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剛才桑梨從廁所出來找呂玥，沒想到就意外撞見這幕，她如何能做到坐視不理。
呂玥慌得偷偷扯住她的手，示意她別再說，桑梨抿了抿唇，不想激化矛盾，放緩語氣替呂玥解釋：
“剛才是我看呂玥一個人收拾比較困難我才幫她，不是她不願意收拾的，你們沒必要這樣。”
一旁的柯菲輕笑：“和你有關係？”
“是和我無關，但大家都是同學，你們在器材室這麽鬧，這裏應該有監控吧？”
桑梨淡淡看向她。
柯菲臉色變黑，忽而失語。
這時看管器材的老師走回來，看到她們：“你們在幹什麽？！趕緊把地板上的球收拾好！”
幾人無法再鬧，湛倩雪冷眼看向桑梨：
“樂於助人是吧？”
本來她們正為著奶茶店的事生氣，沒想到桑梨主動送上門。
湛倩雪勾唇：
“行，那你就繼續好好幫她的忙。”
幾人走出器材室。
“你沒事吧？”桑梨轉頭關心呂玥。
呂玥搖頭，愧疚哽咽：“桑梨，你不用為我說話的，他們找你麻煩怎麽辦……”
“主要是她們太過分了，哪有那樣欺負你的。”
桑梨雖然不想和湛倩雪她們有交集，但是剛才那情況下，她也無法冷眼旁觀。
下課鈴響起，桑梨先道：“我們先把這裏收拾一下吧。”
“好……”
五分鍾後，倆人從器材室回到操場，班級已經解散了。
桑梨看到喻念念沒走，叫了她一聲，對方見到她跑過來：“梨梨你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先回班了。”
“我剛和呂玥收器材去了。”
呂玥見此先行離開，喻念念和桑梨走回班，前者詫異：“今天不是你收器材啊？”
“我看到呂玥一個人收，我就去幫忙了。”
喻念念猶豫問：“你跟呂玥很熟嗎？”
“還好，怎麽了？”
喻念念小聲耳語：“我們班有幾個女生很討厭呂玥，你得小心點。”
“是湛倩雪她們？”
“你怎麽知道？”喻念念驚詫。
果然……
可她已經招惹了。
桑梨把剛才的事告訴喻念念：“那個湛倩雪到底是什麽人？”
喻念念掃了眼周圍，小聲和桑梨科普，原來湛倩雪家裏是開廠子的，仗著家裏有點錢在學校任意妄為，還和社會青年還有來往。
她的那幫朋友經常欺負人，其中呂玥就是她們的欺負對象之一，她們經常叫她值日、買飯、抄作業等等，跟使喚保姆一樣。
喻念念：“呂玥很自卑孤僻，都是一個人坐在班級後排，加上成績不好，班主任也不太喜歡她，挺可憐的。”
桑梨聞言，曾經某些畫麵被牽扯出來，泛起苦澀。
喻念念和呂玥不熟，曾經幫她隨口說過一句話，就被湛倩雪她們嗆了，那段時間湛倩雪各種看她不爽，她在班上也受到過短時間的排擠。
所以大多數人因為畏懼，隻能跟著孤立呂玥。
喻念念沒想到桑梨看過去內向安靜，竟然敢和湛倩雪硬杠，不免擔憂：“也不知道今天你那樣對她們，她們會不會報複你……”
桑梨聲音輕輕：“沒事。”
她雖不想和她們有交集，但也並不害怕。
“反正以後我們離她們遠點吧，越遠越好，高三了別把時間浪費在她們身上。”喻念念言。
“嗯。”
回到班，桑梨坐到座位上，湛倩雪幾人結伴去裝水，路過她桌旁。
雙方對視，桑梨無視，壓下餘光。
-
桑梨原本還天真地以為，隻要遠離黑暗就行，殊不知惡意在暗處肆意生長，已然將她卷入了風浪中。
周二早上，天色晦暗隱沉。
昨夜下了場雨，早晨起來氣溫降了好幾度，整個世界如同蒙了層霧，濕漉漉的，帶著心情也沉悶起來。
桑梨到了班級，裏頭還沒幾個學生。
她往第四組走去，就看到她的課桌歪歪扭扭擺放著，像是被人搬動過。
麵前的椅子倒地，許多書本和試卷掉落在周圍地上，抽屜一片零亂。
她的課桌怎麽變成這樣了……
桑梨震驚地立刻蹲下身去撿，原本整潔漂亮的書本染了灰塵，邊角有些帶著泥濘的腳印，似乎還被踩過。
前排的金妙芙來了，桑梨忙問：“妙芙，你知道昨天誰動過我桌子嗎？”
昨晚數學火箭班移到周五晚上，她一放學就離班了，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金妙芙回想了下：“昨晚晚修第二節 ，值日班長叫人搬走了班裏好幾張桌子，你的好像被搬走了，晚自習結束時還沒搬回來，什麽情況我也不太清楚。”
“這周的值日班長是誰？”
“柯菲。”
柯菲……
不就是湛倩雪那幫人其中之一。
桑梨喉間發緊，已然反應過來。
昨天剛過，今天她就迎來了報複。
班裏學生越來越多，過了會兒，湛倩雪幾個從後門走進班級：
“你這兒哪買的三明治？”
“超市啊，這比食堂的好吃……”
五人說笑走著，就看到桑梨走到麵前。
幾人眼眸微變，桑梨冷眼看向她們，語調淡淡卻開門見山：“我桌子是你們弄的？”
“什麽？”
桑梨看向柯菲：“聽說你昨天叫人搬走了我的桌子。”
柯菲嫣然一笑：“噢，你說的是這個啊，昨天樓下培優班要借用桌子，你身為通讀生不在班，你的桌子當然需要搬下去，有問題？”
“那為什麽我桌子變得那麽亂？”
“因為搬的時候我不小心把你桌子弄倒了，抽屜裏的東西掉出來，時間匆忙我隻能隨手放回去。”
柯菲眨了眨眼：“而且你不是喜歡幫人收拾嗎，那就先好好收拾自己的。”
桑梨杏眸沁滿冷意：“你們這麽明目張膽麽？”
柯菲笑意更深：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這時語文老師走進班級，“大家坐回座位，準備開始早讀了。”
湛倩雪無聲勾唇，往班級前排走。
一幫人離開，桑梨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江倒海的情緒，走回座位。
這時喻念念也來了，看到她桌子：“桑梨，你桌子怎麽這麽亂？！”
桑梨垂眸說了原因，喻念念說昨天確實有人來班裏叫拿桌子，但其他人桌子送回來好好的，桑梨是晚修結束後送回來的，就變成這樣，“她們就是故意的！我們找她算賬去！”
桑梨搖搖頭，她已經找過了……
昨天培優班缺椅子是事實，即使能去查，柯菲那麽囂張，必然知道她無可奈何，查不出什麽證據。
早讀鈴響，鄺野從前門進來，坐到後排。
桑梨想著先忍下，安撫喻念念：“我整理下就好。”
“我幫你……”
桑梨拿出抽屜裏褶皺的試卷，一張張撫平鋪開，用紙巾擦去上頭的灰塵。
後排，張博陽看著，疑惑叫她：“桑梨，你這…這桌子怎麽這麽亂啊？”
桑梨垂眼搖頭，沒出聲。
張博陽隻好收住話匣子，旁邊鄺野把書包裏的手機扔進抽屜，視線自然落向前方，就看到桑梨桌麵淩亂，她安靜收拾著，黑發遮住半邊如白色玉瓷的臉。
幾秒後，他揉了揉耳，趴下睡覺。
-
早讀課，桑梨一邊讀著書，終於整理完抽屜。
很多書和作業都髒了甚至破了，喻念念說借她複印，也隻能如此彌補。
“我就說湛倩雪這幫人小肚雞腸，你讓她們受委屈了，她們一定會讓你還回來。”喻念念氣結。
桑梨聞言，有一瞬間真的後悔招惹了她們。
可是如果時間重來，她還是做不到置之不理。
桑梨想，如果徐曉知道這件事，一定會罵她傻，她當初都沒能力保護自己，現在憑什麽保護別人。
算了，她隻能忍著。
在這樣一個孤立無援的新學校，她沒辦法硬碰硬。
本來她以為隻要忍下選擇退讓就好了。
殊不知，這場風波遠未結束，僅僅是個開始。
一天的課程結束，下午放學，勞動委員上台去寫明天的值日名單，桑梨寫著作業，聽到喻念念驚愕的聲音：
“梨梨，明天怎麽是你掃地？不是昨天才輪到13號嗎？”
桑梨抬頭看到黑板上寫著自己的名字，愣了下，也不太懂。
喻念念叫她去問問，桑梨想了想去找勞委，勞委和她素未有交集，隻公事公辦道：“你是被值日班長登記了名字，所以要罰掃，不是我安排的。”
值日班長………
她一下子反應過來了。
桑梨喉間發緊，轉身去找柯菲。
柯菲唇角微勾，像是早已猜到她會來：“早上語文課課我看到你找你同桌講話了，班主任昨天剛說過，誰講話就要登記下來罰掃，你不會忘了吧？”
桑梨有點印象，說當時隻是告訴喻念念今天要背什麽，柯菲無辜聳肩：“你在聊什麽跟我沒關係，反正我看到你講話了，證據確鑿，我就有權登記。”
柯菲想到什麽：“哦對，還有下午第一節 物理課開始之前，我又看到你講話了，你還得掃一天。”
桑梨忍著怒意解釋：“當時老師還沒來，班裏都很吵，我隻不過在給喻念念講題目。”
“預備鈴響就算上課，班主任一直都這麽強調，講題目不會課下講？而且我不止登記了你一個，你要是有看到別人講話，可以告訴我呀，我會去他求證的。”
柯菲笑音壓低：“當然，我會說是你實名舉報的。”
一旁玩在一起的女生笑：“新同學，你不是很喜歡幫那個胖豬嗎，你這樣罰掃也算是幫她的忙了，她會很感激你的。”
柯菲倚著課桌，高傲睥睨桑梨：
“不過呢，如果你和我們好好鞠躬道個歉，接下來每天都跟在我們屁股後麵伺候我們，我興許心情好點，會高抬貴手放過你。”
幾人最討厭桑梨一副清清冷冷無動於衷的模樣，就想看到桑梨哭著求饒。
一個從外地來的破爛轉學生，憑什麽在她們麵前心高氣傲？
然而桑梨看著她們，杏眸沉靜，幾秒後恬靜柔白的臉上隻彎起一抹笑：
“我以為你們多厲害，原來就會用這種公報私仇的低級手段？”
柯菲神色微僵。
“如果我有錯，我甘願認罰，你讓我道歉是不是代表我惹到你，你故意用職權報複我了？”桑梨淡聲反問。
“你……”
柯菲說不出話。
一旁的湛倩雪笑了。
沒想到桑梨骨子裏竟然這麽傲。
還真是有趣。
她拉住柯菲的手，冷著眸望向桑梨：
“行，我們走著瞧。”
總有一天她會讓桑梨哭著求她。
湛倩雪從桑梨身旁走過，桑梨肩膀被撞得後退一步，眼底微顫。
幾人離開後，在等著桑梨的喻念念得知實情，氣得怒火中燒：“這幫人要橫行霸道到什麽時候，為什麽就沒人治治她們！！”
桑梨斂眸。
上一個是呂玥，下一個是她，霸淩隻是換了對象，卻沒有停止。
晚上回到家，桑梨收到了喻念念發來的信息，喻念念從其他人那邊打聽到，湛倩雪家和學校校董有關係，因此後台很硬，而班主任竟然是柯菲的親戚，所以班主任很偏待她。
之前有人被她們欺負不是沒有反映給老師，但這一年校園暴力還不太受校方的重視，老師也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表麵上調解好了她們的矛盾，實際上那個同學卻受到更加嚴重的報複。
這樣的陰暗麵，桑梨不是第一個麵對的。
喻念念：【梨梨，那你還打算掃地嗎？】
桑梨垂眼看著手機，心口像堵住了一塊棉花。
除了認罰，她還有什麽辦法的嗎……
以她一人的能力，有什麽資本和靠山和她們抗衡，呂玥就是前車之鑒。
找宋盛蘭或許有用，可是現在宋盛蘭在出差，她不能讓宋盛蘭為她出麵，她算什麽，能來江望讀書已經很感恩了，如果鬧出了事，會讓宋盛蘭難處理，她不能再給人添麻煩了。
她必須乖乖的，她不想被送回老家，她好不容易有地方讀書……
桑梨看向桌上那杯茉莉花茶，眨了眨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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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桑梨隻能早早到班值日。
今天班裏不知為何格外的髒，到處都是垃圾，桑梨或多或少猜到這幫人不會讓她好過，一句話也沒說，認真掃著。
她在班裏做值日，有些女生看到她，眼神飄忽，都避著沒和她講話。
她被湛倩雪記恨上的事昨晚就已經在女生寢室傳了出來，許多人怕引火燒身，躲得越遠越好。
桑梨斂眸，隻默默完成自己的任務。
下午上課前，她又掃了遍班級後，頂著烈日獨自去倒垃圾，回來時已經被曬得臉色通紅。
她一句話也沒說，誰曾想下午的英語課上，雷丹說昨天柯菲委屈地和她反映有同學因為上課講話被登記不服氣，找她理論，搞得自己很為難。
雷丹表揚了柯菲的嚴格，“我支持柯菲秉公執法，你們有不服直接找我，這是我定的規矩，我拜托大家凡事先反思自己，隻要做得好，憑什麽別人能拿住你的錯處？”
柯菲不但公權私用，甚至來了一波惡人先告狀。
許多同學知道班主任所說人的是誰，偷偷看向桑梨，但都沉默地未發一言。
各色目光投來，桑梨攥著筆，視線低垂，一旁喻念念心疼又生氣，想舉手替桑梨解釋，卻被她攔下。
她不想把喻念念牽扯進來，讓她也遭受欺淩。
……
下課後，喻念念拉桑梨出去走走放鬆心情。
在走廊，倆人迎麵碰上呂玥，對方看到桑梨，飛快低下頭，就要走。
桑梨眼底一刺，喻念念繃不住了：“呂玥，你什麽意思，桑梨是因為幫你才被欺負的，你還躲著她！”
呂玥眼睫輕顫，飛快離開。
喻念念氣結，桑梨歎氣：“算了，和呂玥也沒關係。”
她當初幫呂玥，是因為自己曾經淋過雨，所以單純想幫別人撐傘，不為求回報，而且呂玥又有什麽能力。
傍晚放學，喻念念說留下來幫忙她掃地，今天作業很多，桑梨不想耽誤她時間，再三推卻：
“我一個人可以，你先回去吧。”
她朝喻念念輕鬆莞爾，“柯菲也就當值日班長一周，她還能怎樣？”
喻念念拉拉她的手：“行，那我先走。”
桑梨起身去拿衛生角掃把，聶聞和她擦肩而過，聶聞看了她眼，走過來找鄺野和張博陽，小聲問喻念念：
“班主任今早說不滿柯菲登記名字的不會是桑梨吧？”
“但是其實是柯菲公報私仇！”
聶聞：“出什麽事了？什麽公報私仇？”
“柯菲湛倩雪那幾個在學校經常欺負女生，有次她們在器材室欺負呂玥，桑梨出來保護呂玥，就被她們報複了，前兩天桑梨桌子就是被她們弄亂的，現在讓她罰掃地，還找班主任倒打一耙……”
喻念念氣鼓鼓和他們控訴，聶聞和張博陽聽到，都麵麵相覷，沒想到還有這事。
旁邊，鄺野遊戲通關，把PSV扔進包裏，聞言無聲掀起黑眸，看了眼教室前排掃地的人。
他隨後垂下眼，咬著薄荷糖，起身懶洋洋拎起書包：
“走了。”
三個男生走出班級。
走下樓，聶聞攬住鄺野肩膀，意味深長扯起唇角：“看來上周奶茶店的事還有後續啊？”
鄺野把玩著打火機，沒說話，聶聞朝他挑眉：
“上周你都出手了，這次你不打算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