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陰】樓蛞蝓2
“那是什麽?”鍾言下意識地問。
飛練的臉上出現一個問號,跟著轉了過來:“什麽什麽?”
這反應,肯定是沒瞧見,鍾言給他指了指方才的窗口:“好像有個人的臉一晃而過了,瓜子臉,慘白,柳葉眉,估計是個小姑娘。”
飛練也看向了那扇窗:“需要我上去麽?”
“不用。”鍾言按住他,“紙片人就不要到處瞎跑了。”
蔣天賜這時叼著煙走過來:“是啊,二次元就別到處瞎跑了。”
飛練[(ì_í)]地看向他:“別把我看扁。”
蔣天賜伸出一隻手,將飛練戳趴在鍾言的肩膀上:“我還能把你按扁。”
一隻小紙人在肩上亂蹬腿,鍾言趕緊讓蔣天賜鬆開手:“他都這樣了,怪可憐的,你就別欺負他了。對了,你弟弟怎麽不在安全屋裏住著?”
“他非要跟著,我沒辦法。”蔣天賜的眉心愁雲一片,“你們有時間幫我開導開導他吧,讓他盡快走人。”
“嗬,你讓他走他就走,憑什麽?”飛練重新站了起來,兩條手指粗細的小短腿在師祖的肩上立著,“你不願意帶著他,我帶。”
“你憑什麽帶著我弟弟?”蔣天賜的手蠢蠢欲動,還想再按一次。
飛練一臉嚴肅:“因為我挺喜歡你弟弟,他不傻,隻是沒人愛。你不愛他,以後他就是我弟了。”
“你……”蔣天賜剛要再說什麽,王大濤已經走了過來,肩上扛著五箱礦泉水。
“走吧,看來這回咱們要住集體宿舍了。”王大濤朝前方走去,在鍾言眼中,高大的鬼影幫他分擔了絕大部分重量,他扛得十分輕鬆。
然而,鬼影在普通人的眼中是不存在的,樓上鴿子籠一般的防護欄裏,幾十雙眼睛緊張又敏感地盯著這群訪客。冬天過去,北方城市的初春並沒有草長鶯飛,最先到來的反而是黃沙和揚塵。發黃的天際線卷著風,將早已無人打理的樓洞口吹起一陣小型的龍卷風。
白色塑料袋、飲料杯、紙屑,從四麵八方卷過來,吹成了一堆。
王大濤在最前麵開路,蔣天賜跟在後頭,宋聽藍和歐陽廿相互攙扶,施小明看什麽都新鮮,抱著屬於他的死人牌位走在鍾言前頭。鍾言和飛練在最後,也說不上哪裏不對勁,就是覺著渾身發緊。直覺再次提醒了他,樓裏恐怕不止是哭喪靈那麽簡單。
飛練費勁兒地抬著腦袋,快要認不出這地方來。
雖然他隻來過一次,但從前的生活氣息還留在他腦海當中。城中村的建築樓不新,但居民都很鮮活。樓下是公共健身設施,曾經有老人和小孩兒在這裏娛樂,垃圾箱旁邊有人維持衛生,不大的空場上,有中年人打羽毛球。
又由於是連廊樓,誰家門口都能聽到別人的腳步聲,誰家做飯都能飄出去香味兒。飛練隻在這裏逗留,可人間的煙火氣息還是給他當時尚未成熟的記憶裏留下了一筆。
現在,完全不一樣啊。
一行人從單元門進入,走上樓梯,樓道裏隱隱約約能聽到哭聲,而且還不止一家。拐角的地方擺著幾碗已經發黃的米飯,老鼠正在啃食,還有兩三個空白的相框。
鍾言一不小心踩到了什麽東西,撿起來,是一隻已經破了線的兔子玩偶。
走上二樓,幾個身穿道士服的人從麵前而過,桃木劍上挑著幾張燃燒的符紙。樓道裏蹲著幾個成年人,雙眼緊閉,全部雙手合十在作揖,嘴裏嘀嘀咕咕地念著:“天靈靈,地靈靈,老張老徐你們走吧,你們走吧。”
大把大把的紙錢在空中飛舞,像是有人在此停靈。
“發生什麽事了?”鍾言問王大濤。
王大濤說:“先上樓,讓白芷和你說吧。”
再往上走,到了四層的地方,鍾言首先看到的是一麵招魂幡。
能看出這東西不舊,恐怕就是這幾天趕做的,但奇怪的是它仿佛經曆了一道做舊的程序,雖然沒有破損,可整體看上去舊了二十年的模樣,整張幡子又黃又皺。鍾言在招魂幡的正前方站停,摸了摸它,忽然耳邊一聲震響,是防盜門迅速開啟發出的金屬摩擦聲。
“我看見她了!我看見她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個女人從屋裏衝了出來,蓬頭垢麵,衣不遮體。她腳下踩著一雙毛拖鞋,不顧一切地往外衝去,和鍾言擦肩而過時對視一眼。
那雙哭腫的雙眼有著歲月積累的渾濁感,眼白發黃,同時還能看到一塊灰色的斑塊。眼神是徹頭徹尾的瘋狂,這股狂熱帶動她臉上的每一塊肌肉,讓她麵目猙獰,連嘴唇周圍的皮膚都在用力。
就在她要跑下樓梯的一刹那,一個高大的男人從那扇防盜門裏衝了出來,睡眼惺忪的模樣顯然是沒睡醒。他穿得也很不講究,腳底下連拖鞋都沒顧得上穿,照直了跑向那個瘋瘋癲癲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我看見她了,我看見她了!”女人被他攔腰抱起,盡管奮力掙紮但還是被男人扛在了肩上。她的掙紮讓鍾言想到了被人逮住的野獸,人的特質好似在這一刻從她的身上被剔除,隻剩下奮力地掙脫。
再從鍾言的身邊路過時,她嘴裏已經被塞了一團白布,可能是不想讓她吵到鄰居,也有可能是怕她發作癲癇之類,咬到自己的舌頭。嘴唇邊上堆積了一圈白沫,她的雙眼大睜,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似的,所有的聲音都壓在口腔裏,聽不出來喊了什麽。
再然後,一聲巨響,防盜門被關上了,如同將那女人世界的門徹底抹殺,她也不複存在。
連廊裏恢複了安靜。
鍾言看了那扇門一會兒,402。
“師祖,她是瘋了麽?”飛練這時問,“我在煞裏見過很多瘋子。”
“可能是瘋了,也可能沒瘋。”鍾言很想知道她的嘴被堵上之後還在喊什麽,“先上樓吧。”
越往樓上走越安靜,曾經的熱鬧不複存在,樓裏當真一個人都不走動。但鍾言相信很多人的房門都沒關上,或許臨廊的那扇窗也開著,每個人都豎起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好不容易到了六層,鍾言敲響了609的防盜門,緊接著門開了,鍾言看了一眼開門之人,一拳砸到了他的臉上。
“我靠!”梁修賢捂住了嘴角,“你和蕭薇都什麽毛病啊,一見麵就打人?”
“你怎麽在這兒!”鍾言衝進房裏,生怕他對蕭薇不測。話音剛落,白芷從睡房出來了,身後跟著蕭薇以及一個脖子上拴著鈴鐺的何問靈。
“呼。”白芷看到這群人才放下心來,“大部隊可算來了。”
“他憑什麽在我家裏!”鍾言指著梁修賢問,“行,既然來了就別走了,我正想著找你算賬呢!”
“哎呦喂,你以為我想在這裏啊!”梁修賢被揍得不輕,躲到廚房去了,“你讓白芷說吧,我閃了。”
“你別閃!你老實待著!我一會兒還有話問你呢!”鍾言將自己和他的私人恩怨先放下,轉頭問白芷,“樓裏怎麽會這樣?”
白芷剛想說話,看到他肩膀上的小紙人,愣住。
“這誰?”白芷問。
鍾言咳了一聲:“……飛練。”
飛練:[(>_>)]。
白芷、蕭薇和何問靈三頭霧水。
鍾言:“他給人針對了,但是情況緊急,隻有離魂才能救他。這不重要,樓裏到底怎麽了?”
“那你沒受傷吧?”蕭薇顯然更關心鍾言,“你吃飯了嗎?我和問靈出去給你找點吃的吧!”
“別別別,大家都別輕舉妄動,都先在屋裏安頓下來。”鍾言將所有人召喚進屋,609原本不是很小,可一下子就擁擠了。人都在客廳裏,王大濤拿手機點著外賣,施小明好奇地探查四周,鍾言將大家召喚到圓桌旁邊坐下。
“來,開個會。”鍾言開口。
大家都往這邊走。
鍾言又說:“梁修賢除外。”
正要過來的梁修賢又退回廚房,仿佛一隻鵪鶉。
“我們剛從紅樓鬼煞裏出來,這邊的情況還不清楚,到底怎麽回事?”鍾言開門見山,飛練則趁機跳到圓桌上,盤腿坐在鍾言的麵前。
飛練:[o(∩_∩)o]
白芷很想一巴掌將飛練拍成二維碼,但忍了忍,說:“一開始我也以為這地方隻有哭喪靈,就是咱們看到過的那個,可現在這樓裏越來越奇怪了,丟的孩子不止是女孩兒。”
“不可能。”鍾言立即說,“哭喪靈隻拐女孩兒,男孩兒在它眼裏一文不值。”
“可樓裏已經丟了三個男孩兒,這肯定不是哭喪靈的手法,而且,這些天我也沒找到哭喪靈。”白芷說完指了指何問靈的脖子,“不知道這樓裏有什麽東西,時不時附她身上,這個驅邪的鈴鐺先給她用上了。”
何問靈點了點頭,叮鈴叮鈴地響著。“有時候好好地說著話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再醒來,她們都說我又又又被附身了。”
“那二層那家是怎麽回事?怎麽請了道士?誰死了?”鍾言又問另外一檔子事。
白芷喝了口水:“二層那家更邪門兒。說是樓裏的一個小安保,經常和205那家的小男孩兒玩遊戲,然後有一天那小男孩兒跟著小安保走了,一夜都沒回來,給家長急得夠嗆。也報警了,等第二天一早,警察說找著了,就在頂樓的儲藏間裏,孩子爸媽衝進去一瞧,小安保和小男孩兒正摟抱在一起,小男孩兒的身上都是一道子一道子的抓痕。”
這事……圓桌周圍的人都不吭聲了。
“家長一看,這不擺明了猥褻強暴,兩個大人實在接受不了了,趁著警察一個沒看住,將那小安保從樓頂扔下去了。但是那小安保哭著說別扔他,不是他,家長哪裏顧得上,兩個人一個抱著腦袋一個抱著腿,扔出了樓頂的圍欄,結果就摔死了。”白芷說。
“太莽撞了。”鍾言一聽就知道絕對有問題。
“家長太急了,什麽都沒調查清楚就殺了人,後來一家三口被帶到警察局。結果檢查報告是小男孩兒隻是皮外傷,結果你猜怎麽著……”白芷問。
鍾言說:“爸媽自殺了?我聽二樓的鄰居說什麽老張老徐,讓他們趕緊走,難道爸媽一個姓張一個姓徐?”
白芷點了下頭:“正是,倆人冷靜下來了,大概覺著人生無望,又殺了人,結果咬舌自盡。現在家裏就剩下一個小男孩兒在二層住著,鄰居和街道的人幫忙照顧,可有人說,二層開始鬧鬼了,大概是老張老徐和那小安保陰魂不散。”
“那四層的瘋女人又是怎麽回事?”鍾言一樁一樁地詳細問著。
“這件事我說吧,是我去打聽的。”蕭薇開口,“402那家原本是個幸福的三口之家,四年前,夫妻倆的女兒丟了,和這次的情況差不多,也是在樓裏丟的,說下樓撿個紙飛機,孩子就沒了。怎麽都找不到,夫妻倆辭去工作,開始天南地北地找,這一找就是三年半。現在是家裏存的錢用完了,所以回來打工,原本計劃著工作一年再繼續找……”
“結果,那家女人有一天說,她在樓裏看見閨女了,說夜裏聽見門口有聲音,結果貼在貓眼上一看,女兒在門口哭。”
“可是開門之後就什麽都沒有了。她再追出去找,一個人都沒有,但她就是說看見了,認不錯,形容得清清楚楚,穿白裙子,戴一頂大大的太陽帽,還說女兒長高了些。”
“原本她這些年就繃著一根神經,精神狀況特別不好,這樣一鬧,時不時就瘋癲一陣。樓裏的人也不和他們計較,都覺著她是想孩子想瘋了。”
蕭薇說完了,鍾言這回是真正沉默了。
原本以為樓裏的煞比紅樓商場簡單,沒想到這邊才是真正的毛線團,層層繞繞一時之間無從下手。現在他能確定的是,哭喪靈肯定在樓裏拐帶了女孩兒,男孩兒肯定不是它弄走的。小安保和男孩兒的事應該是內有隱情,可兩邊的大人都死沒了,一個小孩兒未必能問出有用的信息。
至於402那家丟失的閨女,當年是不是哭喪靈拐走的?是真的回來了,還是媽媽思女心切的幻覺?或者真的是哭喪靈拐走的,然後這回它再次出現,就又把孩子給還回來了?
“看來有些麻煩。”鍾言朝白芷伸了伸手,白芷遞過來餐盒,他一口一個塞著黑藥丸吃,“那誰能給我解釋一下梁修賢怎麽也在?”
“叫我啊?”梁修賢從廚房探出頭來。
鍾言直接將飯盒蓋子扔了過去,打中了他的腦袋。
白芷則笑了笑,看向蕭薇:“這就不得不說咱們小薇厲害了,那天我們回來就看到他在樓下鬼鬼祟祟,當時我以為他是來搗亂的,就轟走了,結果大半夜他來敲門。”
蕭薇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關我什麽事。”
“我打開門,梁修賢站在外頭,說他的仙家跟著小薇的仙家跑了。”白芷聳了聳肩膀。
“啊?”一直安安靜靜聽別人說話的飛練擺出了驚訝臉。
“他也是柳仙,但他的仙家顯然是……挺喜歡蕭薇的仙家,隻是見了一麵就跟著回來了,而且還不走,所以他就隻能在這裏。”白芷更加無奈,恨不得給自己也換上一張顏文字的臉,臉上掛滿了黑線。
鍾言則看向了蕭薇:“這事稀奇,你曾經見過他嗎?”
蕭薇冷冰冰地搖頭,對外人和對鍾言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態度:“沒。”
“那說不定就是他的蛇和你姥姥的蛇有什麽淵源,所以才跟著你,要不就是他的柳仙單純喜歡你的柳仙,沒跑了。”鍾言心裏很矛盾,按理說,這事其實是好事,說不定梁修賢往後還能幫忙。可私心來說,他並不了解梁修賢。
再一想到他可能會和蕭薇產生某種仙家的聯係,他就不太高興,得找個機會探探這個人是敵還是友。
梁修賢還縮在廚房裏,滿屋子都是傀行者,他哪兒敢說話。“咳咳,那個,我能出來了嗎?”
“你出來,我有事情問你。”鍾言這才同意他出來。梁修賢的嘴角已經有了一塊淤青,敷著冰箱裏拿出來的冰袋坐在了鍾言的麵前:“說吧。”
“你為什麽要去望思山?”鍾言直問,“你是不是知道陰生子要出世?”
“是,而且不隻是我,很多人都知道。但我不知道蕭薇當時……有身孕。”梁修賢點頭。
“為什麽這麽多人想要陰生子?”鍾言再問。
“陰生子都在你手上了,你居然還不知道嗎?”梁修賢詫異了。
鍾言沒法回答他這個問題,因為自己的真實身份很有可能是科學家園論壇那邊的人,他還沒調查清楚。而那段丟失的記憶,極有可能就是和陰生子有關。或許,自己也知道陰生子能幹什麽。
“你真不知道?”梁修賢更詫異了,鍾言看著賊精,居然傻乎乎地帶著陰生子出煞。還沒等他問出下一句,一把冰冷的匕首撂在他的鎖骨上,抬起頭,蕭薇的臉比匕首還冷酷無情。
“鍾言問你什麽你就回答什麽,不要反問。”蕭薇的眼睛不知不覺變成了豎瞳。這是鍾言第一次見到蕭薇的改變,看來這幾天的相處她已經完全接受了姥姥留下來的柳仙,開始嚐試請仙家上身了。
同一刹那,梁修賢的眼睛也變成了豎瞳,兩個人用蛇一樣的瞳仁相互打量,對視。屋裏瞬間安靜下來,偶有一陣聲響還是詭異莫測的鱗片剮蹭聲,仿佛兩條巨型的蟒蛇盤踞在天花板裏頭,在陰暗處探出毒牙,相互試探著。
還沒試探完,一個小紙人順著梁修賢的衣服爬到他的領口。
梁修賢低頭:“你誰啊?”
飛練伸出兩隻小紙手,左右開弓,啪啪地扇他耳光。
傷害不大但侮辱性極強,梁修賢皺著眉頭將他拎下來:“這什麽東西?你們還養活紙人啊?”
飛練在他的手中張牙舞爪:[(?`∧?)]。
“這就是陰生子。”鍾言說。
梁修賢立刻從一隻手單獨拎著紙人變成了雙手捧在掌心:“咳……我就說這小東西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可造之材,可千萬別把你媽叫來,先說好,大人打架沒有請家長當救兵的。”
“所以你們找陰生子到底為了什麽事?”鍾言將飛練接過來。
梁修賢原本不願說,但自己已經深陷敵軍,不說恐怕要被打扁。“其實也沒有什麽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了,找陰生子主要是和‘永生不滅’有關,你懂吧,多多少少,人還是對永恒生命有所向往。你是餓鬼道,所以你不強求這些,可我呢?我隻有短短幾十載壽命,估計一百歲都活不到。”
“還真是為了永生才找他……”鍾言有點眉目了,隻是他不懂為何人類執念於此。見梁修賢說了真話,鍾言暫時不打算動他:“姑且信你幾句,對了,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崇光市這些年有個馬仙勢力鬧得很大,叫作‘堂三堂’,你聽過沒有?”
梁修賢搖頭:“沒有,誰要找他們?我幫你們問問?”
“那就不用了,我慢慢找他們吧。”鍾言說完看向屋裏,“大家暫時在這裏休息吧,有兩個臥室,不夠睡就打地鋪湊合一下。現在形勢對咱們不利,我的建議是不要分開住。”
蔣天賜也同意,剛點了點頭,就看到飛練小紙人噠噠噠跑到了歐陽廿的肩上,在他耳朵旁邊說著悄悄話。奇怪,他倆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由於這地方以前就是鍾言和白芷居住的地方,所以家裏的設備一應俱全,冰箱裏甚至還有剩菜,隻是土豆都發芽了。到了下午,程淩爸媽的那筆巨額辛苦費到賬,鍾言幹脆將歐陽廿的那些金條都買了過來,剩下的錢全部給了白芷。
他手上是真不能留錢,戴個戒指也是勉強可以。
晚飯時大部分人都吃了外賣,施小明照樣要先在桌上擺好小牌位才能動筷子。鍾言原本想下廚炒幾個菜,可困得厲害,幹脆又睡了一覺,等到他睡醒,透過臥室門的縫隙,就看到蕭薇和梁修賢在客廳裏搶生雞蛋。
嗯,屋子裏兩條柳仙,恐怕一天就能吃幾百個生蛋。
“師祖醒了?”一個小小的人影從他枕邊爬了起來,貼在他的麵頰上使勁兒親了一口。
“醒了。”鍾言摸了摸他的小臉,不知道為何,睡醒一睜眼就能看到飛練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倒是覺著安心,“你怎麽不睡?”
“我不累,我在守門。”飛練指了指門的方向,剛好這段時間已經看完了兩個小狗文包,還都是未刪減,簡直大開眼界,“隻要有我在,師祖就可以安穩地睡覺了。”
“不必這麽緊張,這屋子裏有法陣,傷我也不是那麽容易。”鍾言將他放在身上,“唉,你到底是什麽啊?”
飛練沒聽懂這句:“我就是我啊。”
“也是,我這是說什麽胡話呢,真是的,可能是太累了。”鍾言坐了起來,又笑了笑,“累點兒也好,否則日子太漫長,過得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飛練跳到他的掌心,盤腿坐了下來,認認真真地聽他發牢騷。
“我是真不懂,為什麽人對永生不滅這樣有執念?該走的時候走,這不就是世間常理嗎,怎麽會有人不懂。”鍾言的指尖觸碰著紙人的邊緣,“一個人活著太無聊了,活這麽久沒什麽意思。”
“師祖,以後有我。”飛練的兩隻眼睛變成了五角星,“你想去哪裏,我都陪著你去。”
“我想去哪裏啊……我想想。”鍾言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眼前首先想起一雙血紅色的雙眸,那是飛練的眼睛,如果仔細看,還能看出他瞳仁裏不同於人類的花紋,像斑駁的晶石。
那是鬼紋,就和自己鬼形時候的眼睛一模一樣。
“我好像一直沒離開過崇光市,總在這裏兜兜轉轉。等把這些煩心事都解決了,我想去看山川過流,險嶺磅礴,赤沙漫天,櫻葉水清,還有冰雪千封……”
“好,到時候我陪著師祖去看。”飛練認真地說下諾言,不知為什麽,總覺得這句話非常耳熟。
“好,以後咱們一起去。”鍾言伸了個懶腰,體力和精力都得到恢複,他便離開了臥室。他先是詢問蕭薇其他人都幹什麽去了,王大濤和蔣天賜去四樓調查,其餘的人在附近搜索線索。
“那你現在跟我來吧,咱們也出去找找線索。”鍾言對蕭薇說,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分幫助。蕭薇欣然同意,拿起匕首跟了上來,鍾言看了一眼她的冷兵器:“倒也不必如此。”
“還是如此吧,現在飛練沒法保護你,我來。”蕭薇將匕首塞進袖口,“這樣就看不出來了。”
原本鍾言還以為飛練會和蕭薇鬥嘴,沒想到他倆相處倒是融洽。三人一起離開609,順著樓梯往下找,隻能瞧見連廊裏打著手電筒巡夜的安保人員,一個小孩兒都沒有。
“現在樓裏一共丟了三個女孩兒,三個男孩兒,沒裝過防護欄的人都在窗上安裝了,孩子一回家就不讓出來。”蕭薇說。
“白芷也會算卦,她算過沒有?”鍾言問。
“算過,三個男孩兒就在附近,還活著,三個女孩兒她算不出來。”蕭薇走著走著,不小心踩到了一塊糖。
“糖?”她踢了踢,“誰掉在地上的?”
“你瞧瞧是什麽糖。”鍾言將手電打了過來。
蕭薇的鞋尖碰了碰:“看著像是白砂糖做的糖塊。”
“怪了,這裏居然有這東西。”鍾言沒再多看,“走吧,去一層。”
越往下走,好像就越熱鬧了,畢竟一層臨近樓下,時不時能聽到外麵的車輛鳴笛。但小區的上空已經被陰霾籠罩,無形當中和外界的正常生活秩序產生了牆壁,小區的馬路邊上停著幾輛搬家公司的大車,顯然是樓裏的租戶在紛紛搬家。
但絕大部分還是老住戶,他們隻能留下來。
這就是城中村,鍾言走到樓道外麵,踩死了一隻從井蓋裏爬出來的蟑螂。這時,身邊有一個女人經過,正好要去乘坐電梯,鍾言原本沒想攔她,但看著電梯門口明暗不定的燈光,還是攔了一下:“不好意思,電梯可能有點問題,還是走樓梯吧。”
“誰說的?”女人看上去二三十歲,有些下了班的疲憊,急於回家休息。
鍾言想了想:“巡視的安保大哥說的。”
“他們又不管電梯的事,再說我家住頂樓,我不坐電梯還走上去嗎?”女人將上班的牢騷發泄出來,頭也不回地進了電梯。電梯非常舊,但常年維修,從未出現過故障,她按了自己的樓層,隨後低頭刷著手機,等著電梯緩緩上升。
剛上升沒多久,到了2層,電梯門開了。
她沒抬頭,餘光中,上來一個男人。
電梯門再次關閉,又開始持續上升,女人還在看手機,並未察覺周圍有所不同。可是電梯沒運行多久就又停了,這次停在了4層。
在2層上來的男人,下去了。
奇怪,2層上來,4層下去,就兩層樓為什麽不爬樓梯?女人活動了一下腳踝,緩解站了一天的疲憊和腳酸,等待電梯門再次關上。
電梯門開始關閉了,一切都朝著正常的程序運行,隻要關上,廂體就會重新上行,直達頂層。可誰知道出了什麽問題,電梯門就在這時候關不上了,每次關到一半的時候,它就會再次打開。
怎麽回事?女人按了按電梯裏的關門按鈕,難道出問題了?
結果電梯門再次合並,在即將關上的一刹那,它又打開了。
看來是真的出問題了,女人沒再多想,低頭刷著手機走了出去,打算爬幾層樓梯回家。結果剛走出去就覺得餘光裏有什麽東西,她下意識地扭向那邊。
剛才下了電梯的那個男人緊緊地貼在牆上,一隻手不斷地按著電梯上行按鍵。
作者有話要說:
飛練:未刪減文包已經看完了。
鍾言:有一種要被親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