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蕭瑜和周越
項目拍板的那天,蕭瑜按照蕭固的意思,特意定了蕭固常用來招待客人的某夜場包間,請雙方刷夜通宵。
這是一家夜店,比不得會所的規格,但勝在熱鬧,玩得開。
一樓是舞廳,都是年輕人,隨便吃吃喝喝都要四位數。二層有三間VIP室,包夜不算酒水都要五位數,而且有最低消費標準,遇到一些喜歡吵吵鬧鬧夜生活的客人,選擇這裏一定可以賓至如歸。
蕭瑜定了包間,點了酒和小吃,用一貫應酬的話術應付了半個小時,便起身到走廊接電話。
她不會在這裏久留,否則裏麵那些男人玩不開。
接完電話,蕭瑜又站在金屬搭建的走廊上回複了一會兒信息,一時並未察覺身後的包間門開了又關,直到旁邊多了一道人影。
蕭瑜側頭看了眼,是陸荊。
陸荊手裏多了支煙,很快點燃了。
蕭瑜又收回目光,看著手機問:“怎麽出來了?”
陸荊:“透口氣。”
蕭瑜回複完最後一句話,再度看他:“今晚的安排不滿意?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這種哥們兒聚會。”
陸荊沒有否認:“嗯。”
停頓一秒,他又說:“今天不行,晚點要去機場。”
蕭瑜沒接話,手機裏又傳來消息,她點開一看,是周越。
周越發來一個日期,問她時間。
蕭瑜看了看工作安排,那天可以騰出來,如實相告。
等回複完,就聽到陸荊開口:“我一直欠你一個‘對不起’。那件事,我確實該道歉。”
蕭瑜又一次看向他,吸了口氣,嗅到了香煙的味道,嗅到了這裏的酒精味兒,和四處勃發的躁動的荷爾蒙氣息。
她發現自己並沒有感到不自在:“我接受。這件事以後就不要提了。”
陸荊點頭:“好。”
蕭瑜看著他的眼睛,以及緊繃的麵部線條,回憶著當年迷戀他的所有細節,忽然問:“你說你該道歉,是因為你覺得傷害到我了,還是因為以後的長期合作?”
“都有。”陸荊沒有說謊,“如果沒有合作,我可能隻會偶爾想起來愧疚一下,不會主動做什麽。是這個項目推了我一把。其實當時我就想過和你說清楚,但這種事以我的經驗,不管我怎麽解釋,對方都不會好過,隻會更傷心,更恨我,所以……”
蕭瑜點了點頭:“所以你選擇冷處理。”
陸荊:“嗯。”
蕭瑜笑了下:“渣得明明白白,挺好。”
陸荊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分辨不出來蕭瑜這話是調侃還是諷刺。
這個瞬間,蕭瑜忽然釋懷了,隻是不知道這種“釋懷”是一時的還是永遠。
這幾年她心裏一直有道坎兒過不去,想起來就覺得難堪,不願回憶,卻又無法控製不去想,它們總是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跳出來提醒她。
如今看來,心裏更狠更渣的那個,反而過得更坦然。
她相信陸荊是愧疚的,隻是那種愧疚還沒有強烈到令他拿出實際行動去彌補什麽,而且嚴格來講,他也彌補不了。
陸荊這時問:“如果能回到那時候,你是不是恨不得不認識我,隻是普通同學。”
蕭瑜毫不猶豫:“是。”
陸荊:“可我從沒有騙過你。”
蕭瑜:“我知道,所以我不恨你。我恨的是我自己。”
陸荊似乎明白了,看她的眼神也變了。
蕭瑜:“原來你以為問題出在這裏?”
陸荊點頭。
蕭瑜:“我一直知道你感情生活很豐富,你很有女人緣,你當時找女朋友都不是奔著結婚去的,你年輕氣盛,你喜歡玩,你也玩得起。我從沒有誤會過你是個好男人。或者這樣說吧……”
蕭瑜想了想,舉了個例子:“當粉絲愛上偶像的時候,他們會追捧會讚美會不可自拔,直到有一天偶像塌房,有些粉絲會選擇回踩。因為他們覺得自己被騙了,被背叛了,他們無法忍受自己曾經粉過這樣的人。這裏麵的差別就在於,你沒有騙我,我也沒有回踩你,但我覺得無法麵對是真的。”
這還是兩人重逢以來,蕭瑜第一次對他說了這麽多話。
陸荊明白了,遂笑道:“看來再做朋友是不可能了。”
蕭瑜搖頭。
陸荊按掉了煙,伸出一隻手:“那就,合作愉快。”
蕭瑜看著他一副了卻心事的模樣,笑了笑,和那隻手握了一下:“項目順利。”
隨即蕭瑜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說:“先走一步,再見。”
陸荊:“再見。”
開車回去的路上,蕭瑜將車窗打開一點。
車速不快,小風湧進車廂,發出“呼呼”聲。
她想到陸荊今晚的表情,他的如釋重負,他的解脫。
真是很意外,又好像本該這樣。
電視劇裏經常上演的劇情是,有誤會的男人和女人會因為一些戲劇化事件的推動而轉折,比如他們一起經曆磨難,比如他們偶然得知對方的心酸故事生出同情,再比如他們有了共同的敵人而選擇站在同一陣線。
然而生活並非如此,生活到處都充滿著解釋的機會,發生在任何時刻,隻要雙方都有意願,一個想說一個想聽,一個想表達一個想理解,“問題”就解開了。
當然更多的情況是,表達的人不真誠,理解的人不真心,表麵的說和,背地裏誰也不情願。
看,機會就是這樣隨處可見,不需要任何轉折鋪墊,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
……
關於蕭瑜到底為什麽會喜歡陸荊呢,她一直都記得很清楚。
那是大一新生軍訓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盯著烈日站軍姿。
她被太陽曬得頭暈,休息時就和班裏的幾個女生就在一棵樹下歇了會兒。
女生們在聊天,而她覺得頭疼,像是中暑了。
那些笑聲此起彼伏,她們說班裏有個男生長得還挺帥的。
蕭瑜知道她們說的是誰,那個叫陸荊的男生。
沒多久,陸荊就被一個女生叫了過來,女生們笑著問他問題,他笑著回答。
他的笑容帶了點小壞,一邊唇角還有點若隱若現的酒窩。
其中一位女同學注意到蕭瑜許久沒有參與話題,又見她臉漲得通紅,正要問她,這時就看到她的迷彩服上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接著有其他女生發出尖叫,是樹上掉了蟲子下來,女生邊叫邊跳,快速離開那棵樹,將蟲子從頭發上抖下來。
其他女生也相繼起身,無人再有心說笑。
還有女生在叫蕭瑜。
蕭瑜後知後覺,茫然地看向她們,又看到她們指著自己的衣服。
她朝身上肩膀上看了看,已經有好幾隻蟲子落了下來,像是要在她這裏安家落戶。
蕭瑜也叫了出來,但她叫聲不大,她也沒力氣跳。
她跌跌撞撞地離開那棵樹,用手在自己身上拍。
蟲子抖落在地,毫無損傷。
“還有,還有……”有女生提醒她。
但那個位置她看不見,夠不到。
“別動。”陸荊來到她身後,這樣說。
蕭瑜一下子定住了,感覺到有一道很細微的觸感在背後劃過,很輕很迅速,那是陸荊的手指,他將毛毛蟲彈飛了。
然後,她聽到了陸荊在笑。
她回頭看他。
太陽在他身後,他咧嘴笑著。
她眯著眼,看著從他身後溢出來的陽光,看著那笑容,覺得更暈了。
她的腳下開始發軟,身體開始向後倒。
暈倒前她隻記得陸荊抓住她的手,另一手護住她的肩膀,防止她栽到地上。
同學們都圍了上來。
現在回想起來,這件事真是不值得一提。
如果它發生在別人身上,她隻是一個看客,一個旁觀者,她不會有任何特別的感覺。
如果是在電視劇裏,它需要各種鏡頭語言去渲染,將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小事裝飾成浪漫的初相識。
然而作為當事人,它在蕭瑜心裏折射出出美好的拋物線,她記住了那天恐怖的溫度,那熱氣上頭地頭暈目眩,那自背後輕輕劃過地觸碰,還有那耀眼的笑容。
再後來,再後來……
大一開學還不到一個月,蕭瑜和陸荊變成了班裏關係最好的異性朋友。
有男同學問陸荊,他和蕭瑜是不是所謂的“先做朋友再做妹,然後再做小寶貝”。
陸荊說,蕭瑜性格大氣,不矯情,和她做朋友沒有壓力。
這話反倒成了一股壓力,壓在蕭瑜頭上。
陸荊還真沒把她當外人,他要追的第一個女生,就是同班的,還和蕭瑜一個宿舍。
他讓蕭瑜幫他探探口風。
蕭瑜照做了,告訴他,那個女生有男朋友了,是高中同學,上的也是本市大學。
陸荊笑著說:“哦,那就好辦了。”
蕭瑜不理解:“她都有男朋友了,你要幹嘛?”
陸荊:“橫刀奪愛啊。”
陸荊表現得理所當然,似乎這在他看來不是什麽抹不開麵的事,更沒有道德包袱。
蕭瑜:“我可不幫你。”
陸荊:“不用你幫,女朋友當然是自己追。”
結果當然是追到了,還轟動全班。
他們是班裏的第一對班對,女生們惋惜,男生們羨慕。
隻有蕭瑜感到鬱悶。
陸荊和大學裏第一個女朋友的交往故事,蕭瑜幾乎每一件都知道,而且還有參與。
一個多月後的某一天,女同學就讓蕭瑜幫她打掩護,因為女同學晚上不回宿舍住,還說是和陸荊一起。
蕭瑜當時正要去洗澡,聽到這話站住了,她拎著小籃子站在原地,詫異地看著女同學,好一會兒才問:“你們……做過了?”
女同學不好意思地點頭:“啊,就,這不是很正常嘛。”
女同學沒有給蕭瑜接受現實和舔傷口的時間,很快又央求她。
蕭瑜頂不住,同意了。
那天晚上,宿舍裏餘下三人,話題始終圍繞著他們倆。
蕭瑜側躺著,心裏一陣陣針紮一樣地疼。
她知道他們很甜蜜,室友們很嗨皮,而自己很可笑。
煩躁的是,沒有人理會她的感受,而她也不希望被人發現她的在意。
諷刺的是,這種鈍刀子割肉的虐感,竟然滋生出一種令人上癮的痛覺,又不想經曆,又欲罷不能,像是狗血電視劇裏那種男主角終於“重見光明”注意到女主角的爽感。
腦補了一會兒,是很爽。
但當她告訴自己那都是假的,不會發生的時候,爽感又消失了,餘下一陣空虛。
蕭瑜閉上眼睛,竟然沒有失眠,依然照常入睡,伴隨著那些複雜的情緒。
那時候的她真的很純,也很蠢。
無論怎樣,都回不去了。
本文篇幅比較短,所以不會有跌宕起伏的大劇情,也不會有“蕭瑜和陸荊”的分卷,就是“蕭瑜和周越”一直到底,這麽明顯的暗示就不用多說了吧?
下一章應該在周三或者周四,因為正在更的另一篇文這幾天要完結,周一要交稿,周二有事安排。
再往後應該是一周三更,可以保證質量,不會坑(我還沒坑過),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