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當初倪庚行了二十多天才到的蕘山, 如今夜行日行,如傳遞軍情一樣地趕路,想來最多十日就可到達京都。
在出發前,他曾想過要不要給京都飛信, 讓他的人製止這場婚事, 必要時可圍府, 戚家一切人等均不可行走,把人給他看住了,待他回去定奪。
但明明都提了筆,就是落不下字,眼前一字未有的白紙上顯現出的是當初在崔吉戚府門前,他擺凳持鞭的一幕……
暗歎一聲, 倪庚收了筆,壓下心中不忿的情緒, 暴戾的想法,立時啟程定要親自去看一看, 戚緩緩到底要嫁與誰?!
京都, 戚家披紅掛彩, 府上人忙裏忙外,一副大戶人家辦大喜的樣子。
戚緩緩坐在她裝飾一新的屋子裏,這裏與往常有很大的不同,布置的如新房一樣, 異常喜慶。桌上大紅漆盤裏放的是新娘子的新嫁衣。
戚緩緩起身上前,細細地看來,最後用手摸了一下, 臉上露出了笑容,一旁的繡娘趕忙道:“新娘子您看, 這可是當真的新衣錦,整個京都都找不出幾匹的,這上麵的珠子,顆顆飽滿的大東珠、小東珠,一個都不帶差的,還有這手工,不是我說,待姑娘好日子那天穿,”
戚緩緩身邊的小丫環這時道:“我們姑娘才不是,”
戚緩緩看了小丫環一眼,小丫環最近被她調,。教得終於知道什麽時候該閉嘴,一下子沒了聲。
戚緩緩暗道,這孩子天真爛漫心眼也純,就是嘴碎,慢慢教吧。自她從蕘山回來,她不再對這小丫環睜一眼閉一眼,想著過段時日,去蕘山要帶著她,就開始教導她一些事情了。
繡娘繼續說著,戚緩緩讓人奉上銀錢。
待人走後,小丫環上手把嫁衣妥貼地收好,收好後才敢喘氣開口:“好貴啊,婢子連喘的氣都怕吹在上麵。”
戚緩緩坐下道:“滕家有錢,這算不得什麽。”
戚緩緩口中的滕家就是崔吉鎮的那一家滕家,事事都要與她家爭一頭的滕家,也是自小拿來與戚緩緩明裏暗裏比來比去的滕殷羅她家。
滕殷羅與戚緩緩年齡相仿,但要大一些,平常場麵上見了,若二人最近沒鬧什麽齟齬,戚緩緩也是要喚一聲滕姐姐的。
剛被戚緩緩收起的嫁衣的正主,就是滕殷羅。
要說滕家嫁女與戚家有什麽關係,這還得從倪庚當初假扮沈羿說起。就因這個京都來的木材場的少東家沈羿,因其才貌讓滕殷羅起了小女兒心思,一向看戚緩緩跟小妹妹似的滕殷羅,也難得不大氣一回,主動與她爭了起來。
當然,最終還是端莊矜持誤了她,輸給了戚緩緩那種不管不顧不要臉的勁頭,沈公子被戚緩緩搶了去。
滕殷羅本欲放棄的,誰知後來,沈公子是假,時王爺才是真,加上太後與郡主明裏暗裏無意戚緩緩,選中了滕殷羅,滕家開始做夢。
那時滕殷羅就膩了,對整件事對那個騙人的男人都感到膩歪,可她人微言輕,沒有戚緩緩那樣的爹娘,隻能聽從家中安排。
可後來,這一等就是毫無音訊,直到倪庚帶兵圍戚府,把戚緩緩直接帶走,滕家也沒有完全清醒過來,還認為王爺的行為算不了什麽,王府進人這種事,還得是太後婆母與未來當家主母郡主說得算。
就這樣,滕殷羅的婚事被耽擱了下來,就算後麵滕家認清了現實,可經過了這件事,哪裏還能在崔吉找到合適人家。
稍微有頭有臉一點的,不願接手王爺不要的,亦想到自己小老百姓,看不清這裏的門門道道,不想趟京都貴人的這趟混水,自是離滕家女遠遠的。
就這樣,滕殷羅的婚事被徹底地耽誤了。她本人倒是不急,可娘家不給力,一輩子在娘家吃住終不現實,隻得打起精神為自己謀算。
這幾年過去,還真讓她找到了機會。
夫家姓程,京都人氏,祖上有產業,家境還算富庶,父輩棄商從文,做了個小官。才從商戶裏跳出來沒兩輩兒,對商戶女倒沒什麽成見。
程家小三爺考完與友人遊玩,路過崔吉鎮,機緣巧合下見到了滕殷羅,一下為其傾倒。幾番周折,兩家終把親事定了下來。
滕家可會算計了,既然要把閨女嫁到京都去,自然想到了戚家,那個雖然常與之暗鬥,但終是老鄉的戚家。
滕殷羅知道了長輩們的想法,也沒有說什麽,她也想讓夫家高看一眼,如今戚家在京都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語,商戶人家最重實惠、利益與同鄉之情,想來戚家不會拒絕,她也就同意了。
果然,來人一說,戚家馬上把事情攬在了身上,連戚緩緩都是十分熱心,畢竟當初因為她與倪庚的那點破事,哪怕不是她本意,不是她能左右的,滕殷羅多少有被誤傷到。
這位滕家姐姐,於戚緩緩本心來說對她印象不錯,小時候她自己是有些傲氣與嬌氣的,如今想想,倒是滕殷羅遷就她,不與她計較的時候多。
如今,既是同鄉又算是兒時玩伴,被這樣拜托到頭上,她當然會像爹娘那樣,盡心盡力。
她剛給繡娘的銀錢是滕家出的,人家早就傳了話來,錢花多少都不怕,並提前拿了銀子來。
今日再晚些,滕殷羅就會從滕家在京都租的院子裏過來這裏,待後日從戚家出嫁。
本來在京都買套房子於滕家來說不是什麽大問題,但程家如今朝中為官,不想親家以商戶的身份這樣招搖,能與被皇上太後以及時王殿下高看一眼的戚家攀上關係,並從這裏出嫁,自然是更好的選擇。
於是皆大歡喜,滕家姑娘滕殷羅從戚家出嫁算是定了下來。
“滕姐姐,”戚緩緩隨著爹娘,在府外迎接滕殷羅。
這幾日戚府因馬上要到來的喜事,來來回回進出的人很多,受倪庚之命暗中監視戚緩緩的人並不覺滕家人進府有什麽可稀奇的。
也因倪庚沒有新的命令下來,他們除了在外麵盯著,什麽都做不了。另外,倪庚還不準他們進到戚府,隻準他們在外,。圍盯梢,至此戚府裏情況如何,他們還是不知。
隻知所有人都在說戚家有喜,嫁女之喜,這樣的大事他們當然要第一時間飛信傳遞出去。
滕家一行人被迎入戚府,長輩們在正廳說話,滕殷羅被戚緩緩帶著來到了她的院子。
滕殷羅看了戚緩緩住的地方,真心地讚揚了一番。戚緩緩帶她看到了那件嫁衣最終的成品,起樣時,量身時,她自然是親曆親為,最後成品出了,還是滕殷羅讓人直接送到了這裏來,主要是嫁衣太珍稀,不想再中間倒手,恐節外生枝。
戚緩緩看得出來,滕殷羅對自己的婚禮十分在意,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向往,戚緩緩為她感到高興。
以崔吉的舊例,新娘子出嫁的前兩晚不能獨睡,這也是為何滕家今日把人送進戚府的原因。
晚上,戚緩緩與滕殷羅躺在一張榻上,戚緩緩見滕殷羅一直沒有睡意,想她可能是擇席,就與她閑聊起來:“程家三公子是個什麽樣的人?”
滕殷羅嘴角一翹,他比我小了兩歲,倒真像個孩子。不過他不幼稚,對未來心裏有著明確的規劃,我也是喜歡任何事都規劃得明明白白的,倒是還算相配。”
戚緩緩一笑:“原先還想再問一句,滕姐姐喜歡他嗎,如此,倒是不必問了,於昏暗中我都看到了姐姐臉上的笑意。”
滕殷羅扭過身來,與戚緩緩麵對麵躺著:“你莫笑我,這有什麽好不可承認的。”
戚緩緩:“哪裏是在笑姐姐,是在替你歡喜。”
滕殷羅忽然欲言又止起來,最終還是問出了口:“你與時王殿下,如今是個什麽情況,我知你父母不像我父母,你終身不嫁他們也不會說什麽,但你真沒有想法嗎?”
戚緩緩收了笑:“不瞞姐姐,想法倒是有的,不過我不是因為自己想嫁才要嫁的,是有人不甘心,擺出一副要拿一輩子與我耗的架勢。他那人又是個心機重謀算深的,我也不想時時防,太過累心。隻道他若真能讓我甘心情願地邁出那一步,我也不是膽小怕事拘泥不前的,縱是再賭一回也無妨,反正也不會比之前再壞了。”
滕殷羅一下子就懂了戚緩緩,她道:“你從小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那時我們私下都說,你是被你爹娘寵壞了,語氣不可謂不酸,其實哪怕是我,也在心裏暗暗的嫉妒呢。如今你想要你的未來夫君也要達到你爹娘給的安心的程度,可謂不易,我祝你成功。”
戚緩緩終於又笑了,她小聲道:“快了,還差最後一步,若他做到了,我這顆心就算是暫時安了,至少可以說服自己,願與他再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