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陰】樓蛞蝓3

鍾言看著那個女人進了電梯,一直沒有說話,直到被蕭薇碰了碰。手串一直在震動,提醒他樓裏有鬼,可現下的狀況就是最不好下手的一種,知道有鬼,而且還知道肯定不止一個鬼。

“她有問題嗎?”蕭薇問。

鍾言搖頭:“她倒是沒什麽問題,隻是我照樣從她身上感覺到一陣怨念,而且還是無法超度的怨念。”

蕭薇頓時緊張起來,連帶著飛練的表情也變成了[(≧0≦)]。

“她有什麽怨念?她不是人?”蕭薇認真發問,小心求證。

鍾言說:“她身上有一種996的怨念。”

蕭薇的緊張頓時消失了,變成了啞口無言。飛練更不懂這話的意思,但師祖說的話都是對的。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蕭薇深有體會,“以前我下班後的怨念比她還大,跟誰都不想說話。這也是情理之中……現在咱們去哪裏調查?我總覺著這樓裏的怪事不能再耽擱了。”

“你的直覺很準確,這樓裏確實太不正常。”鍾言忽然摸了下蕭薇的腦袋,鬼煞裏出來的人,果然再也無法回歸正常生活。他對蕭薇這個姑娘產生了一些愧疚之心,畢竟她是無辜的,但她的前男友、她的命運,冥冥之中都像被人操縱,卷進了無法預知的靈異事件裏。

說來鍾言也覺著奇怪,在望思山上的時候他就對蕭薇很有好感,所以在她接聽到閨蜜趙麗麗的死亡來電時才願意多嘴幫她。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也講究眼緣,他們恐怕就是有緣。

蕭薇比鍾言矮,抬眼看了看他落在自己頭頂的那隻手,以及血管清晰的手腕,護士出身的她第一反應竟然是……這手簡直就是夢中情手,打點滴最好下針。

但她馬上糾正了自己的想法,現在身份不再是護士,而是13小隊中的一員了。她的麵前是詭異莫測的鬼,不再是病人,或許也是和鍾言有緣,她見著他就覺著親切。

鍾言又摸了幾下才將手收回,剛轉身,隻聽得耳邊吧唧兩聲,飛練趴在自己的下顎骨附近啵啵地親。

“這是什麽?師祖的臉,親一下。”飛練振振有詞。

“你又怎麽了?”鍾言笑著問,好像已經習慣被他沒事親兩下。

“我也不知道。”飛練說謊,他隻是不喜歡鍾言看別人那麽專注而不看自己,盡管他也挺喜歡蕭薇這個人類,但是他也不希望師祖太過關心她。

誰也不能搶了師祖對自己的關注。

正當他們準備離開時,樓道裏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聽聲音就知道是一個女人。鍾言和蕭薇對視一眼,抓住飛練的一條胳膊就往樓上跑,飛練的兩條小腿在空中飄**,要不是師祖動作快,他又不知道會掉到哪去。

樓裏的尖叫聲還在持續,但聽著不近,鍾言和蕭薇順著樓梯往上跑,動作敏捷宛如獵豹。還沒到三層,鍾言獵豹般的身子直直地摔在地上,他吃驚地看向蕭薇,蕭薇也一臉懵。

“對不起對不起,我的仙家跑太快了。”蕭薇趕緊把鍾言攙扶起來。

鍾言怎麽都想不到自己又被仙家給絆倒了!小時候他惹馬仙,那些狐狸、蛇、耗子就一刻不停地鬧騰他,總是將他絆倒,摔得鼻青臉腫,沒想到活了這麽一大把歲數,還是不長眼!

“咳咳,以後你讓你的仙家跑慢點兒,免得咱們自己人誤傷。”鍾言揉著膝蓋繼續往上跑,大概這就是天性不合,自己還是一個小餓鬼的時候就被馬仙欺負死了,想起來都想哭一鼻子。但後來又是怎麽和解的呢?鍾言一邊上樓梯一邊回憶,好像想不起來了。

大概是娘親出麵解決的吧,鍾言一直覺得娘親就是護在麵前的大山,隻是想不起她的模樣。但鍾言相信,如果能找到娘親的轉世,自己必定能第一眼就認出來。

拐了個彎,他們跑上了四層,一離開逃生通道就是電梯間。電梯一共三台,漆皮掉落的大門立在牆上,好似用某種廉價的方式拚接。地上倒著一個女人,另外還有一男一女蹲在旁邊,鍾言趕忙過去將地上的人翻過來,就是方才上樓的那位。

先摸氣息再把脈,鍾言對著旁邊的人說:“叫救護車,她暈過去了。”

旁邊的男人已經六神無主,拿出手機顫了幾下,哆嗦著撥出了急救車的電話,可是報地址的時候一直舌頭打結,說不清楚。最後還是蕭薇拿過手機來說,而在這個時間裏,鍾言沒敢挪動昏迷的傷者,怕她萬一有什麽內傷,轉臉詢問起旁邊的女生來:“剛才是誰叫的?”

“我……”女生看著年齡不大,就是一個高中生。

“你和那個男人是什麽關係?”鍾言指了指旁邊。

女生看過去:“那是我爸,我家……我家沒什麽吃的了,我倆想去趟超市,結果一出門就看到她躺在地上。”

原來是她的叫聲,那就是地上的人先昏迷,然後他們才出來的。鍾言又問:“看見什麽不對勁的人了嗎?”

高中女生搖搖頭,看起來也嚇壞了。

這樣子問不出什麽來,鍾言就沒再問,起身後蕭薇走了過來:“救護車一會兒就到,我先給她看看吧。”

鍾言堅決果斷地讓開了地方,蕭薇是專業護士,肯定比自己懂得多,不僅可以救人,還能在第一時間發現昏迷者身體上的不對勁。飛練這時候就躲在鍾言的衣領裏頭,悄悄地探頭出來看,隻見蕭薇跪在地上先是檢查了昏迷女人的心跳和呼吸頻率,然後開始觸摸她身上的骨骼,檢查是否骨折。

肋骨、鎖骨、脊椎骨,這都是必要的步驟。一輪檢查之後,蕭薇拿出隨身攜帶的一次性手套,給雙手套上了。

鍾言和飛練同時看愣,這是職業病嗎?

套上之後,蕭薇扭頭說:“幫我打個燈。”

鍾言將手電筒照了過去,隻見蕭薇先是翻開了昏迷者的眼皮,檢查瞳孔的擴散程度,然後是她的鼻腔,最後輕輕地打開了昏迷者的嘴。

“再近些。”蕭薇顯然是發現了什麽。

鍾言再近了近,這回不光是蕭薇能看清楚了,連他都看出來一些細節。昏迷者的口腔裏好像有某種透明的黏液,乍一眼看不出是什麽東西,但是能夠確定那不可能是人類分泌出來的。人的口腔絕對沒有黏膜狀的膠質物,蕭薇也是頭一回見,有點兒像膠水。

她將食指伸進女人的口腔,戴著手套的指尖在她的口腔內壁上一碰,再收回手,拉出了長長的絲來。

蕭薇一時沒再說話,隻是調整好女人的頭部角度,往嘴巴裏麵看了看。三四秒之後將女人輕輕地放下了。

“沒什麽異常,咱們先等救護車來再說吧。”

大約一刻鍾之後,旁邊男人的手機響起,救護車已經到了附近,但是城中村的路況和布局太複雜,車子找不到正確駛入的道路。鍾言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了,對周圍比較熟悉,在他的指引下救護車順利抵達樓下,一行人看著他們將昏迷的女人抬上擔架,看著救護車緩緩開出了視線。

當然,救護車和急救的費用是鍾言先墊付,聯係人也是鍾言,救護車並沒有聯係上昏迷女人的家屬。

“走吧,先回家吧。”等天上打了個閃之後,鍾言回身說,“要下雨了。”

“下雨就不調查了嗎?”蕭薇隻是好奇。

“這倒不是,而是咱們這樣大張旗鼓地四處搜索線索,一定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今晚注定查不出什麽來了。”鍾言朝她使了個眼色,一起走進了樓道。

等到他們回到609,其餘的人也回來了,原本的兩室一廳現在變成了傀行者的工作室,每個人都在焦頭爛額的工作。宋聽藍雙目失明幫不上忙,就在廚房裏練習用盲杖走路,時不時磕碰一下,鍾言看了他幾眼,忽然把施小明叫了過來。

“找我什麽事!”施小明很是激動。

“托你回去拿東西。”在鍾言眼中,施小明簡直就不是清風,而是崇光市24小時全城速遞,使命必達。他再次在地上作法,讓施小明站了進去,請他回傀行者的宿舍裏拿金條,把歐陽廿的那些金條全拿回來。

吩咐完這邊,他又去問蔣天賜有沒有什麽新發現,蔣天賜拿出了一張平麵圖:“這邊標注的門牌號是丟失女孩兒的,這邊是丟失男孩兒的,從地理位置上來看並沒有什麽直接聯係。”

鍾言拿起來一看,女孩兒丟失的門牌號其中就有409,果然,張強國的孫女張曉晴丟了。當時自己教了張軍保護女兒的法子,他肯定把香灰扔了,什麽都沒用。

“這家人我認識,以前我和那家的老人有點交情。老人臨走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孫女,所以明天我去他家裏問問,盡量幫一把。”鍾言心裏挺過意不去的,在老人混沌之際,自己還和張強國撒了個謊,說張曉晴以後人生美滿。

“好,明天我去調查男孩兒丟失的家庭,你去調查張曉晴的家。既然她家也是四層,那你順便問問402那家的情況吧,我總覺得這事也不對勁。”蔣天賜說,“或許402的女主人並不是思女心切,她是真看到了什麽。但是不是人,是不是她女兒,這就不好說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除此之外,還有二層那家的慘案,恐怕咱們也得插把手。”鍾言和蔣天賜的直覺一致,這樓雖然還未成煞,但奇怪的事不比鬼煞裏少,需要兵分兩路,雙管齊下。

“你們先別聊了,蔣天賜該吃藥了。”白芷的到來打斷了他們的話。

“你給他吃什麽?”鍾言看著她端來黑乎乎一大碗。

“自己調配的藥,看看能不能緩解他的精神幻覺,還有頭疼。不過我的藥材快用完了,明天必須去光明道人那裏進貨。”白芷心疼死了,當全隊奶媽就是這點不好,辛辛苦苦存的稀有藥材像自來水一樣往外倒。也多虧鍾言現在有錢,否則這半年她都心疼得睡不著覺。

“多謝。”蔣天賜接過了黑乎乎的藥,剛要喝,隻見白芷又塞給他一隻空碗,“這什麽意思?”

“你一會兒就明白了。”白芷冷眼旁觀。

“你這是怕我喝不下去直接吐出來?”蔣天賜很是不解,“我可是四級傀行者。”

說完他端起藥碗,抬頭灌入,隨後將頭一低,哇一聲而吐。

剛好吐在手裏的那隻空碗裏,沒有吐在地上。

飛練看到蔣天賜難受,別提多開心了,整張臉藏不住喜樂,呈現出一個大大的[(^?^)]。鍾言則視若平常,毫不意外,自己當初第一次喝白芷的藥就是這個下場。

中藥會平等地整治每一個嘴硬的人。

蔣天賜被苦得麵如菜色,苦得他靈魂都快升華了,不用產生幻覺都要產生幻覺。鍾言用一個“我懂你”的眼神看過來,拍拍他的肩:“大郎,喝藥了。”

“咳咳,這話可不能瞎說。”蔣天賜的撲克臉越來越臭,鍾言笑著從他身邊走開了,去找王副隊商量晚上睡覺的安排。

人多,地方少,集體宿舍要安排好。

白芷的房間當然就睡女孩子了,何問靈和蕭薇都跟著她。而鍾言的房間還可以再睡一個,正當他猶豫著叫誰進來時,飛練將歐陽廿帶了進來。

“來,一起睡覺。”飛練[(^_-)]著對歐陽廿說,“蔣天賜當哥哥不稱職,以後我就是你哥了。”

“謝謝。”歐陽廿受寵若驚。

其餘的人都安排在客廳,鍾言提前為他們鋪好了沙發床和地鋪。宋聽藍有傷,平整的沙發床給他,施小明飄著睡,打地鋪的人就是王大濤、蔣天賜和梁修賢。而所有人不能一起睡覺,必須有人守夜,梁修賢自告奮勇,扛起今天的第一班崗。

大家洗漱完畢後,這場雨徹底下了起來,起初隻是非常小的牛毛小雨,慢慢地,變成了瓢潑。

窗外一個閃,一個閃,像比著賽的鎂光燈,發誓要照亮世間的一切。

鍾言換上了睡衣,盤腿吹著頭發,腳尖被熱水泡得微微發紅。歐陽廿趴在**和飛練嘀嘀咕咕,兩個人很是要好,像在交流什麽重要的心得。等他的頭發吹幹,門被人敲響了,鍾言放下吹風機:“請進。”

蕭薇將門推開:“方便嗎?”

“方便。”鍾言拍了拍床邊,“有什麽發現嗎?”

“你怎麽知道我有發現?”蕭薇坐了下來,她也剛洗完頭發,忽然萌生出一種想給鍾言編辮子的衝動。

“我當時就覺著你的反應不太對勁,而且以你的專業水平不可能沒發現。”巧了,鍾言也想給她編個頭花。

於是兩個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看來以後是一起做發型的好姐妹。但蕭薇先從兜裏取出一個塑封袋,裏麵就是她戴過的一次性橡膠手套:“這個我封存起來了,明天我拿給我醫院的學長,請他幫我化驗一下成分。除了這個黏液,我還發現了一個已成事實,這東西不僅在昏迷者的口腔內壁上,而是經由了她的咽喉部,從抬起的方向可以探知,我深度懷疑她食管內有異物。但是因為她當時的生命體征穩定,我沒法給她做檢查,所以我懷疑……”

蕭薇停頓了兩秒,不知道是她經曆了這些事之後喚醒了本身性格中壓抑的沉定,還是受到了柳仙的影響。當時她沒有立刻在電梯間說出自己的疑問,就是擔心隔牆有耳。

作案的人極有可能還留在原地徘徊,說不定,就是四層的用戶。

畢竟,真正的凶手會懷念作案的心情,以及被人發現又沒有頭緒的慌亂。

“我懷疑,有人往她的嘴裏塞過東西,所以我明天還會去醫院找她,看看今晚的急救有沒有在她食道、胃部發現異物。”蕭薇歎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麽,她剛好被送到我以前的工作單位了。但好在都是熟人,我進去看看肯定不難。”

鍾言沒想到蕭薇能飛速優化這麽快,果然人不可貌相。“對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在望思山是不是說過,你醫院接手過十三中學的一個校工,屍體不大對勁?”

蕭薇點頭。

“恐怕這件事最後也會落在咱們13小隊的頭上,沒辦法,誰叫崇光市的主力軍就是13隊呢,下一個任務目標恐怕就是醫院。還有,那個外賣鬼肯定還沒解決,我得從這個鬼身上下手,找出是誰殺了趙麗麗,然後通過趙麗麗想要害你。”

鍾言說完,蕭薇頓時紅了一圈眼眶。“謝謝你還想著幫麗麗找出真相。我給麗麗的爸媽打過電話,他們說屍檢了,麗麗在我上山的那天晚上猝死,死於心髒驟停。我隻有她一個朋友,我不相信她是自然死亡,她爸媽也不信,但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什麽。”

“現在這不是有這麽多人嘛,大家都會幫你的。別想從前,往前多走兩步。”鍾言又摸了摸她的頭頂,“困了吧?”

不等蕭薇回答,一個小紙人站在了鍾言的膝蓋上,故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哈……我困了。”

“你會困?我看你精力旺盛得不得了。”鍾言將他托了起來,對蕭薇說,“大家都早點睡吧,接下來幾天有的忙呢。”

“那我去睡了,夜裏的安全你們不用擔心。”蕭薇朝門口走去,臨走幫他們關好房門。客廳裏隻留著一盞小夜燈,乍一眼看去,最顯眼的就是無目的漂浮的施小明,他在半空縮成一團,抱著小牌位早已睡著。

這也是一個可憐孩子,活著的時候恐怕沒睡過幾個好覺,死了之後倒是得到了大家庭的溫暖。

蕭薇也是校園霸淩和職場排擠的受害者,自然懂得施小明的心情,又想到唯一的好友慘死,眼睛又不受控製地紅了起來。但她馬上擦幹淚水,不能再哭了,自己必須盡快變成姥姥那樣獨當一麵的出馬弟子才能保護別人。

“哎呦喂,還沒睡啊?”梁修賢不知道從哪鑽了出來。

蕭薇立馬轉過身。

“哭了?”梁修賢直男屬性點滿,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有。”蕭薇不讓他看。

“哭什麽啊,人生就是這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梁修賢以為她是想念前男友,何問靈那個姑娘很好,好就好在什麽都說,把渣男的事一股腦兒地抖落出來,“男人多的是嘛。”

“誰告訴你我因為這個難過?”換成從前,蕭薇可能還真的有所懷念,沒怎麽體會過外人溫暖的她很投入地談了一場戀愛,還以為能夠相守到老,結果卻是這麽大一個諷刺笑話。現在她拿出手機,隻想辦正事,先給學長發了個消息,提前告知他一下自己明天有事求他。

結果一不小心又看到了前男友的臉,手機背景忘了改了。

現在就改掉。蕭薇點入手機背景設置,剛要換圖片,忽然手腕被人一抓,連手帶手機被梁修賢拽了過去。由於力氣過大,她差點撞在梁修賢的胸口。

“這是你前男友?”梁修賢忽然問。

“怎麽,你認識?”蕭薇隨口一問。

“當然不認識了,何問靈還說他長得像小白臉,切,還沒我帥呢。”梁修賢將手機還了回去,整個人的氣質宛如柳仙,神神秘秘地隱入了黑暗當中。

淩晨三點左右,暴雨如注。

鍾言被雷聲吵醒,很想捂住耳朵。長大之後雖然已經習慣了雷聲雨聲,可他當真不喜歡這聲音,吵得他心煩意亂。

床頭櫃上放著保險箱,保險箱用法陣和符紙保護起來,貼得嚴嚴實實,可是他能聽到裏頭太歲肉的動靜,宛如鬼怪生物,時不時給他的腦海裏灌輸一些想法。

比如現在,他就覺得太歲肉在忽悠他,讓他把保險箱打開。還有黏膩爬動的聲響,是太歲肉在裏麵滾動。

除了保險箱,床頭櫃上還放著一張小床,以及手帕疊成的被子。這小木床本來是白芷買來當手機支架的,沒想到剛好可以給飛練睡覺來用。可現在小床卻是空的,小小的紙人不翼而飛。

一陣風聲打斷了鍾言的尋找,他看向窗口,原來睡前忘記檢查窗鎖,現在已經被風吹開。在窗縫和風雨中有個小小的身影上下翻飛,幾乎快要被風吹散,時不時跳上去拉一下床簾,時不時往外伸伸胳膊,試圖將窗戶拉回原位。

雨滴巨大,砸在玻璃窗上像小冰雹一樣,歐陽廿睡得又香又沉,當真是不懂世間艱險的小少爺,可鍾言卻麻利地下了床,在飛練被狂風吹下樓之前將他緊緊抓住了。

“不好好睡覺,你跑這裏幹什麽?知不知道多危險?”鍾言將窗戶關上了,快速地拉上了窗簾。

飛練全身濕透,根本站不起來,在鍾言的掌心變成了一隻小趴菜,四腳八叉地躺平了。

飛練[T_T]地看著鍾言;“師祖……”

“真是的,凍感冒了怎麽辦?”鍾言一時間忘了他如今隻是紙人,根本不會生病,又轉手輕輕地拉開抽屜翻找,找出一罐香薰蠟燭來。點燃後,不斷跳動的火苗帶來了溫暖,他將紙人飛練放在小木**,蓋上小手帕,往蠟燭旁邊推了推。

“快烤烤火吧。”鍾言在飛練的額頭點了一下。

“我沒事,我不冷。”飛練這會兒又笑得陽光燦爛,但馬上顏文字裏就摻雜了一絲惆悵,“剛才見師祖一直皺著眉頭睡覺,一定是不喜歡雷聲。”

“那你也不能去關窗啊,掉下去了,我還得下樓撿你上來。”鍾言摸了摸保險箱,“再等幾天就好了。”

飛練點了點頭,兩隻小手掌能夠抬起來了,緩慢地伸向供暖的方向,被這點燭火烤得渾身發熱。“師祖,若我說其實我並不著急,你信麽?”

“嗯?”鍾言不解。

“太歲肉是我,紙漿身也是我,或許我本就沒有原形,隻是一個魂魄,所以我對身子沒有執念。”飛練說完看向鍾言,“我執是最難放下的。”

鍾言麵上一動,就因為飛練太過可愛,他經常會忘記陰生子多聰明。

“我在煞裏見過的事太多了,就算這會兒變成粉末,我的魂魄還是會存在於世間,所以我並不害怕。”飛練緩慢地坐起來,“隻是我不喜歡看師祖害怕。”

鍾言的眉梢陡然**,然而飛練卻點到為止,沒再開口。他不想拆穿師祖的話,其實他很怕雷聲,哪怕睡著。

“師祖,你睡吧,我還醒著呢。”最後飛練輕聲地說,花裏胡哨的表情在臉上換了又換,最後定格在一個最為普通的笑容。

鍾言看著這個笑容,很奇怪的,竟然有了落淚的衝動。腦子裏浮現的都是一個暴雨如注的夜晚,一個小小的紙人不顧自身安危,忙上忙下,隻為了給他關上一盞窗戶。

又一個閃電滑過天空,隔著窗簾他沒有看到,玻璃上有一條深褐色的蛞蝓慢慢爬過,留下了一串黏液。

作者有話要說:

飛練:哪怕沒有五官,我也要做師祖最可愛的小狗。

鍾言:小小的,也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