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噗”一聲響, 一道人影破水而出,本來還在興奮討論自家雲霄君能否抱得美人歸的弟子們頓時一臉期待地抬頭看去,待隻看到了孤零零的一個人後, 又齊齊“噫”了一聲, 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司昆完全沒心思在意這夥人在想什麽。
原以為他是去幫忙的,放心不下那人而去看看情況,結果差點自己把持不住撲上去壞事。
他滿身淋漓水珠劇烈喘息, 瞳孔縮成了窄窄一束,衣服下的皮膚上黑色鱗片起起伏伏,鱗片奇異地泛著一層粉色。
太刺激了。
他甚至懷疑如果不是他當機立斷馬上就走,很可能現在已經不可收拾了。
他閉了閉眼, 連續了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把那股子不可言喻的衝動給強壓了下去。
半個時辰。
他想。
他就在天上待半個時辰,如果半個時辰謝危還沒出來, 他就下去看看情況。
狐狸血的精華實在太龐大了, 長久沒有發泄出來,壓抑在體內遲早會出問題。
半個時辰是一個比較安全的臨界值。
時間就在這樣的煎熬裏慢慢流淌。
一群弟子不敢當著他的麵竊竊私語, 隻能拚命用眉眼交流, 一個個都被迫練出了眼神絕技。
石宇:還不下去?
紫劍:真想把他一腳踹下去啊!急死我了!
羅雲:啊啊啊那麽美的少宮主啊!要是被別人搶了我能哭死!
紫劍:組團去踹人, 誰去?
……
氣氛突然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
眾人彼此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敢接這話。
天惑白狐甩著九條大尾巴趴在地上一臉好奇地看著他們,玫紅色的眼睛眨啊眨,眨啊眨——
這群人怎麽感覺一個個眼睛都有病一樣?一直動來動去的……
噫, 人族真可怕!它要離遠一點!
半個時辰在艱難的等待中總算熬了過去。
但海麵依舊一片平靜, 除了濤濤浪聲響起, 沒有一點動靜。
司昆待不下去了。
他手一鬆,七殺劍迅速縮小, 化作一道光芒鑽入了識海之中,劍身之上殺氣大漲,在識海裏攪起一片風雨如晦。
整個腦海都在這樣的控製之下微微地刺疼,隻需心念一動,這疼便會更加厲害。
雖疼,但卻更加的清醒。
直至確保自己不會因為一時的衝動而做出什麽後悔不及的事情,他這才深吸口氣,再次入了海。
“噗通”一聲響,黑色的身影化光而入,在無人可知的深海裏朦朧變換,化作了一條修長的龍影。
黑龍以極快的速度下潛,沒多久就看到了海底那朵熟悉的紅蓮。
……比之剛剛更加的頹靡混亂了。
但他明顯還是沒解決問題,隻是難受地在紅蓮裏左右翻騰,蒸騰出一片片潮熱的濕氣,眼神朦朧迷離一片混亂,已經毫無理智可言了。
他隻知道在那裏難耐地磨蹭,然而沒什麽經驗,因此不得章法,越蹭越是難受,卻始終發泄不出來。
是個難解的惡性循環。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那潮紅的皮膚之下,有淡淡的紅芒一閃一閃,那是大量狐狸血那龐大到恐怖的靈氣在翻滾沸騰,卻因為主人長時間的不煉化而越發的混亂,在經脈裏瘋狂流竄到處破壞。
有殷豔的血色自謝危唇角流下,然而已經失去神智的人完全沒有意識到,隻是眉心緊緊蹙著,難受地發出一聲聲急促的喘息聲,以及破碎痛苦的呻.吟聲。
情況眼看著更加棘手了。
司昆幾乎是在一瞬間就錯亂了呼吸。
他立刻將七殺劍的劍氣發揮到了極致,識海裏頓時一陣劇烈的疼痛,總算將搖搖欲墜的理智強行拉了回來。
他龍尾一擺,立刻下潛,鑽入那朵紅蓮時隻帶起了一點水圈一般的波紋,眨眼即逝。
修長的龍身一層層將痛苦翻轉的身體纏繞了起來,冰涼的龍鱗給火熱的身體帶來了一點舒適的溫度,但龍鱗刮在敏感的皮膚上霎時又激起一波新的顫栗。
極致的折磨總算是將混亂的神智拉回來了一點。
謝危喘息著睜開眼睛,散亂的瞳孔緩緩聚焦,終於勉強分辨出了眼前的人……龍影。
“司……昆……”
他的聲音沙啞至極,每個字都仿佛是在人的心上輕輕的勾著,但偏偏那眼底深處又沉著一抹悍厲之色。
混在這樣曖昧的氣氛裏,格外的誘人眼球。
司昆的聲音同樣很暗啞,每說一個字幾乎都要停頓一下,“你的時間來不及了,必須快點解決。”
謝危閉了閉眼,手指緩緩落到了冰涼的龍身上。
他極輕地笑了一聲,緩緩道:“你……來得正好……幫我……一個……忙……”
司昆心神一**。
此情此景,這種幫忙的事情一般都是奔著那種事去。
他本來就快忍不住了,再被謝危這樣一邀,幾乎立刻丟盔棄甲。
如果不是謝危接下來那句話的話。
“幫我……”謝危狠狠一咬嘴唇,眼底那抹厲色越來越重,他一字字道:“……把我的情根斬了!”
“嘩!”
就像一桶冰水兜頭澆下,所有欲.望的火苗瞬間熄滅。
司昆瞳孔驟縮,眼裏一瞬間溢滿了驚愕。
反應過來後霎時被鋪天蓋地的驚怒占據。
原地黑芒一閃,謝危頓覺視線倒轉,肩上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死死鉗住按在地上,被迫仰起頭看向上方。
司昆化成了人形,居高臨下俯視著被他壓在身下的人,麵上披霜蓋雪,宛如凍了千裏冰原。
他寒聲道:“情根主情,斬了他你是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但你可想過之後怎麽辦?”
他逼視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眼底那抹濃重的緋紅,緩緩道:“你會失去愛人的欲.望,你會泯滅所有的感情,修道之路道阻且長,但你注定此生孤獨!”
謝危劇烈地喘了口氣,拚命維持著這股岌岌可危的理智,勉力道:“總……總會有辦法……的……”
司昆也在劇烈的喘氣——被氣的。
情根主情,那是一切的感情,不止愛情,還有親情和友情,以及一切或大或小的感情,一旦失去它,整個人都會變得無情冷漠,麻木冰冷。
這個人有多熱愛生命,他是看在眼裏的,他喜歡幼崽,喜歡少年,喜歡一切明媚美好蓬勃朝氣的事物,如今卻要在這種情況下被逼著主動放棄這所有喜好的來源,於他而言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即使這樣,他還是下了這個萬般艱難的決定。
司昆想:不就是想好好的活著嗎?一定要做斬除情根這種決絕的事情嗎?
這麽想著,他也這麽問了。
謝危輕笑著搖了搖頭,豔色逼人的眉目之間是一片平靜和坦然,“首先……得……活下去,才……才有解決的……辦法啊……”
隻是想活著。
司昆沉默了一會,突然唇角一勾,露出一個笑容。
平常不笑的人乍然一笑是很吸人眼球的一件事,但謝危卻感覺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於神智迷亂的潮熱之中乍然打了個不明所以的寒顫。
“我有辦法,不用斬除情根那麽麻煩。”
他歎了口氣,“希望你之後不要怪我。”
他在謝危驟然緊縮的瞳孔中猛然壓低了身體,將手放到了殘破的紅衣上,輕輕一扯。
“撕拉!”
空氣裏潮熱曖昧的氣息霎時蒸騰到了極點。
那朵本來虛幻的紅蓮漸漸染上了一層濃重的緋色,一片片花瓣在水裏緩緩滌**,在虛實之間來回波動,宛如主人劇烈起伏的心境。
深海的水溫在緩緩升高。
本來一群群悠閑遊**的魚類宛如感受到了沸騰的溫度,突然受驚一般朝著遠去遊去。
海沙裏的螃蟹揚著鮮紅色的大鉗子氣勢洶洶的衝了出來,本打算看看是誰在附近燒水,剛一靠近那朵層層綻放的紅蓮,差點被烤熟了,急忙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附近所有的生物,植物連根拔起倉惶出逃,動物或是擺尾或是邁腿,儼然一副逃難的景況,間或還能聽到紅蓮裏傳出一聲沙啞到了極致的怒罵聲。
還沒逃遠的螃蟹當即一個腿軟跌到在地上,本來還想再聽兩聲,但水裏不知何時泛起了一股森寒的劍氣,漸漸朝著這邊擴散而來。
螃蟹連忙撒丫子跑了,差點把一隻鉗子落在原地。
……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深海無光,便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紅蓮周圍空空****,宛如一片萬裏無人的荒漠,連一根水草都沒有。
直至某一時刻,巨大的紅蓮花苞突然層層綻放開來,司昆懷裏抱著個被披風牢牢遮擋住的人影,身周開著避水的結界,朝著水麵之上緩緩遊去。
一邊遊,他還一邊低頭看向懷裏的“包裹”,眼底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憂色。
他的神色沒有什麽得償所願之後的暢快,也沒有什麽完事之後的酣暢淋漓,反而眉心緊緊蹙著,像是憋著一股隱而不發的鬱氣。
突然,懷裏那團“包裹”微微動了一下,露出一張豔色逼人的臉。
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在半空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