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問題

楚含棠渾身一怔,重新閉上嘴,卻見謝似淮已經從地上起來,正在一步一步地朝她靠近。

腦海裏聲音是小了,但仍然在。

他走到了房門前,將楚含棠握住,準備將人扯出來那一刻,忽發現那道聲音徹底消失了。

此時此刻謝似淮全身上下都散發著血腥味。

她強裝鎮定地看著他。

謝似淮想要掐死楚含棠的力度冷不丁地鬆懈下來。

因長時間沒睡過好覺的眼眶泛著一絲幾近破碎的梅花紅,濃密長睫緩緩地一眨,在他暈倒之前好像還低聲地呢喃了一句。

“居然安靜了,好舒服。”

好舒服?她不解地眨了眨眼。

楚含棠看著少年清瘦的身子毫無征兆地朝自己倒下。

她下意識地張開雙手環抱住對方,他卻無意識地蹭了蹭她的肩側,皮膚細膩的鼻梁擦過她脖頸,呼吸平緩又清淺。

如若沒了楚含棠這個支撐點,他必然會直接倒地。

謝似淮原本紮著的長發已經在打鬥中鬆了不少,此刻發帶順著漆黑的長發滑落。

如綢緞般的青絲傾瀉而下,把半張精致的臉掩蓋。

可楚含棠感到有些微疼,他體型偏瘦,僅僅是靠著她的身體,便能仿佛感受到他的骨頭有些硌著她。

時間似乎靜止了一般。

楚含棠眼睫微微一動,垂下眼看倒在自己懷裏閉著雙眸的謝似淮,白衣有星星點點的血漬。

像梅花在冰冷雪山一同綻放著。

推開還是不推開是個好問題。

受過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等思想教育的楚含棠決定還是先把人弄上床,好好放著再說,把人直接扔下未免太招仇恨和不太道德了。

誰知道謝似淮後麵醒過來會不會記得他暈倒前是在她麵前。

想到此處,楚含棠還是決定不要冒險,連拽帶半抱地把謝似淮扶進自己的房間。

主要是他的房間離她這太遠了。

楚含棠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把謝似淮送回他的房間,即使有的男性偏瘦,但骨架子還是會比女性重上不少的。

曆經千辛萬苦把謝似淮帶回她的床,楚含棠累到直接在床邊坐下歇一會兒了。

等喘過氣,她去窗前把窗關上。

再走到房門口看一眼,確定不再有人過來想殺他們才放下心來。

謝似淮要是早點兒暈了過去,楚含棠都得嚇個半死。

她又打不過這些人,而且池堯瑤和白淵他們又不按照原計劃行事,不知在何處。

楚含棠回頭看躺在**安靜睡著的謝似淮,然後走出房間。

她現在得去找池堯瑤,需要知道他們遇到了什麽事。

因為女主不可能把自己和謝似淮扔下,跟其他人一起逃跑了。

但等楚含棠去到他們房間的時候大吃一驚,房間皆是淩亂不堪,而他們的包袱還在,卻沒一個人。

被劫走了?

又是劫鏢的那趟人麽?

楚含棠匆匆地回到自己房間,望著**一時之間無法醒過來的謝似淮,不安地在房間踱步。

單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暫時無法找到他們,隻能等他醒過來再說。

【宿主,晚上好,豐城的支線任務還剩最後一個,那便是跟主角團安全地離開豐城,去往沛州,再繼續走下一個劇情點。】

楚含棠正一籌莫展之際,忍不住埋怨起原著作者。

她水文水得厲害,寫男女主的外貌描寫能水幾百字,寫景色描寫也能夠水上幾百字。

寫瑪麗蘇劇情內容也能水上個幾千字,比如男主男二男配對女主的喜歡之情等等。

但在走劇情時卻喜歡簡單帶過。

比如這次的豐城之行,在女主跟男配柳之裴相遇,然後,他對女主一見鍾情的瑪麗蘇劇情完了後。

接下來的內容用一段話結束了。

那便是主角團離開前遭到阻攔,繼而逢凶化吉,乘馬車離開了豐城,去往下一個地方沛州。

楚含棠倒是想不到會是今晚。

走廊外麵都是屍體,單是看著便駭人,她幹脆把房門也關上了,房間裏隻有一張床,也沒有什麽側榻。

隻能坐在椅子上休息。

燭火時而竄動,慢慢燃燒著,燭蠟淌在底座上。

本來楚含棠是打算打起精神等謝似淮醒來的,但坐著坐著就睡了過去,趴在桌子上,側臉壓著手臂。

而謝似淮溫順地躺在**,做了個有關以前往事的夢。

幼時,他曾住過一個小村莊。

機緣巧合下養了謝似淮一年的男人有個奇怪的癖好。

男人喜歡用藥弄暈人再放到草房裏的木板上,把刀磨鋒利,再一刀一刀地切割陷入昏迷的人的身體。

而他則被男人放在門口外麵。

對方高興了就扔一顆心髒給他玩,抑或是一個頭顱、帶血骨頭。

男人是小村莊裏土生土長的人。

但他性格孤僻,住在山上。

而謝似淮跟男人的性格截然相反,他很喜歡笑。

一直以來小村莊平靜祥和,直到某一天發生了變化,經常有人失蹤,報了官還是連屍體也找不到。

失蹤的人有男有女,有身材高大的也有身材矮小的。

這種事持續了一年,官府依然沒能找出凶手。

一年後爆發洪水。

小村莊的泥土被衝刷掉好幾層,露出了零零碎碎的骸骨,那一天死了親人好友的人在悲痛欲絕地哭。

而男人站在人群裏笑。

這是男人第一次笑。

站在他身邊的謝似淮還很小,需要仰著頭看他,看他俊朗的五官因笑容更好看,看他唇角扭曲的笑意。

男人完全有能力幹淨地處理掉那些屍體,不留下骸骨的。

但他偏偏留下了。

還故意埋屍體到他們的房屋附近,留下他們的衣物埋到一起,能讓認識他們的人認出來。

男人到底殺了多少個人?

謝似淮不清楚,在父母被人殺了後,他才被男人帶來小村莊的。

不久後,在男人又一次地迷暈了一個人帶回草房,準備按照以前那樣割分掉這個人的身體的時候。

謝似淮把男人給殺了。

泛著寒光又鋒利的刀片措不及防地從男人身後伸去。

刀片輕輕地劃過男人的喉結,脖子瞬間多出一道血紅色的細線,鮮血立刻爭先恐後地湧出來,染紅了謝似淮那雙稚嫩的手。

他不知道男人為什麽喜歡不斷地殺人,對方也不曾說過。

可不知為何謝似淮莫名想讓男人在清醒狀態下體驗一下被殺的感覺,畢竟男人也殺了太多人了。

謝似淮想那種感覺應是極好的。

因為他看見了男人第二次露出笑容,好像還想跟他說句話。

男人想說什麽呢。

可惜喉嚨被割過後隻能發出一些很模糊的音節。

他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血液流滿木板,而那個被迷暈過去的村裏人慢慢地醒過來了。

她以一種驚恐的眼神看著謝似淮。

他沒有看不敢亂動的她,扔下了刀片,哼著首童謠往外麵走。

良久後,那女人終於回過神來撕心裂肺地大喊。

夢到這裏,漸漸地結束了。

謝似淮睜開眼,看向不遠處。

等楚含棠也醒過來都天亮了,窗戶不知何時被推開,太陽灑了進來,在窗邊留下一道陰影,陰陽兩隔。

楚含棠眼皮動了動,睜開雙眼。

當看到旁邊坐著謝似淮,她遲鈍地木在原地幾秒。

再訥訥地轉頭看向變得空無一人的床榻,楚含棠還有一些沒有睡醒的惺忪,“你醒了。”

謝似淮手指轉動著桌麵的茶杯,聞言抬起眼看楚含棠。

“昨夜之事我要感謝楚公子。”

他倒了一杯茶水,推過去給她,“是楚公子把我帶回這裏的吧。”

楚含棠也是口渴了。

她接過茶水便一幹而盡,“舉手之勞罷了,換做謝公子,你也會這樣做的,我相信。”

睜著眼睛說瞎話,楚含棠算是厲害級別的人,還主動省略不說謝似淮昨晚舉止奇怪的事。

謝似淮低笑一聲,卻也不反駁,但也沒說是。

楚含棠牢記著正經事兒,跟他說池堯瑤他們都不見了。

而謝似淮似也知道了,“唔”了聲,望向窗外的熱鬧大街,“我知道,不過池姑娘現在應該沒危險,不急……楚公子你很急?”

他的語氣很正常,仿佛隻是心血**一問罷了。

沒危險?他怎麽確定?

楚含棠非常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回答是那便是表現出自己很是在意池堯瑤,回答不是好像也不太行。

再說了。

池堯瑤是男人都喜歡的女主,還是他接下的鏢。

本該喜歡她的謝似淮居然說不急,這行事風格果然是別具一格。

於是她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外麵的屍體怎麽辦?”

謝似淮睡的時間也不長,在楚含棠醒來之前便起來了,推門到走廊外麵看,發現屍體悄無聲息間全部消失了,就連血漬也沒留下。

他又下樓去,早上客棧的客人並不是很多,隻有寥寥幾個,掌櫃跟小二倒是都在。

他們見到謝似淮從二樓下來,麵色如常地朝他問好,似乎是昨晚沒聽見一絲動靜和今天早上也沒看到二樓走廊的屍體和血液。

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

首先是他們在演戲,跟昨晚來殺他的人是一夥的,卻不知為何在他暈倒後沒有再動作,反而去清理掉屍體與血漬。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的確不知情,或許他們所有人也吃了帶迷藥的飯菜,昨晚陷入沉睡中,對事情一概不知。

謝似淮又回到了樓上。

而楚含棠那時還在睡覺,小聲地說著奇奇怪怪的夢話。

現在她醒了,問外麵的屍體怎麽辦,見謝似淮遲遲沒有回答,忍不住伸手過去晃了晃,“謝公子?”

他站起來,推開房門讓楚含棠能夠看到外麵,“消失不見了。”

楚含棠也站起來,“是你?”

謝似淮輕搖頭,笑著道:“不是,應是昨晚那一批人弄的。”

她不自覺地朝他站的位置微微傾斜,問自己想問的問題,“那謝公子知不知道他們如今在何處?”

他側過臉看著楚含棠,“楚公子,其實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

她遲疑著點頭,“你問。”

謝似淮目光緩緩地往上挪,平靜又漠然,宛如沒有絲毫人性的傀儡一般地落到楚含棠雌雄莫辯的臉上。

他頂著純良又溫柔似水的表情問:“楚公子,我想問你的是,什麽叫攻略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