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商言津說完這句話, 手從季嬈身上移開,轉身走出臥室。

一地狼藉,季嬈坐在**, 兩隻腳掌上的傷口還在向外冒著血,傷口不算很深,因為她還沒開始下狠心用力,他就妥協了。

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她和他之間, 是她先招惹他, 最開始,她心裏有愧疚,她招惹了他,他想要婚姻,她卻給不了他婚姻, 漸漸地, 她感覺到憋屈和無力, 她和他之間, 隻要他不說結束, 她永遠也翻不出他的掌心,他可以對她做任何事情,他說她走不了, 她就一定走不了。

她覺得這樣太不公平, 她不喜歡這樣被束縛的感覺。

傷在腳上, 即便不是很嚴重, 自己一個人走路也不方便, 季嬈深吸了口氣,給蘇悅妍打電話, 讓她過來接自己。

蘇悅妍意外,“商言津同意你從他那裏搬出來嗎?他同意分手了嗎?”

季嬈嗯了一聲,說:“他同意分手了。”

話音落,商言津從外麵推門進來,手裏提了個醫藥箱,麵色平淡,看不出什麽情緒。

季嬈視線掃過他手裏的醫藥箱,目光閃爍了一下,跟蘇悅妍講電話的聲音不自覺放輕,“你盡快過來,我在這邊等你。”

收起手機,商言津走到她麵前蹲下,打開醫藥箱,溫熱的手掌握住她纖細的腳腕。

季嬈晃腿躲了一下,“不用。”

商言津沒應聲,嘴角抿成一條線,緊緊握著她腳腕將她腳心抬起,檢查傷口。

“商言津,真的不用,我自己來。”

季嬈雙手撐著床往旁邊挪了挪,商言津全程沒張口說話,擰開藥瓶,拿棉簽沾了藥,再次抓住她腳腕,為她輕輕擦拭傷口。

藥水浸過傷口,季嬈疼得瑟縮了下,商言津麵無表情,拿棉簽抹藥的手動作放得更輕,另一隻握著她腳腕的手骨節微微發白。

房間裏氣氛陷入一陣凝固,商言津處理好她腳上的傷口,站起身,把醫藥箱放到一邊的櫃子上,然後便沉默的站在櫃子邊上。

陽光透過玻璃窗鋪灑進房間,落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蕭索。

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傳來門鈴聲,季嬈手機上也收到蘇悅妍消息,說人已經到了門口。

季嬈抬眸看向商言津,嘴唇微動,感覺話都快不會說了,清了清嗓子,聲音很輕,沒什麽底氣,“商言津,能麻煩你幫我開個門嗎?”

商言津幽深的目光看向她,沒答話。

季嬈以為他這是要拒絕幫自己去開門,也沒多說什麽,腳尖探到地上,正要下地自己去開門,商言津突然朝她走過來,手上遞給她一個粉色的許願瓶。

季嬈不解的看著他。

“抱歉,你的許願瓶,我沒給你掛到樹上。”商言津聲音淺淡,“還給你,祝你,瀟灑一生,自由一生。”

季嬈手指抖了下,聲音也不由自主跟著顫,“對不起,商言津。”

她垂下頭,不敢再同他對視,“對不起。”

“不用對不起。”商言津握住她手腕,將許願瓶塞到她手裏,抬起手,落到她發頂前,手指頓了頓,收回,冷聲說:“你早已告訴過我,對我都是虛情假意,沒有半分真心,你一直遵從本心,是我固執強求。”

說到最後,他聲音裏隱有疲憊,似有千言萬語,但他沒再說,轉身去為蘇悅妍開門。

一地的碎瓷片還沒收拾,蘇悅妍進來看她兩隻腳裹得跟粽子似的,碎瓷片上還沾著血,以為是商言津對她動手傷了她,勃然大怒,語調拔高好幾度,“這是怎麽回事,商言津對你動手了?”

蘇悅妍扭頭就要去找商言津算賬,季嬈喊住她,“沒有,他沒有動手。”

蘇悅妍以為她是維護商言津,“他沒動手那你這是怎麽回事?”

季嬈:“我自己,我自己打破花瓶踩上去的。”

蘇悅妍愣了幾秒,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季嬈就是用這種辦法讓商言津同意和她分手,語滯片刻。

季嬈朝她伸手,“先別想那麽多了,讓人進來幫我搬東西吧。”

商言津出去給蘇悅妍開門後就不見了人影,季嬈坐在**,看著蘇悅妍帶過來的司機和保鏢陸陸續續把自己的行李搬出去,心底壓著一股沉悶的感覺。

她的東西很多,大部分都是商言津買給她解悶的小玩意,她沒什麽分手後禮物也要還回去的自覺,東西通通打包帶走。

博璟公館這邊她有一套房子就在商言津樓上,但分手後肯定不能住在這邊的房子,季嬈讓人把東西搬到了月照灣。

她腳上有傷,暫時不能開始旅行計劃,在月照灣養了大半個月的傷。

這大半個月蘇悅妍都陪她住在月照灣,除了把她從博璟公館接走的這天對她和商言津分手的事問了幾句,之後都沒再問過她和商言津之間具體是什麽情況。

傷好以後,季嬈就立刻開始了自己的旅行,這是她早就計劃好的,畢業後要來一場世界環遊。

第一站還是芬蘭,芬蘭的雪季格外長,這個時間過去還能趕得上。

聖誕老人的故鄉名副其實,一望無際的雪景宛若人間仙境,季嬈在這裏待了一個多月,才換往下一個城市。

大半年的時間,季嬈都在旅途中,有些地方待的久一些,有些地方待的短一些,有時候今天還在西班牙看鬥牛表演,明天就飛往荷蘭庫肯霍夫公園欣賞鬱金香。

她的旅行幾乎沒什麽計劃,想到哪兒就去哪兒。

走過很多地方,看遍世界風景,交過很多朋友,大多萍水相逢,旅行中相遇共同走一段,過後各走各的路,分道揚鑣。

日子安排的很充實,她很喜歡這樣肆意遨遊的感覺,漸漸的就有些害怕閑下來,閑下來的時候就忍不住想起某些人,某些事。

但旅行終歸要結束,八月份的時候,季嬈收到媽媽的邀請,前往意大利參加初生小弟弟的滿月酒,正式結束了自己的旅行。

在意大利待了小半個月,季嬈同徐靜媛一起回國。

徐靜媛是季嬈在法國的一家酒吧結識的朋友,當時徐靜媛剛同前男友分手,去酒吧借酒消愁,被酒吧裏的一個色狼盯上,遭遇鹹豬手,季嬈幫了她,之後季嬈一個人的旅行就多了個伴,徐靜媛一直和她同行,徐靜媛的家鄉在海城,兩人這次回國的目的地就是徐靜媛的家鄉。

季嬈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楚,她並不是混商場的料,她無法忍受商場上那些可能存在的潛規則,很久以前在商言津的書房外麵看到他處理手下高管出軌的事情時,季嬈就很清楚的意識到,她永遠也做不了一個合格的商場上的老板。

好在她的錢幾輩子也花不完,她並不需要在商場上太過努力。

但就此躺平無所事事過擺爛的一生又顯得太過無聊,經過徐靜媛在酒吧買醉遭遇鹹豬手,但當時酒吧的服務人員都冷眼旁觀,鹹豬手還理直氣壯說女孩子深更半夜跑到酒吧買醉不是什麽正經女人後,她決定開一家酒吧。

她的酒吧會全麵做好安保措施,在她的酒吧裏,女孩子深夜買醉也可以得到安全保障,肆意的借酒消愁,她的安保人員會全方位盯住任何一個不懷好意的色狼。

這些計劃目前是她和徐靜媛的一個設想,不過實現起來並不困難,她有大把的鈔票可以支援揮霍,不用擔心因此損失的男性客戶,賠錢了也沒關係。

“嬈嬈,嬈嬈。”

季嬈睡得迷迷糊糊,感覺有人捏自己的臉頰,季嬈下意識抱住麵前的胳膊,臉頰貼著胳膊蹭了蹭,軟著嗓子撒嬌,“商言津,困~”

“商言津?”耳邊的聲音疑惑,“商言津是誰?”

清亮的女聲將季嬈從睡夢中拉回現實,季嬈睜開眼,看到徐靜媛趴在床前,一隻胳膊被她抱著,另一隻手拖著下巴,探究的看著她。

見她醒了,徐靜媛兩道眉毛挑了挑,揶揄道:“這是做夢夢到男人了,快說,商言津是誰?”

季嬈晃了晃神,喃喃道:“什麽商言津?你在說什麽?”

她從未跟徐靜媛提過有關於商言津的事情。

徐靜媛又捏了捏她臉頰,“不要裝傻,你剛剛做夢都在叫他的名字,該不會是你的夢中情人吧,還是,你的前任?”

季嬈看著徐靜媛一臉八卦的樣子,揉了揉眼睛,轉移話題,“你這麽早把我叫醒幹什麽?”

徐靜媛想起正事,“你要陪我去參加賀燕翔的婚禮,你忘了嗎?”

賀燕翔,徐靜媛的前任。

兩個月前帶著徐靜媛去法國旅遊,在最浪漫的法國街頭,在她以為對方要向她求婚的時候,同她提了分手,原因是海城葉家的大小姐看上了他,飛上枝頭的機會擺在眼前,哪裏舍得放棄,當即就決定同自己交往八年,家世普普通通的徐靜媛分手。

八年感情,輸給現實的金錢,經過兩個月的時間療愈,她認了,但她還是想親眼去婚禮現場看看,見識見識豪門千金的世紀婚禮,好讓她更死心。

賀燕翔自然不會給她發邀請函,但是以季嬈的身份,幫她拿到兩張葉家婚禮的邀請函不難。

新娘是葉珣的堂妹,葉珣是商言津的好友,季嬈在答應徐靜媛陪她一起去婚禮的時候猶豫過,但又實在不放心徐靜媛一個人去,這兩個月徐靜媛是怎樣過來的,她清清楚楚,如今嘴上說釋懷了,心裏未必真的已經放下,一個人去參加婚禮保不齊會做出什麽事情,葉家高門大戶,豈會讓她一個家世普通的小姑娘占到便宜。

思來想去季嬈最後決定陪徐靜媛一起過去,葉家大小姐婚禮的排場宴席不下百桌,就算葉珣去了,也未必會看到她,而且她和商言津當初分手分的幹幹淨淨,從商言津家裏搬出來後便沒有任何聯係,她沒必要連對方的朋友都躲著。

“幾點了?”季嬈伸手拿手機。

徐靜媛說:“十點多,你趕緊起床,再不起床就趕不上了。”

季嬈掀開被子下床。

刷牙的時候,徐靜媛靠在她浴室的門邊,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嬈嬈,你說我今天過去當眾揭露賀燕翔劈腿的事,賀燕翔這豪門還嫁不嫁得進去?”

季嬈吐掉嘴裏的泡泡,“要看葉家大小姐是不是戀愛腦,如果葉家大小姐不是個戀愛腦,今天這場婚禮必然要砸,但是你讓葉家當眾丟了麵子,事後葉家不會放過你,如果葉家大小姐是個戀愛腦,婚禮不會砸,葉家依舊不會放過你,最後,你和賀燕翔在一起八年,葉家大小姐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存在,豪門婚姻沒那麽隨便,葉家大小姐動了和賀燕翔結婚念頭的那一刻,賀燕翔家裏上上下下幾輩子所有人的資料就會到她手裏,她和賀燕翔,一丘之貉。”

徐靜媛聳聳肩,“好吧,為了我的小命,這場子我還是不砸了。”

季嬈:“場子不能砸,但是這口氣咱們不能不出。”

徐靜媛看著她,“請教高招。”

季嬈勾起唇角,“婚宴的時候,你去給新郎新娘敬酒,就說邀請帖是新郎給你的。”

這場婚禮,新郎跨越階級高攀,他敢‘邀請’自己的前女友去參加婚禮,一準沒有好果子吃。

婚禮十二點開始,從這邊到舉行婚禮的酒店車程需要半個多小時,時間不早,季嬈簡單的化了個淡妝便同徐靜媛出發去婚宴酒店。

新娘家世顯赫,包下了整個酒店,向著酒店去的路上,豪車絡繹不絕。

到酒店,季嬈和徐靜媛把邀請帖遞給安保查看,順利進入宴廳。

婚禮儀式還未正式開始,宴會廳中坐滿了人,空位不多,葉家負責招待賓客的人領著季嬈和徐靜媛進去,走過了好幾個桌,季嬈才聽到招待的人說:“季小姐請坐這邊。”

季嬈拉著徐靜媛的手,正要走過去,視線突然掃到被招待人擋住的那個位置,腳步頓住。

商言津背對著她,並未回頭,對麵一個穿著旗袍,妝容得體的女人笑著和他攀談,“聽齊太太說,商總至今還沒有女朋友,讓我給商總介紹個女朋友,不知商總今晚可有時間,我有個表妹今年大學剛畢業。”

商言津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謝太太好意,心領了,我已有未婚妻。”

季嬈神色微怔。

商言津,有未婚妻了。

也沒什麽意外,商老爺子原本就是希望他早日成婚的。

季嬈深吸了口氣,正想拉著徐靜媛往回走,又聽那位謝太太問:“商總的未婚妻今天怎麽沒跟商總一起過來?”

商言津淡聲,“許久沒見她人影了,不知去了哪裏。”

話音落,四周靜了一下,以為他這是在說冷笑話,都不知道怎麽接。

季嬈目光閃爍了一下,還沒回神,接待人突然催促,“季小姐,您過來坐,商總這裏有位置。”

接待人是新娘堂弟,同商言津認識,一邊招呼季嬈,一邊彎身征求商言津同意,“商總,您旁邊這位置我可以安排季小姐過來坐嗎?”

季嬈瞬間回神,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拉著徐靜媛扭頭就要跑,迎頭碰到葉珣走了過來。

“弟妹。”葉珣意外的挑了下眉,同季嬈打招呼,“你也來了?”

季嬈隱隱感覺後背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後背僵了一下,幹巴巴的說:“葉哥好。”

“你跟言津一起來的吧。”葉珣看起來像是完全不知道商言津已經同她分手,指著商言津身邊的位置,“坐啊,怎麽不坐?”

季嬈還沒說話,不遠處謝知頌挽著個神情驕矜的女人走過來,驚喜道:“嫂子,好久不見你了。”

“……”

我已經不是嫂子了,別亂叫啊。

“坐啊,怎麽不坐。”謝知頌視線移向商言津,“言津,你怎麽沒跟我說嫂子今天也過來啊,明月還說要和嫂子認識認識,晚上帶嫂子去我家吃飯。”

商言津沒應聲,季嬈背對著商言津,看不見他臉上什麽表情。

謝知頌挽著的女人主動朝季嬈伸手,“季小姐好,久仰大名。”

季嬈心緒複雜,握住她手,“江小姐好。”

葉珣:“都先入座。”

作為主家,葉珣對著季嬈比了個請的手勢。

季嬈抿了抿唇,硬著頭皮轉身,抬腿往商言津身邊走,商言津已經收回視線,背對著她,並沒有往她看,像是剛剛她感覺到的那道視線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