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蕭瑜和周越

蕭瑜的工作範圍包括蕭固的私生活,但不包括解決他的生理需求。

她知道一個女人給男人做私人助理很容易引起誤會。別說異性了,同性也是一樣。公司來往的一位客戶,身邊就養了一個全包的男助理,來出差定的都是一間大床房。

新項目合同簽訂,即將步入正式軌道,在這之前蕭瑜先去了一趟蕭固前女友葉沐的畫廊。

其實畫廊是葉沐父親開的,葉沐是小老板,現在已經接管大部分業務,手下也有一男一女兩位助手,得力能幹。

蕭瑜沒有閨蜜,工作繁忙,新朋友舊朋友來來往往,發展到私交的不多,和葉沐成為朋友也是誤打誤撞,氣味相投。

蕭固常年在畫廊裏選購藝術品,有時候會定製,他尤其欣賞葉沐手下那個叫陸晟的青年畫家。而陸晟據說和葉沐也有過一段感情。

這就是蕭瑜佩服葉沐的地方,若她和張乾分手,必不會做朋友。倒也不是出於撕破臉要交惡的立場,而是大家不同行業,分開了怕是也沒機會遇見。再說在一起時都不常見麵,不在一起了似乎也沒有理由敘舊

蕭固和葉沐分手之後,他便很少親自到畫廊,不是蕭瑜來就是覃非來。

和過去一樣,蕭瑜在VIP室裏檢查油畫,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待確認後,葉沐讓人小心翼翼地包好。

蕭瑜不忙著走,葉沐親手煮了咖啡給她。

蕭瑜喝了口說:“蕭總誇我手藝好,他知道我是跟你學的。”

葉沐玩笑著說:“這算是睹物思人麽。”

葉沐很喜歡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連自己都會調侃,也不會避而不談她與蕭固的關係。於她而言,他們既談了感情,她還在生意上賺了他不少錢,這是好事。

蕭瑜也在笑,她和覃非都知道蕭固對葉沐難以忘情,雖然不知道這個“情”字有多深,衡量標準是什麽。但不管怎麽說,那和蕭固的利益是不能比的。

蕭固現在的未婚妻與他門當戶對,他們都需要這段聯姻的加持,感情有沒有無所謂。對方同意開放式婚姻,蕭固對此也可有可無,畢竟在這個圈子裏是司空見慣的事。但葉沐不願意,分手就是必然的。

葉沐問:“他最近怎麽樣?”

蕭瑜說:“老樣子,隻是比以前更忙了。”

葉沐:“還是要勞逸結合,又不是二十幾歲。”

蕭瑜:“前陣子蕭總還提起你,問我去沒去過你家。”

葉沐沒有和父母一起住,住的是單身公寓,和蕭瑜同一個小區。

葉沐父母早已離異,父親沒有再婚,交往過年紀很小的女朋友,母親是名噪一時的畫家,曾和小鮮肉學徒在一起過,如今與蕭固的小叔叔訂婚。

是的,沒有錯,就是蕭固的小叔叔。

葉沐安靜了一秒,倏地笑出聲:“他很介意麽。”

蕭固曾經提過要去葉沐家裏看看,但被葉沐拒絕。

蕭瑜說:“我記得剛開始看中這個小區的時候,我還問過蕭總的意思。蕭總說咱們都是一個人住,又談得來,相互能有個照顧,挺好。”

說到這裏,蕭瑜看了眼時間,起身道:“我該走了。”

葉沐一路送蕭瑜走出VIP室,助理已經先一步送畫上車。

但兩人還沒有走到門口,就在外麵展覽廳,蕭瑜瞄到一個人影。

蕭瑜有一瞬間的停頓,卻沒有駐足,視線在那人身上停留了幾秒,便若無其事地劃開。

那位男客人正在聽葉沐的助手介紹眼前的油畫,並未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當蕭瑜與他距離拉到最近時,剛好看到他一點側臉,平視的目光,挺拔的鼻梁上有一塊並不明顯的起伏。

還有從略帶鼻音的一聲“嗯”。

離開畫廊坐上車,蕭瑜緩慢呼出一口氣,一手扶著同樣放在後座上的油畫,透過前麵椅座的間隙看著路況。

蕭瑜囑咐了司機兩句,先去蕭固的別墅,再回公司。

油畫今天就要送過去。

後麵的路程,蕭瑜一直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道路雖堵,卻好像與她無關。

她記得那個大一的那個秋天,秋老虎來勢凶猛,不比夏天涼快多少。

她捂了一夏天的皮膚,幾天之後就黑了一個度。

曬傷的地方先是發紅,然後有點疼,塗了防曬霜都看不住那發了瘋一樣的紫外線。

開學不到半個月,係花係草就選了出來。

那個叫陸荊的男生,小麥色的皮膚,體型偏瘦但結實,笑起來一口白牙,頭發顏色偏淺,經常在操場上打球,意氣風發。

當時係裏大部分女生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她也從同學口中認識了這個陸荊。

陸荊、陸荊,她大學時唯一一個異性朋友,也是唯一一個意難平。

關係好是好,但是太好了些,令她總會產生一些不切實際,傷人傷己的想法。後來出社會斷了聯係,她反思過自己的問題,她真不該投入那麽多心力,也不必花心思去試探陸荊的想法。

她喜歡他,他也喜歡她,但他隻想和她做朋友。

現在想想,那樣沒有自我,隻一心要得到他的她,真是難看死了。

一段車程,蕭瑜收斂了心思,拿著後背鑰匙進門,洗了手將油畫拆開,掛到蕭固指定的位置上。

蕭瑜給蕭固去了信息,並拍了照片發過去。

沒多會兒,蕭固問道:“她怎麽樣?”

蕭瑜:“一切如舊,很好。”

蕭固沒有接這茬兒,片刻後說:“回頭帶周總過去,介紹的工作交給你。”

既然新項目是密切合作,兩家公司關係會更近,兩位老板的來往也要更上一層樓。

蕭瑜:“明白。”

……

連續幾天忙碌,張乾給蕭瑜打了幾次電話,不是在會議中,就是在見客戶。

蕭瑜回電的時候又趕上張乾不方便,大多是晚上,他在應酬。

這樣連著錯過,磨光了張乾的耐心,待終於聯係上,張乾提起海外培訓的事,還說已經定下來是他,問蕭瑜的意思。

跟他去,不跟他去?

“跟”,這個字眼就像是定義了附屬與犧牲,還是感情深厚的標尺。

蕭瑜自問,他們的交往程度絕不到將張乾和她的工作放在一個天平上衡量的地步,不是張乾不配,隻是時間還不夠成熟。

如果再多交往幾年,她或許會矛盾。

視頻裏,蕭瑜非常平靜且冷靜地告訴張乾:“我去不了,我的事業也在上升期,未來幾年對我很重要。錯過了這次,我以後或許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和張乾上次一樣的說辭,但張乾卻感覺受到冒犯,他又一次口若懸河地給蕭瑜講道理,指出男人與女人的不同,事業上升的高度也是有區別的。比如男人能爬到的台階,女人爬不到。男人能融入的圈子,女人很難進去。這不是他歧視女性,而是這個社會的的性別就是“男”。

蕭瑜明白張乾的意思,她不想與他爭論,這毫無意義。

其實就某個角度來說,張乾說得都對。現實與公平不公平,是否心服口服無關。現實就是現實,安靜地待在那裏,不會為任何人的脾氣、性格、思想改變。

“你說的有道理,但這是我的選擇。”蕭瑜如此說道。

張乾一時無力,又試圖說服她:“你想清楚了蕭瑜,你不能和你的工作過一輩子。不管是我還是其他人,你們之間總要做個取舍,不可能兩個人都閑著,或都忙著。你太要強了,如果我想當個閑人,我肯定很高興,但是那樣你也不會看上我對嗎?”

蕭瑜默默的沒有吭聲。

這大概是她的矛盾之一,一個沒有能力的男人她看不上,一個因有能力而忙碌的男人,他們之間要有人犧牲。但反過來,張乾恐怕也是一樣的。

張乾又道:“我不是大男子主義,我隻是希望你明白,這個社會有分工。生孩子的功能男人沒有,所以就注定了女人要完成這部分分工。就算你強悍到可以大著肚子完成高強度工作,也總得把孩子生下來吧,生完之後還要坐月子,要帶小孩……到時候就算你不想,你的事業也會暫停。爬那麽高做什麽呢?到時候會有人取代你,你的老板會有新的助理……”

蕭瑜就和過去一樣,耐心聽完張乾的所有苦口婆心,情緒一直沒有波瀾起伏,有時候還會走神。

直到張乾歇下來喝水,蕭瑜忽然發問:“你喜歡我什麽呢,張乾。”

張乾說:“你有很多優點,而且性格好。”

蕭瑜卻在想,不,她有過很長一段時間性格非常糟糕,患得患失,喜怒無常,隻是現在的社會關係沒有人見過。那些過去已經被她封箱了。

蕭瑜:“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喜歡你什麽?”

張乾:“我記得你說過,我有上進心,沒有不良嗜好,也不花心。”

蕭瑜:“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是個爽快的人,從不與人斤斤計較。”

沉默了許久,視頻裏張乾放下水杯,欲言又止了幾次,終於說:“我明白了。但是我隻是不想就這樣結束,我舍不得。”

蕭瑜笑道:“又不是以後都不聯係了。”

張乾點了下頭,他的確有遺憾,但他忍住了,沒有讓自己因無法掌控的發展而做出任何失態的舉動,更沒有說出難聽的話。就這一點來說,蕭瑜對這次分手是滿意的。

男人麽,有的是。

中國的男人比女人多幾千萬。

但性格相投,兩情相悅,感情想契的人,太少,太稀缺,鳳毛麟角。

如果是解決需求,露水姻緣就夠了。

如果要交心,需要大把的時間和心力,寧缺毋濫是更經濟務實的選擇。

結束視頻通話之後,張乾發來一段話,最後還有一句祝福。

蕭瑜回道:“也祝你得到你想要的,早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