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因為半夜和楊懷成私會,導致餘禾第二天早上被何春花叫起來的時候,還困的很,差點沒賴在**。

但何春花還是一狠心把女兒叫起來了,因為今天十五,鎮上趕集,會比平時熱鬧點。餘禾已經說了好幾天,要去鎮上逛,如果錯過這次,不知道等清醒了要怎麽後悔。

所以何春花硬著心腸把餘禾叫醒。

餘禾隻能掙著惺忪睡眼刷牙洗臉換衣服,等到坐上牛拉的板車時,還有點回不過神,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但是美人嘛,打個哈欠那也是美人春睡圖,婀娜多姿惹人憐愛。和一群大爺大媽擠在一塊,雖然有何春花護著,但味道也很濃重,耳邊也吵得很。

他們一個個說話都和扯著嗓子似的。

其中一個婆婆,藍布斜襟盤扣上衣,衣服的樣式比旁人都老氣,但熱情的喲,握住餘禾的手就誇,“大壯媳婦,這是你姑娘啊,真俊呐,還沒說人家吧,我給你做媒?我侄孫在縣裏的國營飯店幫廚,那條件好得哩。”

何春花不著痕跡的把閨女的手從老婆婆皺的和老樹皮似的手裏搶救出來,搖著手客套拒絕,“我就這麽一個閨女,還得在身邊多留一段時間,沒這麽早相看。”

聽了何春花的話,好幾個大媽婆婆都麵露可惜。

不過,她們很快又換了話題,轉而討論何春花當初是怎麽把餘禾生的這麽水靈的,“我聽說懷孕的時候多吃雞蛋,生出來的孩子能水靈!”

另一個肥碩的大媽不服氣了,“雞蛋可是好東西,吃多了有營養,生出來的孩子可不就是白白胖胖嘛。”

“那倒也是哈。”

大媽們討論的熱火朝天,隻有餘禾神思不屬。

原書的劇情她記得不太清了,但是楊懷成被趕來鄉下的造反青年羞辱的劇情,好像就是最近這段時間。

如果這一次,她能陪著楊懷成,甚至是幫一幫他,按照楊懷成的性格,將來就算他們鬧翻,也會被他善待。

像知青點的那個女知青吳燕晴就是這樣,在楊懷成被那群人羞辱之後,動了惻隱之心,把門關上,避免他的慘狀被更多人看到,於是得到了楊懷成後來的諸多關照,工作上得到了照顧,甚至一再容忍。

想要得到楊懷成的報答,就一定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餘禾在心裏告訴自己。

好不容易到了鎮上,人群很擁堵,但卻不是餘禾以為的那種熱鬧,甚至沒有趕集的氛圍,反而有點恐怖。

所以……

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餘禾跟在何春花身後,同一個村子裏出來的人都湊在一塊。

大家擠到人群裏麵,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是省裏的造反青年,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們竟然跑到了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

在開闊的街道上,好幾個人像是囚犯一樣,被趕在路中央,他們大部分是男的,也有女的,全都被剃了頭,還都隻剃一半。

他們身上的衣服基本沒有好的,全是肮髒的穢物,有臭雞蛋,還有泔水,臭不可聞。

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表情,眼神麻木,腰早就直不起來了。

因為他們的脖子上都掛著木板,寫什麽的都有,比如臭老九、走狗……

走在最前麵的一個青年神情狂熱,麵容猙獰,大聲喊著,“這些人都是壓迫我們的壞分子,要教育要改造,來來來,讓大家都看清他們的臉。”

餘禾看著這副場景,隻覺得心裏一寒,她一直都是知道這段曆史的,但隻有寥寥幾個字,後來甚至諱莫如深,隻能在談論少數作家的時候,多說兩句。

所以餘禾從來沒想過直麵的時候,畫麵會這麽可怕,站在中間遊行的人,就像是豬鴨狗,被剝奪了所有尊嚴。

為首的那個青年,甚至拿石頭砸向其中一個人,不少人都跟著學,他們很快就傷痕累累。

還有人被煽動情緒,跟著用那些難聽的詞匯辱罵他們。

一個人,赤條條,喪失了所有的尊嚴。

一股寒氣從餘禾的腳底心升起,直接看見這一切,她才知道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樣。

那群人,早就已經瘋了。

人怎麽能被這樣對待呢,她毫不懷疑,如果她上去幫忙的話,她也很有可能會被波及,因為那群人早就沒了理智。

餘禾的腦子裏,浮起楊懷成的臉,他總是包容她,看她的眼神溫柔。

在親眼見證慘狀之後,她心裏升起一個念頭,她真的要幫楊懷成嗎,或者說,她幫的了他嗎,而不是被牽連。

明明是晴天,在人聲鼎沸的街上,餘禾卻覺得自己身處寒冰地獄,從頭到腳的冷,完全控製不住自己。

而那個為首的青年,肆虐的大笑,毫無顧忌,餘禾的目光不期然和他對上,腦海白光一閃,突然覺得不對。

那個青年的額頭上有一條長長的疤,從額頭正中一直蜿蜒到耳後。

這個特征太明顯了,也太難忘。

分明就是原書裏羞辱楊懷成的人。

他們兩個人原本就有舊怨,疤痕青年和楊懷成小時候是同一個大院裏的,區別是楊懷成的父親一路高升,而疤痕青年的父親卻因為得罪了人,日子越過越差。

兩家人是同一天離開大院的,楊懷成家是升遷到北平,疤痕青年家是被貶職,灰溜溜的離開。兩家人天差地別,所以當灰撲撲的疤痕青年看見猶如天之驕子般的楊懷成,仇恨就藏在了心底。

直到這麽多年後,他等到了楊懷成落寞的時候,又怎麽可能不出來踩上一腳。

所以折辱起楊懷成格外過分,幾乎將他的尊嚴踐踏進泥地。

這算是成長期男主遇到的最大一個坎,換成普通人恐怕已經自殺了,但是楊懷成僅僅是低落了一段時期,很快又站起來,也使得他心誌彌堅,足以應付往後的大風大浪。

餘禾一看見疤痕青年,心下了然,恐怕楊懷成被羞辱的日子就是今天。

書裏說疤痕青年對楊懷成恨之入骨,一到這個小地方,先找出原來就被下了罪名的人,好好遊行折磨了一番,確保自己進入狀態,就馬不停蹄的去找楊懷成。

餘禾如果想要在適當的時機出現,現在就必須得回去了。

可是……

餘禾的眼前浮起那些人蓬頭垢麵,脖掛破木板的樣子,每一個人的眼神都是麻木的,即便是旁觀者,也能感覺到徹骨的絕望。

餘禾在想,她真的可以幫楊懷成嗎,如果她也被不慎波及了,應該怎麽辦。

被人當成豬狗一樣辱罵遊行,她真的能撐過去嗎?

甚至被剃半邊頭發,被吐口水。

餘禾心裏一陣寒意,早先做出決定的事情重新陷入猶豫。

值得放手一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