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兩個說法
采藥之事並不困難, 隻是麻煩細碎,那秋鳶草隻在葉根之處有些紫色紋路,從外界打眼一看並瞧不出什麽特別, 因此找起來也就費功夫。
連綿三座山峰, 花了七八日, 四人加到一起也不過才采得了幾十株罷了。按著謝一的說法,最起碼要百株才夠用。
這種瑣碎的小事兒眉兒是不嫌麻煩的,有耐心的很, 也是這幾日沈祇對其極為照顧,讓眉兒心緒平穩, 一平穩, 自然也就不覺煩躁了。
阿蠻卻不是了,一來她腳上還沒好利索還一直趕路, 二來本就不是什麽細致人,三來心裏盼著的事兒,準備做的事兒沒一件順利的,她心裏頭氣兒能順了才出了鬼了。
眼下眉兒正與阿蠻在一片山草的另一處采摘著, 眉兒蹲身認真扒著每一根野草, 阿蠻百無聊賴的蹲在一邊, 蹲的累了索性就坐下了, 找了話頭直接問道:“你兄長以前可歡喜過什麽人嗎?”
“沒有的。”
“那他除了對你這般好了溫柔了, 還對其他女子也這般溫柔過嗎?”
眉兒手上動作沒停, 腦子過了過記憶, 回道:“有吧,之前還在東山鎮的時候, 沈祇對縣令的女兒倒也算得上是百依百順。”
“那女子是什麽樣兒的?”
“嬌憨活潑。”眉兒頓了頓加了句:“心思也良善,還挺能吃苦。”
“我美還是那女子美。”
眉兒憋了笑:“阿月和姐姐比起來, 還是少了許多女子風情。”
其實平時裏頭,阿蠻看眉兒的話就覺得她還是個半大的丫頭,說是隻差了一歲了,但實際上光看外表的話,阿蠻自認是覺著看起來比眉兒年長許多。隻偶爾眉兒遺漏了些不一樣的神態之時,會讓其有些驚豔。
比如此刻謙虛憋笑模樣,帶了女兒家的溫柔,發絲被細密的汗黏在鬢角處,多不起眼的場景,偏偏就很是惹眼,阿蠻朝著眉兒擺擺手,歎了口氣:“要說風情我是比不上你了。”
見眉兒不回話,阿蠻又道:“我問你啊,你有沒有覺著沈祇對你這個妹子,有些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就是...就是不是對親人的那種...”
眉兒也不傻,阿蠻這麽一說的話她自然也就懂了,經曆了這幾日,其實眉兒也好奇,是不是他當真就歡喜了自己了。
女兒家的小心思小煩惱還是得找個人說道說道,謝懷夕是肯定不合適的,阿蠻也不行,眉兒低頭想了想,打算回去問問三娘。
這沉默卻被阿蠻誤解。
“你不會早就知道了吧?”
眉兒搖頭:“他隻是和我待一處久了,性子又喜靜。”
“我對沈祇很是歡喜,他不歡喜我難不成是因著我不文靜?”
說來眉兒有些時候是很羨慕阿蠻這樣的性子的,不管是高興了惱怒了脾氣了,都能直接說出來,歡喜這般羞人的事情,也可以這般毫不掩飾的表現。大抵是娘親在身邊,從小沒吃太多苦,才能這般的恣意。
由此想到自己的娘親,眉兒心思沉了沉,嘴上也沒敷衍:“阿蠻姐姐的性子很好,眉兒很是羨慕,不論沈祇歡喜不歡喜姐姐,你的性子都是很好的。”
“嗐,這有什麽好羨慕的。”
“我就想著我若是能像和你一樣了,說不定...”說不定當年也不會去了沈家,可不去沈家又遇不到沈祇,眉兒心中微微歎了口氣,隻覺著這世間的事兒都是一環扣一環,沒個圓滿的。
不知道眉兒那後半句是什麽,阿蠻也不好奇,想著眉兒和自己處的不錯,笑道:“不若你幫幫我,我嫁給沈祇給你當嫂子,定不會虧待你。”
“幫不了。”眉兒直接拒絕道,在她心裏,阿蠻有阿蠻的好,但將心上人拱手相讓這根本就不可能,盡量不讓自己的醋意蔓延對阿蠻有了怨懟,就已經花了許多心力,說是幫她,天方夜譚,根本不可能。
“為何啊?”阿蠻起身走到了眉兒跟前,撒嬌了去扯眉兒的衣袖:“你想啊,我當了你嫂子,又能給你做了好吃的,還能經常帶你出去玩,以後你嫁人,我也定會幫你相看個好人家,難不成還有比我更好的嫂子嗎。”
眉兒不說話。
阿蠻就繼續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直到阿蠻說出一句:“那天我咬他耳朵的時候,我覺著他也不是不歡喜我的,要不是我腳崴了,沈祇盯著我胸口看了幾眼,後頭背了我手也小心翼翼的,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咬他耳朵啊。”
沒成想還有這麽個細節,眉兒覺著自己不算大度的,沈祇什麽性子她知道,但年歲長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變化,不過沈祇對阿蠻的不喜表現的那般明顯,眉兒當下聽了這話就覺是阿蠻不知檢點唐突了他人。
再來就是阿蠻的女子身條這般,背著走路,眉兒頓覺心裏難受的緊,難受之外就是一股惱怒,甩開阿蠻的手聲音都帶了刻薄:“你那領口拉了那般低,想不看見都難,少給自己脫罪,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說完,藥草也是不想摘了,眉兒轉身直接走了。
當著是個好說話的,好拿捏的,沒想到說話這般的刺人,阿蠻咬了下唇,心裏也怒了,想著不理就不理,她就不信眉兒不幫她就得不到沈祇。
心得不得到無所謂,人待在身邊就行,人在了,心還會遠嗎?生米煮成熟飯這餿主意本是不打算用的,多少有礙女子名節,但這兄妹油鹽不進,阿蠻又誌在必得,心裏狠了狠,打算還是這麽辦。
謝懷夕和沈祇一處摘藥草,遠遠瞧見眉兒一個人走過來,沈祇便停下了手中動作,也朝著眉兒走了過去。
一走近看見眉兒冷漠模樣,就知曉她是惱了,因著什麽惱卻是不知,沈祇伸手拉住本打算與其擦肩而過的眉兒,開口道:“怎的了這是,摘藥摘了一身火氣。”
眉兒手上一用力,甩開沈祇:“你作什麽去背阿蠻,腳傷了難不成不能給她個棍子自己走嗎?”
“那會兒怕她傷著骨頭。”
“那後來怎麽又用了棍子。”
“她看起來生龍活虎的。”沈祇聲音淡淡,麵色卻瞧著認真。
眉兒冷哼一聲:“那一開始就瞧不出來了?你不是學醫嗎?既然學醫為何瞧不出?”
沈祇沉默。
他一沉默,眉兒也就不想再說什麽,稍微平複了下心境,轉身欲走,結果又被拉住,眉兒一下子就被點著了:“別拿你碰過別的女子的手碰我。”
說罷就去掰沈祇的手。
話說到這份上,沈祇倒笑了,不但手上沒撒開,還將人扯近了些,眉兒被他拽的一趔趄,抬頭想問他到底要幹嘛,結果越過他的肩膀看到往這處走的阿蠻,隔著這麽遠了都能瞧見拿胸口晃晃然一片的潔白。
一想到沈祇被這麽兩坨肉晃了眼,再想到自己心口那最多撐的上桃子的,眉兒就心裏生了厭惡,伸手推開他,眉兒聲音沒了怒氣隻餘冷淡:“鬆開我。”
“不鬆。”
“你這人怎麽這般霸道。”
沈祇還有些憋笑:“說說吧,氣了什麽了?阿蠻氣你了是不是?”
“阿蠻氣不氣我和你有什麽關係,我生她的氣和我生你的氣這是兩回事兒,難不成我還能因著她才和你生氣麽?”眉兒心裏發酸,繼續道:“采藥這事兒我看你們三人一路也就夠了,我一會兒收拾東西直接回師父那兒。”
“當真要回去?”
“反正不想看見你。”
“為何不想看見我。”
“看夠了,看煩了,也被你管煩了,我就想一個人呆著。”
沈祇也就應了這話,鬆開了手。
他的手一鬆,眉兒心口頓時被一股失落包裹伴隨著怒氣交織烤灼的她無比難受,再抬眼看沈祇,他眼裏也不知道生了什麽心緒,反正不是平靜如深潭了,如此,眉兒也覺得痛快,痛快之後的苦楚暫時不想,掃了沈祇一眼,這回是真走了。
眉兒一走,沈祇一身冷寒,也並未再與謝懷夕阿蠻二人同行。
有那麽一兩天甚至連秋鳶草都沒心思摘。
那石鎖橋鐵鏈在夜風之下搖搖晃晃,青衣少年背著藥簍子朝著橋邊走去。山險橋危,月光下看就莫名的讓人有些懼怕,風從山穀穿過,像是詢問少年心緒為何而愁。
少年無言,站在崖邊坐了一會兒,身子一鬆就仰躺了下去。
那月光平時覺著甚美,這會兒卻覺得有些涼,也不知月宮之中是否真的有了嫦娥仙子,如果有的話,沈祇是真的很想問問她,問問嫦娥女子該怎麽哄了才好?
也想問問為何女子這般的容易生氣。
還想問問這女子怎麽生氣起來說話這般惱人。
也想知道,嫦娥奔月,是惱了後羿什麽,才這般決絕而走。
微微歎了氣,心裏頭這般的異樣感受是如此的陌生,傷心嗎?好像不至於;寂寥嗎?似也談不上;憋悶嗎?何止這般淺顯。
弄不明白心緒,更弄不明白該如何排解才好。
隻謝懷夕和阿蠻在另一處險峰啃著幹糧,謝懷夕道:“沈祇不在沒野味吃了。”
阿蠻道:“沈祇脾氣是夠大的,眉兒發火他竟然不去追,不去追就算了,我當時看他那眼神都被嚇到了。”
這便有些滑稽了,旁人瞧著的,和自己心裏想的感受的,完全是兩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