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白月光
其實溫竹雲已經很久沒有在溫念予麵?前, 提起?過這個名?字了。
沈弘揚的女?兒，沈嘉綠。比溫念予小兩個月，算是溫念予的妹妹。
溫念予離家上大學之後, 是第二年才回來的。聽說沈嘉綠上大學不到半年就出國了，期間一直沒回來過, 也就跟溫念予五年沒見過了。
也沒聯係過。
互不關心, 互不打擾。
此刻驀地?聽到這個名?字，溫念予的內心?很平靜, 臉上也沒什麽波瀾。她腦海裏隻是想起?了那張臉一瞬, 很快又回神。
溫念予退開身子, 在沙發?上靠倒。電視裏在播放某部綜藝, 一群藝人嘻嘻哈哈地?在玩遊戲, 電視機前的兩個人卻是都沉著臉。
靜默了十?多秒, 溫念予緩緩開口解釋：“前陣子跟他一起?錄了個節目而已。”
再沒有下?一句話。
溫竹雲的眼裏仍是帶著埋怨：“為什麽要跟他一起?錄？跟上麵?的人不能錄了？”
她指的是電視裏的人，有一部分是跟溫念予一起?錄過節目的。
溫念予心?情下?沉，細聲解釋：“我?前一天晚上才知道他也來, 如果早知道，我?是不會錄的。”
溫竹雲盯著溫念予看了兩秒, 似乎在從她眼裏探索虛實。
溫念予確是實話實說，她記得自己是在節目錄製的前一晚才知道，陸斯衍也會參與錄製的。
但是被溫竹雲這審問般的眼神盯著，她本能反應地?緊張，雙手蜷縮, 抓緊了手機。
見溫念予不說話了，溫竹雲收了目光, 斜眼看著黑絲絨包裝盒，“嘉綠過不了多久就要回國了, 你最好是跟陸斯衍斷幹淨，別惹她生氣。”
知道沈嘉綠要回國了，溫念予的心?裏也沒什麽波動，淡應：“哦。”
手機屏幕非常巧妙地?在這時亮起?，她看了一眼，是陸斯衍發?來的微信：【下?周四錄一天，你時間可以？】
-陸斯衍：【今晚回來麽？】
看來是跟陳淮已經商量好了，第一次錄音是在下?周四。而這個消息也提醒了溫念予，她跟陸斯衍暫時還斷不了。
為了以後不必要的爭吵，溫念予覺得這件事還是要先跟溫竹雲說：“但是我?公?司…給我?簽了部動畫電影女?主角配音的合同?，男主角是陸斯衍配音。”
溫竹雲的反應是，翻了個白眼。
而後，她沉默了許久，異常平靜地?對溫念予說：“你是存心?要把我?們這個家拆散嗎？”
溫念予的心?尖被刺了一下?，她疼到指尖發?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答應了的事情，是她沒有做到。溫竹雲問的問題，她無從辯解。
溫竹雲已經被溫念予的沉默氣到，她站了起?來，往房裏走去，給溫念予留下?一句話：“嘉綠回來了要是問起?，你最好是能跟她解釋清楚。”
房門被不輕不重地?帶上，客廳裏沒有了溫竹雲的聲音，隻剩下?電視裏的藝人們在刻意搞笑，溫念予卻帶不起?絲毫情緒，隻覺得心?裏亂亂的。
過了幾?分鍾，她關?了電視，回到房間裏。這個房間是她跟沈嘉綠的，但裏麵?隻有一個上鋪和二手書桌屬於她，其他的都屬於沈嘉綠。
後來上了大學，兩個人都不回來住了，房間也就擱置了下?來，很多東西都還放在原來的地?方，不曾挪動過。
溫念予坐到自己的舊書桌前，看著上麵?擺放整齊的文具、耳機盒和長?耳兔。
文具是跟陸斯衍同?款的。
耳機盒是陸斯衍買的，裏麵?隻有一隻耳機，還有一隻在陸斯衍那裏。
長?耳兔毛絨玩具，是她跟陸斯衍一起?去抓娃娃的時候，陸斯衍抓的。
她抓不到，就把陸斯衍的搶過來了，然後請陸斯衍吃了一頓麻辣燙。
看著眼前的這些物品，許多回憶慢慢被帶起?，全部都有關?於陸斯衍。
溫念予不得不承認，陸斯衍在她的青春裏，留下?了濃墨重彩不可磨滅的痕跡。
就算五年不見，也不會消散。
溫念予輕垂睫毛，把壓在這些東西下?麵?的書本翻開，裏麵?藏了一個小鑰匙。
她拿起?鑰匙，打開了書桌下?的小抽屜。裏麵?有兩隻白色的紙折小兔子，上麵?都寫了名?字。
溫念予的名?字是用橙紅色的筆寫的，字體算不上好看，但也比陸斯衍平時寫的字要規整多了。
而陸斯衍的名?字是用粉色的筆寫的，字跡秀氣。溫念予雖然成?績不大好，但一手好字當時在全校都是被認可的。
其中?當然也包括陸斯衍。
溫念予拿起?那兩隻紙折小兔子，嘴對嘴地?擺好在桌麵?上。
看了一會兒，她似乎想起?了什麽，唇角出現小梨渦時，時間的齒輪開始迅速倒退，眼前閃過一幀幀畫麵?清晰的幻燈片，而後在那年初夏停下?。
再從頭開始播放。
-
六年前。
彼時的溫念予還未滿十?七歲。
四月底，溫竹雲帶著溫念予和她弟弟溫念爾，住進了沈弘揚家裏。五一期間草草擺了酒席，溫竹雲和沈弘揚登記為夫妻。
溫念予對沈弘揚的初印象是，人好話少，照顧家人，跟溫竹雲的強勢互補。
他的女?兒沈嘉綠，沉默寡言不好動，眼裏有幾?分跟陸斯衍很相似的傲氣和不屑。
剛剛與兩個陌生人組建成?一個新的家庭時，溫念予還是有些不習慣的。
而且沈嘉綠不是好親近的人，她在家裏也就格外小心?了起?來。
兩個人上下?鋪地?睡了十?來天，溫念予還沒了解完沈嘉綠，就先認識了一個名?字——陸斯衍。
她偶爾會聽到沈嘉綠跟誰提起?這個名?字，再偶爾不經意地?聽見沈嘉綠給陸斯衍發?語音，問他某道題的答案。
然後，跟他說晚安。
其實，經常偶爾。
以至於溫念予有時間也會想起?這個名?字，忍不住的去好奇去猜測，他是誰。
五一過後，溫竹雲給溫念予辦了轉學手續，讓她轉去沈嘉綠就讀的銘德高中?，並讓老師把她跟沈嘉綠安排在同?一個班級裏。
一是因為以前的學校離現在的家太遠了，二是想讓溫念予在學校裏也順便照顧照顧沈嘉綠。
轉學那天，溫念予早晨醒來，剛下?床就被沈嘉綠告知：“以後在學校，要裝作不認識。”
溫念予明白，點頭：“好的。”她換上銘德高中?的藍白色校服出了房間。
看到沈弘揚已經做好了早餐，在客廳裏等著：“念予起?了，快過來吃早餐。”
“叔叔早，”溫念予往桌邊走去，掃了眼桌上的早餐，滿意地?笑起?：“好香，謝謝叔叔。”
“還謝什麽，一家人。”沈弘揚給溫念予遞來碗筷，“不知道你早上喜歡吃什麽，隨便做了點兒。你要是有想吃的，提前說，叔叔第二天給你做。”
溫念予坐下?，乖乖地?說：“您做什麽我?就吃什麽，我?不挑食的，都愛吃。”
沈弘揚很喜歡溫念予這種開朗愛說話的人，他掃了沈嘉綠一眼：“嘉綠，你跟姐姐學學。”
話裏也沒說清楚，是學溫念予多說話，還是學溫念予不挑食。
餐後，溫念予跟沈嘉綠一起?等公?交。
她比沈嘉綠稍矮一些，身子看著差不多瘦，但沈嘉綠是瓜子臉，短發?，眉目清冷。
她臉上有些肉，長?發?，表情乖巧，微帶著笑。兩個人站在一起?，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很快公?交車到站，倆人一起?上了車。
車上有不少穿著藍白色校服的學子，有的嬉笑打鬧，有的戴著耳機。
溫念予沒話找話地?跟沈嘉綠聊了幾?句，對方愛答不理，她也不在意，想著既然對方是慢熱的性子，又是妹妹，那她多主動就好了。
下?公?交後再走個七八分鍾，便是銘德中?學，全市最好的私立高中?。
沈嘉綠有意甩開溫念予，默默加快步伐先進了學校。溫念予懂她的心?思，也就放慢了腳步，跟她拉開一些距離。
大門口的私家車不停地?更替著，沒分走溫念予半分注意。她滿腦袋琢磨著，怎樣才能快速與沈嘉綠親近起?來。
一路走到老師辦公?室裏，班主任叫趙博元，他簡單給溫念予介紹了一下?班級情況，就帶著她進了教室：“來，請我?們新同?學做個自我?介紹。”
溫念予雖然緊張，但也不是內向的性格，她笑著做了個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溫念予，是從三中?轉來的，今年十?七歲。”
“我?的成?績不是很好，但是我?會努力不拖班級後腿的，謝謝大家。”
話落一瞬，下?麵?有人接話：“溫同?學來得好，我?們班就缺萌妹。”
一個男生說：“溫同?學坐我?旁邊吧，我?這兒風水好，保你上一本。”
另一個男生說：“我?這兒找大師算過，坐一年能出道當明星，溫同?學來不來？”
溫念予抿著嘴笑，露出淺淺小梨渦。
她在教室裏巡視一圈，看到坐在教室裏側倒數第二排的沈嘉綠，眼神稍作停頓，但很快就轉開了。
沈嘉綠說了，在學校要裝作不認識。
趙博元抬手往下?一指：“倒數第一排還有個空位，你先去那兒坐著吧。”
溫念予點頭：“好的。”
趙博元想起?什麽，又道：“你的同?桌今天上午請假了，下?午回來。”
溫念予繼續點頭：“好的。”
趙博元毫不遮掩地?叮囑：“你同?桌脾氣不好，但是家境好，你看著來跟他相處吧。”
這話說得溫念予迷糊，還是點頭：“好的。”
溫念予坐下?後，便開始早自習，教室裏安靜下?來。她看了眼旁邊的座位，桌麵?上放了些卷子，再沒有其他。
一個上午，溫念予都沒有主動跟沈嘉綠說話，但她會默默關?注坐在前側方的沈嘉綠。
沈嘉綠在學校裏也話少，但是看起?來有幾?個玩得好的男孩兒，下?課了會一起?聊天買水。
中?午放學後，沈嘉綠跟幾?個男孩兒去食堂吃飯了，班長?看溫念予是新來的，就主動帶她去食堂充飯卡吃飯。
下?午的最後兩節課是英語。
上課前，溫念予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發?現自己的座位被挪到了黑板報旁邊，椅子還是倒的。
而空了一個早上的座位上，此刻坐了一個沒穿校服的男孩兒，他低著頭寫卷子，看不清長?相。
再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椅子，溫念予有種本能地?不安。她走進教室，得到了所?有人的注視。
沈嘉綠也不除外，但她眼裏沒有其他人的吃瓜看戲或同?情，隻是很平淡，似乎意料到了這件事會發?生。
溫念予不明所?以地?走到教室的最後一排，看著麵?前低著頭寫試卷的男孩兒，內心?有些惶恐：“你好，請問我?的桌子是你挪開的麽？”
男孩兒沒看她，隻是嗯了一聲。
溫念予心?髒一抽，抿了抿嘴，小聲說：“是班主任讓我?坐在這裏的。”
眾目睽睽之下?，男孩兒聲音冷淡：“現在，我?讓你別坐這裏。”
……
教室裏是長?達三秒鍾的寂靜無聲。
溫念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麵?對家境好但是脾氣不好的同?桌，她沒有相處經驗。
隻能好聲好氣地?問男孩兒：“要不，你先去跟老師商量商量？”
話落，男孩兒停筆，緩緩抬起?了頭：“這兒，我?說了算。”
氣氛在兩個人對視上的那一秒凝住。
溫念予看到了那張記憶深刻的臉，五官如精雕細琢般精致，她看一眼就再沒忘掉過。
是那晚在巷子裏把她撞飛到牆上的人，而後被一群人帶走。
抽空結了個婚，又回到現場尋平安扣。
溫念予驚呆了：“怎麽是你？”
陸斯衍看到這張有過兩麵?之緣的臉，一些奇妙的記憶湧入腦海裏。
第一次見到她，是除夕夜。
陸致峮帶了那個女?人和他們的兒子回家吃年夜飯，他實在受不了那種令人窒息的惡心?感，在餐桌上言語不收斂，被陸致峮趕出家門。
一路跑到了醫院門口，他跟在住院的姑姑說了幾?句話，下?樓時看到陸致峮找來，讓他回去給那個女?人道歉。
他不肯，被陸致峮扇了一巴掌。
她看見了，然後給了他一條粉色圍巾。
第二次是，他為了不去參加陸致峮的婚宴，溜出去之後一路狂奔，在巷子裏撞飛了她。
她撿到了他的平安扣。
並且坐在原地?等他回來。
短暫而深刻的回憶結束，陸斯衍的腦袋裏突然出現了兩顆小梨渦。
他視線下?挪，盯著溫念予嘴角。
現在沒有小梨渦。
然而溫念予驚惑之下?說話不過大腦：“你不是結婚了麽？怎麽還在讀高二啊？”
陸斯衍：“……”
此話一出，班級裏的幾?十?個小臉蛋們頓時精彩起?來，連一貫冷漠的沈嘉綠，神色也染了幾?分驚訝。
一時間，教室裏亂哄哄的。
“什麽？我?衍哥竟然已經結婚了？”
“什麽時候的事兒？怎麽沒新聞的？”
“衍哥成?年了麽？跟誰結的婚啊？”
“隻有我?發?現了重點，為什麽轉學生知道衍哥結婚了？他們倆是什麽關?係？”
“真相隻有一個——有請陸斯衍發?言。”
陸斯衍放下?筆，眼神狡黠地?盯著溫念予：“新同?學，剛轉來就給我?造謠？”
溫念予：“……”
她看了看男孩兒臉上青澀的少年氣，又想起?那天晚上他穿西裝打領結的樣子……
一時間思維混亂了。
但看對方嘲諷般的態度，溫念予覺得明顯是自己誤會了，她忙開口：“抱歉，是我?認錯人了。”
陸斯衍站了起?來，身長?肩寬，氣質裏是所?有人都沒有的矜貴傲氣。
他走到溫念予麵?前，帶著無形的壓迫感。稍揚起?眉，語氣閑散：“把我?認成?誰了？”
溫念予：“……”
她縮了縮脖子：“一個男人。”
陸斯衍哼笑一聲：“什麽男人？”
溫念予噎了一下?：“額……”
上課鈴在此刻巧妙地?響起?，溫念予的視線投到黑板報旁邊的桌椅上，臉上有幾?份難堪。
陸斯衍把她的微表情收在眼底。
他輕笑一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走到黑板報旁邊，把被自己拖來的桌椅又搬了回去。
溫念予懵懵地?看著他。
旁邊的男生在打趣他：“衍哥，你不是不讓人家坐在這裏麽，怎麽又把桌椅搬回去了？”
溫念予：“……”
該說不說，她也想問。
“同?桌呢，老師安排的最大。”陸斯衍擺正?桌椅，看著溫念予，懶洋洋地?說：“請坐吧，小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