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嗯,你是我的笨老婆,我是你的蠢老公,咱們一個笨一個蠢,多般配啊。”
叢琦抿唇。
你願意被罵蠢,可我不願意被罵笨!
她怒瞪著剛上任三天的老公,指節掰得咯吱咯吱脆響。
那氣勢,可凶了。
可惜拳頭砸過去軟綿綿的,就跟撓癢癢似的。
暨和北站著不動讓她錘了幾下胸口。
手還特別不老實,把叢琦整個人都圈在懷裏。
邊任由她打,邊配合地發出痛呼聲。
“哎喲,好痛。”
“老婆我錯了,別打我了。”
“哎喲哎喲,我心口痛得呼不過氣了……”
聲音浮誇,表演拙劣。
傷害值為零,侮辱性卻極強。
叢琦更氣了,推開他就往臥室跑,把他關外麵。
望著她一甩一甩的高馬尾。
暨和北搖搖頭,眼裏柔情快要溢出來了。
緩緩走到臥室門口,邊敲門,嘴巴邊在欠:“老婆,老婆。”
“琦琦,快開門啊。”
屋裏沒動靜。
半晌,似乎是娃娃砸門的聲音。
暨和北頓了頓,開始唱歌:“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
果然,才唱兩句門唰一下開了。
叢琦紅著臉瞪他:“臭不要臉。”
暨和北眉梢得意地挑了挑。
上前,把人摟到懷裏,開始熟練地順毛:“嗯嗯,我臭不要臉。”
“哼,幹嘛說我笨?”
“哪有,我說過嗎?我沒說啊,我們琦琦這麽聰明怎麽可能笨呢,肯定是聽錯了。”
“那你還是蠢。”
“對對對,你不笨,是我蠢,我臭不要臉。”
“噗!”
叢琦被他的厚臉皮逗得沒脾氣,嬌聲兒抱怨:“你怎麽突然沒臉沒皮了啊?”
“嗯,其實一直都沒有。”
暨和北一本正經:“紳士禮貌全是裝的,其實我又臉皮厚,又大壞蛋,怕不怕?”
“喲嗬,我好怕呀。”
叢琦本就不是真生氣。
她故意跟他鬧呢。
兩人玩點小情趣而已,所以這“氣”來得快也去得快。
“對了,門那麽窄床怎麽弄進來是個問題啊,還有這桌子,是不是也得搬外麵去?”
叢家這個小二室套內五十八。
父母睡的房間大一點,大概十五平。
叢琦這間不到十二平。
如果把一米五的床換成兩米,則意味著書桌和衣櫃至少得搬一樣出去……
不,大概兩樣都得挪出去。
叢琦看著狹窄的空間,犯難了。
“那先拆掉將就住著,等那邊能住人後叫爸媽跟我們搬過去一段時間,再回頭把這邊改改。”
按理說套內58住四個人是沒問題的。
但學校職工樓建設時規劃得非常簡單粗暴。
像叢家這種不需要多隔一個房間的家庭,會顯得客餐區浪費空間太多。
而臥室因為同一側還塞了衛生間和小廚房則變得非常擠。
從前為什麽不覺得擠呢?
那是因為別人家比他們家還要擠,擠多了。
就像對麵文阿姨,前幾年她兒子女兒還沒搬出去前,同樣的麵積他們家要住八個人。
客廳直接拉簾子隔出兩個臨時臥室。
這樣,不到六十平的房子愣是隔了四間屋。
文阿姨夫妻倆住一間,她大兒子夫妻倆住一間,客廳那兩間則是二女兒和大孫女二孫子睡一間,小兒子睡另一間。四個房間中間,隻留一條不到一米寬的過道。
沒有客廳,沒有餐廳。
通過對比,叢琦這才覺得自家挺好的。
但現在多了個暨和北,她就感覺到麵積浪費太多了。
而且兩個臥室挨一塊,沒有什麽隱私可言。
她沒成年以前,有時候睡得沒那麽熟就會聽到爸媽恩愛的聲音……
一想到這兒,叢琦表情一凜。
呆了。
趕忙抓住暨和北:“咱們住家裏時你不許亂來哦。”
她指指牆壁:“……要穩重!”
暨和北:……!!
剛開葷就要當兩個月和尚,這未免太挑戰他的忍耐力。
麵對他眼裏的不敢置信和控訴,叢琦也睜著大眼睛回瞅。
但很快,她意識光他們倆老實也不行啊。
她想到件更尷尬的事。
老媽老爸生她生得早,兩人現在才四十出頭,私底下恩愛著呢。
以前家裏就她一個,她向來睡得早。
他們屋裏傳出一點點動靜影響不大。
畢竟還不懂事時就聽到過,等懂了,叢琦又早就練出了自動屏蔽的能力。
也不知道爸媽知不知道自己聽到過這些?
但暨和北……
爸媽的床腳料她聽聽就得了,女婿聽到……
就很奇怪啊。
一想到回家住還會影響到父母,叢琦腳趾忍不住摳地了。
“北北,你打電話給商場讓床別送這邊,送到星海去。”
星海比浣花溪先裝修完,算算已經過一個月了,基本家具也置辦了一些。
要住的話完全沒問題。
暨和北黯淡惆悵的眼神欻一下,閃閃發光:“住星海?”
“不回家陪爸媽了嗎?”
叢琦沉吟片刻,點頭:“沒事,吃飯還是回家吃,晚上回那邊就好。”
看來自己不用禁欲了。
暨和北激動得一把抱起叢琦。
“老婆,還是你心疼我。”
叢琦:“……”
算了,誤會就誤會吧。
她才不要告訴他,自己是怕他聽到父母牆角呢。
“對呀,咱們是兩口子嘛,我不心疼你心疼誰?”
叢琦笑得甜滋滋的。
抱住暨和北腦袋,厚著臉皮給自己貼金。
說完,還用力點了點頭:“我這麽體貼你,一會兒打掃屋子的活兒你一個人幹,好不好?”
“行,我一個人幹。”
叢琦笑得更甜了。
鼓勵的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老公你真棒。”
“你也棒。”
暨和北正沉浸在二人世界即將開啟的快樂裏,完全沒想到對方開啟了“甜言蜜語糊弄不死你”的被動技能。
還在想新房裝修完就做過一次開荒保潔。
哪怕窗戶敞了個把月,應該也髒不到哪兒去,提這個要求簡直在放水嘛。
越想越覺得叢琦可愛。
而叢琦看著傻笑的暨和北,覺得他也挺可愛,怎麽能那麽好哄呢~~
兩人幾句話間就把睡覺問題解決了。
不僅正兒八經的問題解決了,因為腦回路有一丟丟偏差,覺得“對方愛慘了自己”。
都獲得了極高的情緒價值,簡直雙贏。
結果到許慧英下班回家,叢琦還沒來得及說自己和暨和北不住家裏,就看到許慧英身後跟著一個女孩。
怯怯的,十六七歲像小白兔似的。
“媽,這是?”
叢琦眼神好奇。
對方眼睛一觸到她立馬躲開,手把衣服下擺揪成麻花了,看著特別膽小。
“你小舅家的許純。”
許慧英換好拖鞋,又找了雙備用拖鞋給身後的許純。
“……謝謝二姑。”
許純聲音很小。
道完謝,她拿著拖鞋不知所措。
叢琦瞥到她快露出腳趾頭的膠鞋,大概猜出了對方窘迫尷尬的心理。
“許純是嗎,吃飯了沒?我先給你下碗麵吧。”
說完,叢琦也把暨和北叫走。
“不是說媽不搭理那邊親戚嗎?”
暨和北把廚房門帶上,邊洗青菜邊問。
叢琦熟練地倒油,打雞蛋。
滋啦滋啦的煎蛋聲叫人聽不清客廳的動靜。
“不知道呢,不過媽帶她回來肯定有原因的嘛。”
如果是大姨家的人,來了都得被打出去。
壓根進不來自家家門。
因此,盡管叢琦還猜不出原因,但她一點沒擔心也不著急。
因為爸媽對那些人的態度這些年表現得很明顯,根本不可能因為賣慘或是威脅就動搖。
“加水。”
叢琦把煎蛋撈到碗裏,暨和北舀起水下鍋。
很快,鍋裏咕嘟咕嘟水開了。
丟麵,再放青菜,沒一會兒,香噴噴的煎蛋麵好了。
叢琦端著麵走出廚房。
發現客廳沒人,她往父母臥室看了看,門關著。
“北北,你把鍋刷了,我去看看怎麽回事。”
“嗯。”
叢琦把麵擱餐桌。
過去敲門:“媽,我進來咯。”
“琦琦,你把藥酒拿來一下。”
叢琦更困惑了。
但還是乖乖跑到客廳靠院子的牆腳拿出“藥酒”。
這藥酒可不是外麵賣的那種藥水。
而是一個啤酒瓶大小的玻璃瓶。
裏麵全是小指粗細的蛇和蜈蚣,少說也有十多條,什麽顏色的都有。
是爸媽還在鄉下時找村裏獵戶幫忙捉來泡製的。
叢琦不認識這些蛇什麽品種,隻知道家裏這瓶已經泡了二十年。
家裏人跌傷或者切菜受刀傷,就會倒一點藥酒擦傷口。
樓裏叔叔阿姨們也來借過。
塗了後對傷勢恢複速度有多大加持叢琦不清楚,但反正沒毒。
沒讓誰傷勢加重過。
用完就繼續添酒進去就是了。
她拿著藥酒進屋,許純趴在**,低著頭正小聲啜泣著。
叢琦抬眼,就看到她身上青青紫紫的傷。
後背還有幾條像是被什麽刺藤勾破皮的傷口,瞧著特別嚇人。
嚇得她當即倒吸一口涼氣。
“媽,這怎麽回事啊?”
她把酒瓶蓋子打開,小心翼翼倒出藥酒,遞給許慧英。
許慧英輕輕將藥酒塗在許純傷口上。
藥酒進入傷口必然刺痛難忍,許純咬著牙也不禁發出幾聲痛呼。
除了背上的傷,她胸口居然還有指甲印,青黑青黑的。
叢琦眼皮跳了跳,不會是被哪個畜生欺負了吧?
可這話也不好問啊。
看著這新傷疊舊傷,叢琦那麽不想跟許家人打交道的,都很不落忍。
暗暗罵打人的簡直不是人,是畜生。
“坐著,等藥酒幹了穿好衣服,我帶你去診所。”
“……嗯,謝謝二姑。”
許慧英示意叢琦出去,她出去後把臥室門帶上。
叢琦才想起麵還在外頭呢,她趕忙把麵端進爸媽臥室。
開門的一刹那,許純還嚇得瑟縮了一下。
待看清進來的人是叢琦,她稍稍放心了些。
怯怯喊了聲:“琦表姐。”
“呐,快吃吧,麵要坨了。”
叢琦微微頷首,把麵放在書桌上,就出去了。
見暨和北刷完鍋,在院子裏給自己的愛花澆水。
叢琦收回視線,小聲問老媽:“媽,怎麽回事啊?被欺負了,還是怎麽著?不報警嗎?”
“被你小舅媽打的。”
叢琦傻了,親媽把孩子打成這樣?
小舅也不管的?
“親媽把人打成這樣,警察也能管的啊。”
就聽許慧英悵然道:“許純說,前幾天下雨小區外街頭轉角電線杆斷了,你小舅排查情況,被高壓電給……”
叢琦對舅舅大姨都沒感情,但聽到一條人命就這樣沒了,心裏終歸不好受。
“啊,小舅他去世了?”
許慧英點頭。
“那,許純她媽打許純幹嘛?”
“怪許純告訴你小舅停電是因為路邊電線杆倒了。”
這理由……
叢琦不知道說什麽好。
隻覺得許純媽怕是瘋了,這也能怪許純頭上,還下手那麽重。
許慧英又道:“出事的也不止你小舅一個,還有同一個小區的王大友。你小舅媽怪許純,王大友家不知怪誰也怪她,說王大友年紀輕輕連個老婆都沒討就死了,是許純告訴大家電線杆的事,所以讓許純負責,必須嫁給王大友,給王大友守寡。”
叢琦瞠目結舌,差點尖叫出聲:“……冥婚?”
許慧英點頭。
她現在腦子都嗡嗡的。
心裏也很悶。
原本看到突然跑來的侄女,許慧英打算帶她吃頓飯就送她去車站。
但許純說她爸死了,她媽要賣她,還要打死她。
還撩開袖子給她看傷。
許慧英還沒從許宣平死了的消息裏回過神,就看到青紫交加的手臂,這麽多信息一瞬間灌進腦子裏,她難得沒了主意。
當時,許純沒說身上還有。
許慧英說帶她去診所,她怎麽也不願去。許慧英心裏又亂糟糟的,這才直接把人帶回家了。
哪曉得連背、胸都有傷,腿也有呢。
足見李玉芬的瘋狂。
大概是人死如燈滅。
許宣平一死,他過去的可惡冷血和不講親情再計較起來似乎沒了意義。
所以,在看到許純的傷時,許慧英的確心軟了。
暨和北從院子裏進屋,聽了好一會兒。
看丈母娘表情複雜,叢琦也是一臉不知道說什麽好的表情。
不得不提醒:“媽,你得問清楚她怎麽來的,有沒有人知道她來咱們家?她又沒成年,萬一她媽到時候告你拐帶她,她反而站在她親媽那邊呢?”
這種立場不定的情況在夫妻矛盾,子女和父母間都經常發生。
這姑娘的確很可憐。
可考慮到嶽父嶽母跟那邊的關係,暨和北難免擔心好心沒好報。
許慧英也在琢磨這點。
所以隻是先把許純帶回來,並沒決定好要不要收留她,要收留多久。
她打算等丈夫回家商量再看。
“小暨琦琦,你們放心,媽心裏有數。”
暨和北看出丈母娘沒有因一時心軟衝動做決定,也就沒再多嘴。
而是把兩人住星海花園的事說了。
叢琦怕媽媽多想,湊到她耳邊把自己考慮的點說了。
得了許慧英一個白眼,耳朵還遭了殃。
當著女婿麵,許慧英擰了擰她耳朵後沒像平時那樣訓她不著調:“也行,你那房間先給許純睡幾天?”
“可以啊。”
叢琦大方應了。
別說這是表妹。
哪怕是陌生姑娘被打成這樣還無處可去,讓叢琦借兩天屋子她也是願意的。
“不過,媽,如果,我是說如果她想留在榕城打工,你和爸……”
許慧英默了默。
道:“榕城不是誰的地盤,她想留當然可以留。”
如今不講究介紹信,更不講究供應糧,隻要肯幹活總不至於餓死。
說著,許慧英安撫的笑了笑:“我和你爸就是個老師,其實幫不上什麽忙,留她在家裏養養傷倒是沒什麽。”
至於讓女兒女婿幫忙?
許慧英從來沒想過。
她對侄女的遭遇很憐惜,但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並沒有大包大攬的意思。
他們在客廳裏說話聲音不大,但臥室裏的許純還是聽到了些許。
她吸了吸鼻子,淚水流進麵碗裏。
直到這一刻,提著的那顆心才漸漸落到了實處。
先前她很害怕,害怕塗完藥二姑就送她到汽車站。
也害怕二姑父和表姐會讓二姑趕她。
畢竟二姑跟自家,大伯家,大姨家那些恩怨,她都背得滾瓜爛熟。
如果二姑送她回去,她肯定逃不了一頓打,不僅挨打,媽還會當即把她綁到王大友家。
因為王大友爸媽說了,如果她不嫁給王大友害王大友做孤魂野鬼,那王家就要讓他們家沒根兒。
媽為了弟弟隻能犧牲她。
可許純不願意犧牲自己啊,她找不著人替她做主。
她嚐試過找派出所的公安,但對方以為這是家庭矛盾,母女吵架,好心找媽聊了幾句。
結果就是她又被打了一頓。
許純沒辦法,真的找不到誰可以幫自己。
這才大著膽子偷了家裏錢當車費,來榕城找二姑。
因為二姑和二姑父是家裏最有學問的。
她想,他們肯定有辦法。
如今,二姑願意在關鍵時候收留她一段時間,表姐沒有要趕她的意思,許純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而客廳裏,叢智淵也回來了。
見到客廳裏一家三個排排坐,廚房也沒有飯香味兒,立馬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
“慧英,你們坐這兒幹什麽呢,今晚不做飯啦?”
叢智淵將腋下夾著的書往櫃子上一擱,鼻翼微動,好像有煎蛋的味道。
許慧英把許純的事說了。
叢智淵思考片刻,沒有說妻子多管閑事,而是先認可她幫人的好心。
跟妻子說,他覺得讓對方留在家裏養幾天傷沒問題。
夫妻倆統一戰線後,才讓妻子把許純喊出來。
許純忐忑不安,小聲喊了句:“……二,二姑父。”
“許純,你的事琦琦媽媽跟我們說過了,你很勇敢,也做得很對。”
聽到二姑父誇獎,許純眼眶紅了紅。
“但你媽你大伯大姨跟我和琦琦媽媽不太對付,所以我們不好明著幫什麽,也沒那個能力幫你對抗親生母親,你明白嗎?”
他越說,許純臉色越白,以為二姑父要趕她走。
站那兒有些搖搖欲墜。
叢智淵瞧見了,也不忍心。
但有些話呢,就得先說明白。
“我和琦琦媽商量過了,你先在家裏養傷。等傷好了如果想留在榕城,那我們就幫你租個小單間,前麵三個月房租我和你二姑付,後麵的由你自己來,多餘的我們就幫不上忙了。”
這就是救急不救窮的意思了。
畢竟說是親戚兩家關係其實不尷不尬。
再想到當初幺女兒高燒不退,他和慧英求爺爺告奶奶,差點跪下求他們借錢人家都不搭理。
叢智淵就當不了聖人。
許純再可憐,他也沒辦法把她當親侄女那樣護著。
願意給“流浪”的她提供臨時住處,已經算全了她和妻子那點血緣。
許純沒想到峰回路轉。
頓時哭得稀裏嘩啦,感激涕零:“二姑父,二姑,謝謝你們,我以後會報答你們的,真的!”
叢智淵擺手,隻道不用。
既然許純得在叢琦屋裏住幾晚,叢琦便先到臥室收拾了。
她有一點點小怪癖。
床讓別人睡沒關係,但親手做的那些娃娃小玩偶,習慣玩的小東西和日記本卻不喜歡別人碰。
反正星海花園那邊不打算出租。
過陣子兩人還打算把這邊老房子改一改,叢琦幹脆把自己那些小玩意兒全收到星海的房子裏去。
暨和北拿了紙箱,叢琦將書桌上的東西一件一件往箱子裏放。
她遞一件到暨和北手裏,就要喜滋滋當一回解說員。
什麽這是誰誰誰送的,那是用什麽做的,還有那個是幾歲時爸媽送的生日禮物……
直到——
“哦~~看到沒,這個封麵我自己做的唷,這是我的日記——”
日記本剛到暨和北手裏還沒摸熱乎,立馬被叢琦拽了回去。
她反應這麽大。
暨和北實在很好奇這日記本裏都寫了些什麽。
“日記本?”
叢琦眼神遊移,不自在地咳了兩聲:“什麽日記,你聽錯了,這是我的筆記本。記錄錯題的。”
暨和北視線落在粉粉嫩嫩很公主風的表皮上。
微微一笑。
錯題本?
說謊不打草稿。
“原來如此,你讀書時這麽刻苦啊?”
暨和北記下日記本的樣子,沒拆穿她,而是順著叢琦的話誇她。
叢琦就是別人一誇尾巴就要翹上天的性子。
聞言警惕心豁然一鬆:“嗯嗯,錯題本我有好幾本。我當時可努力了,就差鑿壁偷光、頭懸梁、錐刺股。”
說到這兒,叢琦有點發愁。
萬一以後的孩子也隨自己怎麽辦?
哎,就算別的方麵有長處,可大環境就是“會讀書”的更吃香。
希望她能基因突變,隔代遺傳爸媽的腦子吧。
至於暨和北?
叢琦偷偷瞄他一眼,賺錢倒是挺厲害的,讀書嘛……
那就不清楚了。
“叢琦你這眼神怎麽回事?”
他居然看出了一絲絲嫌棄。
叢琦挑眉,沒有一點被察覺心虛,眉眼一彎,笑眯眯道:“愛你的眼神,感受到了嗎?”
“……收你的東西吧。”
叢琦嗯嗯兩聲,哼著輕快得聽不出原唱的曲調,將抽屜裏的化妝刷,化妝鏡全倒進紙箱。
那本平平無奇的“錯題本”一直沒放進來。
等到所有東西收拾妥當,本子還被她拿在手裏。
這讓暨和北更感興趣了。
難道裏麵寫著她學生時代暗戀的男生?
這個念頭在腦子裏轉瞬即逝,暨和北眼角抽了抽,心裏開始泛酸了。
“開車看著點路。”
“知道了,媽,你回去吧。對了,租房的事需要我做什麽嗎?”
“周邊那麽多家長租房陪讀的,你還怕媽找不著房子?”
“這不是怕你跟爸忙,騰不出手嘛。我過幾天到鋼管廠拍戲,感覺那邊挺多空房的。”
鋼管廠在二環牛市口那邊。
廠子挺大,分了三個區還是幾個區。
廠裏職工樓粗略一數就有二十多棟,每棟樓都是七層,每一層約莫十來間房,大都是三十平左右的小套一。
如今很多都寫著出租。
“也行,你有空就看看,不耽誤工作就好。”
“嗯嗯,媽媽,拜拜~~~”
叢琦上車,朝著小區方向揮手。
等車子駛離,暨和北才裝模作樣道:“租房何必舍近求遠,星海裏也有套一。”
“升米恩鬥米仇,星海花園的房子租金太貴,不適合她。”
“鋼管廠那一片是老區,麵積小又不好買賣。她若是找到工作,那兒的房租應該能負擔。”
“唷,看得挺明白嘛。”
叢琦反應過來了,他剛才故意裝善良試探自己呢。
心眼子真多。
她暗暗腹誹,立馬斜眼瞅他:“你小看我。”
“這不是看你和嶽母心太軟,怕你們掏心掏肺白付出嘛。”
對方說的那些求不求證其實沒任何意義。
暨和北是擔心這姑娘回頭成了白眼狼,白白辜負嶽母他們的好心。
叢琦哼一聲:“你小看我,還小看爸媽,他們又不是為了許純的感激和報答才幫她的。”
幫人怎麽能確定對方一定會感恩呢?
必然也想過人家領不領情的。
“媽這些年沒跟許家來往,說怨恨肯定有的。但我想……小時候,至少在大家還不懂事時肯定也有過姐弟情、兄妹情。現在人都死了,她幫許純,既有許純慘的緣故,肯定也是想起了沒翻臉前的那一點點好。”
說白了,三個月房租能有多少錢呢?
不到媽一個月工資。
通過這份“付出”給這段親情畫上句號,以後不再惦記對方的好與壞。
塵歸塵,土歸土。
叢琦覺得挺好的。
這點暨和北很認可:“嗯,你說得對。”
人老了容易念舊,也更心軟。
如今把心裏這一點點溫情可能造成的遺憾填了,等到七老八十才不會突然想念這些侄子侄女。
嶽父嶽母和叢琦應該沒想這麽深。
大概隻有他才會這麽功利。
暨和北苦笑。
“笑什麽?”
“……唔,猜你的日記,哦,錯題本裏有多少錯題,就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