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隻歡喜你
謝懷夕其實不明白的, 看著沈祇老神在在整理藥材,湊近問他:“你就一點都不吃味?人家抱你媳婦兒哎。”
“你都瞧見了怎麽不上前給人扯開?”
“還灰溜溜的躲開?”
“這兩人現在都沒回來,指不定在哪散心訥?你就忍得住?”
沈祇稱好一味藥材, 這才放下手邊的東西, 側頭看著謝懷夕。後者看沈祇麵無表情, 沒什麽反應,被看了半天看得有點發毛。
“你盯著我幹啥,抱你媳婦兒的又不是我。”
沈祇這才無奈開口:“楚公子是苦命人, 能活著已然不容易。我與眉兒相知,她是何人何心我便也明白。平時吃醋當調劑, 算是有意思。這回, 卻是沒什麽好吃醋的。”
“苦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苦?我不苦?三娘不苦?世間有人活著便就有人受苦。各人緣法, 哪能都一一照料到了去。”謝懷夕還在說:“何況我看楚小子不大像個好人。”
沈祇搖了搖頭:“沒遇到眉兒,他會死。”
謝懷夕還欲再說,從廚房端著菜出來的桑婆直接給謝懷夕後腦勺來了一下,沒好氣道:“你少針對楚小子, 還有你哪裏苦, 我看你好的很。你這回下山帶了多少銀兩, 不是苦麽?都交給我就是了, 我讓你知道什麽是苦。”
謝懷夕討好笑, 連忙擺手不再說什麽了。
等雨完全停下, 已臨近黃昏, 日輪被洗刷成了橘色,醞釀出一片橙色的晚霞, 院門口被雨打的有些蔫兒的稻草都在這片黃昏之景中感染了生機。
道是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之後卻是明月伴星辰,自有一番寧靜,再之後,便又是新的一日。
眉兒陪著楚之橋回來的時候日落正美,沈祇就站在院門口等她,看著眉兒的白色素衣都被染透,醞了一層溫柔的光,也看著眉兒看到自己後臉上泛了笑,小跑著朝著自己迎了過來。
沈祇並未表現的多親昵,隻是笑著看了看她,開口道:“中午沒吃,你和楚公子餓不餓?”
眉兒便又回頭朝楚之橋道:“我還好,楚大哥你餓不餓。”
楚之橋笑著點了點頭。
回到院子,沈祇隨後,到了門口站立在眉兒身側,廣袖交疊,沈祇捏了捏眉兒的手心。
剛好人都在,沈祇便道明了此次下山的緣由。
“嶴州城內瘟疫開始蔓延,全州內的醫者除卻老弱,基本都已在主城匯合。我此行下山,一來不放心眉兒,二來便是應了征召。師父身體抱恙原是想回絕,我卻想出一份力,便應了。這當口能進城也是因著此。”
沈祇一說完,屋裏麵的麵色各異,桑婆年紀大,倒沒什麽反應,謝懷夕麵容卻是古怪的糾結,楚之橋則看了看眉兒。
至於眉兒,反應則算是在沈祇意料之中。
“我與你一同去。”
沈祇側頭看著她,搖了搖頭:“你不能去,逃難之時瘟疫的場景你看到了。你我至親皆下落不明,你不能再出事。”
眉兒還欲再說,沈祇則又笑了:“你好好的,我就不會死。”
話說到這裏,眉兒沉默。
臨行前這場飯,可以說吃的是相當安靜,桌子上除了碗筷的聲音,就聽不到其他動靜了。謝懷夕拿了酒,又被桑婆子給罵了回去:“他明日要上路,喝酒怎麽禦馬?”
楚懷夕倒是有些酒興,接過那酒給自己斟滿,舉杯朝著沈祇敬了一杯,一飲而盡。
曾經相熟,沈祇知曉他意思,便也給自己斟了一杯,朝著楚之橋道:“亂世不知何時終,我等卑微,活著已然不易。前路未卜,也不知繼續往前走是苦還是甜,可停下,便好似都是苦了。”
沈祇說著,衣袖被眉兒扯了扯,微微側頭看了眉兒一眼,繼續道:“活下去,總會找到自己的路,楚公子。”
春季的夜裏有獨獨屬於這春的味道,謝懷夕坐在院子裏,沈祇不好飲酒,他便獨飲,有些醉意上頭的時候就開了口:“我當著你下山全然是為了眉兒,未曾想原來是這層意思。”
“自然也是因了眉兒。”
“你不過十七年歲,師父那性子,如何準了你下山去趟這渾水。”
沈祇看謝懷夕,覺得挺有意思:“你還是了解師父,一開始自然是不準,後來我也不知如何就又準了。”
謝懷夕哪怕喝多了,還是有點分寸,眉兒紫紋漸褪,每日食的所謂練功的瓷瓶他仔細看過。心裏有些猜測,卻是不敢深想,可三娘與眉兒同種紫笙毒,卻由不得謝懷夕不多想。
若原本下山不準,後又準了,能是因了什麽。
與眉兒和沈祇這便宜師弟,不過萍水相逢,師父為了三娘幾耗盡己身性命,謝懷夕哪怕有猜測,哪怕有不忍,卻也是不能說。
有時候謝懷夕甚至在想,從三娘再到顧師父和自己師父這般對眉兒與沈祇傾囊相授,乃至桑婆和林伯對他二人這般盡心,是不是也就是知道師父所圖,不過不忍罷了,才對他二人這般好。
不能言,心中有愧。
謝懷夕將壺中酒一口悶了,道了句:“好好陪陪眉兒,你倆這回分開,便就真不知何時能再見,瘟疫不絕,城主怕也是不會放人。”
“自然。”
要說這回離別,心境和上回與眉兒不歡而散,又大不相同。上回沉浸在情愛之中,生了怒,這會兒便覺得其實她隻要好好的,她想怎麽作了,鬧了,發了脾氣了,都是可以的。
過日子和她一起,有滋有味的,沈祇也就明白了自己爹娘那般不管什麽時候都能歡喜過了是為何。
沈祇無法將心境全然表達了去,隻進了眉兒的屋子,兩人待在一處多一會兒時辰就覺滿足。
眉兒見著沈祇進來,那雙倔強的眼,一看了他,卻盈滿了淚,偏偏又像個孩子似的不像被他看見,側過了頭。
沈祇上前坐在其身側,將眉兒的身子掰正,伸手幫她擦了眼淚:“哭什麽。”
“你都知道。”
“我不知道。”
“其實你本可以不去的。”
“你告訴我你哭什麽。”
眉兒看著他的臉,心裏不舍,生了惶恐,一張口,眼淚又流了下來,那眼淚流到沈祇的指腹,滾燙的觸摸,像是魂魄都黏合融合到了一處。
沈祇將她擁入懷中,去吻她的發。
“我們還沒成親,爹娘嬸嬸伯伯都還沒找到,還有我弟弟,還有阿月...”眉兒數著自己手指頭:“還有好多好多的事兒沒做,我真的好怕你就這麽死了,瘟疫啊,旁人避之唯恐不及你卻上趕著,你死了,我怎麽辦?我一個人在這世間我活不好的,我怎麽活啊。”
“我承認我和你鬧的時候,我覺著你不歡喜我的時候,我想著我不如離了你一個人去活了,我如今也有了另謀生路的本事,可怎麽辦,我就是舍不得你,我就是放不下你。”
哭到此處,眉兒也沒讓沈祇不去,她知道的,沈祇是如他爹爹一般的人。當年洗城之時嬸嬸攔不住沈伯,如今的她也是攔不住沈祇的。
沈祇擲地有聲:“是我,是我沈祇,不能沒有你。”
“你好好活著,我便不會死。”
像是被海浪拍打上岸的魚兒,眉兒急切的去尋沈祇的溫度,沒什麽比唇齒相依能再讓她感覺到安心的了。
年輕的男女,不知道如何表達愛意,如同原始的生靈,隻能在最原始的欲望之中去呈現內心無法言說的情意。
愛之一字,洶湧時可化作囚人窒息的水牢,繾綣之時也可化作救人一命的靈丹妙藥。
而此刻,沈祇與蘇眉,便是彼此最好的藥。
渴求如海嘯,眉兒逐漸失了理智,沈祇想把持住,想推開她,禁不住眉兒一次一次的期身上前。
可這處院子終歸是不大方便,怕被旁人聽了動靜。
沈祇拿了披風將人裹了,抱著眉兒禦馬直接出了村落。
月朗星稀,天邊的太白星亮的讓人覺得這朗朗夜空像是虛幻。
直到夜風將眉兒腦子吹清醒了,沈祇禦馬的速度也慢了下來,隻環抱著她,輕聲道:“清醒點了沒,魂差點兒被你勾沒了。”
眉兒側了身子,去抱他,身子被他的披風裹著不冷,腦袋竄出來抬頭看他笑道:“看著你這張臉,我便想與你親近。”
“色字當頭一把刀。”
眉兒回道:“食色性也。”
兩人這就又笑了,沈祇低頭看她,到底是情難自禁,又低了頭。
這回是眉兒不大受得了,推開了他,在馬上,親的她脖子都快斷了。
“食色性也,怎的不食了?”
“食不動了。”
馬兒一步一步走,晃的眉兒有些犯困,她問沈祇:“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歡喜我的?”
“不知道。”
“那你第一次見我如何想的。”
“不大記得了。”
“那你會歡喜上別的女子麽?”
“不會。”
“當真?”
“當真。”
“碰上比我好的比我美一萬倍的,你也不歡喜嗎?”
“嗯。”
“為何?”
“不知道。”
“那你這就是假話。”
沈祇胳膊又收緊了些:“那你遇到比我好的,比我有權有勢比我俊俏一萬倍的你會移情別戀歡喜別人嗎?”
“不會,我隻歡喜你。”
“那你為何這般問我。”
這話該是窩心的,眉兒卻覺著聽得不大舒服,伸手去擰了他的腰:“你說幾句纏綿話與我聽聽能折你三年壽是嗎?”
“閨房裏的那點兒東西,算是被你琢磨明白了。”
沈祇止住她的手,沒讓眉兒再放肆。
夜色之中難掩山林青綠,白馬載著相擁的二人又悠悠****的回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