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個周末,陳蘭君也沒閑著。
考試結束後,她就簡單收拾了一些行李,打算先跑去火車站工作的同學那裏,借她的自行車騎回家。
正要推開宿舍門時,迎麵撞上了曹紅藥。
曹紅藥見她拎著東西,問:“是要回家去嗎?”
“是,打算回去一趟。”
陳蘭君客氣地說。
曹紅藥沉吟一會兒,說:“你等等。我也要回去,帶你回吧?”
“你有單車?”陳蘭君有些驚訝。
一個室友插嘴道:“有的,是班長中考第一,她家裏人送的禮物呢。”
……這姑娘的成績是真的好,陳蘭君心想。她有心想蹭一蹭順風車,省的還要往火車站宿舍跑一趟。又擔心不順路,就問:“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呢?”
“有什麽不方便的?”曹紅藥說,“我就住在你們隔壁村呀,還挺順路的。”
兩個人一番對話,陳蘭君才弄明白,原來曹紅藥就是她那個高中同學——何苗那個村的。
這事弄的,陳蘭君小小的反思了一下,這一項向忙著複習,確實是忽略了和身邊的同學交流,以後還是得多花點心思在同學身上。
畢竟同鄉、同學,都是寶貴的人脈資源。
單車的速度可比兩條腿快多了。這一下就大大縮短了陳蘭君回家的時間。
坐在曹紅藥的單車後座上,陳蘭君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聊天。
“原來你就是我們隔壁村的。怪我,我以前不太愛出來和人見麵。就是去了你們村也是直接去找那同學去了。不然早一見麵就可以認出來了。”
“我一猜你都沒認出我。”曹紅藥笑著說,“我可是提前認出了你呢。”
“真是不好意思。下回我一定請你吃飯,當做賠罪。”
“哈哈,不用了。”
曹紅藥說:“我們臨近幾個村,能到縣一中讀書的同齡女孩子不多。你和何苗姐又比我大了一屆,所以之前我都是一個人上下學的。之後好了,我們倆可以一起結伴回家。”
“就是怕太麻煩你了。”
“沒關係,都是同學嘛。”
在太陽徹底落入地平線之前,單車行駛到了村前的榕樹下。
往左是曹紅藥和何苗他們的村子,往右則是陳蘭君家所在的村落。曹紅藥的車龍頭真要往右拐,陳蘭君連忙喊住她。
“就先去你們村吧,我也正好想去看看何苗。”
“要是等下要回家,你就喊我,我家裏有手電筒,剛好給你照著夜路用。”
再度出現在何苗家,陳蘭君是來麻煩她的。
何苗一家剛剛吃完飯。瞧見陳蘭君過來。何苗有些意外,但仍是高興的,站起來說:“還沒吃飯吧,你坐著,我去給你炒個雞蛋。”
“不用啦,我不餓。”陳蘭君怕她堅持要去灶屋炒一碗豬油炒雞蛋,就說,“我在學校吃過飯了才來的。”
“其實呢,是有事想要請你幫忙。”
“你隻管說。”
20分鍾後,兩人出現在村小的校門口。
何苗提著一盞煤油燈,往前照了照,提醒陳蘭君說:“前邊有一個坑,小心一點別踩進去,弄髒了鞋。學校說是要填,結果快一個月了,還是沒人來。”
陳蘭君一邊答應著,一邊熟門熟路的繞過那個小土坑。別說一個月沒人來填,她在這學校呆了一年多,直到離開那一天也沒見有人來填補這個坑。
守門的是一個老爺爺,自打陳蘭君在這裏上小學起,他就已經在門衛室坐著了,資曆很老。但因為上了年紀,平常也懶懶的,不太愛管事。
聽見有人敲門,守門爺爺探出個腦袋看了看。
他眼睛有些花,耳朵也不太好,所以自己說話也大聲,扯著嗓子問:“誰,幹什麽的?”
“我是何苗,這學期新來的語文老師,我東西在學校忘了拿了。”
守門爺爺仔細看了看,確認是學校的老師之後,便又縮回了屋子。隻管讓他們自己去找東西。
何苗用鑰匙打開一扇門,指著一個方向說:
“喏,我們的油印機就是這個。”
再度看到熟悉的老夥計,陳蘭君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那時候她在村小當老師,用過好幾次這種滾筒手推式油印機。很簡陋。乍一看上去像一個木盒子。打開是黑漆漆的,布滿油墨的一張蠟紙,油墨味道甚至隱隱有些臭味。
這正是她目前所需要的。
陳蘭君走過去,手指輕輕按在油印機的木盒上,問:“我借用兩天行嗎?星期天回去上學的時候我再給你送過來。”
何苗點點頭,叮囑道:“也行,最近都沒到考試的時候,所以這機子放在這裏也沒人用。不過在上學之前你一定得把它送回來。小心點,別弄壞了。不然我也不好交代。”
“我向毛嗲嗲保證,一定不會弄壞的。”
陳蘭君抱起那台滾筒式油印機,像抱著一個嬰兒,姿勢很小心。
何苗原本是有些擔心的,作為新老師,她其實不大敢自作主張。但看在陳蘭君之前給她帶了禮物,承了人家的情,不答應也不好意思。可現在瞧見陳蘭君這小心翼翼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
“還不至於這樣啊。這上麵還有油墨呢。小心別弄髒了你的衣服。”
“衣服髒了沒關係,但這可是你借給我的,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好。”
陳蘭君望著她的眼睛,誠懇地說。
何苗徹底放下心來,笑問:“你要這油印機做什麽?”
“我把你當朋友,也不瞞你。但也請你幫我保密。”陳蘭君是相信何苗的人品的,索性大大方方地告訴她:“我去上學,給家裏造成了一些負擔,所以想複印一些卷子什麽的,看能不能賣出去。也好給家裏補貼些。”
“你要賣出去?”何苗瞪大了眼睛,連說了幾個“可是”。
“可是……這好像不太合規矩吧?”
“現在都開放了,換新規矩了。再說我也是小打小鬧,隻在熟人間試試,應該不會有大問題。”陳蘭君說,“你放心如果以後真的出了什麽事情,別人來問你。你隻管說,你也不知道我要做什麽,隻是看在朋友的麵子上才借的。”
她想了想,又說:“或者你就直接說你不知道,是我聽到你說起這事後,自己偷走的。”
何苗把臉一沉,說:“你把我當什麽人啦?我既然認你這個朋友,就不會說這種推脫責任的話。”
何苗正生氣呢,卻見陳蘭君笑了起來,更加生氣了:“笑屁啦,你這個人幹嘛呀?”
“沒什麽,我隻是——”陳蘭君眉眼彎彎,“我隻是很高興,還能有你這麽個朋友。”
雖然換了一種形式,但陳蘭君能感覺得到,她與何苗的友誼要通過一個新的契機,重新回來。
真好,人生何處不相逢。
何苗瞪了她一眼,提起放在桌上的煤油燈,嘟囔說:“我們做賊的,就得快點溜走。”
“走啦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