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書

樹林裏的樹木高大茂盛,在黑夜裏投下一層又一層的斑駁黑影,將地麵籠罩著。

此時此刻,楚含棠手拿著一把長劍行走在陰風颼颼的林子裏。

一個時辰前,她剛穿書進來。

穿進的是一本又長又臭的惡俗又狗血的瑪麗蘇小說,上百萬字,名字就叫《扶搖直上》。

原著裏有五個愛慕女主的男配,瑪麗蘇文的本質和精髓是,幾乎是個男的都會喜歡上女主池堯瑤。

楚含棠一開始以為自己要攻略男主白淵或者是病嬌男二謝似淮的,畢竟這是穿書的套路。

誰知道她穿成的是愛慕女主的五名男配之一。

還是女扮男裝的“男配”。

係統口出驚人,居然要她以女扮男裝的身份去攻略女主池堯瑤,等對方的好感度到達百分之一百和走完劇情點就能回去。

不過,這好感度是人與人之間的尋常好感度就行了。

不然她也很苦惱如何掰彎池堯瑤,讓這本小說變成百合,難度堪比登天,幸好隻是獲取好感度而已。

現在的劇情是小說的開頭。

女主池堯瑤身上懷揣著秘密,從小說開頭到結局卷一直被人追殺著,今夜便被別人劫走了。

男主白淵等人出去尋池堯瑤,而跟楚含棠同名同姓的原主不願意留在客棧裏等,關心則亂,拿把劍就偷偷出來尋池堯瑤了。

一切都是因為女扮男裝的“楚含棠”太過愛女主池堯瑤了。

可以說是近乎變態扭曲地喜歡著池堯瑤,喜歡一個人並沒有問題。

搞百合也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原主她太偏執過頭了。

用現代的話來說,可以用癡漢來形容,原主戀慕池堯瑤,一邊努力維持女扮男裝的身份,一邊想方設法地跟在池堯瑤身邊。

然後不斷地使陰謀詭計害其他男人,手段之狠毒令人驚歎。

林子裏時不時響起風吹過葉子的沙沙沙聲,陰森至極。

楚含棠握緊手中劍,暫時不再想這些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即使很想掉頭回客棧也不敢,因為接下來就要走劇情了。

為她以後攻略女主作鋪墊。

——在這片小樹林裏,她要冒著生命危險找到女主池堯瑤。

遠遠地看來,隻能看到一名身穿青色衣衫的少年在林中穿梭著。

少年正是不太能認路的楚含棠。

她緊張地看了眼地上屬於自己的影子,修長挺拔,身形清瘦,比一般人高挑,紮著高馬尾。

一看就是十幾歲的少年郎,看不出絲毫女扮男裝的半點痕跡。

走了一會兒,她聽到不遠處傳來打鬥的聲音。

仔細一聽,是東南方向。

難道池堯瑤現在就在東南方向?

楚含棠這般想著,提著長劍就小跑了過去,其實她武功不高,但為了自己的攻略對象池堯瑤,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跑過去。

風和葉子刮過楚含棠的臉,她努力調整著呼吸。

剛剛聽聲音以為位置離自己很近,跑起來才知道有一段距離,片刻後,終於到了。

楚含棠沒有貿然出去,而是躲在一棵樹下,想先看看情況。

前方是一塊空地。

月光灑在上麵,能隱隱約約看清站在那裏的人影,幾名黑衣人持著長刀,將一人團團圍住。

楚含棠忍不住將腦袋探出樹身外,想看清楚一點兒。

被圍住的是一名少年。

少年生了一張極好的皮囊,陰柔之中又透著一絲欺騙性十足的純澈,給人感覺像世間傳說中那種似能用容貌迷惑人的綺麗妖鬼。

楚含棠默默地看著。

很快,她就看到了少年手裏拿著的沾血匕首。

原著裏的病嬌男二謝似淮會隨身帶著一把鑲嵌著寶石的匕首,年齡也對得上。

此少年應該就是謝似淮了。

這些圍著他的黑衣人應該就是把女主劫走的人。

女主池堯瑤的爹臨死前給她找了個鏢局,這個鏢局不同於普通鏢局,什麽都可以護送,包括活生生的人。

古怪的是這個鏢局隻有一個人,隻有謝似淮。

他護送不護送鏢是看心情的。

原著裏的謝似淮就是個瘋子,視人命為螻蟻,毫無道德感,天生無情、冷血,殺伐果斷。

既然池堯瑤是謝似淮要護送的鏢,他自然不會讓人劫走的。

今夜出來找回自己要護送的鏢。

謝似淮今日原本穿的是幹淨無塵的白色衣袍,現在上麵幾乎染紅了,全都是被血液染紅了,散發著難以忽視的濃重血腥味。

就是不知道這些是他的血,還是其他人濺到他身上的血了。

黑衣人互相使了個眼色。

隻見他們默契地一擁而上,長刀迅速地劈向謝似淮。

他側身躲開,繞到其中一人身後,將匕首置於對方脖頸之上,輕輕一劃,喉嚨裂開血痕。

動作行雲流水,叫人防不勝防。

謝似淮和善一笑,說話聲音溫柔,“你們怎麽就要來劫我要護送的鏢呢,既然如此,那我隻好把你們都殺了,抱歉啊。”

殺人之前還道歉?

楚含棠倒是第一次見,卻不由得毛骨悚然,往大樹後麵躲了躲。

當知道跟黑衣人對峙的少年是謝似淮時,她就想離開此處,繼續去尋找池堯瑤的。

可現實行不通。

因為這些人現在打著打著,調轉了一個方向,麵對著這棵大樹。

習武之人,眼神犀利。

他們有時候會留意周圍的動靜。

現在隻要楚含棠一動,往別處走,那麽他們就會發現她,肯定會惹禍上身,隻好先躲著,按兵不動了。

最重要的是謝似淮一個人就能解決他們,她就不出去添亂了。

眼下,黑衣人對視一眼,握緊長刀,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們決定重整旗鼓,想趕緊把謝似淮斬殺在刀下,然後去跟那已經帶走池堯瑤的同夥匯合。

可他是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

在他們提著長刀上前來前一刻,謝似淮長袖一動,手中飛快地擲出毒針,有些刺入黑衣人的雙眼,有些刺入黑衣人的心髒。

痛吟聲在林子裏響起。

毒針刺中雙眼,黑衣人下意識鬆開長刀,捂住自己流血的眼睛。

“我的眼睛!”

這時,謝似淮不疾不徐地走到他身後,將匕首插入腰間,慢慢抬起修長潔白的雙手,覆上黑衣人脖頸上,猛地往一側一擰。

“哢嚓”一聲。

被刺瞎雙眼的黑衣人頓時沒有了聲響,待謝似淮鬆手,屍體轟然倒下,軟軟地躺在地上。

其他人見了,不由得生起懼意。

謝似淮朝他們笑了笑,笑容在月色映襯之下煞是好看,下一秒,手中匕首便穿過了他們的喉嚨,以相同的方式將他們殺了。

具具屍體雜亂無章地倒在地上。

還剩下最後一個黑衣人。

他捂住胸口的傷口想逃走,無奈雙腿被毒針刺中,疼痛難忍,無法行走,隻能狼狽地爬行。

謝似淮踱步過去,漂亮的指骨滿是血,順著指縫滴落。

走到黑衣人身前時,他曲腿半蹲下來,衣擺垂在地麵,微笑著,很好相處地問:“其他人把我要護送的鏢帶去哪兒了?”

黑衣人顫栗不止,“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要把我放了。”

謝似淮笑而不語。

黑衣人怕死,此刻心神不寧,便當眼前的少年答應了,抖著手指了一個方向,緊張道:“林子東邊的河,我們準備渡船離開此處。”

“我告訴你了,你把我放了。”

謝似淮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對方所指的方向。

他輕聲道:“你當真不會騙我?我平生最厭惡別人騙我了。”

黑衣人猛地搖頭。

他語速極快道:“公子放心,我說的都是實話,不敢有半句虛言,你我都是江湖中人,何必為了一樁買賣而把性命都丟了呢。”

他們也是受邀過來劫鏢而已。

若是劫鏢成功,能收獲一大批金銀財寶,後半輩子吃香喝辣的。

可還是自己的命最重要!

謝似淮慢慢站起來,俯視著還在地上爬動著的黑衣人。

他溫和地笑著道:“對啊,你我都是江湖中人,何必為了一樁買賣而把性命都丟了呢,可剛才你們不是也要把我殺了麽?”

黑衣人噎住,若是他們占上風,也定然是會將此人殺掉的。

江湖上刀劍無眼,不少人為銀財願意幹盡傷天害理之事,他們受邀過來劫鏢,殺個人而已。

別說是殺了這個少年,就是殺一村子的人,隻要有銀子,他們也是會去幹的。

別人的命與他們何幹?

可他想是這麽想,但為了能活下來,現在必須得否認。

“不是,我……”話曳然而止。

謝似淮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提起黑衣人跌落在身側的長刀,眼也不眨地刺入他的心髒,“若是你,你應該會這樣殺了我吧。”

長刀在他體內還輕輕地轉了轉。

“這樣也許會很疼。”

少年歪了下頭,眼睛很亮,看著血液從他身體裏流出。

黑衣人疼到連動也不能動了,麵色霎時變得很蒼白,喉結一滾,口吐鮮血,應聲倒地了。

楚含棠捂住嘴巴待在大樹後麵。

原主跟謝似淮的關係並不好,曾給他使過絆子,畢竟他們都應該喜歡池堯瑤,是情敵關係。

而原主眼裏又是容不得沙子的。

她見謝似淮生得俊俏,武功又高,怕池堯瑤會對此人心生好感,所以逮住機會就對付他,想鏟除情敵。

可謝似淮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每一次都能化險為夷。

反觀原主就是在作死,楚含棠發現謝似淮此刻正麵對著自己藏身的這一棵大樹,一亂動肯定會被發現。

她身子貼近大樹,在心中祈禱謝似淮趕緊離開此處。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有聲音了。

楚含棠遲疑地探頭出去,發現不遠處隻剩下黑衣人的屍體。

她鬆了一口氣,準備也往林子的東邊去,剛才聽見黑衣人說他們把池堯瑤劫去那裏了。

視線無意地掃過地麵,發現地上有兩道影子。

楚含棠心髒驟停,訥訥回頭,看著謝似淮那張也沾了些血漬的臉,努力扯出一個笑容,“謝公子。”

什麽時候繞到她後麵的?楚含棠詫異不止。

他也朝她一笑,眼睛明亮無害。

謝似淮手中還拿著前不久剛殺過黑衣人的匕首,“楚公子也是出來尋池姑娘的?”

楚含棠忍住不看,“沒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謝似淮此時但笑不語,好像在認真地打量著她。

殺還是不殺呢。

此人之前也經常因為喜歡池堯瑤而暗害他,盡管每一次都不成功,可卻是確確實實存了想殺他的心思的,不如今晚也把她殺了。

楚含棠見謝似淮眼睛亮了亮,暗道不妙,“謝公子!”

謝似淮奇怪她為何大呼小叫的。

他都還沒有動手,摩挲著匕首的指尖一頓,疑惑地看向她,“怎麽了?楚公子。”

楚含棠強行壓下懼意,主動拉起謝似淮的手跑向林子的東邊。

“那些人不是說池姑娘被抓去林子的東邊了麽?我們再不去就晚了,萬一他們渡船離開便麻煩了。”

謝似淮古怪地看了一眼楚含棠拉住自己的手。

楚含棠似有所覺,在他想拿起匕首砍斷自己的手之前鬆開了,跑得飛快,似真的非常急著去救池堯瑤。

落後她幾步的謝似淮若有所思地看著楚含棠宛若飛奔的背影。

又是想了其他法子來暗害他?

這次會是什麽呢。

謝似淮想到這裏,暫時沒了要立刻殺楚含棠的心思,對了,她不是喜歡池堯瑤麽?

若是將她的真麵目揭露出來,一定比殺了她更痛苦。

楚含棠幾乎是一鼓作氣衝到林子東邊的,中間沒敢停下來過。

那個死在謝似淮手裏的黑衣人沒有騙他,池堯瑤的確被人帶到了林子東邊的河邊。

現在他們要把她帶上船了。

而男主白淵正在與攔住他的黑衣人搏鬥,心急如焚地叫昏睡過去了的池堯瑤,“堯瑤,你醒醒!”

楚含棠立刻拔劍上前,隻是手有點兒抖,實在是不敢殺人。

白淵見到他們,頓時燃起希望,“楚公子、謝公子,去將堯瑤從船上帶下來。”

話音剛落,有幾個人圍住了謝似淮,也有兩人圍住了楚含棠。

她嘴角一抽,虛晃一劍。

乍一看看著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圍住楚含棠的兩人剛被白淵打怕了,見她這樣,以為也是一個武功高強的人,不自覺地側身躲開。

楚含棠的長劍在跟他們對峙的時候震掉了,來不及撿起來就衝向了河上的船,知道他們很快會反應過來。

果然,他們見楚含棠揮了一劍就拔腿跑,明白她隻不過是虛張聲勢,趕緊追上去。

楚含棠咬緊牙關衝向池堯瑤,踩過河邊的水,艱難地爬上船上,將纏在她身上的繩索解開。

誰綁的繩結,也太難解了吧!

眼看那兩人也要爬上船了,楚含棠心一橫,低頭用嘴巴咬繩索。

池堯瑤中的迷藥藥效漸漸消失,虛弱地睜開眼,隻能看到大汗淋漓的少年跪在自己身前,彎下腰使勁地咬解不開的繩結。

她唇瓣翕動了下,“楚公子?”

楚含棠喉嚨發出一個音節,當作回應,牙齒還在磨咬著繩索。

繩結終於鬆動了。

與此同時,一把大刀從後麵劈向楚含棠,她用盡全身力氣抱著池堯瑤往一側滾去。

那大刀劈到了船板上。

楚含棠累得半死,這比她考體育考試還要累上幾分。

一不小心還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池堯瑤身上的繩索是被解開了,但迷藥的效力還殘留著,暫時沒什麽力氣,滾在船板上也爬不起來。

楚含棠強撐著爬起來,池堯瑤是她的攻略對象,絕對不能死。

船一晃一晃的,晃得她想吐。

兩名黑衣人的眸子緊鎖在楚含棠身上,她纖細蒼白的手指微顫著,卻仍然堅持擋在池堯瑤的前麵。

池堯瑤看著身形瘦削的少年堅定地站在自己麵前,神情動容。

她有氣無力道:“楚公子……”

楚含棠知道善良的女主池堯瑤想說什麽,無非是電視劇和小說的經典台詞:你先離開,別再管我了。

她打斷道:“池姑娘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沒事的。”

這句話換做是白淵或謝似淮來說都很有說服力。

可換做是隻會一些三腳貓功夫的楚含棠來說沒什麽說服力。

池堯瑤還想說些什麽,喉嚨一幹,卻猛地咳嗽了幾聲,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而兩名黑衣人現在一起進攻。

楚含棠隨手拿起船槳,用那三腳貓功夫去抵抗了幾下,三腳貓功夫也是功夫。

不到須臾,她有心無力了。

“砰”地一聲,為了躲避這兩人的夾擊,楚含棠跌倒在地。

屁股火辣辣地疼。

她忍住想揉揉的衝動站起來。

其中一名黑衣人舉著長刀劃向楚含棠的脖頸,她拚盡全力躲開,卻還是被劃傷了一些皮膚,好歹性命是保住了。

隻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池堯瑤攀著船身站起來,忽道:“楚公子,當心!”

楚含棠被人一腳踹入了河裏。

媽的,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