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陰】蝟人刺8
鏡子裏的那個和外麵的人穿著一樣,發型也一樣,隻是動作相反,出手的姿勢是鏡麵,唯獨最後一次猜拳出現了差錯。就在鏡子裏那個短暫一笑的瞬間,整麵鏡子全部破裂,尖銳的碎片衝著鍾言和飛練兩人天女散花般飛過來,全部都是尖銳的棱角。
鍾言退後一步,抬起左臂轉起寬大的袖口,如同遊龍水袖一般。袖口帶動氣流這樣一卷,所有的小碎片轉變方向,從朝他們直衝而來變成稀裏嘩啦掉在了洗手間的白瓷磚上。
“飛練!”鍾言一聲令下。
剛剛還開著玩笑的飛練宛如鷹犬,踩著盥洗台一躍而起,雙眼已然血紅,照直了追了出去。樓道中根本看不出任何有鬼的跡象,飛練像一陣旋風直接殺出來,雙腳落到地麵上時小心注意著周圍的聲響和變動,幾下就找出了端倪。
濃霧和咳聲順著地麵升騰而起,鍾言生怕他受傷,再一次打開了鬼場。
鬼場將目之所及的走廊全麵籠罩,好似腳下一層幹冰,然而鍾言並未走出來,反而留在了後方,將前方的攻勢交到飛練的手中。他放出來的兩個鬼影像隨風飄揚的人形旗子在飛練身邊環繞,忽然之間,朝著一個方向去了。
走廊裏,一人多高的青花瓷後邊,站著一個和鍾言一模一樣的人。
砰!
飛練手起槍也起,一發金彈下去,青花瓷碎成了無數塊,地上隻剩下一半瓷器勉強站立。而剛才站在那後麵的鬼已經被金彈打得沒了蹤影,牆麵隻剩下那顆嵌在裏頭的子彈。
“自不量力。”飛練再次吹了吹冒煙的槍口,突然愣了一下,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場景。血紅的瞳孔散開,可紅色又刹那收回,整個瞳仁像是鑲了一圈金邊,他好像又一次聽到了槍聲,還有周圍無休無止的尖叫。
“這東西比符咒好使啊。”鍾言這才走了出來,燒焦鬼影和佝僂病鬼寸步不離地纏繞著他,“怎麽了?發什麽呆?”
“啊?哦……沒事,隻是……”飛練把槍收好,眼睛轉瞬恢複了正常,“我好像見過。”
“見過什麽?”鍾言問。
“見過……金彈,將什麽東西射穿了。周圍的人都在尖叫,還有好多的鮮血。”飛練慢慢地說。
“你怎麽可能見過?就算見過,也是在你娘親的鬼場裏見的。”鍾言回過身,兩個鬼影先後附著在他的後背上,隨著這兩個鬼的接近,他也感受到了溫度的降低。但同時,他也感受到了自己和它們的互相依賴,真像那麽回事兒似的,自己吃下它們就有了一層新的關係,從而自帶鬼場。
隻是惡鬼並不好收服,它們憑什麽願意幫自己?就以為吃了?
先不想了,鍾言為了保持體力將鬼場收回:“算咱們好運,這鬼不厲害,才會這麽容易被咱們幹掉。”
“師祖怎麽知道鏡子裏有鬼?”飛練看他的頭發長,便輕輕地卷了一縷玩兒著,擺明了要討賞。
“你記住,除了衛生間,鏡子多的地方也容易招不幹淨的東西,除此之外還有蠟燭。”鍾言將洗手間外的走廊打量一圈,任他玩兒著頭發,可當他想要摘掉自己的舊戒指時又製止了,“隨時隨地觀察四周才是生存之道,我從前是正派人人喊打的餓鬼,走到哪裏都會很小心。但剛才那個還不是真正靠鏡子附身的鬼,將來如果有機會碰上厲害的,僅靠著三次猜拳可認不出來。而且這鬼和這個煞應該沒什麽關係,它身上沒有刺,不是咱們要找的。”
“我倒是希望能遇見。”飛練仔仔細細地看著那枚戒指,都這樣舊了。
“還是別遇見了,雖然你不死不滅,可麵對真正的惡鬼還差很遠。鬼的招數太多,單單一個障眼法就能讓多少人喪命其中。”鍾言摸了摸還發熱的槍口,“不過你這次反應倒快,開槍也準。”
“我的槍,當然百發百中。”飛練看向那碎掉的青花瓷大瓶,一陣可惜,這也是不少錢呢,要是能搬走就好了。
“百發百中?吹牛不打草稿。”鍾言將頭發重新梳好,“走吧,出去找他們。”
“才不是吹牛呢……”飛練回憶著剛才開槍的瞬間,自己仿佛變成了那顆純金的子彈,他的視角也變成了子彈的視角,衝破了空氣,射入了同族的身體當中。
隻不過一刹那,那被打中的人變成了鍾言。
飛練趕緊掐了掐眉頭,都怪剛才那鬼和師祖一模一樣。
離開了教學樓的A區,兩人照直朝著室內體育館的方向走去。周圍已經全黑了,煞裏的時間明顯比外頭慢,但是煞內的人是完全沒有察覺的,所以在那些學生的心裏他們根本沒有被困很多天。晚上的下沉式操場好像被水霧覆蓋了,白茫茫的濕氣彌漫在跑道上,就好像是誰給下麵扔了一整層的幹冰。
“還挺浪漫的。”飛練看向操場。
“這陰森森鬼氣十足的地方,怎麽浪漫了?”鍾言反問。
“書裏麵寫的,晚自習之後兩個人一起坐在操場上數星星,這是現在最流行的校園小說《複讀還有你》的橋段。”飛練稍稍有點羨慕,“我也想數星星。”
“都複讀了,倆主角還談戀愛?”鍾言哼了一聲,忽然反應過來,“你今天上午看了多少本網文?”
飛練想了想:“不多,十幾本。”
“你是不是把自己分成好幾個一起看了!”鍾言擰著他的耳朵審問。飛練連忙搖頭:“沒有啊,就我一個人看的,如果要是分出好幾個來看,我肯定看完一百本了……”
“別總是瞎看那些東西,看看有用的,詩詞歌賦那些。”鍾言再次強調,擰使勁兒了他也心疼,於是慢慢地鬆了下來,“你瞧,麵前這操場像什麽?”
飛練揉著耳朵,雖然一直在和師祖玩鬧說笑,可警惕心是一點都沒鬆懈。別說是這操場像什麽,他連宿舍樓裏的慘叫都聽到了,隻不過師祖按耐不動,他也就忍住不說。眼前這整片下沉式的操場加上白茫茫的濕氣能像什麽?
“墳場。”飛練早就猜出來。
“每隔一百米都有一個警示牌,看著像是提醒學生們跑了多少,現在再看……真像墓碑啊。”鍾言笑著說,“墓碑我可太熟了。”
飛練轉過頭來:“為什麽?”
“我還小的時候沒地方過夜,就會去亂葬崗找地方住。那時候我還維持不住人形,到了晚間便會變回餓鬼相。”鍾言閉著眼睛回憶,還能聽到宿舍樓傳來鬼哭狼嚎一樣的聲音,“我不能去山上睡,山上晚間會有夜采的道人,我也不能去破廟,破廟裏說不定有掃地僧。更不能被人發現,被發現就會被追殺,所以我經常睡在死人堆裏。可即便是那樣躲了,還是會被人發現……”
飛練隻是默默聽著,眉心微蹙。
“但我還是長大了,大到沒有人能輕易傷我。”鍾言適時地睜開眼,剛好看到一群學生從宿舍樓的正門衝出來,他一笑,“時候到了,鬼動手了。”
鬼煞自來就是易進不能出,生門變換無窮。別看他們進來得快,可是想要出去就是難上加難。而隨著鬼主開始動手,剛剛還能順利和外界聯係的無線電已經沒了反應。當時在望思山上也是一樣,宋聽藍手裏的無線電一開始是可以用的。
這也是鍾言想不明白的地方,鬼煞能隔絕手機信號,卻唯獨能讓無線電暫時接通。這會兒他帶飛練朝宿舍樓走去,剛剛把他們當作NPC、劇本殺主持人的學生們已經完全顧不上形象了,見了他們比見了親生的父母還要親。
再看他們的臉,每個都嚇得沒了血色,剛才還在大禮堂裏吃薯片的男生甚至嚇得屁滾尿流,一個沒站穩,直接腳軟在鍾言麵前跪下了,撲通一下子,抱住了鍾言的大腿。
並且抱住就沒打算再鬆手。
“這麽早就拜年了嗎?”鍾言居高臨下地問,“可惜啊,我沒準備紅包。”
那男生的臉已經嚇變形,每個五官都在抽搐,想說的話咳在嘴巴裏,磕磕巴巴了好多次,最後還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抱著鍾言的大腿嚎啕大哭。
完了,這是要嚇傻了。鍾言伸手拉他起來,怕他的鼻涕蹭髒自己的衣服。
沒想到這男生沒了力氣,怎麽都起不來。
飛練見狀十分不滿,一把將他拽了起來:“再抱,就不禮貌了。”
男生被強硬地拽了起來,但仍舊站不住腳,沒骨頭一樣一直往下打滑,顯然已經受到了非比尋常的驚嚇。而周圍其他學生也好不到哪裏去,神氣不在,一個個噤若寒蟬,畏畏縮縮地躲在他們後邊,時不時打個顫。
可以看出他們都是想要說話的,但壓迫性的恐懼感可以讓人暫時失語。
“是不是見著鬼了?”鍾言隻好問其中一個女生。
女生間歇性地點著頭。
“現在你們相信了吧?”鍾言再問,並且作勢要走,結果這回他的待遇直線上升。剛才調侃他的人不吭聲了,不給他好臉色的也學乖了,一個個小雞啄米似的點著腦袋,抓著他的衣袖,生怕下一秒失去了保護。
這就是讓他們直麵惡鬼的好處了,不用費嘴皮子,省了好些功夫。鍾言隨便一指:“碰見什麽了?你說。”
被指到的男生比鍾言還高,可兩條腿不停地打著擺子。頭上的汗水真是如雨下:“我們……我們一開始在……在宿舍裏打遊戲,然後就聽見……聽見有人敲門。開了門之後……”他還沒走出恐懼,說一句,看一眼四周,“開門之後什麽人都沒有。再後來整個樓就停電了……”
“然後那個人就進來了,我們都看見它了!救命!救命!到處都是!”另外一個稍稍矮點兒的男生緊抓鍾言不放,“它就在屋裏麵,渾身都是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鍾言大概聽了一耳朵,對飛練說,“你先帶他們去室內體育館,我進去看看。”
“我不。”飛練堅決不走,“他們自己去,我陪著你。”
“他們沒人保護會出事,樓裏好歹還有蔣天賜和宋曉雅呢。”鍾言將身上的手一一撥開,“給我一把槍就行。”
飛練顯然很不樂意:“他們的命對我而言又不重要。”
“救不了人就沒有年薪了。”鍾言一語道破,這哪裏是救人,這救的可是行走的五百萬,“你聽話,師祖不會騙你。如果有你保護他們,我去救人也能完全放心。我除了你,還能相信誰呢?你是鬼子,比別人厲害得多,其他人根本比不過你。”
說完,鍾言都有些心虛了,唉,自己活了這麽久,太知道如何拿捏別人,這不就是把青少年“玩弄”於股掌之中嗎?
但別說,這招管用。
明明隻是很普通的話,可是進了飛練的耳朵裏就變成了另外的意思。他馬上露出一副“果然還得是我”的小表情,將一把槍給了鍾言:“好吧,不過我可不保證自己會不會失控,你要是出了事,我要所有人陪葬!”
又陪葬,這孩子是不是陪葬文學看多了?鍾言愁得腦袋大,白芷可真是壞事做盡,沒事給他看什麽網文文包啊!但事不宜遲,他拿過傀行者配置的武器就進了宿舍樓,正如學生們說的一樣,樓裏已經沒有電力供應了。
在這種情況下,樓道裏的應急燈光就顯得更加陰森,不藍不綠的燈總能讓鍾言想起從前的鬼火。
他進入的這棟建築還算不上嚴格意義上的宿舍,而是一個類似於大堂或者會所的地方,旁邊是健身房,再有就是超市之類的便利服務。哪怕周圍已經鬼氣森森,可鍾言還是被這造勢龐大的奢靡主義震驚到。
等到他又看到學生專用的室外遊泳館時,更加確定自己那五百萬年薪還是少了。
透過正麵的落地大窗,健身房裏的器材在鍾言的眼前一覽無餘。為了怕有學生跑散,鍾言打開無線電上的手電筒將裏麵照亮,緩慢地掃視。最裏麵是無氧器械,黑色的器械被應急燈照得模模糊糊,好像剛剛被誰使用過,擺出了千奇百怪的形態。
再外麵就是一整排的跑步機,鍾言粗略地數了一下,大概四十多台。
“有人嗎?”看不到人影,但鍾言還是盡責地問了一句。有時候人在害怕的時候就喜歡藏,殊不知,越藏,越容易出事。
漆黑一片的健身房裏無人回應,平時這個時間,這裏麵應該是燈火輝煌,分外熱鬧,這會兒隻有死寂沉默。
忽然前方不知道哪裏傳來了一陣女生的尖叫,而且距離不近。鍾言將燈光收回,順著那尖叫聲找去,快步離開了這裏。
等到他走後,剛剛毫無動靜的健身房突然發出了聲音,離出口最遠的那台跑步機慢慢地啟動了。
跑步帶開始轉動,好似有人在上麵慢走。
緊接著,它旁邊的那台跑步機也動了起來,像是傳染一樣,從最裏側到最外側,一整排跑步機的履帶全部動了起來。
劉娟在女生宿舍樓的三層瘋狂地跑著,原本她們是準備回來拿貼身衣服和被子的,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要回來拿,但鍾言這麽說她們就照辦。結果剛準備離開就停了電,宋曉雅趕緊帶她們撤退,轉頭在樓梯口就碰到了長滿刺的人。
如果自己沒看錯,那個刺人應該就是邵誌明!
“呼,呼,呼。”伴隨著快速的呼吸聲,劉娟在走廊的地麵上打了個滑。她快速扶住了旁邊的鐵藝雙層花架才沒有完全摔倒,直直的走廊裏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宋曉雅和蔣天賜他們在哪兒?他們會不會跑了?劉娟蹲在地上短暫地休息,可咯咯噠噠的聲音還是從她的上下齒列中產生。為了不發出牙齒發抖的動靜,她索性用牙齒咬住舌尖,哪怕咬破了她也不鬆,這樣即便牙齒再抖也不會撞到一起。
因為走廊裏太安靜了,劉娟本能地覺得隻要自己發出一點聲音,邵誌明就會找上她。
他怎麽會變成那樣呢?活像個人形的刺蝟,黑色的刺,那麽多……劉娟腦袋裏一片混亂,兩隻手像抓救命稻草似的將鐵藝的花架抓緊。
花架上放著兩盆綠色植物,綠色的葉子垂在她的手邊。不知道是不是剛剛自己碰了它,最上麵的那盆花歪到了花架平台的邊緣,眼瞧著就要掉下來了。她趕緊抬手一扶,將它扶穩,花盆安穩站住了,她懸在嗓子眼的心髒仿佛也重新落回了原地。
就在這時,雙層花架的下麵那層,白色的花盆歪了。
劉娟一隻手扶架子,一隻手扶上麵的花盆,這回再也沒有其他的手去搶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歪倒,慢動作一樣翻下去,掉在地上,陶瓷碎裂,發出清脆的響聲。
哢吧!
劉娟狠狠地抖了一下,完了。
剛剛還沒有人影的走廊立即有了動靜,好像有個人在下樓,從樓上的台階往下走。那動靜越來越近,眼瞧著就要下到三層,顯然是循著聲音來的。劉娟在那影子出現的前一刻用足了全力,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跑不遠,所以選擇了臨近的女生宿舍。
這間宿舍可能是高一學妹住的,是四人間,劉娟將門小心地反鎖,盡量不再多發出其他的聲音。櫃子裏放滿東西沒法藏,她三下五除二地爬到上鋪,抖著手,將床簾一厘米一厘米地慢慢拉上。
快點,快點,她不斷對自己說,可是動作始終很慢,關節像粘了膠水。
好不容易將床簾拉上,她拉開了被子,將自己完全蓋住,希望能夠逃過一劫。
而走廊裏的腳步聲卻一直沒有消失,反而越走越近,真的朝著她這邊過來了。很快,腳步聲停在了這間宿舍的門口,像是在認真檢查花架上的花和地上的碎片。劉娟閉上眼睛,試圖用被子給自己製造結界,緊接著就聽到了門把手被人轉動。
她呼吸一滯,難道鬼還會開門嗎?
剛剛這樣一想,門把掉落的動靜嚇得她整個顫了一下,鬼不會開門,但是鬼已經把門鎖拆了。然而腳步聲卻沒有立馬重起,它好像站在門口觀望,又或者是像玩遊戲那樣消磨著人類的勇敢。
就這樣僵持了五六分鍾,就在劉娟以為自己死裏逃生的時候,再次響起了腳步聲。慢慢地走近了,最後它停在了自己的床邊。
劉娟雖然還蓋著被子,可是整床被子也顫抖起來。
嘩啦,嘩啦,被子外麵響起了拉床簾的聲音,劉娟想要閉眼,但是已經忘記怎麽閉上,睜著大大的眼睛。
餘光裏,被子的一角被掀開了,一隻眼睛透過掀開的地方,直勾勾地看著她。
女生宿舍樓的二層西南方向,宋曉雅正在護送三名女生逃生。凜冽的風刃刮過牆壁,牆上到處都是帶有弧度的破損,她掩護學生不斷後退,田振則一邊捂著受傷的左臂,一邊掩護她的右翼。而在他們的正前方是十幾個長滿黑刺的刺人,他們移動迅速且無畏,一次次試圖突破風刃的防線。
剛剛通過學生們的確認,這些刺人全部都是學校裏不見蹤影的老師。
“不好!金彈對它們不起作用!”宋曉雅喊。
又一個刺人被風刃削成了兩半,但馬上它開始進行自愈,內髒外流的身體在地上蠕動,傷口沒有章法地對接,雖然最後對歪了,人的頭和腰部對在了一起,可它仍舊重新站了起來,歪歪扭扭地再次前進。
“因為它們不是鬼,它們是被物體附身的,金彈隻能削弱。”說話間蔣天賜已經殺出了一條血路,再退兩步就到台階處了,他動動手指,一個白色的鬼影貼著地麵飛速前行,很快附身在一個刺人的身上。
整個刺人發出“哢哢“的聲音,像被千噸重的巨石車輪碾壓了,變成了一張紙那麽薄。皮膚、內髒和骨頭混雜著大量的刺,完全看不出人的原狀,但即便倒下了,它還是貼在地麵上持續前進。
看來這樣也不行,蔣天賜再次放出一隻惡鬼,又一個刺人被五馬分屍了。但還沒過幾秒,掉落滿地的內髒殘肢重新找回方向,對著他的風刃移動,並且在衝刺的過程中結合。
一個看不出人樣的結合體誕生了,小腿接在了脖子上,右手接在了胸口,腦袋和大臂用來行走,臀部代替了腦袋的位置。
“必須得找到鬼主,否則它們沒完沒了……”蔣天賜還沒說完,包圍他們的刺人全體不動了,像是收到了什麽信號。它們轉過身,朝著走廊的另外一端快速步行,時不時互相碰撞,身上幾十厘米長的黑刺互相紮著對方,甚至有的尖刺上紮著對方的眼球。
“呃!”一直單手防禦的田振終於忍不住發出痛楚的聲音,宋曉雅立刻查看,他的大臂已經血流不止,明顯剛剛被刺洞穿了。她扶著田振,後撤的退路已經有了:“大家快走!”
蔣天賜仍舊負責斷後,卻不想從樓梯上跑下來一個人,跌跌撞撞地想要撲向他們。不是別人,就是剛才跑散了的劉娟。
“終於找到你們了!”劉娟張開手臂,“我還以為自己要死了呢!”
“別過來!”蔣天賜在拒絕時再次啟用風刃,一道淺淺的傷口出現在劉娟的臉上。
“啊!”劉娟捂著臉喊疼,但傷口並沒有鮮血流出來,恰恰相反,成排的尖刺從她的傷口縫隙間探出,瞬間紮透了她的手掌,顯然正要分化。見狀,蔣天賜立馬將她剁得四分五裂,忽然天空飄起了密密麻麻的符紙,宛如一場符雨從樓梯上方飄落,還有不少直接掉在了他的肩膀上。
再看眼前,被剁碎的劉娟沒了,上層的樓梯口處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鍾言,一個是真正的劉娟。
“障眼法。”鍾言踩著符紙走了下來,“蔣天賜,我要求漲工資,這個煞比我想象中難啊。”
蔣天賜皺著眉頭:“先離開這裏再說,去室內館!”
大家一致決定先撤離,隻是由於田振的傷勢,撤退的速度非常緩慢。田振也沒想到手臂刺穿能讓他的身體傷成這樣,邊走邊道歉:“對不起宋隊,是我連累大家了。”
“閉嘴。”宋曉雅單肩頂起他的身體,仍舊沒能放下警惕,她看向鍾言,“你是怎麽來的?”
“我進來的時候就先去了頂層。”鍾言打著手電筒,“這是我個人習慣,排查時先從頂樓開始,一旦發生任何情況也不會被堵死。後來聽到了劉娟的尖叫聲,我又去找她,發現她躺在**昏迷不醒,陷入了短暫的昏厥,是被嚇暈了。”
劉娟正拉著身後幾個女生,快速點頭,表示鍾言說的都是真的。
“所以剛才那些刺人都是障眼法?”蔣天賜已經點上了煙。他看向鍾言,鍾言的側臉就在這時候開始坍塌,皮膚整片整片地往下掉,隨後骷髏一樣的鍾言慢慢地轉向自己:“你該不會相信,我真是鍾言吧?”
蔣天賜將眼睛一閉,再睜,再看向鍾言,他還是原來的樣子。
“你怎麽了?”鍾言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沒什麽,我身體裏的鬼在幹擾我。”蔣天賜深吸了一口煙,傀行者幹久了都容易神誌不清,“你繼續說。”
同一時間,距離十三中安全範圍之外的臨時帳篷裏,王大濤正引著兩個人往裏走。“就在這裏,這就是我們的臨時據點。”
何問靈的鎖骨並沒有斷,但還是被槍托震出了裂縫,現在上半身打著“8字”繃帶,這三個月盡量不要用右手拿東西。蕭薇也是剛從病**下來,臉色不比昨天好到哪去,她在傀行者的醫療部睡了一天一夜,一睜眼就看到了何問靈。
她還記得分別時何問靈還是一個健康人,沒想到再見麵,她肋骨受傷了。
可是等她給自己講完這一天一夜都發生過什麽,蕭薇除了震撼,再沒有其他的情緒。她完全沒想到鍾言的本事有那麽大,畢竟在鬼煞裏鍾言被迫死了兩次。更沒想到,飛練就是鬼煞裏要出世的陰生子,而且還長那麽快。
紅煞、太歲肉、年降屍、傀行者……各種各樣的名詞給她攪暈了,她似乎也發現自己的命運再朝著從未有過的方向前進,而且再也回不去從前。
現在讓她當作沒事人一樣回醫院上班,已經做不到了。
白芷正在照顧宋聽藍,聽見聲音,回頭就看到王大濤帶了兩個年輕姑娘進來,其中一個就是那倒黴蛋:“你們沒事了吧?”
“我當然沒事了,沒趕上你們夜探鬼屋,我還挺遺憾的呢……”何問靈用左手打了個招呼,看到宋聽藍一愣,“你……”
宋聽藍也聽出了她的聲音,有點熟悉:“你是……我記得你。”
蕭薇也看向宋聽藍,那雙眼睛可真是可惜了。她再次環視四周,問:“鍾言呢?”
“已經入煞了,而且我們的聯係也中斷了。”白芷看向她,“你就是蕭薇吧?鍾言說過讓我照顧你們。”
是,是說過,可是這算是扔下了什麽爛攤子?何問靈骨裂,蕭薇身體虛,宋聽藍看不見,別人的捉鬼團隊都是鎮山的虎、敏銳的鷹、善戰的狼,他這團隊有點扛不住啊。
說著話,一隊人馬浩浩****地過來了,但是並沒有進他們的帳篷,而是朝著旁邊的帳篷走去。王大濤隻是掃了一眼,心情溢於言表:“這麽多天,學校的校長可算是肯露麵了?”
“哪個是校長?”蕭薇好奇地問。
“就中間禿頂的那個。”王大濤說著摸了摸自己茂密的頭發,“別看他有錢有勢,但是我比他有頭發。”
“他……很不好嗎?”蕭薇轉向了那邊,奇怪的感覺又一次席卷全身。那種從腳心升騰的陰冷再次爬上雙腿,好似多少鱗片在她的皮膚上蹭動。
“這麽大的鬼煞,你要說校長一點不知道,我肯定不信。要是他們早點處理,也不至於讓鍾言和天賜以身犯險……”王大濤抱怨著,忽然,眼瞧著校長和校長身邊的人齊齊摔了個大馬趴,好像所有人同時被一根繩子給絆倒了。
摔倒之後,那些人也莫名其妙,周圍的人首先衝上去攙扶校長,還有一些人開始檢查路麵是不是有多餘的電線。
可是路麵上什麽都沒有,幹幹淨淨的。
作者有話要說:
鍾言:誰是師祖厲害的小狗狗啊!
飛練:瘋狂甩尾,果然還得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