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戚緩緩剛到街上,街道就被官兵把守,她連鎮南都出不去。
戚夫人問守街的:“出了什麽事?”
知府的兵衛道:“聖上來了。”
戚夫人:“聖上?您是說當今聖上?”
對方點頭。
戚夫人:“聖上來咱們崔吉鎮做什麽?”
“說是來接母後與皇弟的,就是太後與時王。對了,高府那位沈公子你們知道嗎,他就是時王。真沒想到,時王殿下竟然在咱們崔吉鎮住了那麽久。
”
這位兵衛顯然不認識戚夫人,就算認識可能也不知道高府沈公子與戚家大姑娘的事,所以說起時王的事毫無顧忌。
戚夫人看向戚緩緩,戚緩緩本就不佳的臉色更難看了。她朝街道另一邊望去,以前隨便能走的街道,如今被圍了起來寸步難行。
“嬌嬌,”戚夫人擔心女兒,上前一步,戚緩緩道:“阿娘,外麵正亂著,我們回吧。”
城門處,倪庚看到了皇上。皇上沒有乘攆,騎的高頭大馬。
倪庚迎了上去,二人同時下馬,一個跪在地上行禮,一個趕忙扶起。
皇上道:“快讓為兄看看,瘦了沒有。”
自稱“為兄” 不是“朕”,可見傳言不假,皇上與時王相差十一歲,先皇去的又早,他對這個唯一胞弟既當兄長,又多了份為父的責任,很是寵愛。
倪庚臉上帶笑,對皇上道:“聖上連夜趕路,該是乏了,臣弟來迎皇兄進城。”
路上二人提起此次倪庚來此的目的。
倪庚道:“聖上不該來此的,雖暗哨已撤,誰知道還有沒有餘孽未清。”
皇上道:“不怕,就是要告訴他們,朕在盯著他們,以後還會毀掉他們藏在大杭的更多的暗哨,他們不會每次都得已僥幸逃脫,早晚會被我們抓到。”
倪庚又笑:“聖上說得對。臣弟不會讓聖上有事的。皇兄可以安心地在這裏給母後過壽誕。”
“你也知道母後壽誕到了,就不要慪她了,她不過是疼你罷了,朕都不在意,你也放下吧。”
在倪庚得了皇上的命令,準備出發往崔吉鎮來的前一天,太後就皇上十年間,隻得了一位公主為由,要求皇上立下旨意,若是他一直沒有皇子,要立時王為唯一皇儲。
這本不是什麽事,若他真的無子,不用太後說,他自然會下這樣的旨意。
知道母後過分疼愛阿弈,但皇上心裏還是會不適與別扭,他不過盛年,才三十有一,母後是不是急了點兒。
但皇上至孝,不會說什麽,反倒是阿弈替他鳴不平。臨走時與太後起了爭執,太後不知阿弈身上有任務,還以為他是因為這事心煩,離開皇宮散心去了。
太後派了很多人出來尋人,因任務沒完成,皇上不能告訴太後阿弈的下落,直到阿弈傳了消息回來,皇上才讓人透露給了太後。
於是郡主打了頭陣,太後思兒心切,又想到自己從來沒與小兒子說過重話,為那日的爭執感到後悔,這才等不及阿弈回宮,也追了過來。
皇上能怎麽辦呢,母後連宮裏準備的壽誕都不顧地跑出宮去,他自然也隨著母後與弟弟一並趕了過來。
皇上時王一行先去見了太後,聖上沒有住在高府,去往了李大人安排的行宮。
皇上與太後這邊安置好了,戚家這頭,戚夫人與戚緩緩回到府中,戚夫人開始分析問題,並問戚緩緩有何打算。
戚緩緩好久沒有說話,戚夫人與戚老爺緊張地看著她,也不敢催。
終於,寶貝女兒終於開口道:“他是時王,他不是沈弈,輪不到我有什麽打算。先前不明白郡主為什麽會在咱們這裏住下,為什麽會常跑高家,現在看來,郡主是來找未婚夫的。”
戚緩緩越說越小聲:“他是有婚約,有妻子的,他是個騙子。”
聽她這樣說,戚老爺與戚夫人提著的心放下了大半,真怕她被情愛衝昏了頭腦,跑去給人做妾。
戚老爺正要給予肯定,戚夫人正要安慰,就聽“哇”地一聲,他們的嬌嬌哭了出來,真是嚎天動地,聲淚俱下。
戚緩緩小時候嬌氣的很,特別愛哭,大了後好了很多。此刻她的表現勾起了戚家二老遠去的記憶,他們的嬌嬌就是這樣一個,生氣了,害怕了,疼了就會鬧會哭的嬌氣包。
戚老爺戚夫人馬上用小時候哄她的方法開始分別哄著,連二丫與小三子都被長姐的動靜驚動了,跑過來查看情況。
戚緩緩的淚珠子跟不要錢似的,叭叭往下掉,可心疼壞了她爹娘。
戚夫人摟著她:“不哭不哭了,還好咱們現在知道了,若是等來納妾的文書那才要哭死了。”
戚緩緩頓了一下,緊接著“哇”得更厲害了,戚老爺埋怨夫人:“沒發生的事,你說出來嚇她幹嘛。嬌嬌不哭了啊,明兒眼就腫了,嗓子就得啞了,為了個騙子不值當的。”
說完,戚老爺朝門外看了一眼,管家領會老爺的意思,出去驅散閑雜奴仆,幫著守門。
戚老爺後麵說話的聲音還是放小了,他怨歸怨,罵歸罵,但時王他們可得罪不起,隔牆有耳,萬一傳出去他罵時王是騙子,皇上與太後還不得剝了他的皮,滅了他的族。
戚緩緩有爹娘哄著,慢慢地,哭聲小了下來。但見二丫過來衝她道:“阿姐,不哭啊,你哭成這樣,心疼難受的隻有咱們。”
小三子也跑過來,把手中的一團泥遞給她:“給姐姐。”
這樣溫馨感人的時刻,戚緩緩不忘拿出手絹墊著,這才接過了小弟的好意。
被家人環繞,哄著勸著,戚緩緩的委屈不受控製地又湧了上來,她抱著妹妹,喃喃著:“二丫,”又抱著小三子,“小三子,”
又是一陣嚶嚶啼啼,哭哭唧唧。
哭累了,一家人達成了共識,找人與時王說清楚,他們戚家有祖訓,男不做官,女不作妾,先前那一出是與沈公子發生的,要是知道是時王殿下,斷不敢高攀,不知者不怪,祝時王殿下與郡主殿下百年好合。
說完這個,全家人送著戚緩緩回到自己的院子。
戚夫人望著關上的院門,問戚老爺:“這得多長時間才能走出來啊。”
戚老爺:“孩子第一次付出真心,正是情真意切,你濃我濃之時,可有得恢複了。”
戚夫人恨恨:“這些人慣會玩弄人心,就算是京都的貴人也不能這樣啊。”
戚老爺讓她小點兒聲,然後自己壓低聲音道:“不管是順手還是成心,都是人家動動手指的事,這事能按咱們設想的解決,就得知足。”
被戚老爺這一提醒,戚夫人擔心道:“要是,那誰,不放手呢?”
戚老爺:“我忘與你說,應該不會,郡主與太後看上的是滕家女兒。”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戚夫人雙手合十,虔誠地道。
戚緩緩一回到屋中,就朝床榻走去,栽在上麵一動不動。別人不知道,揚青與呈黛卻知道,她們姑娘可不止是被騙了感情。
二人不放心,圍在床榻邊。戚緩緩道:“出去吧,我想自己躺一會兒。”
待到屋裏隻剩下戚緩緩,她把臉埋在被子裏重新哭了起來,這次是無聲地,默默地流淚。
剛才在家人麵前哭那一場,確實是因為傷心委屈,但也是怕他們擔心。此刻,一人獨處,與沈弈相處的點滴往事湧上心頭,不解,不甘、悲憤、傷心……
為什麽要騙她,若是不方便告訴她真實身份,麵對她的追求不理她就好,明明她在試探後,不行就打算放棄的,是他接受了她的試探,明確了二人的關係。
戚緩緩自認,她追人時是特別認真特別熱烈,但決沒有不講道理,“強買強賣”。為什麽要被欺騙,受這種磨難。
戚緩緩邊哭邊一件件地捋,越捋越傷心,眼淚根本止不住,沒辦法她就是愛哭,此時無人,更是肆無忌憚地宣泄著情緒。
再次哭累之際,迷迷蒙蒙間,她忽然想到 ,郡主是知道沈弈身份的,那她為什麽還要給沈弈下藥,這根本說不通。那是時王啊,誰敢給他下藥,就算有人敢,他身邊的人也不會允許。
戚緩緩想到此,一下子精神了,也忘了哭了。好,就算不是郡主,就算他的人不察他真的被人算計到,以時王的地位與本事,什麽厲害的藥解不了,需要她一個小鎮姑娘來救場。
越想越不解,越想越心涼。
原本戚緩緩想著,眼不見為淨,書信一封與沈弈說清楚就好,但現在她卻想見一見他,親口問問他,他拿她當什麽,閑來的逗趣之物嗎。
怎麽可能做到揮一揮衣袖,雲淡風清,她都要氣死了難過死了,原來感情的傷這麽苦。
戚緩緩就在這種煎熬中睡了過去,但天還沒亮她就醒了,發現自己昨夜沒有梳洗,衣服都沒有換。她該是現在去洗去換的,但她沒有,她提不起精神來。
慢慢地第一縷陽光升起,天亮了。可能是陽光帶給了戚緩緩希望,或許她不該這麽悲觀,絕望。
郡主與時王的婚約在他們認識之前,時王與她相處時,她能感受到他的真心,他的認真,那日廂房裏,他臨走的時候說的是,讓她相信他,讓她等他,他會把一切安排好的。
在大杭,男女婚嫁,若是兩家退婚,大家默認男方理虧,都會指責男方,再論婚嫁時,有女兒的人家會把這個做為男主的汙點來考慮。而和離正好相反,女方聲譽損失最大,男方若是人材好家境好,還是會很搶手。
時王那日與她說的話,是不是意味著,他願意為了她,為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去改變些什麽?
兩日後,就算戚緩緩不想見時王也不可能了,太後壽誕,宴請半個城鎮的人,戚家收到了請柬,是坐上陪客。
這樣,戚緩緩不僅會見到時王,她還會見到皇上與太後。
也好,戚緩緩想,總要弄個明白的,無論結局如何,沈弈,不,時王總該給她個交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