
“……”
想到自己發病時的醜陋模樣會被女兒看到。
池飛雲沉默了片刻。
可她仍然沒有選擇放棄。
也許是女兒的笑容給了她力量。
半晌她輕輕歎了口氣，隨後道：“看來，這件事我們必須要請求劉醫生的幫助了。”
“她？”
沈浩晟愣了愣，說：“劉醫生不是去國外了嗎？”
劉醫生正是池飛雲的主治心理醫生。
可以說是全國最專業的心理醫生沒有之一。
她年齡同池飛雲相仿，這麽多年一路的治療，早就讓她對池家的事了若指掌。
而也正是因為如此，池飛雲才想到了尋求她的幫助。
但沈浩晟沒記錯的話。
上一次複診，劉醫生就說她以後要定居國外了。
可能再也不會回來。
當時沈浩晟還無比遺憾，因為沒有了劉醫生，他是真的不知道這世界上哪裏還有更好的醫生願意去傾聽妻子的苦惱，幫妻子站在專業的角度上分析她目前的困境。
哪怕再有一個新的醫生。
可是這麽多年的交情卻也無法一時半會兒彌補得上。
對池飛雲和沈浩晟來說，劉醫生很早就像是兩人的老朋友一樣了。沈浩晟和池飛雲都非常信任她。
但劉醫生也有著自己的困擾。
所以她才選擇了出國。
對於她的決定，沈浩晟雖然也覺得很不舍，但最終選擇了尊重，並沒有過多的挽留。
幸好的是。
劉醫生走後不久，瑤瑤就從天而降。
這記“靈丹妙藥”讓池飛雲的病情一下子穩定了下來，池飛雲已經很久都不需要找劉醫生心理疏導了。
在最近的一次微信聊天裏。
池飛雲甚至開玩笑說過要和劉醫生“永別”。
卻沒想到，再一次見麵的機會就這麽忽然地來臨。
“劉醫生在國內有一些程序沒走完，因此最近回國了一趟，這幾天都在國內。原本她還邀請我去複診，我拒絕了，但看來，我們得跑一趟了。”
池飛雲語速飛快道。
說罷，她幾乎是立刻就拿起手機，給微信上備注名為劉醫生的ID發去消息。
她素來是如此的雷厲風行。
一旦心中有了什麽想法，就要立刻實施。
看病也不例外。
而與此同時。
沈浩晟原本絕望的內心也在聽到這個消息後，隱隱冒出名為希望的枝丫。
畢竟在過去。
劉醫生曾經幫助過他和池飛雲許多次。
雖然不能根治池飛雲的疾病，但每次複診結束，池飛雲總能夠心態平和上一段時間。
所以如果是劉醫生的話……應該可以幫助他們度過這次危機吧？
抱著這樣的期待。
次日。
一大早，給池瑤準備好早餐後，池飛雲和沈浩晟就匆匆出了門。
對此池瑤並不感到意外。
因為這是很尋常的一幕，畢竟和在家當全職女兒的池瑤不同，池飛雲和沈浩晟是有工作需要處理的。
家裏的錢又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爸爸媽媽當然要認真工作才行。
可池瑤意外的是，爸媽走後沒多久，忽然門外又是一陣汽車的發動機聲音響起。片刻後，本該人在FOX俱樂部訓練的沈熙，竟忽然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池瑤看到沈熙後一頭黑線，很是不滿意，就連嘴裏的早餐都覺得不怎麽香了：“喂喂，熙熙你該不會是當了兩天的職業選手就被人趕出來了吧！”
如果真的這麽不爭氣的話以後出門不要說你是我的弟弟。
我可沒有你這麽廢柴的弟弟。
誰知沈熙酷酷地將包往沙發上一甩，隨後無語瞥了她一眼：“我的手續還沒辦好，所以暫時還有活動的自由。”
“那你也該在基地認真訓練呀。”
身為姐姐的池瑤頓時開始對他一通諄諄教導：“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懂不懂？不要總想著回家休息。”
“沒人比我更懂，但問題是——”
沈熙頓了頓，看向對自己所作所為仍然一臉毫無察覺的池瑤，認真說：“我怕我再不回家，被你這麽折騰下去，家就要炸了。”
“哈？？”
什麽事這麽誇張？
池瑤當場懵逼。
……
而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
KTM公司門口。
一輛黑色低調的邁巴赫緩緩停在側門。片刻後，從公司大樓裏走出一個渾身黑色裝束，帶著口罩和鴨舌帽的高大男人。
男人輕車熟路拉開車門上了車。
而邁巴赫則在男人上車後片刻不停，朝著目的地而去。
二十分鍾後。
一家三口從車上麵色凝重走了下來。
“快坐快坐，喝茶還是咖啡？”
單元樓裏。
劉雲熱情招待著自己曾經的常客。
雖然場所變了，不再是幾人都熟悉的醫院辦公室，如今這個即將要被賣出的小三居室也略顯簡陋。
可正是這樣簡陋的環境。
讓人更加的放鬆，更好的可以敞開心扉。
照例是沈浩晟先開口。
他溫柔地笑著：“謝謝劉醫生，您別忙活了，我們麻煩到您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劉雲卻依然手頭動作不停，給三人麵前的杯子輪流倒滿熱茶。
“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這麽些年來，麻煩還少嗎？”
劉雲說。
沈浩晟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而池飛雲卻開門見山道：“醫生，我們需要您的幫助。”
“你們？”
不愧是心理醫生，劉雲立刻意識到了這些微的區別。
她敏銳的目光便立刻在在場三人的臉上掃過，可出乎意料的是，不僅是池飛雲的孩子，這一次就連從未找過她心理輔導的沈浩晟，眼神裏也寫滿了焦慮。
“發生什麽事了？”
劉雲頓時不敢再怠慢，神色認真起來。
而池飛雲與沈浩晟彼此對視一眼，接下來的時間，便由沈浩晟徐徐將事情的原委對劉雲說明。
“我和飛雲，還有小騁，都非常不想辜負瑤瑤的期待，都很想陪她去這趟。可是我們三個的情況醫生您也知道，我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像一個正常的家庭一樣出行。”
沈浩晟的訴求很簡單。
他也是想去的。
雖然曾打退堂鼓過，可是在池飛雲的堅持下，他已經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更何況在與池騁交流過後。
他發現大兒子雖然十分抗拒，但竟然也有想去的衝動。
沈浩晟便更加確定了一家三口的訴求。
但這也就給劉雲出了一道難題。
因為作為池飛雲的心理醫生，她不可能不知道“遊樂園”這三個字對池飛雲來說意味著什麽。
在過往的治療裏，她對這段曾經的痛苦回憶也是能避開就避開。
爭取讓它的影響變得最小，這樣才能讓池飛雲的情緒穩定下來。
可如今故地重遊……這段回憶幾乎是避無可避。
“是同一個地方嗎？”
劉雲首先問。
池飛雲苦笑著，她微微擰了擰眉心，說：“是，怪就怪這麽多年了，這家竟然屹立不倒，而且這麽多年也沒有出一個有力的競爭對手。”
所以十八年後。
女兒出遊的第一選擇，竟還是這個地方。
這可笑的命運。
劉雲又問：“是相同的人嗎？”
沈浩晟想了想，說：“飛雲，小騁，還有瑤瑤是相同的，不過這一次應該我們最小的孩子也會跟著去，我也會去。此外瑤瑤最近在參加一個節目，所以這一次出行還會有跟拍攝影師全程跟隨。”
“這不就對了”劉雲一聽這話立刻眸光一亮，語氣篤定道：“這便證明，這一次和上一次是不一樣的。”
“可是……”
沈浩晟欲言又止。
他很想說是不一樣的。
每個人心中都清楚。
十八年前和十八年後怎麽會一樣呢？
可夢魘就是夢魘。
沒那麽好掙脫。
哪怕物是人非，但隻要有一個點同過去的記憶重疊，夢魘就會重新籠罩整個世界。
卻不成想，劉雲不顧他的可是，接著問：“再想想，還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什麽不一樣的地方都可以說，地方的，人的。”
這句話問得三人均是一陣沉默。
其實，說起樂遊世界的變化，三人可以說是一無所知。畢竟這麽些年來一家人都刻意忽略了這個鬼地方，哪怕是路過都要繞路走。
但若說起池瑤變化，三人卻一個個都如數家珍。
“瑤瑤長大，變高了。”
池飛雲率先開了口。
她的眼神裏滿是溫柔，看得出，她應該是想起了十八年前女兒的模樣。十八年前，小姑娘還是小小一個糯米團子般的小人兒，肉嘟嘟的臉蛋，不及池飛雲的腰高。
小家夥其實已經會跌跌撞撞的走路，但也就走兩三步，就會哭鬧著說，媽媽媽媽，抱抱。
想起那副畫麵。
池飛雲整個心都快要化了。
好可愛的寶貝。
她多想再抱抱她的瑤瑤。
可是為什麽當時的自己會因為事業正在上升期，就請了保姆來看孩子呢？
想到這裏。
溫柔盡數散開，她的臉也失去所有血色，變得無比蒼白。
明明瑤瑤每一次哭著要的都是媽媽，她的媽媽卻寧願埋頭對著那些永遠都做不完的工作，將她交給了保姆的懷裏。
池飛雲無數次懊悔、自責。
因為當時瑤瑤的丟失，正是和保姆的不負責任脫不了幹係。
但事實上。
保姆的不負責就是她這個母親的不負責。
又不是保姆的親生孩子，保姆又憑什麽為了那一個月一萬塊的工資，而為了瑤瑤付出自己的一切精力呢？
這都是她的錯。
池飛雲閉上了眼眸，深呼吸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房間裏有片刻的寧靜。
而寧靜過後，則是沈浩晟的發言。
“還有，瑤瑤她現在會說完整的話了，劉醫生你不知道吧，瑤瑤現在特別能說會道聰明伶俐，我有時候都說不過她。”
此刻沈浩晟已經意識到了劉醫生的目的。
於是他握著妻子的手，強忍著痛苦，也和池飛雲一樣，開始挖開自己心頭的傷疤。
他想起那時候的女兒也會說話。
但小姑娘學話晚，反應也慢半拍。
隻會咿咿呀呀說一些疊詞，偶爾想說一句完整的話也非常的含糊不清，完全想不出長大以後會是如此伶牙俐齒的模樣。
所以瑤瑤小時候很不喜歡說話。
生怕說多了話會被嘲笑。
但最後一次視頻通話時。
小姑娘在視頻裏一直用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的看著他，不停地說：“爸爸，爸爸，玩兒。”
彼時沈浩晟正在劇組拍攝電影。
時隔兩年後的新項目開機，他這個男主演身上的膽子很重。也因此哪怕心係女兒，很想陪女兒一起玩耍，沈浩晟最終還是選擇了殘忍拒絕她的請求。
“寶貝乖，等爸爸工作結束了就回家陪你好不好？”
“到時候我們一起玩兒。”
女兒很失望。
可她又是那麽的乖巧，並沒有怪罪他這個爸爸。
沈浩晟每每回想起最後這個視頻電話時都會淚流滿麵，因為他無數次想，如果那天他沒有去劇組也在遊樂園，會不會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這樣的話哪怕妻子去暫時處理工作。
哪怕大兒子去買氣球。
隻要有他在，不負責任的保姆就不會弄丟女兒。
但一切都沒有假如，事情就這麽發生了。
而事情發生以後甚至直到當天晚上，沈浩晟沒有聯係到妻子，這才從同樣崩潰的妻子助理處得到了這個慘痛的消息。
所以哪怕那天沈浩晟沒在。
沈浩晟也是同樣的懊悔。
他懊悔自己身為父親的失職，他懊悔自己沒有答應女兒的請求，所以上天懲罰他這輩子都不能陪女兒去遊樂園了。
想到這裏。
那種逃避的念頭又無可避免湧了上來。
正在這時，就在沈浩晟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原本一直保持著沉默的池騁卻忽然開口：“還有一個變化。”
“什麽變化？”
劉雲仍舊引導著池騁開口。
池騁麵無表情說：“過去十八年，我們都變得比以前更有錢了。”
“……這算什麽變化？”
劉雲一時沒想明白。
因為她引導三人說出現在和以前的不同，是為了反複不斷用這種方式給三人心理暗示，暗示他們十八年後一切都不同了。
環境，人，都有了非常大的變化。
所以這一次。
已經長大成人的池瑤並不會走丟。
卻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卻給了池騁靈感。
“所以這一次，我們可以包下整個樂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