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在對視的一瞬間, 一種莫名尷尬的氣氛流淌在兩人之間。

司昆抱著他的手微微一僵,瞳孔微微顫了顫——那是一個緊張的表情。

在剛剛最後的時候,謝危幾乎都沒什麽意識了, 包括他帶著人出來之後還沒恢複過來。

這是他倆完事之後第一次神智清晰的對視。

他是會埋怨, 會嫌棄,會震驚,會心寒, 還是會憤怒,亦或者冷戰?

短短時間內他腦海裏略過了種種不好的猜測,越想臉色緊繃,抱著他的手都不自覺收緊又收緊, 簡直快把自己想成神經分裂。

然而事實和他的想象完全不一樣。

謝危探出個腦袋,滿臉好奇地四處看了眼,疑惑道:“這周圍怎麽跟死了一樣, 那些海草和魚蝦蟹呢?我記得我下來的時候這裏還挺美的。”

司昆:“……”

謝危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又回頭望向司昆,聲音沙啞無力, 臉色潮紅一片, 眼眸水光瀲灩, 整個一副被蹂.躪過後的淒慘模樣,但這個人偏偏就可以做出一副無事發生的表情。

他挺好奇地問:“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有敵人來過?”

司昆:“……”

司昆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半晌才道:“……剛剛周圍的溫度有點高,它們都跑了。”

想也知道為什麽溫度有點高。

謝危並沒半點不自在, 隻是“噢”了一聲, 恍然道:“原來如此。”

說完話, 他又縮了回去,眉頭緊緊皺著, 一副有什麽事情想不通的樣子。

沒有憤怒,沒有心寒,沒有被男人占便宜的羞惱或者被人救了一命的慶幸,更沒有什麽不好意思。

反倒隻是單純的……疑惑。

司昆:“……”

司昆一時想不通這人神奇的腦瓜子在想什麽事情。

他懷著一種非常複雜的心情抱著人上浮,很快來到了海麵之上。

“噗通”一聲響,兩道身影破水而出,在聞到外麵新鮮空氣的一瞬間,一股熱鬧喧囂的聲音同時撲麵而來。

天色不知何時已經到了晚上,一輪巨大的圓月懸掛在天邊,潑灑下漫天清透的銀紗。

小島上燃著一個一人高的篝火,弟子們圍著火堆坐了一圈,人人手上都捧著一樽酒,另一隻手上還拿著烤得鮮嫩多汁的獸腿肉,一邊喝酒一邊吃肉,氣氛看著好不熱鬧。

篝火旁邊還有弟子在舞劍助興,更遠處有還有負責警戒的,偶爾瞥過來的眼神充滿著濃濃的怨念,和深深的渴望。

正對著司昆的方向值守的弟子正好是石宇。

他本來還在羨慕旁邊可以喝酒舞劍助興的師兄弟們,一邊怨念著自己抽簽抽到了警戒的任務,還在唉聲歎氣呢,突然眼角餘光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唰!”

篝火旁舞劍的人突然劍勢一個回旋,半空有劍氣一閃而逝,宛如一道絢爛虹光,霎時驚起不遠處一陣海鳥騰飛。

“哈哈哈!白師弟這一招驚鴻落雁漂亮!”

喝到興起,羅雲直接舉著酒樽站了起來,笑道:“來!讓我們一起為雲霄君抱得美人歸而慶祝!”

所有人同時起身,朝著羅雲齊齊舉起酒樽,“來!慶祝!”

有弟子弱弱道:“少宮主不是中藥了嗎?人家會不會願意都兩說吧……”

紫劍眉梢一揚,毫不猶豫道:“怎麽可能不願意?少宮主之前不是追了雲霄君那麽久嗎?就算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不追了,但我覺得他心裏肯定還是喜歡的,隻是藏起來不說而已,現在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吧。”

羅雲也道:“對啊,別忘記他還是合歡宮的人,本來就修的合歡心法,對這種事情不是應該更加積極嗎?我擔心的反而是雲霄君會害羞呢。”

一夥人頓時附和起來。

對啊對啊,喜歡了那麽久的人,還不擇手段不顧世人眼光追了那麽久,怎麽踢都踢不開,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正大光明的機會了,誰不想趕緊的把人拉上床?

也不怪這群弟子都這麽堅定的認為,實在是某些人之前的舉動太瘋狂了。

舉世皆知的事情,一朝得手,雙方受益。

相當於把別別扭扭不知道為什麽鬧情緒的兩個小情侶給推到了一起,可不得好好慶祝下?

羅雲直接從地上舉起了大酒壇子,笑道:“我們要相信雲霄君的人品,他既然做到底了,那就肯定是征得人同意了,既然都同意了,那就肯定做到底了,這是喜事,必須要慶祝!”

那弟子想了想,道:“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少宮主不想做到底?”

羅雲舉起酒壇子仰頭隔空往嘴裏倒酒,末了咂咂嘴,搖頭晃腦道:“不可能啦,都那種情況了,換你你能忍得住嗎?那除非斬情根吧,正常人誰會做這麽極端的事情?”

那人瑟縮了一下,又弱弱道:“剛剛雲霄君剛剛都逃出來了,我是相信他的人品,可君子過了頭,他會不會做到底還是兩說吧……”

“誰說的!”紫劍猛一拔劍,怒道:“機會都送上門了,如果還沒做到最後,那是他不行!”

那是他不行!

那是他不行!!

那是他不行!!!!!!

這句話聲音嘹亮悠長,仿佛帶有隆隆回音般回**在夜空之下,遠處棲息的海鳥霎時撲騰著翅膀紛紛起飛。

石宇驟然僵住,臉色一瞬間驚恐到了極點,他想要提醒下身後還在載歌載舞的師兄弟們,但在來人恐怖的眼神下愣是動都不敢動。

最後還是他懷裏抱著的披風裏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喃喃:“……他不行?”

石宇:“……”

不遠處有人聽到了,還特別熱情地說:“這件事可能性還是很小的啦,我們都相信雲霄君的能力,畢竟他的劍法很恐怖了,那方麵自然也……”

他說著,下意識朝身邊一看,瞬間僵住。

“唉,落師弟你怎麽不說……”

羅雲一臉微笑地看過來,隨即也跟著僵住。

其他人察覺到他的視線,紛紛疑惑地看過去,下一刻表情齊齊裂開。

就見他們談論的主人正抱著一個黑披風裹著的人站在不遠處,表情隱藏在夜色裏看不清楚,但光是他腳下漸漸蔓延開的霜色就能知道他現在的心情有多恐怖了。

火熱的氣氛一瞬間降至了冰點。

“啪啪啪啪!”

所有人手裏的酒樽和烤肉都掉到了地上,舞劍的白師弟手指一抖,整柄劍頓時順著他的動作直直飛了出去,劍尖直指司昆。

“啪!”

披風裏伸出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舉重若輕往半空一伸,輕輕鬆鬆將那柄劍夾在了指尖。

披風裏傳來一道沙啞虛軟的笑聲,“劍都握不住,回去得加練了,司昆你記著人名。”

司昆寒聲道:“白斂。”

謝危道:“那就每天加練個一萬劍。”

“噗通!”

白斂一臉慘淡地跪坐在了地上,表情都快哭了。

所有人都一臉震驚地看著雲霄君懷裏的人。

為什麽這個人還有力氣又是夾劍又是說話又是教訓人的?正常這會兒不是應該嬌軟無力裹著個披風裝暈恨不得不見人嗎?你看都被雲霄君抱上來啦,還在那逞強呢!?

是不是雲霄君不夠努力啊?

果然是合歡宮的人啊,臉皮就是厚,精力就是好!

一群人又是驚恐戰栗又是眼神炯炯地打量著兩人,眼裏的小八卦藏都藏不住。

這眼神熾熱的,隔著一層披風都能感覺到了。

謝危手指一動,把那柄劍原路又拋了回去,他伸出一手拍拍司昆的胸口,“放我下來。”

司昆低頭看他一眼,“你確定?”

謝危眨眨眼,“這有什麽不確定的?”

司昆:“……”

司昆將人放了下來,在謝危雙腿觸到地上時,司昆下意識扶住了他,但謝危隻是踉蹌了下,很快就站穩了身體。

他一手把司昆的手推到一邊,另一手在披風的係帶處摩挲了下,幾下解開,然後扯住披風邊緣猛地一掀。

一瞬間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睛,就怕看到什麽衣不蔽體的曖昧畫麵,又要被雲霄君罰去無淵洞加練了。

直至雲霄君明顯帶著一絲無奈的聲音響起,“你的儲物手鐲我進不去,就給你穿了我的衣服。”

謝危“哦”了一聲,坦坦****道:“這顏色不錯,我喜歡。”

弟子們這才眯縫著眼睛試探著看過去,就見謝危一身緊貼身形的黑色法衣,衣服上繡著絲絲縷縷的銀色祥雲紋,整件衣服嚴絲合縫地交疊到了領口處,腰帶一係,便勾勒出一段勁瘦利落的腰線,整個人都透出一股禁欲的感覺。

但他的眼角還殘留著一點逼人的豔色,嘴唇和眼眸水光淋漓,通身都散發出一股慵懶的氣質,配著這身黑銀兩色的衣服,反而更加的勾人眼球。

所有人頓時暗暗吸了口氣,喉結不自覺動了動,趕緊移開了視線。

罪魁禍首卻一點自覺都沒有,他一步一步走到羅雲麵前,在他尷尬到滿臉通紅的視線下一伸手,取過了他懷裏抱著的酒壇,一仰頭直接灌了好幾口酒。

動作豪爽又大氣,和他現在的氣質完全不符,不由看呆了一眾人。

“這酒不錯啊,淩絕峰上的千寒草釀的吧,這些年倒是越發醇厚了。”

謝危隨手一抹嘴角,透明的酒液順著下頜流過喉結,最後隱沒入交疊的衣領裏。

他抱著酒壇往邊上一走,尋了個位置坐了,又從篝火旁邊取了一段剛烤好的肉,輕輕一聞,頓時享受地眯起眼,“香!不錯。”

他豪爽地一揮手,“愣著幹什麽?你們該幹嘛幹嘛,我就湊個熱鬧,好久沒這麽鬧騰過了,還有點懷念呢。”

一眾人愣愣看著他,好半晌都回不過神。

羅雲感覺到嘴邊有點癢,下意識一摸,觸手一片濕熱,這才發現鼻血都流了下來。

他手忙腳亂地擦了把鼻子,看了看雲霄君,又看了看謝危,最後又頂著戰栗的危機感朝司昆看過去——

這這這啥情況啊?怎麽沒有一點那事完後該有的反應呢?這也太……

太正常了吧?

正常到都有點反……不,是很反常了!

然而雲霄君並不能給他任何回饋。

雲霄君自己都還在懵逼呢。

總感覺哪裏有點不太對的樣子,好像是忽略了什麽東西。

就連弟子們剛剛那大逆不道的發言都被他拋到了腦後。

氣氛莫名就有點詭異的尷尬,誰都不敢說點什麽,不止是攝於雲霄君的氣勢,更多的來自於這個“很不正常”的謝危。

司昆走到謝危麵前,也跟著盤腿坐了下來。

他就著火光打量著謝危,好半晌後終於忍不住了,問道:“……你……沒一點想說的?”

這話反倒把謝危問得愣住了,他從烤肉裏抬起頭來,嘴角還沾著一點亮晶晶的油,“說什麽?”

那是真的疑惑,沒有任何質問冷笑嘲諷的意思。

司昆當然看得出來,他眉頭蹙了一下,略有些遲疑地問,“……比如……剛剛的事?”

謝危“哦”了一聲,恍然道:“你說紫劍那個大逆不道的發言啊,那是衝著你去的,當然得由你處置了,我說就越距了。”

司昆:“……”

所有人:“……”

謝危見他表情不對,想了想,又道:“那是說你抱得美人歸?這話雖然把你說的好像喜歡我似的,不過這也是你的事,我不方便管。”

司昆:“……”

所有人:“……”

謝危眨了眨眼,“又不對?那是我的事?哦,就紫劍和羅雲說的,我喜歡你勾引你那事?可剛剛情況怎麽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讓你斬我情根了,我怎麽可能還會勾引你?”

“嘶!”

所有人瞬間倒抽一口冷氣,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司昆眉心跳了跳,忍無可忍,直接挑明:“我說的是,你對我做的事沒一點想說的話?”

謝危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突然嘴角一勾,把酒壇子往地上一放,笑眯眯拍拍他肩膀,“男人之間互相幫個忙很正常啦,不要多想,我承認我占了你便宜,但你也不是沒得了好處啊,我不也幫你了嗎?”

司昆:“……”

司昆一臉懵逼加震驚,一時沒想清楚謝危這腦回路是怎麽轉的。

謝危抱著烤肉想了想,突然“啊”了一聲,正色道:“說起來,我的確有一件事很想不通。”

他湊到司昆耳邊,悄聲道:“你不是很嫌棄我碰你嗎,你剛剛為什麽會有反應啊?”

司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