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映微被春萍逗笑了,忍俊不禁:“我要真有這個本事,還進宮做什麽?早就飛到天上當神仙去了!”

她笑道:“其實這些也隻是我的猜測。”

“人人都道孝昭仁皇後賢明有度,卻對皇上不甚上心,可先前我前去坤寧宮時,卻時常見採雲姑姑親自替那一株已經枯萎的垂絲海棠澆水施肥,偶有幾次,更見著孝昭仁皇後對著那株垂絲海棠微微失神。”

“試想下,採雲姑姑乃是孝昭仁皇後身邊最得臉的姑姑,她臨去之前,還不忘求得皇上將採雲姑姑撥到溫僖貴妃身邊伺候,尋常小事,哪裏用得上採雲姑姑親自動手?”

“孝昭仁皇後臨去前的那一番話可以看出她對皇上並非一點情誼都沒有,隻是啊,她是個聰明人,對於那沒有指望的事會好生藏在心裏,時間久了,將自己也騙了過去!”

至於她為何知道這株垂絲海棠三日之內會開花,原因就更簡單,一是去年採雲姑姑澆水時她上前點撥了幾句,因鈕祜祿皇後看重這垂絲海棠,所以一眾人將它當成寶貝,不敢動它分毫,卻不知枯萎的枝椏並未剪去,新枝如何發芽?

去年採雲姑姑剪去垂絲海棠枯枝,前幾日天氣漸暖,到了垂絲海棠開花發芽的時候。

她一想到烏雅常在聽說垂絲海棠開了花,看向她的眼神裏滿是膜拜就覺得好笑。

有人歡喜自有人愁。

佟貴妃這下不僅發愁,一時間還成了後宮中的笑話。

這幾日她氣的不知道砸碎了多少套茶具,可偏偏她就算知道烏雅常在不受控製卻也無計可施,人在慈寧宮內,在太皇太後眼皮子底下,皇上對烏雅常在也是看重有加,她是瘋了才敢把手伸那麽長!

佟貴妃氣的嘴邊長了一圈燎泡,眾妃嬪前來承乾宮請安時,她隻能咬緊牙關說最近羊肉吃多了上火。

彭嬤嬤卻勸她事緩從恒,如今烏雅常在不過兩個月身孕有餘,不必太擔心,就算烏雅常在平安誕下孩子,是阿哥或公主還說不準。

烏雅常在便安心在慈寧宮養胎起來。

映微去太皇太後跟前請安也曾瞧過烏雅常在一次,從烏雅常在的言語之中,她知道烏雅常在身邊的宮人皆是太皇太後安排的,但也僅限於此,至於特殊的照拂卻是沒有的。

烏雅常在說起這話有幾分惋惜,若是她能夠趁著這個機會入得了太皇太後的眼,從此之後自不必懼怕佟貴妃的。

映微聽聞這話時微微皺眉,第一次覺得這位未來的德妃根本不像她所表現的那樣人畜無害,勸慰道:“……你多心了,太皇太後怎會不喜歡你?她老人家就算不喜歡你,難道還會不喜歡你肚子裏的孩子?想必是她人家年紀大了,精神不濟,又要幫襯佟貴妃娘娘料理後宮瑣事,所以才不大顧得上你。”

烏雅常在咬咬唇,低聲道:“興許是我多心了吧,也對,我蠢蠢笨笨的,自然不如你得太皇太後喜歡。”

有些話她都沒好意思說,自她搬到慈寧宮後便時常找機會去太皇太後跟前露露臉,今日給太皇太後送春裳,明日給太皇太後做點心,可每次太皇太後對她都是淡淡的,最後一次更是直言她不必再去太皇太後跟前侍奉,安心養胎就好。

對上這番茶言茶語,一時間就連映微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正當氣氛尷尬時,外頭卻來了個笑盈盈的宮女通傳道:“赫舍裏主子,太皇太後有請了!”

烏雅常在麵色沉了沉。

映微卻趁著這個機會趕快離開。

等到了慈寧宮的小花園,太皇太後依舊一身家常旗服侍弄花草,見映微請安後道:“來,給哀家搭把手,將石桌上的剪刀拿過來。”

映微連忙遞上剪刀,接下來她又是幫著太皇太後修剪花木,又是喂魚,累的她額上冒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太皇太後這才帶她一塊去石桌前喝茶,問道:“你去看過烏雅氏了?她可還好?”

映微道:“烏雅常在一切都好,嬪妾聽說尋常婦人有孕頭三個月胃口不好,可烏雅常在瞧著卻比從前豐腴幾分,什麽都吃得下。”

太皇太後微微頷首:“這便好。”

言語之間是淡淡的。

在烏雅常在有孕之前,她老人家隻知道皇上近來寵幸了佟貴妃身邊的一個宮女,這個宮女姓甚名甚她都不知道,如今雖將烏雅常在接到慈寧宮,但慈寧宮多的是屋子,若說是她對烏雅常在的照顧,實在談不上。

相處之後,她老人家更對烏雅常在有些瞧不上,總覺得這女子畏畏縮縮,言行舉止都透著一股子小家子氣。

略用了些茶點,太皇太後就帶著映微又忙活起來。

剛修建完一株雙色牡丹,皇上就過來了,一眼就瞧見映微鼻尖上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笑著打趣道:“……老祖宗您可真會選人,瞧把映微累成什麽樣子了,怎麽,您身邊的宮女太監這是不夠用了,找朕的妃嬪來幫忙?”

太皇太後笑道:“皇上這是心疼了?”

說著,她老人家回頭看了眼映微道:“你這丫頭瞧著身子不錯,卻是中看不中用,平素閑來無事得多去禦花園走走,這身子才能壯實康健。”

映微連聲應是:“您說的是,都怪嬪妾最近貪懶,身子有些虛,嬪妾該跟著您多學學,您也忙活了這麽久,卻是精神抖索。”

太皇太後叫了蘇麻喇嬤過來,“將哀家庫房裏的瑪瑙手串賞給赫舍裏主子,沒得叫人家白忙活這小半日。”

映微忙道:“能替您分憂是嬪妾的本分,更是嬪妾的福氣,怎好收您的賞?”

“長著賜不可辭,哀家賞你東西,你好生收著就是了!”太皇太後笑了聲,繼續道:“更何況哀家年紀大了,這腕子上總不好戴這樣鮮亮的首飾,你如今年輕,正是穿紅戴綠的時候,這瑪瑙鐲子襯你,哀家這麽大年紀,不會看錯的。”

皇上也在一旁道:“老祖宗送的東西,旁人求都求不來,你好生收下便是。”

映微這才收下這瑪瑙手串,更是笑眯眯戴在手腕上。

太皇太後瞧見直道好看。

映微連忙謝恩,見太皇太後與皇上有話要說,這才先行離開。

皇上則要扶著太皇太後回屋歇著:“……您雖身子好,卻是年紀大了,平素該歇的時候多歇息才是,可別將身子累壞了。”

瞧見孫兒孝順,太皇太後心裏自是高興,故意打趣道:“皇上這是怕哀家時不時將赫舍裏氏叫過來給哀家當苦力吧?宮裏頭的女人多是養尊處優,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多做些力氣活多她們也有好處,哀家這不光是替赫舍裏氏打算,更是替皇上著想!”

皇上啞然:“老祖宗這話是何意?”

太皇太後掃了他一眼道:“依赫舍裏氏如今得寵程度,有孕是早晚的事兒,女子生產是在鬼門關走一遭,哀家不希望她重蹈孝誠仁皇後覆轍。”

她老人家已許久沒在皇上跟前提起故去的孝誠仁皇後了。

頓時,皇上麵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太皇太後心中了然,拍拍他扶著自己胳膊的手道:“說起來,孝誠仁皇後已去世快四年了,皇上啊,人死不能複生,得往前看。”

“直到今日,紫禁城上下依舊忌諱孝誠仁皇後的名諱,就連太子也不敢多問一句,就怕惹得你不高興……”

皇上沉默片刻道:“老祖宗,您放心,朕已經想明白了許多。”

“隻是朕有的時候在想,莫不是當年真是豫親王揚州屠城十日殺孽太重,所以朕的皇後才一位接一位沒了。”

“簡直是胡說八道!”太皇太後皺眉道:“你莫要多慮,孝誠仁皇後難產身亡是意外,至於孝昭仁皇後,當初立她為後時她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她剛故去不久,按理說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可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不可一日無後,便是再過三年立後,有些事情也得早做打算,這皇後的人選,皇上心裏可有數?”

自大清入關以來,就沒有皇後之位一直空懸的道理。

皇上斟酌道:“於情於理都該立佟貴妃為後,隻是如今她剛進宮不久,年紀尚小,思慮不甚周全,還望老祖宗多提點一二。”

太皇太後點點頭,一口答應下來。

後宮之中,皇上偏寵於誰她向來不管,大事上皇上拎得清就成。

又說了會閑話,皇上就想著前去看看烏雅常在,臨行之前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老祖宗可是不喜歡烏雅氏?”

“談不上喜歡,可也說不上不喜歡。”太皇太後語氣淡淡,像說起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不,應該說在她老人家心裏,這烏雅常在本就是無關緊要之人:“若不是看在她肚子裏懷有龍胎,哀家斷不會將她接進慈寧宮的……怎麽,這是烏雅氏在皇上跟前告狀了?”

皇上自然不會承認,與其說是烏雅常在與他告狀,不如說撒嬌更為貼切:“沒有的事兒,隻是朕不明白烏雅氏恭順可人,怎麽就入不了您的眼?相反赫舍裏氏不比她在您跟前小心翼翼,倒是得您青睞。”

太皇太後活到這把年紀,已成了精,不是皇上矢口否認,她就會相信皇上的話:“哀家入宮多年,這後宮中的女人見多了,一眼就能瞧出誰是好的。”

“罷了,不說這些,免得皇上覺得哀家不喜那烏雅氏……先前皇上麵上對赫舍裏氏不鹹不淡的,怎麽想著賞她那樣好的一把琵琶?”

“你若真心想護著她,就不要表現太過,像哀家這樣賞她些金銀首飾就成,榮耀太過,遲早會為她招來禍患的。”

皇上正色應下,自不好言明當初那一把琵琶賞下去是情非得已,不由自主,更不會他慶幸將這樣好的寶貝賞給了映微,真真是物歸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