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白月光
牆上的掛鍾悄無聲息地轉動了半輪, 乍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把溫念予從一瞬即過的夢境裏拉了回來。
看?到?屏幕上顯示是沈弘揚打來的電話，她忙拿起接聽：“沈叔叔。”
電話那頭是沈弘揚柔和的聲音：“念予啊, 你到?家了吧？”
溫念予點頭：“嗯嗯，到?了有一會兒了。”
沈弘揚問?她：“我這會兒還在菜市場, 你媽媽想吃的菜都已經買了, 你有沒有想吃的？”
其實這隻?是一句最尋常不過的話，卻讓溫念予心頭湧上一陣暖意, 她淺抿嘴角：“您看?著?買就好?, 做什麽我都喜歡吃。”
“那給你燉鯽魚豆腐湯吧, ”
沈弘揚似乎笑了笑：“因為嘉綠聞不得魚的味道, 你在家裏也老吃不上魚。”
“沒有, ”溫念予的聲音很淡：“您做的菜都很好?吃, 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沈弘揚問?：“嘉綠最近有聯係你麽？她那個比賽已經結束了，正在準備回來的事情, 我們到?時?候一起去接她。”
溫念予其實不知道是哪個比賽，還是點頭：“好?, 您有消息了告訴我。”
兩個人隨意聊了幾句，溫念予便?掛斷電話，視線回到?了桌麵上兩隻?嘴對嘴的紙兔子上。
怎麽看?都覺得可愛，難怪陸斯衍喜歡折這些小玩意兒。
溫念予伸手在寫著?“陸斯衍”的紙兔子上戳了戳，逗它：“陸斯衍, 拜拜，下次再來看?你。”
話音剛落, 陸斯衍就發來了一條微信：【？】
看?到?問?號，溫念予這才想起, 陸斯衍剛剛有問?她今晚回不回家來著?，她還沒回複。
以往幾年，溫念予每次回來給溫竹雲過生?日，都是當天來當天走，隻?陪他們吃一頓晚飯，八點一過就走人，從不多留。
今年，當然也不會意外。
溫念予回複陸斯衍：【我今晚回的】
-陸斯衍：【行】
-陸斯衍：【我也回】
看?著?這三個字，溫念予沒憋住，還是把昨天沒敢問?出口的話，以文字的形式發了過去：【之前聽陳昭霖說你搬走了，現在是搬回來了？】
-陸斯衍：【暫時?】
-陸斯衍：【處理點事兒】
溫念予順著?話問?：【什麽事兒？】
等了有大概三秒鍾，看?到?陸斯衍回複——【跟你結束冷戰】
室內良久的安靜讓情緒起伏得更明顯，溫念予輕輕呼吸著?，腦海裏不自?控地開始想象起來，陸斯衍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傲嬌淡漠的表情。
她抿唇笑了笑，回複：【好?的】
這兩個字發過去後?，陸斯衍一直沒回。
莫名其妙地，溫念予看?著?陸斯衍“不屑”的頭像，忽然很想點一點。
也許是，剛剛在腦海裏短暫閃過的回憶太過美好?，勾起了她心裏對陸斯衍某些說不清的朦朧情感，有熟悉的悸動一直持續著?，越來越明顯。
溫念予腦子一熱，點了點陸斯衍的微信頭像，接著?就看?到?屏幕上出現了一段話：[我拍了拍“陸斯衍”的腹肌，說老公我想親親。]
……
-陸斯衍：【親唄】
……
一陣短暫的臉熱過後?，溫念予放下手機，把那兩隻?紙兔子鎖回抽屜裏。
依舊擺成了嘴對嘴的姿勢。
關上房門?出去，溫念予回到?客廳，閑著?無聊就開始做衛生?，期間溫竹雲一直都沒出來過。
下去五點多，沈弘揚帶著?溫念爾進門?，兩個人手上都提了不少購物袋。
溫念予忙走過去接：“沈叔叔。”
“誒，”沈弘揚應聲：“念予，又是一年沒見咯，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他麵上總是帶著?讓人心安的笑，聲音也十分?溫醇。
“是啊，叔叔，您身體?還好?麽？”溫念予雖然有沈弘揚的微信，但也不會經常聯係，平時?除了轉錢給他以外，也沒什麽好?聊的。
沈弘揚進門?換鞋：“我嘛，老樣子，沒什麽毛病，就是腰偶爾疼一下，不礙事。”
兩個人一句接著?一句，而旁邊的溫念爾看?到?溫念予，卻沒有叫姐姐，也沒有對她笑，而是像看?見陌生?人一樣，不理會她，自?己提著?購物袋往客廳裏走，隨後?放下購物袋，拿了個玩具模型坐在地上玩。
溫念予的視線轉到?他身上，隱隱心疼。
溫念爾自?三歲查出白?血病和自?閉症後?，大部分?的時?光都在病痛中?度過。
他從小到?大吃得不多，身子看?著?柴瘦，比十三歲的同齡人也矮了很多。
但萬幸的是，他又比大部分?白?血病兒童更堅強，在世上留下的痕跡更多，更久。
沈弘揚細心地發現，溫念予的眼眶已經開始發紅，他忙打著?笑臉去轉移話題：“念予，你是不是又瘦了？去年回來還沒這麽瘦的啊。”
“嗯。”溫念予強製自?己抽離不好?的情緒，對沈弘揚點頭：“前陣子去錄了個節目，為了上鏡好?看?點，就稍微減了點。”
“你這孩子，還想要多上鏡啊？”
沈弘揚提著?袋子進門?：“電視上的明星們，也沒見哪個有你好?看?啊。”
溫念予淺淺一笑：“萬一明天就有了呢？我還是得保持美麗。”她接過沈弘揚手裏的袋子，看?到?一條還在抖尾巴的魚，“這魚還是活的耶？”
“是啊，自?己帶回來殺，更新鮮。”
沈弘揚帶著?溫念予進了廚房，“給你燉鯽魚豆腐湯，美白?的，吃了錄節目更上鏡。”
溫念予誇張地驚訝：“真的嘛？”
“當然了，我還能騙你不成？”沈弘揚對她笑，語氣像是在騙小孩兒：“這可是專家說的。”
溫念予隨口一問?：“哪個專家？”
沈弘揚說：“沈專家。”
……
兩個人在廚房裏忙活著?，沈弘揚掌廚，溫念予打下手。
然而其樂融融了不到?半個小時?，就發生?了意外。盆裏的鯽魚躍到?地上翻騰著?，溫念予去抓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水，撿盆子的時?候又不小心踩到?鯽魚滑倒，扭傷了腳。
……
冰敷過後?，沈弘揚又給溫念予拿了藥，讓她自?己回房擦。
到?晚上九點多快十點的時?候，溫念予的腳腕越來越痛，連起身都會不適，但她還是想回去。
一是她覺得在這個房間裏睡覺，心緒太複雜，會睡不安穩。二是……她已經跟陸斯衍說過了，今晚會回去。
萬一陸斯衍會等她呢。
然而等溫念予拿上包包準備出門?的時?候，毫不意外地被沈弘揚攔住了：“你這孩子，路都走不動了還想著?回去啊？難不成家裏有男朋友等著?你啊？”
“……”
倒也不算。
其實溫念予有些理虧，撇嘴撒了個謊：“不是，我養了小貓，怕它餓著?。”
“你不是有那個助理麽？”沈弘揚又把她往房門?口帶：“叫她過去幫你喂啊，你先在這裏住幾天，讓我給你做幾天飯吃，你好?得快一點。”
溫念予遲疑了：“可是…”
沈弘揚又說：“而且你弟弟現在開始記事了，你就不想跟他多待會兒，建立建立感情啊？”
既然話已經這麽說了，溫念予的內心其實有些搖擺，而且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拗不過沈弘揚的，就隻?能乖乖聽話了。
於是溫念予又回到?房間，第一時?間給陸斯衍發了條信息：【陸老師，計劃有變，我今晚不回去了π_π】
-陸斯衍：【怎麽了？】
溫念予不想把自?己踩到?魚滑倒，不小心扭傷了腳的事情告訴陸斯衍，怕他覺得自?己蠢，於是找了個借口：【有點念家】
-陸斯衍：【行】
-陸斯衍：【我剛洗完澡】
-陸斯衍：【π_π】
……
三天後?。
晚上六七點，溫念予在家吃過晚飯，給司機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接她。
八點剛過，沈弘揚裝了一盒洗好?的草莓拿上，要送溫念予上車，卻被溫竹雲攔住了。
這幾天溫竹雲對溫念予的態度都很冷淡，沒說過幾句話，隻?是隨口問?了問?溫念予的腳傷。
這會兒要送她上車，溫念予知道溫竹雲是有話要說，也就沒說什麽。
一直把溫念予送到?小區門?口，溫竹雲的態度都還算平和。
她跟溫念予說了一些溫念爾近年的生?活情況和身體?狀況，而後?有意無意地把話題引到?了陸斯衍身上：“所以你們明天要一起錄音？月底還要一起上台唱歌？”
溫念予眉眼低垂：“是的，合同已經簽了，現在反悔的話，要賠很多錢。”
溫竹雲問?她：“除了這兩個合同，你們還有沒有簽別的？”
溫念予搖頭：“沒有了。”
上車之前，溫竹雲忽然叫了溫念予一聲，而後?放輕了聲音說：“把該做的做完了，你就跟陸斯衍斷掉吧。”
溫念予不應聲，也不看?她。
溫竹雲卻在她後?背拍了拍，似在安慰，也似在給她壓力?：“算媽媽求你了，你們不要再來往了。”
溫念予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上車後?，她的眼眶有些紅。
-
晚上十一點多，白?色保姆車停在了溫念予的小區門?口。因為她的腳傷還沒有好?，司機要送她上樓，但她不想麻煩別人，就讓司機先回去了。
月光淒靜，四下無人。
溫念予正在糾結，是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到?單元樓，還是直接單腳跳過去。
大概五秒鍾的時?間，溫念予做了決定，她選擇用跳的。
雖然姿勢滑稽，但是效率高。
然而她剛跳出去兩三米遠，就看?到?後?方駛來一輛黑色邁巴赫。
如果沒猜錯，車裏應該載著?陸斯衍。
陸斯衍在申城有好?幾輛邁巴赫，現在這輛看?起來跟以前讀書時?開的那輛不一樣，也跟五月份在商場側門?接他的那輛不一樣。
但溫念予記得，有一輛車的後?視鏡上，被她給係上了一根粉色的HelloKitty的絲帶。
就是眼前這輛，沒想到?陸斯衍到?現在還沒取下來，還挺令人費解的。
溫念予停了動作，乖乖等著?黑色邁巴赫越靠越近，停在身前。
車燈一閃，陸斯衍下了車。他關上車門?，與溫念予對上視線。
溫念予溫吞一笑：“陸老師，好?巧。”
陸斯衍輕嗤一聲：“你剛剛在幹嘛？”
溫念予窘。那麽搞笑的一幕，被誰看?到?不好?，偏偏被陸斯衍看?到?了，她扯嘴幹笑：“我腳崴了，隻?能那樣了。”
陸斯衍的表情變了變：“什麽時?候崴的？”
溫念予說：“回家那天。”
朦朧夜色之下，車燈與月光相融，在眼前灑下一片薄紗般的濾鏡。
陸斯衍挪動腳步，朝溫念予靠近。而溫念予站在原地不動，任由陸斯衍拉近距離。
七月的晚風吹得安靜，空氣裏有一股屬於夏天的燥熱，帶起人心裏的絲絲躁動。
陸斯衍站到?溫念予麵前，垂眸看?著?她：“怎麽崴的？現在還疼麽？”
溫念予想到?罪魁禍首，都不好?意思跟陸斯衍說，但一時?也想不出別的理由了。於是她實話實說：“做飯的時?候踩到?了鯽魚，然後?摔倒了……”
……
原以為陸斯衍會笑她，卻聽見他一本正經地說：“這魚得負刑事責任。”
溫念予嗤笑：“其實它已經償命了。”
話音落下，空氣又倏然變得安靜。尷尬來得突然，溫念予抬手撥了下劉海：“那我們一起上去？”
陸斯衍默然看?著?溫念予。幾秒後?，他轉了身，在溫念予麵前蹲下，沉聲說：“上來，你的男主角背你回家。”
“不用了！”溫念予想也沒想就搖頭，“我自?己跳回去。”
陸斯衍回頭看?她，眸光黯淡：“大明星，你是覺得那樣很優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