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白月光
溫念予噎住。
她當然沒有覺得單腿跳的姿勢很優美, 但是要讓陸斯衍背她回去,她覺得會比單腿跳更別?扭。
靜謐中,溫念予說話的聲?音很輕:“不是…但我也不能讓你背我。”
她的語氣明明很軟, 陸斯衍卻偏聽出了另一層意思,冷哼一聲?, 又問她:“怕我背不動你?”
難道, 他在溫念予眼中,是虛的?
溫念予老實搖頭:“當然不是。”
她隻是覺得, 前胸貼後背的姿勢, 太親密了。而且這個?小區還挺大的, 大門口?離單元樓不算近, 又是大夏天?的, 她怕陸斯衍會累到熱到。
陸斯衍並不知道溫念予內心的真實想法?, 他揣摩般地看著溫念予。
又似乎想到了什麽,嘴角似乎勾起了弧度,挑眉問她:“原來, 溫老師是想要我公主抱?”
溫念予:“……?”
陸斯衍:“也行。”
溫念予赫然臉紅,迅速搖頭:“沒有沒有!”
陸斯衍又把臉轉向前方, 一字一字咬得清楚:“那就自己上來。”
……
看他這個?態度,好?像也不容拒絕了,溫念予抬眸巡視一圈,光影迷亂,無人路過。她咬咬下唇, 硬著頭皮朝陸斯衍靠近:“那好?吧…”
又補了一句:“謝謝。”
陸斯衍沒再接腔。
溫念予盯著陸斯衍的肩膀,內心迸然出現?某種悸動。她抬手刮了刮鼻尖, 打破心理那一絲不堅固的抗拒,輕輕俯身, 彎腰貼了上去。
幾乎是瞬間,溫念予就感受到了陸斯衍背上滾燙的體溫,還有一抹衝到鼻尖的淡雅香水味。
這個?味道,總是讓溫念予控製不住的,想靠近陸斯衍。她抬起手臂,輕輕勾住陸斯衍的脖頸。
心跳似乎加了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她體內萌生。
“溫老師,抱緊了。”陸斯衍兩手拖著溫念予的膝蓋彎,輕鬆地站起身,背著溫念予往前走。
夏夜寧靜,彎月懸於空。晚風旖旎,吹起心間絲絲漣漪。
溫念予的下巴貼在陸斯衍肩上,骨頭硌得她有點疼,但也沒挪開。看氣氛半帶尷尬,她小聲?問陸斯衍:“陸老師,你今天?去幹嘛了?”
“回家。”陸斯衍的步伐比平時慢了些,卻看不出半分異樣。月光打在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似乎心情不錯。
溫念予知道他說的是哪個?家,又問:“那你跟你爸爸,現?在是什麽關係?”
陸斯衍:“父子關係。”
……
溫念予撇嘴:“我的意思是,你們?的關係現?在緩和?些了麽?”
她還記得,以前讀高中那會兒,陸斯衍好?像經常被他爸打,挨完打以後來學校,他整個?人會很明顯的心情不好?,臉上厭厭的,班裏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
隻有她敢偷偷給陸斯衍塞顆糖,隻有她會想辦法?去逗陸斯衍開心。也隻有她,能讓陸斯衍在心情不好?的時候,還願意說話。
陸斯衍的視線投向皎潔月光,回答溫念予的話:“就那樣兒,但他現?在不對我動手了。”
溫念予放下心,“那就好?,他終於開始有父愛了。”
陸斯衍哼了一聲?,尾調裏藏不住傲嬌:“因?為我已經跆拳道黑帶了,他打不過。”
溫念予:“……”
“哦,挺好?的。”
緩慢地跟目的地拉近著距離,陸斯衍始終不能忽視背脊上的柔軟觸感,他甚至會在某一刻,覺得眼前眩暈,一切都不真實。
微風將溫念予的發?絲吹到他臉側,頸側,像羽毛拂過,留下一陣癢意。
溫念予再沒說話,隻是到進了電梯的時候,白熾燈太亮,他看清了陸斯衍額角的薄薄一層細汗,也注意到了陸斯衍頸下少了一條黑繩。
那黑繩上是掛著平安扣的,溫念予記得被他編成桃花結手繩了,但手腕上也沒見戴,不免有些好?奇:“陸老師,你的平安扣呢?怎麽不戴了?”
陸斯衍轉臉看她,冷然的眉宇間,泛著一絲淡漠之色。他沒解釋是因?為今天?回家見陸致峮,所?以取下來了。
皮膚與皮膚之間的距離隻差一絲就能觸碰到,濕熱的氣息平緩地打在對方臉上。
溫念予的下巴還擱在陸斯衍肩上,近距離直視陸斯衍的眼神,她心慌地把下巴挪下去幾分,隻留一雙眼睛跟陸斯衍對視:“我記得我讓喬琳還給你了。”
陸斯衍板著臉,“為什麽還給我?”
溫念予茫然道:“你掉在我車上了,我肯定要還給你的呀。”
就像六年前在巷子裏一樣,她數完錢正要回家,看見地上有一顆透亮的平安扣,也撿起來坐在原地,等失主回來尋。
而那個?失主,也是陸斯衍。
“那不是我掉的,”陸斯衍把臉轉回前方,“是我送給你的。”
叮——
電梯門開,陸斯衍背著溫念予走了出去。溫念予怔怔地看著他,以為自己幻聽了。
那麽珍貴的物品,陸斯衍居然會送給她。
陸斯衍在溫念予的門口?把她放下,扶著她開門。溫念予卻並沒有著急進門,在感應燈下仰臉看著陸斯衍:“謝謝啊。”
陸斯衍呼吸平穩,扯出個?不濃不淡的笑:“怎麽謝?”
“額…”溫念予想了想,把包包裏的一盒草莓拿出來,遞給他:“草莓給你吃。洗好?了的。”
陸斯衍垂眼看著:“一顆就行了。”
但卻沒動手去接盒子。
溫念予眨了下眼,很快就反應過來:“那我給你挑一顆最?漂亮的。”
她打開透明盒,沈弘揚買的草莓都挺好?的,她認真地選了一顆最?紅的,拿叉子插上,遞到陸斯衍身前,“這個?還不錯。”
陸斯衍懶得動手拿了,俯身含在嘴裏,而後轉了身,開門進屋。
門縫合上之前,他轉臉對溫念予說:“明天?錄音,十二?點到,你別?睡過了。”
溫念予在家門口?僵著:“嗯,好?。”
陸斯衍似隨意帶出一句:“晚安。”
溫念予愣愣地接:“晚安。”
一聲?輕響,對麵的門縫被合上。隨後,溫念予收到了兩條微信。
-陸斯衍:【冷戰結束】
-陸斯衍:【我繼續追你】
-
翌日,豔陽天?。
剛過九點,喬琳就提著早餐過來叫溫念予起床。兩人吃完後,喬琳幫溫念予化了個?淡妝,便急急忙忙出門去往錄音工作室,踩點到達。
今天?的錄音室內,除了動畫電影《白狐》錄音組的人以外,再沒有其他人在場。
陳淮帶著溫念予跟劇組的其他幾位配音演員打過招呼,簡單地聊了幾句,就各自進了錄音室內,開始工作。
男女?主角在一個?單間內錄製,另外的配音演員則在一個?大空間內合錄。
陳淮帶著溫念予進了主角錄音室。
陸斯衍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沒有出去跟其他人打招呼,一個?人在裏麵坐著,雙腿翹在放設備的小桌上,神色困倦,百無聊賴地翻著台詞本。
這會兒看見溫念予進來,他才抬了睫毛,麵上有了點波瀾:“女?主角,好?久不見啊。”
室內都是固定攝影機,溫念予自然是配合陸斯衍:“陸老師,好?久不見。”
陳淮看了看陸斯衍,又看了看溫念予,眼神裏閃著揶揄的笑意:“兩位是錄完節目之後,就沒再見過了吧?”
陸斯衍的視線黏在溫念予身上,“是啊,又不是住對門的關係,很難見到。”
“……”
溫念予無視他倆的對話,平淡自若地走到了位置上坐下:“十二?點了,那我們?是現?在開始麽?”
陳淮坐在角落裏,“等會兒,我先調下機器,你倆準備一下,進入下角色。”
溫念予點頭:“好?的。”
她翻開劇本,打開第一頁,看得卻不怎麽認真。陸斯衍坐在她身旁,她無法?忽視心裏的異樣。
陸斯衍隨手翻了翻劇本,投不進心思,微湊過來問了溫念予一句:“溫老師看完劇本了麽?”
溫念予點點頭:“昨晚連夜看完的。”
陸斯衍眼眸一亮:“你最?喜歡哪一句?”
溫念予:“……”
她頓了頓,昨晚掃過的台詞一句一句地浮現?在眼前,但好?像沒一句可以對陸斯衍說的。
陸斯衍勾著笑,目光回到了劇本上,輕說:“我最?喜歡…”
“尚未婚配,娶你可否?”
……
溫念予不答,默默臉紅。
這會兒設備已經調整好?了,配音演員前方的大屏幕上也出現?了電影開始的畫麵。
陳淮喊了一聲?:“準備好?了嗎?”
溫念予點頭回應她:“好?了。”
“嗯,”陳淮說:“最?好?是今天?一天?就能搞定,製片方那邊要得挺急的,下個?月一號就準備上映了。”
這個?電影的長度是兩個?小時,溫念予是主角,重?點都在她身上。
她稍微有些壓力,但確也覺得難度不大,於是看著陳淮:“我這邊沒問題。”
陸斯衍說:“女?主角沒問題,我也沒問題。”
“OK,那我們?開始吧。”陳淮發?話後,兩個?人都戴上了耳機,專注於電影畫麵和?台詞本。
錄製分為五分鍾一小段來錄,從頭到尾。屏幕上的畫麵進入主題,溫念予在家裏已經熟悉過劇本了,這會兒很容易投入狀態。
——
妖魔橫世,民不聊生。狐妖為修煉得道,食人心髒飲人鮮血。皇帝已年近半百,急迫之下,下令國師全國搜捕狐妖,格殺勿論。
狐族得知消息,連夜發?動族群潛入皇宮,刺殺皇帝。奈何國師早有預謀,設下機關守株待兔,將上百狐群一網打盡,現?回原形。
皇帝大喜,要殺了狐群斷民愁,國師製止:“聽聞金尾白狐乃狐族之首,若想要除盡狐族,還需引出金尾白狐。”
皇帝不掩對國師的讚賞,摸了摸胡子:“就照國師說的辦,大量捕抓白狐,引金尾白狐現?身吧。”
多日後,皇宮內已經囚住了許多白狐,但金狐並未現?身。國師奉命將狐群絞殺,太子暨褚不忍宮中殺孽太重?,前往鎖狐牢中製止,而為時已晚。
百狐身死,濃厚的怨氣正要侵蝕入國師體內,國師及時拉過暨褚擋下怨氣。
暨褚昏迷數月,滿朝太醫束手無策。
而後暨褚遭國師滅口?,身中數刀後被拋擲河內,順遊到了花月鎮。
花月鎮向來熱鬧,街尾那家醫館門前更是聚集了大片百姓,將大門堵得水泄不通。
醫館內,璃璃坐在圓凳上,正在為一位婦人把脈。她一身白衣,小臉圓眼,眉間有朵桃花狀的紅色印花,看著可愛。
婦人擔憂地看著璃璃:“璃璃仙醫,過了明日我可就年歲三十了,要是再生不出孩子,我丈夫可就要休了我啊!”
璃璃淡然收了手,一臉輕鬆地說:“夫人,此事?簡單。”
婦人激動地問:“仙醫快說,我當如何?”
璃璃起身,在牆壁上的藥櫃裏取了幾味藥材遞給婦人,微笑道:“夫人今夜側躺,一刻,坐立,一刻。一月之後必有身孕。”
婦人羞笑:“多謝大夫。”
婦人出去後,又有許多人搶著進門。璃璃在這個?鎮上待了十多年了,以高超的醫術深得百姓敬愛,大病小病都隻認準了她,尤其是不孕不育。
還有陽虛。
可璃璃卻不知自己原在何處,為何而來,隻知道,腦海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叫她璃璃,讓她在這個?鎮子裏好?好?活下去,切不可亂跑。
夜晚,璃璃去山間采藥,渴了正要去河邊取水,走近了看見碎石子上似乎有個?黑影。
她湊過去一看,這河邊確是有個?人,但此人傷得很重?,臉上已看不出本來麵貌,隻能用?身形和?骨骼判斷出來,這是個?男人。
璃璃抬手去探男人的鼻息,察覺還有一絲微弱的氣兒,可救。
她最?近正想提高自己的醫術,眼下這個?千瘡百孔中毒太深的男人,最?合適不過了。
璃璃艱難地將男人背回家後,她點亮房內的燭台,拿著燭台準備在男人身上細看。
璃璃小心翼翼地撕開男人的黑衣,看見男人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刀口?,泡於水中多日,已經開始潰爛。或許還服過毒藥,皮膚發?黑。
這種程度的傷,對於璃璃來說,還算有挑戰。她淡然地要扯下男人的褲子驗傷,不料男人忽然微睜眼睛,費力地按住了璃璃的手:“你是…何人?”
璃璃見他醒了,對他一笑:“我叫璃璃,是天?上下凡來的仙醫,專治不孕不育與陽虛。”
暨褚推她:“滾開。”
璃璃哼了一聲?:“那你隻能等死咯。”
隨後暨褚發?現?自己確實動彈不得,想要活命,隻能等人救。於是便不說話了,也乖乖放開了璃璃的手腕。
“哼,你老實點兒。”璃璃全身能動,現?在占上風,得意洋洋地繼續往下。不料掀開褲子看見某物,她雙眼一瞪,內心暗道:“原來,醫書上畫的都是假的啊,此物明明很大呀。”
男人看到璃璃吃驚的表情,還以為身下重?傷,他絕望地閉上雙眼,咬著齒冠問璃璃:“可還…有救?”
璃璃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忙湊到他臉前,認真說:“你放心,此物完好?無損,無礙平日使用?。”
暨褚:“……”
璃璃說完,拿著燭台繼續往下看,發?現?男子的膝蓋有骨裂,十分嚴重?。
但除了外傷以外,還有一股黑氣黏在他的皮膚上。看完大概,璃璃便取了草藥,細針和?繃帶,開始為男人縫合傷口?。
暨褚疼得咬緊了牙,身子不停地顫抖,額頭鬢角全是汗珠,卻一聲?沒吭,全程隱忍。
細心給男人包紮直到日出,璃璃才退出房內。她此時有些虛弱,方才她割破手指放了不少血喂於那男子口?中,才足以將他身上的黑氣去除。
璃璃是前年發?現?的,自己的血有去除內傷之奇效,這讓她的醫館在花月鎮排榜首。
暨褚的皮肉傷愈合並不需要多久的時日,隻是他兩腿腿骨斷裂,足有兩個?月才能下床走路。
暨褚知道國師想除掉他,而皇帝最?信國師之言,所?以並沒有著急回去,暫且在這個?小醫館裏度日,思忖該如何把國師的行徑稟與皇帝。
璃璃也不問暨褚來處,隻說他想留便留,如有一日要走,也無需告知她。
暨褚在醫館裏待了許久時日,平日會跟著璃璃山上采藥,夜晚有時回不來,便會跟璃璃在外露宿。
日日複日日,不知不覺間,暨褚竟然已經喜歡上了這樣與世無爭的平淡日子。
許多年來,他被囚於宮闕中謀算皇位,這暗無天?日的人生,在花月鎮裏,才尋到了一絲光亮。
璃璃一直孤身一人,現?下撿了個?小弟,常常樂滋滋地使喚暨褚。她餓了:“喂,你去幫我買桂花糕和?油餅,再買一壺荔枝酒。”
暨褚:“哦。”
璃璃渴了:“喂,你去幫我上山取清泉。”
暨褚:“哦。”
璃璃累了:“喂,你過來給我捏肩捶腿。”
暨褚:“……哦。”
璃璃打盹兒:“喂,《嬌軟萌妻,龍王輕點寵》,你今兒接著念第八話。”
暨褚捧著書,見裏麵的內容令人臉紅,他硬是沒能念出來一句,板著臉把書往璃璃臉上一扔:“你自己念吧。”
璃璃沐浴:“無聊,喂,你給我唱個?曲兒。”
暨褚站在門外看月亮:“我不識樂曲。”
璃璃說:“我識,那我先教你吧。”
然而璃璃唱了兩三曲,問了暨褚兩三次,門外的暨褚還說不會。她不耐了,正想唱第四遍,最?後再教暨褚一次,卻聽見暨褚輕笑一聲?:“換首曲兒,這曲聽膩了。”
璃璃這才反應過來:“喂!你、你敢戲弄我!”
她氣呼呼地抬手在水裏拍了一下,“明天?不準你吃飯了,餓著吧你!”
但璃璃翌日一早便忘了這事?兒,又準了他上桌吃飯,甚至還賞了他一塊桂花糕。
日日複日日,璃璃醫館裏照常熱鬧,但以往的群眾都是為她而來,最?近卻大多是為了暨褚而來。
“璃璃仙醫的仆人是否可以租借?我家小姐甚是喜愛,想以千兩換使仙仆一月。”
“璃璃仙醫,我家妹妹想娶你的仆人,開個?價吧?多少都成!”
“璃璃仙醫,我是來提親的,您家仆人可有婚配?我家小姐最?快明日可嫁。”
璃璃次次都不明確回絕,準備閉館後與暨褚好?好?商議此事?。
她將暨褚從頭到腳地打量一遍,看暨褚身形高大,貌比潘安,也已過及冠之年,宜娶妻。
晚飯時,璃璃問暨褚:“張家小姐和?李家小姐,你心悅誰?”
暨褚說:“都不喜。”
璃璃又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暨褚不答。
璃璃笑他:“若是原先在家中未有婚配,我們?花月鎮的女?子也是數一數二?了,配你,綽綽有餘。”
暨褚不屑地哼笑一聲?。
璃璃又說:“快說,你想娶哪家的?我可不信你誰都不想娶啊。”
暨褚放下筷子,看著璃璃,臉上有笑意:“尚未婚配,娶你可否?”
璃璃倏地臉紅,神色蠻不自然:“張家小姐有良田百畝,李家小姐有染坊數十,我可隻有這一間小小的醫館。”
暨褚淡淡壞笑:“無妨,璃璃嬌軟。”
……
夜晚,暨褚熟睡中,夢魘深處是無盡的痛苦。血腥,慘叫,哭喊……
皇帝的臉,國師的臉,越來越惡。他渾身不適,心髒似刀絞。
璃璃進來給他添被,見他痛苦,便伸手貼上了他的胸口?,輕輕撫摸著。
暨褚如抓到救命稻草般,緊緊地抓住了璃璃的手,還用?力將她帶到了榻上。
璃璃試圖掙脫,但男女?力量懸殊,她費盡力氣也掙脫不開,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暨褚一整晚都沒有放開璃璃,手掌心裏的柔軟,帶著令人舒適的香味和?溫度,很快便擊退了夢魘。
天?亮時,璃璃先醒,見到暨褚睡在自己榻上,猛地一腳將他踹飛:“你你你!今日敢與我同榻,明日豈不直接奪了我的醫館?”
暨褚醒來時神色困倦,看著她,笑得若有似無:“放心,我不奪你的醫館,隻上你的榻。”
“你你你大膽!”璃璃怒瞪他:“你是我的仆人,不準上主人的榻。若有下次,罰你不準你吃飯!”
但到了第二?日,璃璃還是會忘記自己說過的話,準他上桌吃飯。飯後,她讓暨褚不要有意無意地對她笑,她心中好?不自在。
流光半載已過,寒冬將至,璃璃帶著暨褚上街添新衣,又買了油餅和?桂花糕,隨後帶著暨褚上了一處小城樓,看著亮起萬家燈火的熱鬧人間。
璃璃看著美景,兩眼放光:“往年都是我一個?人來此處,看那皇宮裏放出來的煙火,雖是好?景,卻總覺得孤單。”
她咬了一口?油餅,甜甜的:“如今有你陪我,倒覺得有趣了些。”
暨褚不說話。他往年在皇宮裏,常賞煙花,卻隻覺單調,瞧不見美妙。現?下,有璃璃在身旁,他才知曉人間美好?。
璃璃心情好?,人也大方了,她把紙包打開,遞油餅給暨褚:“你食不食油餅?可甜了。”
暨褚向來不喜甜食,搖頭:“不。”
“哦,”璃璃也不強求,隻是笑他:“你傻,甜都不喜。”
兩個?人守了歲,下了城樓,暨褚見其他男子會給身旁的女?子買發?飾,他也給璃璃買了一個?桃花簪,插在璃璃的發?髻上。
璃璃不曾給過暨褚碎銀,現?下拿了禮物,其實心中歡喜,還裝作蠻不悅地問他:“吼?你一個?下人,哪裏來的銀子?”
暨褚說:“我去了賭坊。”
“你怎麽能…自己去賭坊呢?”璃璃生氣了,又用?肩膀撞了撞他:“那種地方,下次得帶上我一起去。”
暨褚抿著笑,說:“好?。”
回醫館前,璃璃也買了一支白玉簪,插在了暨褚發?間:“禮尚往來。”
暨褚摸了摸發?間的玉簪,心中歡喜。
他又去給璃璃買了一串糖葫蘆,問她:“若是不得良緣,我娶你,可嫁?”
璃璃吃著糖葫蘆,酸甜可口?。
她隨意考慮一番,回答暨褚的話:“若是不得良緣,那便與你共白頭。”
初三那日,花月鎮上來了一位女?子。她循著氣息,進到了醫館後院。
璃璃正在熟睡,忽覺心口?悶痛,她醒來,看見床邊站著一位女?子正在對她施法?,便立刻警覺起來:“你是誰?”
女?子喊道:“少主,請跟我回去吧!”
那天?晚上,璃璃知道了許多事?情。她原是金尾白狐,母親在她幼時散盡修為將她身上的狐氣封住,讓她如普通人般生活在花月鎮內。
可現?如今皇帝為了尋她,大量捕狐關入皇宮內絞殺,今時更是在道法?高深的國師的幫助下,已將白狐山包圍,狐群將滅。
璃璃在女?子的幫助下喚醒了法?力,恢複本來麵貌,眉間的桃花印記也隨即消失。她當晚隨女?子回了白狐山,擊退包圍在此處的官兵。
璃璃回山後,狐族士氣大增,它們?休整幾日,便潛入宮中救出被捕的白狐群,並決定當晚就取皇帝與國師性命。
而暨褚在花月鎮尋了璃璃多日,不見她蹤影,隻能頹廢地回到了宮中,不料宮中已然大亂,狐群肆虐殺害宮人,人身狐尾的女?子們?正穿過層層護衛,近身皇帝。
“父皇!”暨褚見皇帝有難,拔劍奔向前方。而旁有宮人見到暨褚,激動地大喊著:“太子殿下,您可算是回宮了!”
璃璃聽到熟悉的聲?音,意外地轉臉,沒想到見到了暨褚,在這皇宮之內。
而暨褚,叫皇帝父皇。
璃璃不可置信:“你…竟是,太子?”
“狐妖,你膽敢傷我父皇!”暨褚持劍砍向璃璃,被璃璃閃身躲過。他自幼習武,有功夫在身,但璃璃是金尾白狐,修為高深。
兩人交手間,璃璃一直有意讓著暨褚,但暨褚不知眼前人是恢複狐身的璃璃,每一招都為奪她性命,從不留力。
璃璃瞥眼見皇帝被一群侍衛護著,朝側門逃去。她懶得再對付暨褚,一招法?術施在暨褚身上,暨褚被擊退幾步,但未倒地。
璃璃到底是留了幾層功力,暨褚傷勢不重?,見璃璃騰身躍起,亮出獠爪向皇帝出手時,他持劍奔去,揮劍,砍在了璃璃肩上。
鮮血瞬間染透了白衣,璃璃的身子顫了顫,但沒回頭管暨褚,一心隻想殺皇帝。
而暨褚的劍向來極快,一旦得勢,他會不給對方任何的反應機會,迅速砍下第二?劍,第三劍。
璃璃的後背漸漸獻血淋漓。
“少主!”一白狐見璃璃受傷,忙過去幫她,一掌擊飛了暨褚。
“少主,你受傷了!”
璃璃搖頭:“無礙,先取皇帝性命!”
國師正在對付族群,這些狐狸雖然修為不高,但有璃璃在場,它們?都會用?盡全力,助璃璃複仇。
璃璃手中蓄了法?力,毫不猶豫地打在皇帝身上。暨褚緩了緩,再次持劍砍向璃璃。
璃璃打完一招,回頭看了暨褚一眼,他麵目扭曲著朝她揮刀的模樣,讓她很陌生,也很心痛。
璃璃靈活地躲過這一刀,而後一掌迅速擊在暨褚身上。暨褚倒地,吐血。
璃璃的心尖隱隱作痛,但並不能影響她。她繼續施法?擊殺皇帝,無人能阻。
暨褚側躺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狐妖殺害了皇帝,而後又用?獠爪將皇帝的麵部撓得不忍直視。
國師看皇帝死了,而狐妖正在蓄法?,他暗道不妙,竟閃了身子後退,開始擊殺宮人,取他們?的心髒,食入腹中。
眾人這才知曉,原來食人心的並非狐族,而是一心想飛升的國師。
國師修詭道,短時間內道法?大增,狐群難擋,漸有不敵之勢。
璃璃與國師對抗,感覺心髒承受著強烈的擠壓,她噴出一口?鮮血,艱難地拚盡全力施法?,擋住國師的攻擊。
但宮裏的屍首太多,怨氣太重?,層層被國師吸入體內。
國師雙目發?紅,咬牙蓄力,一記大招將璃璃與狐群擊倒在地。
璃璃飛到了暨褚身旁,暨褚恨得咬牙切齒,拿起劍往璃璃腹部刺去。
璃璃心驚,正要施法?抵擋,國師卻再次往璃璃身上施法?。她重?傷吐血之間,暨褚找到機會,將利劍刺於璃璃腹中。
璃璃忍住痛楚,擰眉看著他:“你…”
暨褚吼她:“你殺我父皇,我要你償命!”
他說著,還想刺第二?劍。
狐群飛到璃璃身旁,合力將暨褚擊退,而後給璃璃輸送法?力療傷。
璃璃此時有些虛弱,但報仇的心理撐著她再次站了起來,看向暨褚。她擔憂暨褚的傷,卻也氣他將劍刺於她腹中。
璃璃緩緩抬起手,將袖中的桃花簪抽出,扔在暨褚眼前,咬牙說出一句話:“若是不得良緣,也不與你共白頭。”
聽到這句話,暨褚疑惑。在他看清桃花發?簪的那一刻,臉上的驚愕無所?遁形,顫抖地咬出兩個?字:“璃…璃…”
璃璃的眸中已盡是絕望,她不再看暨褚,帶領狐群專心與國師對抗。
但宮裏還在不斷地死人,國師的法?力在不斷地增加,狐群漸漸占下風。
暨褚見璃璃被國師的法?術所?傷,再難受也捂著胸口?起身,持劍上前幫璃璃。
璃璃對他傷心,卻也不想他身死。她一掌推開暨褚,繼續與國師交手。
然而璃璃沒想到的是,人心帶來的魔力竟然如此之大,她根本無法?取得國師性命,反倒被國師擊得頻頻閃躲。
國師占了上風,將全部法?力集於左臂,而後打在璃璃身上。
危難之際暨褚向前跳去,擋在了璃璃身前。
暨褚承了傷,猛地吐了一口?血,但同時,國師也吐了一口?血。無人知曉,國師命數早已該盡,但因?他在暨褚幼時將一縷魂魄寄於暨褚體內,多年來借暨褚的身子存魂苟活。
如今暨褚在身受重?傷時又受了他全力一擊,再無半點氣息。
而暨褚亡時,國師的那縷魂魄也隨之消散,再不敵狐群。
狐群乘機對國師出手,施法?碾碎他的軀殼。而璃璃看著暨褚在自己身前倒下,她愣愣地抱住了暨褚,雙眼空洞無神:“暨褚…你…你起來!”
暨褚已然合眼,無法?給璃璃回應。
璃璃雙眼氤氳:“我不準你死…”
兩行淚珠滑落,璃璃抱緊了暨褚,聲?音也開始顫抖:“暨褚,你醒過來…”
“我是你的主人,我不準你死…”
“我不得良緣,嫁你好?不好??”
但璃璃知道,暨褚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那日戰後,璃璃取了暨褚的一縷發?絲,裝入香囊中,垂掛於腰間。
從此以後,她做尋常女?子打扮,除祟扶貧,遊走在人間。偶爾回白狐山,看看暨褚,跟他聊聊鄉間趣事?。
多年後,璃璃在某村莊擊退作亂水妖,村民感激不盡,詢問其名。她撫上腰間的小香囊,淡笑:“在下暨褚。”
……
錄完最?後一句話,溫念予的臉上也落了兩行淚。陸斯衍放下台詞本,抬手在她臉上拂了一下,拭去淚痕:“別?哭,璃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