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事實證明再過半個鍾頭, 嚴劭還是不想起來。
他不起來,金春慧起來, 看不清屋裏任何東西,隻能靠著手摸來摸去找衣服穿衣服以及下炕。
嚴劭終究是看不下去,坐起來跟著下炕。
金春慧故意摸來摸去就是為了讓他擔心,然後跟著起床。
煤油燈點亮後,夫妻倆去到廚房,金春慧倒熱水給嚴劭洗臉刷牙, 讓他泡個手,她要給他擦藥膏。
這手比平時紅腫不少,幸好沒有破皮流膿。
嚴劭也就肯在媳婦麵前示弱了:“難受。”
“晚上睡覺前擦藥膏, 明天就會好很多……你這次是為什麽好幾天不回家?”
“邊境出了點事。”
“這樣啊,那鄰省的災情控製住了嗎?”聽到是邊境的事,金春慧不再多問了。
他能活著回到家裏,她就該感恩了。
災區的情況應該是好很多了吧?
都不用她們再做窩窩頭了。
她希望天災早點結束,然而平安縣冬天寒冷, 鄰省也寒冷, 隻是雪災過去了,冬天依舊難熬,想想就揪心。
嚴劭:“應該控製住了,我不是非常了解。”
他沒前往災區, 具體情況還得之後去部隊才能了解到。
家裏的鍾就放在廚房, 金春慧借著煤油燈的燈光看見時間了。
淩晨兩點半, 還能聽見外麵寒風呼嘯的聲音。
金春慧這回沒等藥膏好好吸收,催丈夫去小解。
他小解的時候, 她仍是在一旁盯著,就差把他盯出個窟窿來了。
嚴劭先上炕, 金春慧讓他晚上睡中間,她把他的衣服褲子靴子都放煤爐邊上,烘暖和點,明天穿上舒服。
嚴劭沒睡中間,他覺得中間是最擠的位置,所以一直躺外邊,媳婦過來了,他坐起來,等媳婦躺被窩裏,他再熄燈睡覺。
金春慧躺被窩裏,喊丈夫快點進來,別在被窩外頭磨蹭。
終於能睡覺,夫妻倆反而清醒了,他們都默契沒開口說話,也沒有要進行夫妻生活的意思。
不知道幾點了,金春慧慢慢睡回去。
大早上夫妻倆都睡遲了,是年年小朋友憋不住想噓噓,把媽媽喊醒,夫妻倆才醒來。
金春慧抱著女兒下炕,讓丈夫睡裏麵去。
嚴劭醒了,但是眼睛睜不開,臉埋在自己胳膊上,甕聲甕氣道:“我待會兒送年年去幼兒園,不睡裏頭了。”
還惦記著小孩上幼兒園呢,金春慧憑感覺時間已經不早了:“你繼續睡,我送孩子去幼兒園。”
她的感覺沒錯,在她帶孩子小解完,去看時間的時候,發現已經八點半了。
幼兒園最早六點半,最遲九點到園,因著丈夫幾天沒回家,每天早上都是金春慧送孩子去幼兒園,她想到丈夫隨時可能回家,就在老師這裏提前請假了。
請假理由是孩子爸爸最近外出做任務,保不準什麽時間回到家,孩子整天念著爸爸,爸爸要是回來了,會讓孩子和爸爸小小團聚半天。
可能是上午,可能是下午,上午的話,孩子就不來幼兒園了,午休送過去,下午的話,吃午飯前把孩子接回家。
今天她是要堅持把孩子送到幼兒園的,騎車載小孩難度太大,地麵結冰,不小心連車帶人翻到地上。
走路送孩子,按她的蝸牛速度,能走十幾分鍾,還要做早飯給孩子吃,今天一定會遲到。
為什麽不幹脆午休後送孩子去幼兒園?
她要做件事情,不能讓孩子瞧見了。
既然她去送孩子,嚴劭不再堅持,睡回去了。
他這一覺睡到了下午一點鍾,剛醒來炕上隻有他,睡覺屋裏也隻有他。
嚴劭啞著聲音喊媳婦。
“你醒了?你的衣褲靴子。”金春慧把他要穿的衣服褲子拿給他,去廚房了。
去廚房燒火,柴火都在灶膛裏了,就等著他醒來點火熱飯。
嚴劭把該穿的穿上,去廚房洗漱。
“慧慧,我這回真餓了,午飯管夠嗎?”嚴劭擠好牙膏,刷牙前問一句。
正坐在灶膛前燒火的金春慧:“管夠,昨天我給自己燉的排骨,今天都能進你的肚子裏了。”
她不是很饞肉的人,在食堂吃了三四天窩窩頭配大白菜,不饞肉的人都開始饞肉了,給自己和孩子做了燉排骨,加了土豆黑木耳。
想著丈夫可能會來,多燉了點,丈夫不回來,她就分幾頓吃。
嚴劭聽到有排骨,饞蟲被勾出來,餓得更厲害了,拿著牙刷牙杯去外頭刷牙。
他蹲在屋前刷牙,刷到一半看見團長從自家屋裏出來。
兩人眼神對上,在團長張口要說話前,嚴劭趕緊將嘴裏的牙膏沫子吐出來:“我剛睡醒刷牙,從淩晨回家到現在都沒吃過飯,有急事等我吃完飯,大概一個鍾頭後說,沒急事等我明天回部隊再說。”
唐利民:“得了,吃你的飯去。”
他沒說事情,騎著車回部隊了。
嚴劭繼續刷牙,刷完牙進廚房,把廚房門關上,窗戶也一起關上。
今天太陽挺好的,廚房窗戶紙貼得不厚,光能透過窗子照進屋裏。
金春慧剛才聽到動靜了:“碰到你們團長了?”
“嗯,我刷牙的時候,他從自己家裏出來。”他怕團長說出他現在不愛聽的話,趕緊出聲讓團長打住。
注意到丈夫想要掀開鍋蓋的動作,金春慧出聲阻止:“你把鍋蓋打開,冷氣跑進鍋裏,飯熱得更慢,餓了打開廚櫃,自己拿點餅幹墊肚子。”
嚴劭把手收回來,搬個小板凳坐在媳婦旁邊:“不墊肚子,等飯熱好,直接開飯,除了燉排骨還有別的好吃的嗎?”
“還有蒸蛋羹,鹹的,剩下就一盆米飯了。”鹹蛋羹是她自己想吃,他不見得多愛吃蛋羹。
“你吃了嗎?”
“我吃了早飯,午飯等你醒來一起吃。”
“還是媳婦對我好。”
“待會兒就不覺得我對你好了。”
嚴劭現在還不明白意思,等開飯終於明白了。
“我的手沒問題,你看,沒哪裏斷了,最多就是有點紅。”嚴劭朝媳婦伸出自己的兩隻大手,讓她看自己的手,真的一點問題也沒有。
金春慧先不理會他的話:“啊,張開嘴巴。”
她把吹涼的土豆喂到他嘴裏,土豆一夾就碎,怕掉地上,另一隻還拿著飯碗,土豆要掉就掉碗裏。
吃的都到嘴邊了,沒有拒絕的道理,嚴劭先把土豆吃進嘴裏,試圖說服媳婦,他手沒廢掉,能自己吃飯。
金春慧之後夾了塊排骨,吹涼送到他嘴邊,排骨被嚴劭一口吃進嘴裏,他把骨頭先吐出來了,指著自己的嘴巴。
她理解的他的意思,夾了一筷子米飯送到他嘴裏。
“至少嚼五口再咽下去。”金春慧喂了丈夫幾口後,夾了塊黑木耳,自己吃,順帶往自己嘴裏送了口米飯。
她手上的碗是丈夫的飯碗,她喂丈夫吃飯,自己的也不落下。
金春慧吃相斯文許多,她不會多吃,每次就是一口菜肉一口飯,吃完再喂他。
一碗飯愣是吃了十幾分鍾,金春慧再盛了一碗飯:“我吃飽了,你自己吃吧,之後我去午休了,隨你怎麽吃,全部吃完,碗盆懶得洗就留著,我來洗。”
今天不能讓孩子瞧見的事,是媽媽喂爸爸吃飯。
小朋友沒到四周歲就能自己吃飯,不需要媽媽喂飯,看見媽媽喂爸爸吃飯,說不準不需要一天,爸爸平時良好的風評就在幼兒園倒下了
“慧慧,你別生我氣,你想喂我吃就喂我吃,我不囉嗦了。”嚴劭不知道自己剛剛做錯什麽,先認錯就對了。
“我沒生氣。”
“你別騙我,沒生氣不陪我吃飯?”
“要生氣早生氣了,會等喂完一碗飯再生氣?你知道我喂飯的目的是什麽嗎?”
“不知道。”
金春慧把原因說出來:“你聽過凍死餓死,有聽說過撐死的嗎?就是很久沒吃到飯,突然有飯吃了,一個勁吃,狼吞虎咽,最後死了,有可能是撐死,有可能是噎死,我喂你吃飯是讓你有個緩衝,你現在再吃飯試試。”
嚴劭聽話吃飯,飯好像沒那麽香了。
經過剛才一番折騰,丈夫在吃第二碗飯的時候,速度明顯慢下來。
她發覺丈夫飯量大可能也和吃飯太急有關,大腦反應跟不上吃飯速度。
不知不覺就把胃口吃大了。
她剛才跟嚴劭一起吃一碗飯,大部分丈夫吃的,她自己卻覺得很飽了。
金春慧目的達成:“我等你睡醒等到下午一點多,早就坐累了,想躺會兒,你一個人吃,排骨可以剩點留著晚上吃,蛋羹一定要吃完,知道沒?”
“知道了。”沒媳婦陪著,飯菜更不香了,嚴劭回得有氣無力。
金春慧確實是坐累了,不想走走,隻想躺下來。
嚴劭吃飽後,收拾完廚房,也去炕上躺著。
“我現在總想做點什麽,但是又提不起勁。”夫妻倆躺在被窩裏,一起看著屋頂房梁。
他說的做點什麽,金春慧能理解什麽意思:“你是累狠凍狠,傷到身子了,別想做點什麽,有時間就多休息。”
“可是年年快放寒假了。”嚴劭翻身側躺,看著媳婦的側臉。
金春慧:“所以呢?你覺得眼前的享樂重要還是未來長久的幸福重要?”
她的意思是他可能會“傷上加傷”。
昨晚就感覺到了,以前丈夫處於正常狀態,清醒的時候,在被窩裏蹭她都能蹭出反應來,昨晚抱了她許久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不希望他有什麽反應,該好好休息才是。
嚴劭明白她的意思:“那就用個不費勁的姿勢,我其實沒那麽想的,可是……小朋友放寒假,你去城裏開店……”
“隻有我嗎?你好意思說,我今年九月之前,差不多一整年都在家裏,你有幾天在家了?我想要你的時候,你在哪?”
麵對她一連串的質問,嚴劭慫了,不敢說話,隻貼近她,親她兩口。
...
最後還是金春慧讓步了,結束的時候,她是一頓罵,罵嚴劭。
進行的時候她不想破壞氣氛,沒說出來,結束的時候忍不住說了。
他今天起來得特別慢,她又揉又捏才完全起來,往常根本不需要,自己就起來了。
她恨不得捏出來算了。
金春慧很喜歡夫妻生活,喜歡的程度不亞於丈夫,她隻是不喜歡他用現在的身體狀態和她進行夫妻生活。
“我休息夠了,真的,明天就能完全恢複。”嚴劭覺得淩晨到家以後就慢慢緩過勁了,睡到下午一點,身體感覺良好。
“你再說一句我不愛聽的話試試。”
嚴劭沒住嘴,選擇再說一句,自然不會是激怒她的話:“我會好好愛護身體,聽慧慧的話。”
金春慧臉色好了許多:“你現在的狀況和我開店期間的不同,我那都算不上體力活,隻是疲累而已,你淩晨是命都快沒了的程度,再晚點,你就直接躺醫院而不是躺在家裏的炕上了。”
怕他反駁,她才補充了這麽一句。
“慧慧說得對。”
“我累的時候,那事對我來說很舒服,某些方麵來說是緩解疲勞,你呢?你不過是覺得小朋友快放寒假,小朋友在家後不方便,才這麽著急要。”
“我也是很舒服,緩解疲勞。”
“別學我說話。”
“好。”嚴劭再次認慫。
說到下午四點,金春慧起來去接孩子,讓丈夫在炕上好好躺著,今天他就是黏在炕上了,沒她的允許不能離開被窩。
接到年年後,金春慧開始做晚飯,孩子爸爸沒把中午的排骨吃光,她再切幾個土豆和一把蘑菇,放砂鍋裏燉。
吃晚飯的時候,她沒有再喂丈夫的意思,孩子在場,讓他自己吃,她給女兒弄好土豆醬汁拌飯就開始吃自己的晚飯。
年年看了爸爸兩眼,好似做出了個決定,金春慧看出女兒在想什麽了,及時阻止女兒:“年年是不是想把飯分給爸爸吃?”
年年拿著小飯勺挖飯的動作一頓,媽媽問起,她就回答:“爸爸,瘦,餓。”
女兒的意思是爸爸太瘦了,肯定很餓,她把自己的飯分給爸爸。
在小朋友拿小飯勺動作有所變化之時,金春慧就覺得不好,幸虧及時阻止女兒,按照女兒剛才的動作,飯沒到爸爸碗裏,先到桌子和爸爸身上了。
嚴劭已經在吃飯:“爸爸在外麵沒吃好,在家能吃好,你就吃你自己的,瞅爸爸碗裏的飯有多少,這麽大一碗,還能餓著?”
年年看了看爸爸的大碗,不再把飯分給爸爸,專心吃自己碗裏的。
金春慧:“你看看你,小朋友都發現你瘦了,你以後別跟我強嘴,我讓你怎麽吃你怎麽吃,隻要你近期沒有特別著急的任務,保準給你吃回來。”
吃回原來健壯的樣子。
“我媳婦是會養豬的,指定能把我養得膘肥體壯。”
“別把自己形容成豬,我好不容易麻木了,你又讓我想起鹵豬頭肉的感覺,要不是能掙錢,我才不賣鹵豬頭肉。”金春慧去買豬頭肉是見過整個豬頭的,往往都是要人家剁成幾塊才帶回家鹵。
即使如此,還是覺得比拖著普通豬肉回家更驚悚。
後來專門準備了鹵鍋,在店裏鹵,不費勁帶回家了。
嚴劭:“好吧,我不說豬了。”
有孩子在,金春慧止住了唉聲歎氣的想法,想說捐了一千塊錢,不知道要鹵多少豬頭肉才能掙回來:“你不在家的時候,我把牛羊肉全賣了,賣牛羊肉的錢用來買雞肉豬肉,還剩點錢,你不會罵我吧?”
“我為什麽要罵你?我自己也比較喜歡豬肉和雞肉。”讓他罵,他也不敢罵,罵出口是不打算要媳婦了?
金春慧把之前在婦女隊長家被一個家屬陰陽怪氣的事情說出來,她知道對方身份,不管知不知道,都得告訴嚴劭,如果他能“關照”一下對方的男人,再好不過。
嚴劭記住了:“成天閑的,看不得我們家好。”
“是挺閑的,虧得家屬院有壞人,也有不少好人,婦女隊長做事公正,不會偏幫誰。”
...
轉眼來到一月,幼兒園小朋友們早在十二月就放寒假了,金春慧整個冬天都和女兒貓在屋裏,隻在搓澡的時候和何善約著出門。
這天,金春慧終於有機會用上縫紉機,仔細確定丈夫褲子脫線的地方,確定好了,摘下手套準備開始縫補工作。
她做縫補活的時候,丈夫孩子分別在兩邊看著,不敢出聲打擾她。
已經好久沒碰縫紉機,金春慧有點手生,好在記得用法,縫好之後扯了扯,挺牢固的。
“你這褲子質量挺好,我到今天才有機會用縫紉機給你補補。”她自己都不可思議。
嚴劭:“質量是挺好的。”
“你有事嗎?”看出丈夫欲言又止,金春慧直接問了。
嚴劭:“下個月除夕你還要報名嗎?就是自家做飯菜拿到食堂。”
“還要辦呢?你前兩個月工資都沒到手,食堂要辦就辦,我今年不報名,我今年去吃,多吃點,我看捐款之後就沒幾家願意辦了,有些人家還是借錢捐款,這事真是越說越糟心。”最少的也要捐六百塊錢。
六百塊錢是什麽概念?能買幾千斤土豆了!
“是要辦的,今年沒取消,你不報名也沒事,我們去吃就行了。”
金春慧還是覺得不對勁:“你是不是有別的事情瞞著我?要說就說,別磨嘰。”
嚴劭幹脆把事情說出來。
金春慧一聽:“反正我還是不大情願的,你別說出去啊,隨便找個理由替我拒絕了,我下個月可能回心轉意,但是現在絕對是不想的。”
丈夫說今天有士兵找他,嫂子除夕會不會在食堂做涼拌豬頭肉和卷餅。
他們原是在金春慧卷餅店買過卷餅吃,有機會出去就會買個卷餅解饞。
嫂子的卷餅店隻開了兩個月,後來他們再去,什麽也沒有,卷餅店招牌都被拿下來了。
嚴劭:“所以我沒替你答應下來,回家問問你的意思,你不想我就不提了,把手弄得油乎乎的,還不掙錢。”
他不是那種好麵子的男人,自家媳婦做飯手藝好,不需要很多人知道。
他想吃,跟媳婦說一聲就能吃到。
豬頭肉這種,需要她去城裏買的,他就不是很想吃了。
畢竟她一去就要去一整天,晚上才能回到家裏。
沒她陪在身邊,飯都變得沒滋沒味了。
“嗯,這事算過去了,你到時候給我找個好聽點的理由婉拒了,別拒絕太直接,也別把路堵死,沒準我臨時反悔決定做菜了。”
“我回他們的話已經很委婉了,不用專門找他們說了。”
“你以後有話直說,就像生日的時候,想吃什麽提前跟我說好,我願意做就做給你吃,不願意做會說聲不做。”丈夫上個月生日,人在部隊,沒出任務,好好過完了自己的29周歲生日。
隻有點小插曲,她沒送紙條,他等啊等,等到要睡覺了沒見到紙條,問她紙條在哪。
她當時有點懵,什麽紙條?
他提醒說去年他生日,她送的紙條。
金春慧想起是什麽了,直說沒寫,不想寫。
她不寫就被他纏上,他太煩人,不得不寫一張紙條給他。
他還要求必須寫上他年紀的數字,不能敷衍他,每年都得寫。
要求真多!
嚴劭:“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是不一樣,你在我心裏很重要,他們也很重要,隻是他們對我來說不那麽重要。”
他們也是別人心愛的孩子,心愛的丈夫,不是她的而已。
她隻想管好身邊的一大一小。
嚴劭一聽這話,又樂開花了。
年年不知道爸爸在傻笑什麽,小朋友努力找自己衣服上破掉的地方,她也想讓媽媽給她縫衣服。
怎麽都找不到呀!
金春慧瞧見女兒的動作,知道女兒在做什麽:“年年別找了,你的衣服已經被媽媽縫過,等以後破了,媽媽再給你重新縫上。”
...
到了二月,離過年越來越近,金春慧還是沒改變心意,不打算報名。
柳家凝何善都來問過她,她沒改變主意,說是今年不打算做菜了。
家凝他們兩口子還是要做的,今年包粽子,阿善聽她說不做,思來想去也決定不報名了。
可能是捐款的事之後,大家都不想動手做菜,以至於報名的人過少,報名的還是默認必須要報名的幾家,比如說三個團長家的。
盡管前頭兩個月工資已經發了,但也不怎麽頂事,不管哪個級別,捐出去的錢差不多都是丈夫大半年的工資了。
前兩個月的工資發到手能算什麽,這不是捐款有剩餘退回來,這是丈夫該得的工資,不是補貼獎勵。
願意攬活的人家少了,除夕活動怕是辦不成。
這可是老傳統,今年鄰省遭遇雪災,不妨礙他們犒勞辛苦的戰士。
沒有人家願意出來,就得出動家屬,幾家問過去。
這事婦女隊長不管,團長夫人管,有的團長夫人也不願意攬事去別人家,挨家說過去,最後是二團團長夫人奚文君出麵了。
金春慧沒想到自己會成為目標家屬,據說團長夫人不是每家都會去找,都是挑“出色”的家屬來做飯菜。
“我也不想管,可是一團三團的家屬都比我硬氣,說不管就不管,非要她們管,她們連自家要做的菜都不做了,誰愛做誰做去!”奚文君領到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也很痛苦。
沒辦法,誰叫她脾氣不夠硬,被自家男人磨纏幾句,愣是接了這苦差事。
“奚姐,我們不報名是什麽個理由,你心裏門清,實在是沒錢沒精力了,我去城裏做小生意,還以為明年再努努力就能把冰箱的錢掙回來,這一捐款,我又不知道該起早貪黑幹活多久了。
太累了,實在不想攬食堂的事。”
“要不這樣吧,我們兩家合作,我出錢出力,你出主意,意思是說我想做涼拌豬頭肉,我去買豬頭肉,我出錢,你告訴我該怎麽鹵怎麽做,到時候做出來算我們兩家的……你別怕我偷學,你不用給我寫調料方子,你直接帶調料,調料需要多少錢,我都給你補上。”奚文君本來是挺喜歡米酒,想做米酒,見春慧想法堅定,想著不如改成涼拌豬頭肉。
米酒在春慧店裏賣得不算很好,她去光顧卷餅店的時候,春慧都免費送給她吃。
之前春慧也說過她想學的話,她可以教她。
喜歡米酒,可是更喜歡豬頭肉,總是忍不住惦記那口。
金春慧對此沒多少意見:“這樣也行,我可以直接帶香料調料,不用給我錢。”
方德強就是二團的,奚文君跟何善還算熟悉,和金春慧約好之後,表示下家去何善家,找何善說說她們倆的計劃。
因為何善是二團的家屬,奚文君比金春慧更早去找何善,何善婉拒了,奚文君發現換個思路就能讓金春慧答應,不如也換個思路重新去勸何善。
這其實不算是換個思路的事了,這就是誰出錢的事。
金春慧覺著隻要不是自家出錢,能算上她的名字,她是願意幫忙的。
嚴劭中午回家聽到奚文君過來的事:“以後你當團長夫人了,脾氣絕對比奚嫂子硬氣,她確實不太會拒絕人,想吃點米酒不好意思直接找你,還要托男人傳話,現在讓她自己傳話,對她也是種折磨。”
“怎麽的,你才當副團就想著當團長了?你們團長還沒走呢。”
“遲早的事情。”
“當團長也沒那麽好,捐款要捐更多,默認除夕要做飯。”她以前以為是自願的,卻總覺得唐團和家凝這兩口子接了這差事很怪異。
兩個都不像是能攬這活的人。
原來都是默認必須參加的。
嚴劭:“所以唐團每年不拿正常食物,今年鄰省的事發生了,他們兩口子終於決定做些管飽的食物了。”
在他眼裏,什麽涼麵啊,糕點啊,在大冬天都不算正常食物。
金春慧:“粽子確實管飽,吃多了還不好消化。”
“三個團長在某種意義上存在競爭關係,不過你別想太多,家屬之間來往沒什麽事。”
“你不說,我都沒多想,放心吧,我以後去城裏做生意了,除了跟何善關係好點,別人關係就那樣了,最多說說話,沒別的了。”
嚴劭聽到去城裏,歎氣。
年年小朋友學爸爸歎氣,雖然不知道爸爸為什麽歎氣,跟著歎氣就得了。
金春慧在孩子麵前都是忍住歎氣的,怕孩子學了,偏爸爸一點不在意,老是在孩子麵前歎氣:“你別每次我一提店裏你就歎氣,年年,不要學爸爸歎氣了,小孩子每天開開心心的,又不用寫作業,不可以歎氣,知道嗎?”
年年小朋友點頭表示知道了。
看小朋友的樣子,金春慧心想,知道了,下次還學是吧。
嚴劭:“又不是每次,這不是想到離過年越近,離你開店的日子越近,越想越難受。”
他盡量忍住吧,等年年睡著了再歎氣。
金春慧懶得理他,專心吃飯。
...
“好香啊,原來是這麽鹵出來的,我們是現在切開拌好還是到食堂拌好?”奚文君問金春慧。
金春慧:“吃的人太多了,沒法顧著每個人的忌口,到那邊去切,手弄得油膩膩的也難受,不如先切好直接拌了。”
她這會兒正在奚文君家裏,跟奚文君兩個人把鹵好的豬頭肉都切了,沒有全部切片,三家都留一塊。
奚文君自家留一塊,另外兩塊由金春慧拿走,拿回家,順便去看看何善炒菜炒得怎麽樣。
今年三家合作了,何善家還是弄炒菜以及麵條。
金春慧跟奚文君負責肉,何善負責菜和麵。
實際上不光肉花的是奚文君家裏的錢,連何善那邊的菜麵花的也是她家的錢。
金春慧何善就是出調料柴火以及力氣。
奚文君不是活菩薩,純粹是自己也想吃了,所以出這個錢,換別人家,她不可能一起出了。
金春慧去何善家裏,把在奚文君家鹵好的豬頭肉拿給她:“這是奚姐分給你的,我也有一塊,我去趟家裏把肉放好,再拿上我用來涼拌的調料就來找你。”
她原先隻帶了用來鹵豬頭肉的香料,發現奚家涼拌的調料不多,隻能從自家拿了。
“媽媽!”年年聽到媽媽的聲音,從睡覺屋跑到廚房。
她早上就到何善姨姨家裏跟著喬喬姐姐玩,媽媽時不時會過來,媽媽每次過來,她都要喊媽媽。
“年年在玩什麽?”女兒叫她了,她就陪女兒說會兒話。
年年拉著媽媽的手去睡覺屋,金春慧隻好先放下籃子進睡覺屋。
在何善家折騰了近十分鍾,金春慧終於回到自己家。
等她再來到奚文君家,遇見了範天空,她看到範團打了聲招呼,範團沒說話,隻點頭回應。
範團走了,金春慧進去廚房:“奚姐,不好意思,我家年年纏我纏了一會兒,來得有點慢了。”
不光範團“偷吃”了豬頭肉,奚姐也吃了切好的鹵豬頭肉。
剛才碰見範天空,範天空沒出聲,是因為嘴裏有不少肉,不好出聲。
奚文君嘴裏的肉吃完才回話:“沒事沒事,時間還早。”
鹵豬頭肉切好有兩盆,金春慧將籃子布揭開,露出裏頭的調料。
“這麽多,要花不少錢吧?”奚文君看到金春慧拿出一大壺調味汁,震驚了。
金春慧:“還好,沒這兩盆豬頭肉值錢,這一大壺是我剛在家裏調好的,可以直接倒進去,我倒了。”
她是一點不小氣,一壺調味汁直接全倒光,一盆肉用掉一半。
把家裏瓶瓶罐罐都拿過來,實在太占地方,她幹脆自己調好再帶過來。
“是這個味道沒錯了!剛才我家那位回來的真不是時候,吃了好幾筷子肉,沒吃到最好吃的味道。”奚文君拿勺子拌肉,拌好後,給自家裝了一小盆的涼拌豬頭肉。
原先自家留的一塊肉,切片分別拌進兩個盆裏。
自己拌是拌不出這個味道的,不如將原先留的一塊肉換成涼拌好的肉。
奚姐邊盛邊吃,金春慧也在吃。
從十一月到現在,嚴劭不提要吃涼拌豬頭肉,她就沒再做過,今天再吃,還有別樣的新鮮感。
三家家屬忙活得差不多後,帶著備好的食物去食堂。
食堂今年確實比去年冷清不少,人數還是那個人數,擺攤的卻少了幾家。
今年在奚文君上門勸說後,有幾家關係好的決定合作了。
今年的食物就不是五花八門種類繁多了,今年以量多管飽為主題。
金春慧看到了窩窩頭幾個大字,暗下決定,今晚她是不會吃窩窩頭的,除非嚴劭去拿個窩窩頭,她嚐嚐味道就行。
窩窩頭味道其實不算多差,她隻是做窩窩頭做傷到了。
她畢竟是個人,不是窩窩頭機器,連續幾天高強度做窩窩頭,快累倒了,對窩窩頭有陰影實在太正常不過。
“媽媽,我要吃飯。”喬喬找媽媽說要吃飯。
小朋友不想吃麵條。
三個小朋友都拿著屬於自己的小飯盒,年年剛放寒假的時候,在家吃午飯就要用小飯盒吃,金春慧糾正了幾天才糾正女兒這個習慣。
飯盒可沒碗好洗,在家吃飯就別用飯盒了。
今年三家合作,她們三家的位置比較顯眼,唐團家的粽子就在他們邊上。
粽子有三盆,看著不少,何善盯著粽子看了一眼,很快在心裏搖頭。
不行,不能讓孩子們把粽子當飯吃。
何善暫時沒考慮到粽子不好消化的事,她想的是粽子實在太黏手了,想到孩子們手上黏著糯米,跑來跑去,你碰我我碰你……嘶,已經忍不住要皺眉頭了。
嚴劭此時出來說話:“走,我帶你們去後廚要飯。”
“要米飯,別說什麽要飯,小朋友們又不是小叫花子。”正在切麵條的金春慧無語了。
“阿劭,多帶點飯過來。”範天空感覺自己肚子咕咕叫了。
嚴劭應好,帶著三個小朋友去廚房,範家有兩個孩子,比唐團兒子唐煜大,也是小學生,兩個孩子糾結後,還是不跟著三個小朋友去廚房了,等嚴叔叔從廚房帶飯出來。
柳家凝看了一圈,想說今年確實不太能比得過去年。
有二團團長和奚文君在,她就不說這話了。
畢竟當初丈夫讓她去找春慧商量,她都沒去,不想開這個口,隻和春慧說些自家的安排。
其他多餘的話不想說,說了傷情分。
一大三小很快出來了,小朋友們的小飯盒底下都鋪了一層米飯,拿著小飯盒就和媽媽說要吃什麽。
金春慧正在切麵,讓何善幫自家年年打菜了。
兩盆豬頭肉,一盆比較辣,一盆正常口味,照顧兩種口味的人,小朋友們就給不辣的了。
三個小朋友打好菜,拿著飯盒去找位置吃飯。
“怎麽一個個的都不嫌涼,熱乎乎的麵條不愛吃,非要吃米飯。”奚文君剝了個粽子吃。
唐團家的粽子還熱乎著呢。
她剝粽子也是就著涼拌豬頭肉吃的,嚴劭從廚房端來一盆飯,飯不是很熱,隻有一點溫度,沒有凍硬而已。
台子上的菜全都涼了,給湯麵當麵碼的,伴著飯吃並不是很美味。
金春慧:“食堂裏還算暖和,主要是小朋友們吃得開心,他們無所謂的。”
“大人也吃得開心。”嚴劭吃飯間隙,抽空說句話。
“你們兩個可吃慢點,在比賽誰吃得快呢?”奚文君看到自己丈夫和嚴劭在那裏使勁吃,不由的說了他們一句。
金春慧切好一部分麵條,也去拿了個粽子吃。
在她感覺,米飯還是熱乎的好吃,吃不上熱乎米飯,不如吃不常吃到的粽子。
柳家凝也吃上了,她沒吃自家粽子,剛出鍋的時候已經吃過了,現在盛了碗米飯吃菜肉:“如果飯和菜是熱的,再配上這個涼拌豬頭肉就是絕配了。”
可惜都有點涼了,豬頭肉沒問題,飯和菜感覺是熱的更好吃。
自家丈夫沒吃,柳家凝就主動喂他兩口,至於小朋友,不管了,他餓了會自己找吃的。
大部隊很快過來,先來的是一團士兵,不是整個團士兵都來了,隻是來了一小部分,個個都不怕自家團長了,直接往他們的攤子過來。
金春慧才吃半個粽子,見士兵們來了,放下粽子站起來。
嚴劭見狀,放下碗筷,讓媳婦坐下來吃粽子,他來忙活。
“你來忙活什麽,去吃自己的飯,別在前麵擋著。”金春慧讓丈夫坐回去吃飯。
丈夫和範團的菜已經專門分出來了,總不能讓他們對著兩個盆吃飯,出於衛生幹淨考慮,這兩個單獨分出來了。
士兵們有想吃麵的,有想吃飯的,聽到想要吃飯的,奚文君直說都是冷菜冷飯,吃了身子暖和不起來。
對於啃過冰凍窩窩頭的士兵們來說,這些冷菜冷飯都不算冷,想吃米飯的隻說沒關係。
他們沒關係,奚文君金春慧幾個也不多勸說了,直接給他們盛上。
有幾個男人坐鎮,沒有遇到搶肉的事情,隻是誰還想再多要點,嚴劭就讓他們不許要了,後麵還有士兵要吃,他們吃光了,後麵的人怎麽辦?
金春慧又一次感歎丈夫的厚臉皮。
他一個人就吃了十個士兵的涼拌豬頭肉分量,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
“是啊,後麵還有很多戰士要吃的,實在不好意思了。”奚文君開口。
士兵們自然不會為難她們這些家屬,吃不夠,能嚐個味道也是很不錯的。
第二撥人來的時候,金春慧在想個事:“不知道後廚有沒有菜能讓我們炒的,能炒的話,我去現炒幾個菜,我看都來我們這裏,菜很快就要沒了。”
今年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士兵當他們這裏全都是好吃的,一窩蜂往他們這裏湧。
奚文君是個熱情好客的人,看到戰士們愛吃,心情好的不得了:“我去後廚問問。”
能炒菜的話就再炒幾個,現在這些肯定不夠吃。
嚴劭看著眼前的場景,沒有什麽話要說。
“是不是你傳出去的?”金春慧問他。
“傳出去對我有什麽好處?”嚴劭反問。
金春慧並沒有語塞,很快想好應對的話:“不是你直接傳出去的,也是你間接傳出去的,還能有家屬跑到部隊大聲嚷嚷,說我在城裏開了個卷餅店?”
丈夫每次蹭車來城裏,後麵都會有兩三名士兵跟過來。
一傳十,十傳百,估計士兵們都知道嚴副團的媳婦在城裏開卷餅店了。
她的名聲可能比在廣播站當播音員的家凝更響亮。
她不想因為開卷餅店名聲響亮啊!
不是嫌丟人,是覺得太累了,越有名氣越累。
她的初衷隻是賺點小錢,做衣服開衣服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