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竇文誌在季家門口轉悠了半天, 最後又慢悠悠轉回了竇家。
趙淑背著虎寶在門口劈柴,四周都是從山上撿來的柴火,東一堆西一堆地擺在地上, 原本寬敞的院子被這胡亂擺放一通後, 顯得狹窄又淩亂。
瞥到門口的背影, 趙淑把手裏的斧頭插在木樁上,趕緊衝竇文誌擺擺手:“文誌呀, 快過來, 幫娘把虎寶抱下去, 這小東西, 背時間長了還可累了嘞。”
竇文誌打算回屋裏躺一會兒呢,不耐煩地咂了咂嘴, 他過去不情不願地把虎寶抱下來,盯著懷裏的小嬰兒看了半晌。
孩子小, 皮膚本來就嫩,以前還被季蘭君養得那樣好,看起來胖嘟嘟水靈靈的。
一看就知道是平時吃的用的沒少花在他身上。
以前竇文誌要什麽有什麽的時候,倒不覺得家裏多個孩子有啥不好,現在大房子沒得住, 連口酒都不能隨時隨地喝,反而對一個小孩兒挑剔起來,“娘,你說咱們現在過得又不是那麽好, 你都一把年紀了,怎麽還要帶這麽個小孩兒啊。”
趙淑哪想得到小兒子是在想什麽, 還以為竇文誌心疼她呢,“沒事兒, 娘這輩子就是勞碌命,把你們幾兄弟拉扯大了,又要拉扯這些小的,但看著你們好,娘再累也值得。”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說我們做孩子的,誰希望看到你辛苦呢。隻是我覺得我哥這個事有點欠考慮,他□□,媳婦又離了,還不是隻能拿給你帶,這虎寶你養得再親,終究不是咱家的血脈啊!”
質疑到虎寶頭上,趙淑肯定不高興了。
她把手裏的砍柴刀插在木樁上,板著臉說:“臭小子怎麽說話呢!生恩大於養恩,虎寶是烈士子女,知道我們把他養大鐵定是能記得咱們的好。”
竇文誌不以為意,“烈士子女?季蘭君並不也是烈士子女,你看她那樣像是記得咱們好的人嗎?而且這虎寶和咱家人長得一點也不像,以後誰知道他會不會有什麽想法。”
現在在竇家,虎寶可是趙淑心尖尖上的肉,她以前疼的幺兒也要往後稍稍。
而且這臭小子居然還拿虎寶和季蘭君比,可真真是氣死她了!
一把把虎寶搶回懷裏,趙淑沒好氣地推了竇文誌一下,“你一張嘴別在這裏瞎胡咧咧,誰說虎寶長得不像咱家人,我看他和你二哥長得像,你二哥小時候也最讓我省心,哪像你!”
眼看趙淑是真把這外人的孩子當寶貝,竇文誌懶得和她吵,擺擺手回屋裏睡覺去了。
這一覺睡了一下午,竇文誌起來吃了個飯,這裏轉悠,那裏逛逛,天就黑了。
這年頭農村路上還沒有路燈,天隻要黑下來,整個大隊隻能看到每家屋裏傳出來的光亮。
第二天上工早,各家各戶在晚上把事情做完,也就上炕休息了。竇文誌一直等到全家人都去睡覺,等他確認大夥都睡著以後,偷摸從屋子裏溜了出來。
夜晚田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竇文誌拿了個小電筒照明,得虧是他對這條路熟,沒一會兒就摸到了村尾。
周圍的人家早已歇下,隻剩下了深夜裏田間生物偶爾發出來的聲響。竇文誌站在季家門口,觀察了一會兒,去旁邊找了兩塊石頭墊在腳下,雙手撐著土堆矮牆,一翻身就跳了進去。
竇文誌在季家住了這麽長時間,對房子的布局了然於心,翻進來後就輕車熟路地往堂屋方向走。
才走了沒幾步,他忽然在黑暗中看到兩個綠色的熒熒光點,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一聲洪亮的“汪汪汪”打破了這夜的沉寂。
***
季蘭君自從帶了兩個女兒回季家住,就十分注意安全問題。
她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小孩兒,住的還是靠村尾的位置,要是真的出了什麽事,就怕到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所以一搬過來,她才盡快拜托李有才幫她找一條大狗。
狗是養著了,季蘭君還是希望不要有用到狗抓賊的時候。
季蘭君向來淺眠,院子裏的犬吠聲響起後,她猛然從夢中驚醒,恍惚了片刻,立即從**蹦了起來。
喜悅和喜樂睡眼惺忪地從**坐起身,還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就被外頭的狗吠以及男人的喊叫聲嚇了一跳。
喜樂揉了揉眼神,連忙鑽到季蘭君懷裏問:“娘,怎麽了?”
喜悅突然就精神起來,站在炕上指著外麵,“娘,你聽季小蛋在外麵喊!”
在寂靜的黑夜裏,即便是微弱都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外頭的犬吠一聲接一聲,其中還夾雜著男人的叫罵。
季蘭君一下就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
她讓喜悅和喜樂在炕上坐好,“噓”了一聲,壓低嗓音說:“你們兩個乖乖在房間裏,不要發出聲音,娘出去看看,如果有其他人進屋裏了,你們就大聲喊娘知道嗎?”
喜悅和喜樂一時沒明白發生什麽,可她們已經習慣聽娘的話,二人乖乖地點了點頭,肩並肩在炕上排排坐。
外頭的季小蛋還在叫,季蘭君一直防著今天這樣的事發生,早在屋裏放了木棒。
拿起一根趁手的工具,她把門推開,看到季小蛋和一個黑影在院子裏亂竄。夜色太黑,她看不清楚來人的容貌和穿著,隻見對方被大狗追得滿院子亂竄,跑到土牆邊,一躍就翻了出去。
季蘭君嚇了一跳,死死抓住手中的工具,猶豫著要不要走上去看個究竟,便聽到木門拉開的聲音,對麵院子裏躥出來一個人,高高舉著掃帚,衝出來朝目標猛猛打了兩下:“有賊啊!進賊了!我叫你偷東西,想進屋偷東西是吧,看老娘不打死你!”
聽著對方的聲音,季蘭君才認出來那是楊寶珍。
說那時快,她趕緊跑出院子,楊寶珍拿了個半人高的掃帚,使勁地揮打著,那賊還想和楊寶珍搶掃帚,結果被她一掀,就給掀倒在了地上。
他大概是沒想到對方一個女人力氣竟然會這樣大,結結實實挨了幾下後,隻能求饒:“別打了,別打了,我不是賊,我沒偷東西!”
楊寶珍才管不了這些呢,她被狗叫聲吵醒,一出來就看到這個人屁滾尿流地從季家翻出來想要逃跑,就算他不是賊,那能是什麽好人?
“你不是賊?那大晚上跑人屋裏作甚!不是想偷東西,就是想做流氓!”
“別打了,我都說了別打了!”
季蘭君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走上來拉住楊寶珍,“嬸子,你先等一下,我怎麽聽著他這聲音有些耳熟呢?”
楊寶珍這才停下手上的動作。
剛才又是狗叫,又是在外頭邊打邊喊,住得進的人家都從**爬起來去一看究竟。
這年頭鄰裏關係近,又是一個大隊的,你家幫我我家幫你成了習慣,聽到有人喊賊,大夥要麽提著棍子,要麽拿著煤油燈和電筒,趕緊跑出來看情況。
這頭季蘭君看到大夥靠近,生怕惹出什麽不好的傳言,舉起棍子朝那賊身上一陣亂打:“我打死你個小賊,叫你偷東西!我打死你!”
楊寶珍愣了一下,跟著季蘭君的動作,又往那人身上招呼了幾掃帚。
村民們三三兩兩地走過來,問道:“誰家進賊了啊?”
季蘭君邊打邊回答:“這個賊,剛才翻我家院子裏去偷東西,得虧我家裏養了條狗,不然還不知道要被偷去多少東西呢!”
現在大夥都講究勞動最光榮,對這種小偷小摸的行為十分深惡痛絕,也每個人上來攔著季蘭君和楊寶珍不讓打。
竇文誌方才在院子裏被那條惡犬咬了不說,現在還被打得還不了手,隻有抱頭喊著:“別打了!別打了!”
“現在知道叫人別打,那你怎麽想不清楚做賊呢!”
“我沒偷!我是竇文誌!我沒偷東西!”
季蘭君手上動作一頓,在聽到他名字的瞬間,隻覺得一陣火氣往天靈蓋冒,手上的棍子差點拿不穩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是看她們母女好欺負嗎?
楊寶珍察覺到季蘭君的不對,手上打人的動作更狠了點,扯這嗓子嚷嚷:“你說沒偷就是沒偷?這深更半夜跑去人家被主人的狗給咬出來,不是偷東西是什麽!”
季蘭君恍惚了兩秒,猛然反應過來,邊打邊喊:“都被抓到了還不承認,信不信我送你去派出所!”
“我真的不是賊……我是竇文誌,大隊長家的文誌啊!”
……
一時之間,四周都是三人的叫喊。
甭管竇文誌怎麽報名字,季蘭君和楊寶珍就跟沒聽見似的,反複問他為什麽做賊。倒是旁邊有人終於聽清楚竇文誌說的話,趕緊上來攔住二人:“等等……我怎麽聽到這個賊說他是文誌啊?”
“什麽?”季蘭君驚訝道。
有村民拿著電筒往地上的人臉上一照,“哦喲”了一聲:“還真是大隊長家的文誌,蘭君,這不是賊,是你小叔子啊!”
季蘭君一臉震驚,湊上前去瞧一瞧。
在手電筒的光下,竇文誌一張受傷的臉慘白慘白的,看來他剛才真的被打得很慘,臉頰上是掃帚劃出來的血道道,眼角嘴角都是淤青,整個人躺在地上,用手擋在眼前哀嚎。
季蘭君往後一縮,十分詫異地說:“呀!還真是文誌,可是你怎麽一大晚上不睡覺,跑我家院子裏來偷東西啊!”
季蘭君清楚,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女兒住,家裏晚上進了賊,又是這麽大張旗鼓地抓住,不把對方當賊的事給釘死了,就怕以後會生出許多閑話。
而事情到這節骨眼,竇文誌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來偷東西的,忍著身上的痛,翻身坐在地上哭著道:“二嫂,雖然你和我二哥離婚了,但是我還是喊你一聲嫂。我哪裏是什麽賊啊,我是突然想著有個東西放你家裏一直都沒拿走,才想過來拿的,你怎地……怎地還放狗咬人呢!”
楊寶珍哼了一聲:“什麽東西非要你這深更半夜,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過來拿,大白天的見不了人嗎?”
季蘭君一聽楊寶珍這話,便知道對方這是幫她呢,趁機道:“文誌,你已經老大不小了,對自己做的事要負責任,我讓你搬出去以後,這屋裏的東西已經全部清理過了,可沒有貪你一分一毫。要不是你這深更半夜地從外麵翻進我家院子裏來,我家狗怎麽會咬你呢?”
“冤枉啊!真的是冤枉!”竇文誌哭喊著,“我什麽東西沒見過,犯得著去你那兒偷嗎,我就是去拿我的東西!”
“那還真是奇了怪了,你口口聲聲說是拿東西,一定要選這個黑燈瞎火的時候?要是選個白天,也不至於看不清楚是吧,就說剛才,要不是大夥提醒我,我還不知道抓的賊就是你呢。”
季蘭君又是一通輸出,懟得竇文誌啞口無言。
周圍的村民們差不多摸清楚是什麽情況。
竇文誌本來就是個無業遊民,平日不會下地幹活,也不會幫襯家裏人,多半是想去季蘭君那裏偷摸點什麽好東西,給人當麵抓住了。
可他畢竟是竇大全的兒子,在朝陽大隊,誰不給大隊長幾分麵子啊?
這不,人群裏就有人開始勸道:“蘭君,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文誌可能真的是要來拿什麽東西。都這麽晚了,要不就先放文誌回去,明兒個天亮了再說。”
“是啊,平白說家裏進了賊,你家東西是少了什麽不?”
季蘭君聽到狗叫的那會兒已經被嚇了一跳,發現是竇文誌夜闖她家,心裏頭更氣了。
他才剛從派出所裏放出來,這才多久就開始鬧騰?不就是看她一個女人好欺負。
現在抓了個現行,還要放他回去,合著沒有偷到東西,她和兩個閨女沒有出什麽意外,事情就過去了唄?
她才想著怎麽回懟,旁邊楊寶珍掃帚往地上一杵,張口就罵:“不叭叭兩句生怕不知道你們沒腦子是吧?人抓個正著,難不成要家裏真被偷了,才算進賊?正經人會大半夜翻別人家門啊,我大半夜翻去你家你願意不?”
“你個瘋婆娘,這裏有你什麽事。我這是提醒蘭君別把事情鬧大,好心當成驢肝肺!”對方胡咧咧地罵了兩句,看季蘭君完全沒有要說什麽的模樣,又嘀咕著什麽“狗咬呂洞賓”之類的話,提著煤油燈回去了。
現在可是當場抓住了竇文誌,季蘭君當然不想放過他,冷笑了一聲就說:“行啊,竇文誌,既然你說是你什麽東西落我家了,那去找你爹娘,我們好好說道說道,省得回頭你還倒打一耙,說我把東西給昧下了。”
竇文誌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會兒怎麽可能季蘭君說什麽就是什麽,坐在地上擺了擺頭說:“不去。”
季蘭君懶得和他囉嗦:“不去也行,反正大家夥也看到了,是你翻去我家院子裏,被當成賊抓,那我們再去一趟派出所,看警察同誌們怎麽說。”
***
竇大全和趙淑一大晚上被人擾了清夢不說,醒來還發現兒子被人打得鼻青臉腫,包括身上的衣服,都髒得沒一處是幹淨的。
竇文誌之前被季蘭君送進派出所,這才剛出來沒多久,傷都沒好完呢,現在又成了這樣。
方才被叫醒的怒氣瞬間被心疼替代,趙淑上來捧著竇文誌的臉就哭道:“兒啊……你怎麽了?怎麽會被打成這樣,明明睡覺前還好好的呢!”
“娘!娘你可要替我做主啊!”竇文誌見到趙淑,心裏的委屈全部湧上來了,“季蘭君……季蘭君這混賬女人,放狗咬我不說,要把我打成這個樣子,我們竇家是做了什麽孽,怎麽會招到這麽一個女人啊!”
常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然而竇文誌哭起來能和孟薑女有得一拚。
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掉,趙淑和竇大全差點眼前一黑,怎麽又和季蘭君扯上關係了?
這時,季蘭君牽著兩個女兒,走上前來說:“文誌,訴苦可不是像你這樣訴苦的啊。你說我放狗咬你之前,怎麽不給你爹娘說清楚你大半夜翻我家院子裏想偷東西呢?”
竇文誌反駁:“我沒偷東西!”
“正好,你當時可是當著大夥說你要去我那裏拿你的東西,你說說,你有什麽玩意兒放在我家了,非得大半夜去拿不可?”
聽到季蘭君咄咄逼人的話,竇大全隻覺得頭疼。
這敗家兒子,惹誰不好非要去惹季蘭君。文華離婚都已經惹得人在背後說閑話了,他這還大半夜跑人那裏去?
跑就算了,還當著大夥的麵被人抓個正著?
竇大全登時氣得想把這傻子修理一頓,可看到他滿臉的傷,終究還是心疼占了上風。
他上前來擺了擺手,對季蘭君說:“蘭君,這樣,你先甭管這小子說什麽,你把事情經過先給我說一說,不然你們都自己說自己的,我也沒辦法評判個什麽。”
“行啊。”季蘭君當然樂意了。
把今晚發生的事前前後後給竇大全說了,季蘭君想看看這家人還能想出什麽惡心人的招數。
不出她所料,在她說完以後,竇大全詢問竇文誌:“你說你去蘭君家找你的東西,你還剩什麽東西放在那裏了?”
竇文誌坐在竹凳上,眼神飄忽地到處亂看,半天從嘴裏擠不出一句話。
季蘭君說:“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說有東西在我家嗎,怎麽現在不說話了?”
“那畢竟是你家,誰知道你會不會把東西藏起來,說沒有看見呢!”
趙淑早因為季蘭君憋了口氣,今個兒夜裏兒子還被她打成這樣,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氣,幫腔道:“現在屋子是你住進去了,裏麵有什麽沒有什麽還不是由你說,可憐我們文誌被你打成這樣,不賠文誌醫藥費,我要你好看。”
“要醫藥費是吧?那我們就去派出所,反正這麽多人看見了,竇文誌這盜竊罪怕是跑不掉,等進了牢裏,警察同誌讓我賠多少醫藥費我都賠。”
若是別人說去派出所,那多半是有嚇唬的成分在,然而季蘭君可是親手把竇文誌送進去過一次的人。
剛才竇文誌願意來找竇大全,便是怕季蘭君真又找到派出所去了。
所以說竇大全才頭疼啊。
以前虧他還覺得季家這丫頭是個識大體的,誰料,瘋起來居然這麽六親不認,講究一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要是她再這麽一鬧,回頭文誌真被人說成賊,別說以後娶媳婦了,怕是他這個大隊長的身份都會被影響到。
狠狠地吸了兩口氣,竇大全讓趙淑和竇文誌安靜,抬眼瞥了瞥季蘭君:“蘭君,再怎麽說咱們以前都是一家人,文誌上次也因為你的原因進了派出所,我看這次咱們還是不要讓人看笑話了。你想想,文誌在你家也住了不少時間,人吃醉了酒,還以為自己沒搬出來,這也能理解不是?”
竇文誌覺得奇怪,“爹,你亂說什麽呢,我沒吃醉酒,就是這瘋女人放狗咬我的!”
竇大全真的服了他這傻腦瓜,“你給我閉嘴行不行!”
季蘭君這一聽,把竇大全的想法猜了個七七八八。
這也符合她對竇大全的認識,為了處理一些事情,他願意保持表麵的平衡,也願意做一些讓步。
所幸家裏這次沒有丟什麽東西,她和喜悅喜樂也沒受傷。
反倒是竇文誌被狗咬了不說,還被她和楊寶珍一頓亂揍。
看著竇文誌那張被掃帚刮花的臉,季蘭君冷笑了一聲:“如果隻是跑錯了,沒有偷東西的想法,那當然不至於鬧到派出所,隻是……”
竇大全問:“隻是什麽?”
“隻是不向大隊裏說清楚說明白,就怕大家真認為大隊長家出了賊。我看文誌還是當著整個大隊做一個書麵檢討,為嚇到我們娘仨的事道個歉,同時也向大隊裏表示,大隊長家家風嚴明,是吧?”
讓竇文誌當著整個大隊的人做檢討?那還不如讓他死呢!
身上這些傷口,竇文誌都沒來得及和季蘭君一筆一筆算,她還想讓他繼續道歉?她是什麽道歉精啊!
竇文誌正要表明自己的骨氣,可竇大全已經先他一步,絲毫不猶豫地答應:“好,檢討就檢討。”
“爹?你居然答應她?!”
“好了,一切都聽我的安排,”竇大全恨鐵不成鋼地往竇文誌頭上拍了一下,看向季蘭君,“時間不早,我也答應了你的要求,就不送了。”
季蘭君瞥了竇文誌一眼,牽著兩個女兒,慢悠悠地離開了竇家。
等到明天竇文誌當著大隊做檢討,看到他傷成那樣,這村裏多半不會有人敢來打她的主意了。
思考間,她聽見喜悅問:“娘,我好困,我們可以回家睡覺覺了嗎?”
“當然可以了,我們現在就回家睡覺。”
話音落地,她們娘仨走出竇家大門,季蘭君聽到有人在旁邊喊她:“季丫頭,季丫頭!”
周圍黑漆漆的,隻有旁邊傳來煤油燈微弱的光源。
她扭頭望去,發現那竟然是楊寶珍。
“嬸子?你怎麽還沒回去啊?”
來竇家的時候,楊寶珍擔心她的安危,執意要跟著過來。季蘭君還以為把她送到竇家,楊寶珍就回去了,難道她一直在這屋外麵等著?
楊寶珍說:“我覺得你這前夫家一家人不是什麽好相與的,怕他們欺負你,我好進去幫你的忙。”
說完,她還揮了一下手上那個大掃帚,在這黑夜中,有種詭異的可愛感。
今晚從驚嚇到憤怒,再到和竇家人打交道的疲憊,在這一瞬間,因為這樸實的溫暖而頓時間煙消雲散。
季蘭君開心地笑出來,“這家人才欺負不了我呢,現在事情已經擺平了,咱們回家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