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攻略

銀色的月光緩緩投落在河麵上,船邊波光粼粼。

“楚公子?楚公子?”一種江南女子獨有的軟軟語調。

楚含棠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緩慢地睜開了微泛疼的眼睛,看見的是一張不染俗塵的臉。

她又眨了眨眼。

隻見池堯瑤的長發經過一番折騰後微散落著,雙頰雪白,不施粉黛,卻勝似染胭脂,一雙瀲灩的眸子正看過來,尚含著真誠的擔心。

他們還在船上。

而黑衣人全部被解決了。

楚含棠撐起身來,身上的衣衫濕噠噠的,倒也不怕落水後,衣衫貼著身體會暴露女子身份。

原主父母還沒死之前給原主求得一份藥,是能阻止胸發育的。

除非停下用藥,不然會一直停留在開始用藥階段,停藥後一段時間,發育會迅速恢複。

不過是藥三分毒,此藥對身體是有很嚴重的傷害的。

楚含棠覺得喉嚨很幹,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喉結也跟著滾動。

小說裏從來沒人懷疑過原主的性別,她的身體有一點兒特殊,有喉結,是天生就有微微凸起的喉結。

在現代,也不是沒有過女人有喉結的情況,但古代不知為何少有,是女扮男裝的天然工具。

可能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楚含棠捂住腰站起來,還記得自己是被人一腳踹進河裏的。

現在她的腰還隱隱作痛。

以前楚含棠哪裏被人這樣打過?

池堯瑤的身體已恢複正常,有力氣過去扶她了,語氣充滿感激之情,“楚公子,今夜多虧了你。”

說起剛才就心驚膽戰。

船上的黑衣人前一腳剛把體力不支的楚含棠踹入河裏,想先開船把池堯瑤帶走。

後一腳就被解決掉岸上黑衣人的謝似淮割喉了。

白淵跳進水裏將楚含棠救起來的時候,她已經徹底昏過去了。

他們也是精疲力盡,雖想立刻帶楚含棠離開,卻有心無力,需要休息一陣,於是還在這條船上待著。

白淵正在看著楚含棠。

由於楚含棠武功不怎麽好,所以他今晚隻和謝似淮分頭去尋池堯瑤,讓她和自己的小廝、池堯瑤的侍女留在客棧等消息。

這是最好的安排了。

畢竟黑衣人武功都不俗。

沒有想到楚含棠不僅拿著長劍從客棧出來,前不久還為了救池堯瑤而不顧性命。

實屬難得。

要知道他們才認識不長時間,結伴而行的原因說來也簡單。

白淵和池堯瑤要去京城,在沿途遇到過楚含棠幾次,後來機緣巧合下就一起去往京城了。

池堯瑤的心太軟了。

白淵跟池堯瑤一起長大,情誼深厚,也知道她的性格。

聽說楚含棠這是要隻身一人前往京城,尋找多年未見的親人。

他們相遇時,對方幫過池堯瑤好幾次,在聽到楚含棠想和自己一起去京城時,經不住哀求的她猶豫了一會兒,便也同意了。

池堯瑤也提前跟楚含棠說過,他們得罪了人,被人追殺著。

可楚含棠表現得渾然不在意的樣子,仿佛能跟池堯瑤一起去京城就行,旁的都並無所謂。

今夜又是舍身相救池堯瑤……

白淵不禁想,這是為何?

不到片刻,他想到了答案,難怪楚含棠一路上對池堯瑤關懷備至、熱絡不已,難不成是喜歡上她了?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楚含棠並沒有留意到白淵的神情,剛站起來就聽到了係統冷不丁地發出的聲音。

【恭喜宿主,您於今夜找到攻略對象女主池堯瑤,攻略任務已正式開啟了,在此祝宿主攻略愉快。】

攻略愉快?

今夜差點兒死了的她:“……”

楚含棠身體上還有不少小傷,疼得那叫一個齜牙咧嘴。

好在外表才是一個十九歲的俊俏少年模樣,即使狼狽不堪也叫人生不出厭惡之心。

她隨意掃了一眼船,發現隻看到白淵和池堯瑤。

掃到船尾時,楚含棠目光一頓。

謝似淮坐在船尾洗手,將沾滿血汙的手放進河水裏,仔仔細細地搓洗著指縫裏早就幹涸了的血漬。

他自然是不會在意楚含棠的死活的,因此把那些黑衣人全解決掉後就專心地做自己的事了

——慢條斯理地洗手。

看著很是溫良。

誰能想到此人在結局章會把愛慕女主的其他四個男配都殺了呢。

而那四個男配就包括楚含棠。

原著裏,直到原主快死的那一刻才會暴露女兒身的身份,因此她勉強算是“男配”之一。

楚含棠一想到這一段劇情,不由自主覺得脖子發冷。

察覺到她看過來的視線,謝似淮抬了抬眼簾,唇角依然漾著一抹看似友好的笑,將手從河水裏拿出來,水珠滴答滴答落下。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幾秒。

楚含棠匆忙地挪開。

她佯裝自然地看向池堯瑤,“池姑娘,我們還是先回客棧吧。”

一個時辰後,他們回到了客棧。

有人立馬迎上來,跑過來的人還有留在客棧的池堯瑤的貼身侍女跟白淵的小廝。

他們沒有去找池堯瑤,白淵讓他們在留守客棧。

“小姐!”

“公子!”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來。

侍女急切地跑到池堯瑤身邊,確認自家小姐安然無恙才放心。

池堯瑤卻看向楚含棠。

她脖頸上還有被黑衣人用長刀劃出來的小傷口,雖說不再流血了,但在白皙的皮膚上煞是惹眼、可怖。

池堯瑤立刻帶楚含棠上樓。

楚含棠本來被腰上的疼痛弄得頭昏腦脹的,見池堯瑤又過來扶自己,不由得清醒了一點兒。

剛才舍命相救應該是博得池堯瑤信任了,她倍感欣慰。

傷口突然就不是那麽疼了。

白淵雖有些介意池堯瑤跟男的這般親近,卻也理解她今夜此舉。

不管怎麽說,楚含棠今夜確實幫了他們一個大忙。

他想到此處,也跟著上樓去,還吩咐自己的小廝準備一盆幹淨的水和白布上樓。

謝似淮看了一眼池堯瑤扶著楚含棠上樓的背影。

楚含棠進了池堯瑤的房間,被人扶坐在椅子上,池堯瑤的侍女拿了一張疊得整齊的帕子給她擦擦臉。

“謝謝。”楚含棠道謝。

池堯瑤會醫術。

她的包袱裏也常帶著藥,抬手給楚含棠脖頸上的傷口清理了一下,準備灑藥上去。

而其他人站在房間看著池堯瑤給楚含棠上藥。

謝似淮倚靠在牆上,低頭用帕子拭擦今夜殺過不少人的匕首。

白淵則擔心楚含棠的傷勢太重,她是為池堯瑤才會落得如此下場,若不妥善處理,不僅池堯瑤會過意不去,他也過意不去。

房間有好幾個人,卻很安靜。

連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楚含棠本不想大喊大叫的,可惜傷口太痛,後來實在是忍不住叫了幾聲。

池堯瑤手上的動作變得更溫柔。

“我輕一點。”

楚含棠這下子不敢亂喊亂叫了,怕給女主留下不好的印象。

燭火搖曳,楚含棠咬緊嘴巴,忍痛忍得眼尾都紅了。

謝似淮把匕首擦幹淨了,心不在焉地抬起頭。

隻見楚含棠疼得肩頭都在輕抖,可為了池堯瑤對付黑衣人,衝上船去時卻又絲毫不猶豫。

喜歡池堯瑤喜歡到連死也不怕?

謝似淮看著他們,依然不太能理解這種感情,也對楚含棠為了池堯瑤差點兒喪命一事沒太大的感覺,

等上完藥,房門響了。

客棧的小二將飯菜送上來,這是池堯瑤上樓之前吩咐小二做的。

小二小心翼翼把飯菜放下也不敢多問多說些什麽,即使知道池堯瑤是被人劫走後又回來的。

江湖大,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

客棧打開門朝外做生意,慣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也是他們能活下來的技巧。

放好飯菜,小二裝作無事地問池堯瑤還需要些什麽?

池堯瑤道了聲謝便讓他離開了。

小二聞言不久留,也不看身上有著明顯傷痕的楚含棠,拿著托盤就出去了,還貼心地為他們關上門。

客棧大晚上的,沒剩下什麽菜,隻有些小菜配粥。

好在粥裏麵放了不少肉沫,聞起來還是香的。

池堯瑤雖也很餓了,但沒有先吃,而是讓楚含棠和謝似淮先吃。

白淵將粥菜遞過去。

謝似淮掃過粥裏麵的肉沫,婉拒他們的好意,轉身離開了。

他厭惡吃肉。

楚含棠倒是接過了粥,片刻鍾不到就喝完了。

又見池堯瑤衣衫沾滿髒汙,楚含棠忙起身出了她的房間,讓她先換衣服,說自己回自己房間坐就好。

池堯瑤同意了,讓貼身侍女關門,然後在房間換衣裳。

而楚含棠回了一趟房間,又出來了,像是要把這家客棧逛一遍。

她現在還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感覺穿書這件事像一場夢一樣,可又確實存在。

夜深了,客棧一樓沒其他客人,隻有掌櫃與一個小二。

楚含棠站在一樓的客棧門口往外看,忽然聽見有人在叫自己。

回頭看去,發現是池堯瑤。

她已經換好衣裳了,剛從二樓的房間出來,現在正在下樓。

池堯瑤下了樓梯後,直接朝楚含棠過來,問她為何不去休息,反而在客棧裏亂動。

她身上的傷可不輕。

楚含棠自然不能直說她這是在適應一下古代的生活。

於是她道:“我有些口渴,房間沒水了,我下來找水喝。”

池堯瑤信了。

跟在池堯瑤身後的侍女打量著楚含棠,這位小公子生得很是俊俏,之前也一直向她家小姐獻殷勤。

她本以為楚含棠不過是像其他紈絝子弟一樣。

隻是貪圖她家小姐的美貌,路上遇到便起了玩玩的心思而已,卻不想此人會在黑衣人手下拚盡全力地護著她家小姐,倒是個良人。

說實話,楚含棠並不知道別人正在怎麽想自己。

她隻知道眼前的池堯瑤就是自己日後要攻略的人,從今日開始,她們的命運就緊緊地糾纏在一起了。

楚含棠也是頭一回穿書。

所以不是很懂攻略別人的技巧。

這些也隻能等日後慢慢地一步一步來了,不過她看著池堯瑤還是覺得很神奇,小說裏的紙片人現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麵前。

“池姑娘。”楚含棠情不自禁地叫了她一聲。

池堯瑤聞聲抬起頭看著她,溫婉動人的臉帶著擔憂的表情,“楚公子身體可是還有不適?”

楚含棠從袖子裏拿出一張帕子,遞了過去,“這是我之前撿到,現在還給池姑娘。”

事實上,這不是撿到的。

是原主以前從池堯瑤身上偷的。

然後每日攜帶在身上,滿足自己的怪癖,可楚含棠又沒那個癖好,現在記起來便找個借口還給人家。

她帶在身上也覺得不自在。

池堯瑤的貼身侍女認得這張帕子,“這不是小姐你很久之前就不見了的帕子?”

她脫口而出問:“你之前為何不還給我家小姐,今日才歸還?”

池堯瑤皺眉,轉頭嗬斥道:“不得對楚公子無禮。”

楚含棠尷尬道:“之前撿到,帕子髒了,我就想洗幹淨了再還給池姑娘,隻是後來忘記了,剛才進房翻找包袱才記起有這張帕子。”

侍女半信半疑。

池堯瑤則雙手接她遞來的帕子。

她和善道:“沒事,我記性也不好,也時常忘記事情,還是要謝謝楚公子。”

楚含棠忙擺手,“不用謝。”

本來就是原主從她身上偷的,如今不過是歸還罷了。

樓上,謝似淮垂下眼,目光掃池堯瑤手中的帕子,又看了一眼將帕子歸還給她的楚含棠。

他以前親眼看見楚含棠偷走了池堯瑤的帕子。

現在,她卻以自己撿到的名義,還給池堯瑤……

謝似淮沒再看,回房了。

晚上,月亮高掛,三更天了。

楚含棠睡不著,也不太敢睡得著,萬萬沒想到謝似淮是跟她同一個房間的。

他們現在是六人行。

池堯瑤和她的貼身侍女,白淵和他的小廝,楚含棠和謝似淮。

晚上,她剛得知他們是住在同一個房間時,就趕緊去找掌櫃了,想要多一個房間。

可是他說客滿了。

目前是空不出房間,讓她見諒。

還有一個比較重要的是他們這幾天裏一直住在同一個房間,突然換房間好像也不是很好。

換房間的事隻能暫時擱置。

“哢吱”很輕的一道床榻晃動聲,這是有人離開了自己的床。

窗戶沒關緊,月光撒進來落到楚含棠臉上,仔細一看還能看到柔軟的細小絨毛。

她能感受到一道影子投下來,還帶著淡淡香味。

是謝似淮?這是要趁夜深報仇?

楚含棠閉著雙眼,眼皮一顫,思考著是睜眼,還是繼續裝睡。

這種香氣是謝似淮獨有,所以靠過來的人隻能是他了。

倘若有事再大喊吧。

池堯瑤或白淵的房間跟他們不過是隔了幾間而已,夜晚安靜沒什麽聲音的時候大叫應是能聽見的。

“楚公子……”

他沒任何預兆地彎下了腰,明明是好聽的嗓音在深夜聽著卻足以叫她毛骨悚然,“嘩啦”一聲,刀刃刺入床榻發出刺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