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殺誰

楚含棠微微一頓,隨後麵不改色道:“之前身上還有些傷,需再吃一點兒藥,味道是不是很重,我正要找小二拿些糖散味呢。”

謝似淮不再問了,提步繼續往上走,她也沒停留,踩著樓梯一步一步地下去。

等上到二樓,他卻忽然回眸,望著楚含棠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藥的味道並不像傷藥,氣息反而十分罕見,謝似淮行走江湖多年也曾對草藥方麵有所涉獵,隱約能聞出她服下的其中一味藥。

楚含棠服用的應該是藥丸,而那顆藥丸由不少草藥煉成,謝似淮聞出來的那一味是含有不可解的毒的。

以含毒的草藥入藥很常見,可這一味藥有所不同。

宮廷有不少人便是用這種藥在無形中殺人,是慢性毒藥中最厲害,最毒性緩慢卻又霸道的一種。

若是服用次數過多了,不出幾年便會瘞玉埋香,一命嗚呼。

死之前的征兆有不少,先是慢慢地掉一些頭發,再是吃不下任何東西,身體繼而支撐不下去,瘦成一副骨架子,呼吸也成困難。

草藥名字也挺好聽,叫蝕骨草。

即便是有華佗在世也無法救回,當今之人怕死的不計其數,是以他們慢慢地很少用這種草藥入藥,因為服用一次也可能留下隱患。

倒是一個用來折磨人的好草藥。

楚含棠之前隻是受了皮外傷,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需要吃摻了這一味草藥的藥丸。

況且這味藥從來都不是能用來治療外傷的草藥。

所以,她騙了他。

倒是想不到楚含棠居然會冒著以後會死的風險服用這種藥,她要做什麽,亦或是……掩蓋什麽呢。

看來這楚公子身上還藏了不少秘密,謝似淮莞爾一笑,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間,抬手關上門,眼底卻始終猶如死水般沒流動。

另一頭的楚含棠幾乎也是一下樓就往二樓看。

卻跟謝似淮的視線錯過了,隻能看見他進房間的背影,她鬆了一口氣,心髒還在緊張地跳得很快。

每一次跟謝似淮的相處都像是在絕命逃生一樣。

楚含棠拍了拍胸口,大喘了一口氣,轉眼見小二從自己身邊經過便問對方客棧有沒準備糖之類的東西。

小二從後廚給她找來了些廚子做的花生糖,其實這些糖本是廚子用剩下的花生和糖漿做來自己吃的,見有人要就送了一碟出去。

得知此事,楚含棠想他們道了幾聲謝,還說要付銀子。

客棧的小二人很好,笑著說這是廚子送給她吃的,不用什麽銀子。

楚含棠也不堅持,捧著一碟糖到靠窗的桌子旁坐下,往外看熱鬧的大街,昨晚他們在的好像是奉靈街,而這條是玄主街。

這是她剛才裝作無意地問小二,他跟她提了一兩嘴。

數年前,巫術之源便是在這豐城,當時此處的男女老少毫無例外地信奉著巫女,巫女之位也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

楚含棠聽了也覺得很奇怪。

甚至感到震驚,聽說每一代的巫女所生的孩子都是女孩子,就沒見過巫女生男孩子,像是天意。

天意是他們口口相傳出來的。

要不是她是個現代人,還學過生物學恐怕也信上那麽幾分。

巫女之位傳了沒上百代也有幾十代了,她們巫女生女孩子的概率怎麽可能是百分之一百。

現代機器幹活也有容錯率呢,更何況是活生生的人生孩子,無法進行複製黏貼,又不是通過現代技術克隆,性別都是隨機出現的。

更不是像《西遊記》的女兒國一樣,喝河裏的水就能懷上胎兒,隻生女孩子。

不過小二也提到了邢女,巫女便是在她之後沒落的。

邢女是頭一個生下男嬰的巫女。

小二說到這裏的時候掌櫃叫他去幹活兒了,楚含棠暫時沒能打聽到更多的事情,隻能作罷。

她隻吃了幾顆糖便捧著碟子上樓找池堯瑤了,把特地省下來沒吃的糖送給對方吃。

池堯瑤受寵若驚。

剛被紮完針的柳之裴意味深長地看著楚含棠向池堯瑤示好。

其實他認為眼前的這位公子長得萬裏挑一的,就是瘦弱了些,跟那些手無縛雞之力隻會讀死書的書呆子很像,但眼睛卻炯炯有神。

柳之裴擅長通過看人眼神,窺察他人在說話時眼裏含著什麽情緒。

毫無意外的是柳之裴在楚含棠眼裏看到了她對池堯瑤的愛慕之情,幾乎要溢出來。

柳之裴偷偷打起了自己的算盤。

楚含棠要是知道他觀察得到的答案是什麽,恐怕得吐血,她看池堯瑤的眼神並非是什麽充滿愛意的。

不得不說這小說女主光環異常強大,楚含棠有時候也會受到影響,但可不是原主的那種感情,而是對優秀同性的美的欣賞之情。

沒在池堯瑤房間待多久,楚含棠自動地離開了。

她還把柳之裴帶了出來,隻把池堯瑤自己的侍女留下。

池堯瑤昨晚一夜未睡,剛才盡心竭力地為一個陌生人下針解毒,需要好好地休息一番才是。

他們站在走廊外麵,柳之裴微笑地看著楚含棠,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還有種想出聲讓他這個倒黴蛋別笑了的衝動。

在原著裏他是個花花公子人設。

接下來的瑪麗蘇劇情就不用多說了,一見女主誤終身,從此花花公子隻鍾情於一人,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養魚的海王收心了。

柳之裴顯然不知道楚含棠心中所想,笑道:“你姓楚?我以後叫你楚公子可好?”

她不在意這些,“都可以。”

柳之裴頷首,“謝楚公子的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為報……”

楚含棠打斷他道:“也不是我救你的,不用謝,也不用報,隻是有些事想問問公子,希望公子能把知道的都說給我聽。”

他是豐城本地人,家世背景又好,能得到的消息也許更多。

“這是自然,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楚公子放心便可。”

她懶得理柳之裴文縐縐的話語,直接問:“我想問的是關於豐城巫女的,公子,或許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邢女的巫女?”

又到了晚上。

可今晚仿佛注定不太平,楚含棠敏銳地發現街上的人比昨晚更早地收攤回去了,客棧的客人也早早回到自己的房間,沒人走動。

她倚在自己房間的窗戶往外看,沒點燈,借著黯淡的月光目視一切,同時耳聽四周的動靜。

咚、咚、咚,一道腳步聲漸行漸遠,門紙上麵倒映著人影。

人影抬起了手推門,門被楚含棠在裏麵反鎖了,外麵的人推不開。

這其實是他們設下的一場局,今晚吃飯時謝似淮發現飯菜裏有迷藥,不知是客棧裏的人放的,還是外人潛入後廚放的。

他們將計就計,吃完飯後,池堯瑤給他們悄悄吃了她立刻配好的解藥再各自回房。

怕下迷藥的人看出端倪,所以他們一切照舊,沒因此而一起待在一個房間。

畢竟對方在暗,他們在明。

楚含棠此刻手裏握著一張凳子,可下一秒,就看見有另一道身影飛掠而過,那道先到她房門的人影似乎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緊接著是數不清的人影交疊在一起,不到須臾便有不少血液飛濺到窗紙上,自然地塗抹成了一幅血畫。

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謝似淮。

聽了一會兒,楚含棠強行打起精神,大著膽子走過去,一點兒一點兒拉開門,露出一道很小很小的縫隙往外偷看。

隻見客棧走廊遍地都是屍體。

而謝似淮半跪在地,撿起一塊不知道是誰掉落在地上的小青銅鏡。

他掌心滿是血,卻用手指輕輕勾起一點兒,抹到了自己唇上。

青銅鏡中的少年,黑發白衣,身形勁瘦,唇紅極妖冶,煞是漂亮。

謝似淮後麵似乎長了眼睛,忽然之間回頭,抬起沾了血的食指放到唇瓣,做了個噤聲動作,容貌綺麗,笑起來更蠱惑人了。

“噓,別出聲啊,楚公子,我今晚在玩一個遊戲。”

楚含棠完全懵了,他們將計就計中有這一環節?壓根沒有。

還有他就不怕池堯瑤他們從房間裏出來看到他如今這幅絕美驚豔卻充斥著怪誕的模樣麽?

“誰出聲,我殺誰。”他溫柔笑著低聲緩緩地說完整句話。

少年說這話時跪坐在地,卻轉身麵對著她,手抵著唇,眼簾微微向上抬,似一個虔誠跪拜臣服的姿勢。

但說的話令人毛骨悚然。

謝似淮有點兒煩,腦海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吵,很吵很吵,導致他晚上偶爾聽不得一點兒嘈雜,正好這群人要來找死便送他們歸西。

腦海裏那道聲音是一道女人的聲音,時而笑著時而哭,還想讓他穿上巫女服,敷粉,描眉,塗胭脂。

來到豐城後更嚴重了。

謝似淮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從腰間取下匕首,往手腕一割,刀刃劃穿皮膚的那一刻,那道女人的聲音終於慢慢地小下去了。

於是他帶著笑容劃下了第二刀。

楚含棠剛聽了謝似淮的話,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用手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

可見到他用匕首自殘的時候,她脫口而出,“你這是在幹什麽?”

謝似淮手一停,卻道:“楚公子,你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