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月光
那天晚上的直播按時結束, 下播後直播室內的氣氛也算活躍。
江垣有意想把話題往陸斯衍身上帶，八卦一下陸斯衍在正在對誰主動?。
陳淮插話說了一句他不太舒服，江垣隻好關心了幾句便結束話?題, 各自回?了酒店休息。
指針在深夜時總是轉得飛快，晝夜更替好似隻在轉瞬之間。
天色從朦朧的黑到清晰的白, 再到朝陽升起?, 光芒耀眼，過程十分短暫, 卻?又能發生一些?無比奇妙的事情。
比如夢見某個人?, 記起?某件事……
是四月底的夜晚, 天上月光皎潔, 申城霓虹閃爍。馬路上車來車往, 噪音不止。
晚風絲毫沒有消停的意思, 在樹葉間留下走過的痕跡，又揚起?溫念予柔順的馬尾發梢。
她穿著藍白色的校服外套，背著一個簡單款的米白色書包, 身影被馬路上暖黃色的路燈拉長。
路邊的人?總是走得?匆忙，隻有溫念予的步伐稍顯緩慢。
這會兒七點剛過, 她剛打完工從店裏出來，馬尾鬆鬆的，額前的劉海也有些?淩亂。
但她步伐緩慢不僅僅是因為身體疲憊，更多的是因為她不想到達目的地。
她今晚要去新家住了。
坐77路公交車，在怡景花園下車, 去沈弘揚叔叔家裏住，以後也都是回?那裏。
因為母親溫竹雲跟沈弘揚結婚了。
溫念予焉焉地走在路邊, 任鳴笛聲喧囂，她隻沉浸在自己不安又焦慮的小情緒裏。
她低著頭, 嘴唇無意識地嘟起?，像小孩兒生悶氣?般地。看到地上有一塊坑坑窪窪的小石頭，她抬腳就把?石頭踢開了。
跟撒氣?似的。
一路踢著小石頭，溫念予從馬路邊走到了黑牆巷子口。從這裏穿過去，就是公交站台。
巷子口的樹枝上掛了一盞暖黃色的照明燈，微弱地襯亮一小片區域。
溫念予剛走進去幾步，就看到眼前就飛出來一個白色的模糊身影，毫無停頓地朝她身上撞來。
砰——
一聲悶響，那人?的鎖骨撞到了溫念予的額頭上。巨大的衝擊力讓她在被撞之後立馬彈開，直接翻了個身往牆上飛撲過去。
“哎呀——”是溫念予的驚呼。
“我草——”是男孩的低罵聲。
一陣天旋地轉後，溫念予整個人?都趴在了牆上。這一下可撞得?不輕，強烈的震感讓她心尖猛地發顫，腦袋瞬間麻木了。
咚——
溫念予的身子被撞到牆上後，很快又摔在了地上。痛感迅速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她本能反應地蜷縮起?來，捂住手拐：“啊啊啊好疼…”
她的表情立時疼到扭曲起?來，生理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擠。好在剛剛撞牆前，她抬手擋住了臉，沒讓麵?部遭受撞擊。
陸斯衍在撞到她之後，往旁邊踉蹌幾步，也摔在了地上，跟溫念予一人?一邊躺在牆下，隔了不到兩米的距離。
相比於溫念予的慘狀，他除了鎖骨一陣生疼以外，其他地方倒是還好。
原來女?孩子。
真的是軟的。
很快，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陸斯衍也不打算繼續繼續跑了，幹脆撐起?身，坐在地上看著溫念予：“喂，你沒事吧？”
溫念予腦袋暈乎乎的，縮在地上噫嗚：“疼死我了，你、你是鐵做的麽？都把?我撞飛了…”
“你是紙做的麽？這麽容易被撞飛。”陸斯衍看著溫念予埋頭喊疼，絲毫沒有過去關心一下的意思，眉眼間反倒滿是煩躁和?責怪。
要不是突然撞到人?了。
他今晚應該不會被抓到。
很快，巷子裏跑出來幾個男人?。
他們都穿著西服打著領帶，個個身形高壯，麵?相看著也不好惹。
為首的男人?跑到陸斯衍身旁蹲下，無奈勸道：“小陸，別再跑了，跟我們回?去吧，陸總在等你。”
陸斯衍冷著臉，沒應聲。
為了不去參加親爸跟後媽的婚宴，他已經?折騰一晚上了。家裏鬧完外麵?鬧，趁著換衣服的空隙溜了出來，從東方明珠跑到了這個不知道是哪裏的犄角旮旯。
這會兒給圍住了，他知道跑不了了，隻能帶著怨氣?去參加那惡心人?的婚宴。
陸斯衍想著這件煩心事兒，表情上的鬱悶越來越明顯。他慢悠悠地站了起?來，視線放在縮成一團的溫念予身上，“去看看她。”
所有人?這才注意到，對麵?的牆下還躺了一個女?孩兒，嘴裏咿咿呀呀地在叫疼。
男人?問陸斯衍：“她怎麽了？”
陸斯衍語氣?冷淡：“被我撞牆上了。”
男人?愣了：“啊？”
陸斯衍補充：“但我沒事。”
“……”男人?顯然有些?無語，但又不好說?什麽，“好…我去看看她怎麽樣。”
他挪步，往溫念予身邊走去，蹲下來問道：“同學，你沒事兒吧？”
溫念予覺得?身上哪哪兒都疼，她雙眼濕漉漉的，看起?來十分可憐，“我有事兒，我好疼啊…”
男人?問她：“哪兒疼啊？”
溫念予說?：“全身都疼！”
男人?往她身前湊了湊，想驗傷。但她穿著校服外套，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也看不出有沒有傷口，男人?便問：“那你還能站起?來麽？”
“稍等，我試試，”溫念予側躺在地上，嚐試著動?了動?身子，感覺到隻有左腿的膝蓋和?腳踝在劇痛，右腿還好，站起?來應該沒問題。
於是她艱難地點頭：“應該可以，有一條腿不是很疼。”
“能站起?來就好，應該沒有骨折。”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錢包，把?裏麵?所有的現金都拿了出來，遞給溫念予：“同學，我們還有點事兒要著急處理，給你叫輛車去醫院看看，可以吧？”
“不用麻煩了，”溫念予其實沒想著計較，更不會拿他這麽厚一疊錢，她搖頭道：“也不要您的錢。”
男人?回?頭看了眼陸斯衍，又轉回?臉說?：“你還是拿著吧，不然他良心…”
頓了頓，接道：“不然我良心不安。”
溫念予拿了更良心不安，“叔叔，真的不用。”
“畢竟是他撞的你，也該給賠償。”男人?拉開溫念予的外套口袋，把?一疊錢塞進了進去。
因為錢太多，口袋裏甚至都塞不下，還有一小半露在外麵?。
“叔叔，我不要您的錢，”溫念予艱難地撐著身子坐起?來，忙把?口袋裏的錢掏出來，遞回?去：“您拿走吧。”
男人?沒再理她。
站起?身，轉身朝陸斯衍走去。
溫念予的視線隨著他的背影一轉，看到了前方撞飛她的男孩子，已經?被那幾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前後左右地圍住了，但包圍的態度又不算太強硬。
她沒見過這場麵?，一下子有點怯，也有點疑惑。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幹什麽的，為什麽要圍著那個男孩兒。
是在抓捕他麽？
但看他們的表情裏都帶著些?許忌憚，也不像是抓捕，倒像是懇請。
溫念予弄不明白了。
看到男人?走過去，在陸斯衍的肩膀上拍了拍，“小陸，回?去吧，你知道這件事情是阻止不了的。”
陸斯衍不說?話?，懶散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咬在嘴裏，旁邊的一人?很快就掏出打火機，雙手給他點燃。
男人?皺起?眉，又說?：“陸總還說?了，你年紀還小，不要老抽煙。”
陸斯衍不屑一笑：“讓他去管他的小兒子吧，別管我。”
溫念予看著那張精雕細琢的臉和?養尊處優的少爺氣?質，總覺得?有點眼熟。
好像在哪裏見過，但是又沒印象了。
沒去多想，溫念予坐在地上，抓著那把?錢，再次往前遞了遞：“叔叔，您把?錢拿走吧，這真的太多了。”
然而，沒有人?理她。
很快，穿著西服的幾個男人?讓開了路，陸斯衍雙手插進褲兜裏，叼著煙往巷子外走去。
他路過溫念予身旁時，側著眸，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
視線交匯僅一瞬，陸斯衍就眉心一跳，覺得?這張臉好似在哪裏見過。
他很少有覺得?在哪裏見過的人?，但盯著那雙清澈的圓眼，他很快就想了起?來。
眼前這張臉，就是除夕夜那晚把?粉色圍巾扔在他頭上的臉。
哦，原來是她啊。
陸斯衍忽然轉了方向?，朝溫念予走去。而其他幾位大哥，也跟著朝溫念予走去。
幾個高壯威猛的男人?一下子就把?溫念予圍住了，擋住了她頭頂昏黃的光，壓下一大片陰影。
這架勢，真叫溫念予犯慫。
她的坐姿瞬間乖巧了起?來，雙手捧著那疊錢，往上遞，“叔叔，錢還給您。”
陸斯衍站在溫念予身前，表情說?不上好，“原來是你啊？”
溫念予迷糊糊：“嗯？”
陸斯衍居高臨下地看著溫念予，眉尾往上挑了挑，“挺巧的。”
溫念予一頭霧水：“啊？”
看她的反應，明顯是不記得?除夕夜的事情了。陸斯衍也不想多說?，板著臉道：“以後別瞎偷看，也別多管閑事。”
說?完，帶著一行西裝男，走出了巷子。
直到他們的身影在前方消失了，溫念予才收回?視線。低頭，她有些?心驚，從小到大還沒見過這麽多錢呢，也不知道有多少。
既然已經?給她了。
那就不要白不要吧。
溫念予換了個舒適的坐姿坐好，嘴角控製不住地彎起?，掰著指頭開始數錢。
“一百，兩百，三百…”
津津有味地數到三千二的時候，前方的小馬路上緩慢駛來一輛黑色邁巴赫，在她身前三四米處停下。
隨後，黑色的車窗降下大半扇。同時，一條粉色的圍巾被人?拿在手裏，遞了出來。
“喂——”
聞聲，溫念予身子一抖，猛地抬眸看去。
目光自然地在那條粉色圍巾上定焦，看到上麵?獨特?的兔子腦袋花紋時，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她的圍巾，隻不過在除夕夜的時候給了一個不穿衣服的傻子。
“這條圍巾？”溫念予頓時反應過來，瞪大眼睛道：“哦！原來是你啊？那個不穿衣服的傻子。”
陸斯衍：“……”
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溫念予立馬道歉：“抱歉啊，嘴快了…”
陸斯衍沒應她，隻是抬手輕輕往上一拋，圍巾在空中劃出一個向?下傾斜的弧度，穩穩地蓋在了溫念予的腦袋上。
“你的東西，還給你。”陸斯衍留下這句話?後，升起?車窗，邁巴赫緩緩開走了，後麵?還跟了一輛黑色奔馳。
溫念予把?圍巾從腦袋上扯下來，抓在手裏看了看，彎著嘴角小聲說?了一句：“錢與圍巾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