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場麵其實有些尷尬, 倘若是一般女孩,這樣惺惺作態被對方直接收入眼底,必然要羞得恨不得地上裂出道縫鑽進去, 好在季嬈的臉皮在和商言津的相處中與日俱增。
她沒事人似的從地上爬起來,衝著商言津笑了笑,說:“這個酒店的地太滑了,一不小心就會滑倒,你走慢點, 當心摔倒。”
她一本正經, 還順勢關心了他。
商言津淡淡地說:“是有些滑。”
電梯門開,他收回目光,轉身走進電梯。
季嬈亦步亦趨的跟他進了電梯,“是林叔叔請我們一家過來吃飯,我們兩家有生意上的往來, 私底下偶爾會聚聚, 我就是過來吃頓飯, 你知道的, 我的心裏隻有你, 對別的男人沒興趣。”
沒興趣?
商言津想到不久前,她也說過,對他沒興趣, 心裏莫名有些說不出的凝滯。
季嬈看他神情漠然, 像是對自己的話充耳不聞, 籲口氣, “好吧, 我爸和林叔叔他們確實有牽橋搭線,撮合我和林淵的意思, 兩家生意上有合作,他們覺得這樣強強聯合,可以利益最大化,豪門之間,相互聯姻,是很正常的事情,到了適婚的年齡,家裏長輩就會組局安排相親,尤其是最近我爸一個好友的女兒,瞞著家裏和一個開酒吧的男人領了證,我爸擔心我也會在外麵隨便找個門不當戶不對的男朋友,所以才著急安排我相親,不過這些都是長輩們的想法,他們跟我說不會逼我一定聯姻,隻是過來吃頓飯,聊聊看合不合適,不合適是可以拒絕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我總不好一點麵子都不給,對吧。”
商言津語調很淡,“這是你的事情,沒必要跟我解釋。”
“怎麽沒必要。”季嬈不讚同他的話,“你是我的心上人,我不想你誤會我是個三心二意的女人。”
電梯抵達停車場,商言津沒再說什麽,走出電梯,直接上了車。
季嬈也很沒自覺的跟著他上了車。
司機看到她跟著商言津,也沒什麽意外,轉過頭,目光詢問的看著商言津,等他吩咐去哪兒。
商言津側臉看她,說:“我回博璟公館。”
“我也回博璟公館,順路。”季嬈對著司機抬抬下巴,說:“開車吧。”
商言津跟她確認,“你的朋友還在包廂裏等你,你不回去?”
她的朋友?
她的什麽朋友?
商言津特指的該不會是林淵吧?
商言津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季嬈後知後覺,微挑著眉盯著眼前的男人,心口湧起一股雀躍,彎起眼睛,再說話的時候,嗓音就帶著些撩撥,“回哪兒去啊,我的心上人在這裏,還有什麽朋友比我的心上人更重要。”
司機很有眼色,動作熟練的將前排和後座之間的擋板升起。
商言津神色依舊如常,沒有應聲。
車子緩緩駛出地下車庫,季嬈察覺他對自己的態度比出差前冷淡了很多,想起剛剛在酒店走廊上,他見自己第一句話就是聽說她在相親,怎麽品都覺得他這是吃醋了。
季嬈心情愈發愉悅,麵上佯裝難過,哀聲道:“或許你覺得今天的事,我沒必要向你解釋,因為你心裏不在意我,所以我和誰相親你都不在意,但是我必須要和我的心上人說清楚,今天的事,非我本願,我隻是一個嬌生慣養長大的小姑娘,家裏長輩的安排,我沒辦法拒絕。”
季嬈淒淒哀哀,絮絮叨叨說了半天也聽不見他回應,抽了抽鼻子,眼淚聽話的從眼角滑落。
低低的,壓抑的啜泣聲從旁邊傳過來,商言津側頭看向她。
季嬈眼裏水汪汪的蓄著淚,纖細的肩膀微微顫抖,哭得楚楚可憐,好似他欺負了她似的。
“哭什麽?”商言津問。
季嬈幽怨的睨他一眼,繼續抽鼻子。
車上有紙巾,商言津抽出一張,遞給她。
季嬈沒接紙巾,直接抓住他手腕,扯過他胳膊,用他的衣袖抹眼淚。
潔白的襯衫蹭上她的眼淚,中間夾雜著薄薄的一層淡黃色粉底。
商言津也不介意,由著她把自己的衣袖蹭得髒兮兮,配合她的眼淚,說:“委屈了?”
季嬈抬起頭,眼裏含著淚,哽咽說:“我害怕。”
“怕什麽?”商言津問。
“怕你不理我。”季嬈吸吸鼻子,嗓音帶著啜泣,“也委屈。”
商言津靜靜地看著她,聽她說。
“我爸跟我說,今天這場飯局,林家約了很久,實在推脫不掉,讓我給個麵子,配合著吃頓飯,和林淵聊聊,不合適也沒關係,他會和林家說清楚,但前提是,我得和林淵見一麵,我不能連頓飯都不吃,就直接把人給拒絕了,那樣是不給林家麵子,兩家關係那麽好,我不能不給麵子,沒想到吃完飯,林家人竟直接往我手腕上套她們家祖傳給兒媳婦的手鐲,說是要送給我,她拉著我的手不放,我不好推脫,想讓我爸幫我拒絕,結果我爸早就和他們串通好了,也讓我收下,他們就是想用長輩和兩家的利益關係壓著我,讓我不得不認下和林家的聯姻,我當時真的不知道怎麽辦。”
季嬈淚流滿麵,又拽過商言津袖子,嗚嗚嗚哭得傷心。
商言津心口一滯,抬手,指腹輕觸到她發絲,在手掌輕撫到她後腦勺上安慰前,收回手,麵容略凝肅,緩聲問:“鐲子收了嗎?”
“當然沒有。”季嬈突然抬頭,語調高了幾分,憤憤的看著他,控訴,“那是林家傳給兒媳婦的鐲子,我收了不就等於默認要和林淵在一起了嗎?我怎麽可能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你明知道我的心裏隻有你,還問這種問題,你簡直就是侮辱我對你的心意。”
商言津默了片刻,溫聲說:“是我說錯話了,想來,即便季林兩家長輩咄咄逼人,步步緊逼,但以你聰明機智的小腦袋,也能夠隨機應變,化險為夷。”
“是呢。”季嬈點頭,毫不謙虛的說:“幸好我聰明伶俐,急中生智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如果真的收了那個玉鐲,我以後還有什麽臉麵見你。”
她臉上的妝都哭花了,忽略她詭計多端的性格,此刻她的臉看起來確實慘兮兮。
商言津哄她,“真是個機智的小女孩。”
“可這又有什麽用。”季嬈又埋頭嗚嗚哭,“我冒著得罪林家和我爸的風險婉拒了和林家的婚事,我的心上人卻誤會我,疏遠我,不理我,而我又做錯了什麽,要承擔這樣大的痛苦。”
商言津說:“沒有不理你。”
季嬈抬頭,彎起眼角,再說話時聲音就帶著笑意,“原來你知道你是我的心上人啊。”
她眼裏還含著淚,但眼底滿是笑意,車窗外一縷暖黃色的路燈光線灑過,晶瑩的淚珠便宛若閃動的星光。
笑靨如花,哪裏還有半分委屈傷心的模樣。
商言津說:“我知道,你說過很多次,我的聽力沒問題。”
季嬈放下他的胳膊,雙手捂著心口,“隻是耳朵聽到我說你是我的心上人嗎?難道你的心感覺不到,我對你滔滔不絕的愛意嗎?”
商言津目光看著她,眼底浮起笑,也隻是笑,他向來麵子功夫做的極好,輕易不會反駁別人說的話,但是真真正正的曖昧撩撥,他從來不應聲。
季嬈也不糾結,視線落在他髒兮兮的衣袖上,“商言津,不好意思,你的衣袖被我弄髒了。”
商言津垂眸,將衣袖卷到手肘處,沾著眼淚和粉底的髒處被折起來,他平靜說:“沒事,看不見。”
“掩耳盜鈴。”季嬈笑笑,問他,“我昨天給你發消息,你不是說不確定什麽時候回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你該不會是想我了吧?”
商言津說:“項目進行順利,工作比預計時間提前結束。”
季嬈感慨道:“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在意我,我剛剛哭得那麽傷心,其實現在心裏也還悶悶的難受,急需要安慰,你人都回來了,至於你為什麽提前回來的真實原因我又不知道,幹嘛不順著我的話說就是想我了,哄哄我呢。”
“如果那是你想聽到的,倒不是不可以說。”商言津突然轉過頭,深邃的目光緊盯著她臉龐,神色凝重,嗓音依舊很溫和,“不過你確定,你會喜歡聽虛情假意的謊言嗎?”
季嬈怔了怔,他的眼神意味深長,像是將她看穿,質疑她所說的一切都是虛情假意的謊言。
但他沒有說破。
很快,他收回目光,沒再將他沉甸甸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車廂裏靜悄悄,他什麽都沒說,但她還是覺得他像個跳梁小醜。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來電鈴聲打破車廂內微妙的氣氛。
是季嬈的手機。
她掃了眼屏幕,是個陌生號碼。
季嬈按了接聽,對麵傳來林淵的聲音,“喂,是嬈嬈嗎?”
季嬈下意識看向商言津,兩人挨得近,那聲屬於男人嗓音的‘嬈嬈’兩個字,清晰的落入他耳中。
他微抿著唇,神色毫無波動。
季嬈佯裝沒有聽出林淵的聲音,冷漠道:“我是季嬈,請問你是誰?”
對麵愣了一下,有些尷尬,自我介紹,“我是林淵。”
“哦,原來是林公子。”季嬈變了聲調,臉上堆起慣有的,逢場作戲的笑,“你有事嗎?”
林淵說:“你在哪裏,我讓孟悅雯過去找你,她說沒看見你。”
季嬈剛剛在包廂裏待的煩悶,是以去衛生間為借口出來的,隻是在走廊上碰到了商言津,就直接跟商言津回來了。
“哦,抱歉,忘記跟你說了,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先回來了。”
林淵沒有責怪她,體貼的問道:“是因為感冒嗎?”
季嬈在包廂裏拒絕和林淵喝交杯酒時,用的是感冒當借口。
季嬈垂首,語焉不詳的嗯了一聲。
對著商言津扯謊是一回事,當著商言津的麵,對別人扯謊,又是另外一回事。
季嬈覺得這樣比直接對著商言津撒潑耍無賴更羞恥。
林淵:“頭疼不疼,我過去看看你,順便把你的包送過去,你的包還在我這裏。”
季嬈:“不用,太麻煩了,你把我的包給我爸就好。”
林淵說:“季伯伯已經從酒店離開了,還是我給你送過去吧。”
“我要休息了。”季嬈懶得再和他說場麵話,“你把包交給酒店前台,我派人過去取。”
林淵聽出季嬈的不耐煩,沒再糾纏,“好,那我把包送到酒店前台,你好好休息。”
結束和林淵的通話,車裏再次陷入一片靜默,氣氛仿佛比接電話前更微妙。
季嬈偏頭看向抿唇不語的商言津,若有所思。
車子抵達博璟公館。
走進電梯。
季嬈趕緊開口,“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商言津:“沒有。”
季嬈歪了下腦袋,“可我怎麽覺得你心情不好呢,從剛剛在酒店見到你,一直到現在,我都感覺你怪怪的,是不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說出來,我給你開解開解啊。”
商言津但笑不語。
“好吧,既然你不說,那我自己猜猜吧,我要是猜對了,你就點點頭。”
說完,不等他應聲,她直接問:“是不是你剛剛在酒店的飯局上,有人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的事。”商言津笑說:“你不要亂想。”
電梯到五十六樓,商言津正要出去,季嬈突然走到他麵前,和他麵對麵,踮起腳尖,努力和他對視,“最後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