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尋常的夫妻
眉兒因被這女子吸引, 便側頭看沈祇反應,他倒是麵兒上瞧不出來什麽特別。
“哪裏來的小少年?”
這聲音和這麵容又有些不相稱,麵容瞧著清秀, 周身風韻也讓人為之駐足, 這聲音卻低啞, 算不上好聽。
沈祇細細說明了來意,這女子便開了院門請了兩人進去,走在一側說道:“喚我三娘便好, 我家相公估摸再過半個時辰才回,等他回來我們再開飯。”
“那便叨擾了。”
“算不得叨擾, 我和相公自打搬到這處來, 他時常下山,我倒是許久都未見到活人了。更別說是如你兩人一般的, 遇上也是緣分,我可開心的緊呢。”
眉兒沒言語,隻是覺著稀奇,怎麽這聲音這語調多聽兩句就教她聽著又這般舒服了。
“兩位是兄妹麽?還不知名姓。”
“嗯, 我喚做沈祇, 家妹喚做沈眉。”
“哎呀, 瞧著你倆一點不相像的, 我一開始還當著是亂世裏頭無家可歸私奔的小夫妻呐。”
肖三娘說罷這句, 眼尾掃了一眼眉兒, 見這小丫頭一臉不知所以的瞧著自己, 憋了笑意沒再說什麽了。
進了堂屋,屋內便是尋常人家的布置, 堂屋帶東西兩屋,雖什麽都有但住家還是簡陋了些, 不過簡陋歸簡陋,能瞧出處處幹淨整齊,有些細節,如那窗邊的陶器透著古樸雅致,一枯枝放置其中罷了卻生意境。
三娘則起身給二人倒了些白水。
眉兒坐在板凳上,看著三娘荊釵布裙,鬢角的碎發就那麽隨意落下,不過起身的動作,那腰肢卻讓人生憐,那手腕提起茶壺,恰到好處的彎手,這雙手細膩柔軟,有些繭子,沒來由的就讓眉兒心裏生了許多憐惜,感覺不該讓她做著如此事情。
眉兒看得入迷,等三娘含笑瞧著她的時候,眉兒就有些臉紅。
“怎的就看我入了神?”三娘笑道。
“隻是覺得很好看。”眉兒聽她說話聽得心裏舒服,沒忍住把心內好奇說了出來:“三娘你瞧著也比我大不了兩歲,是剛成親嗎?我不知道為何看了你一眼還想再看,看不夠似的,是剛成親的女子都是如此的嗎?”
這話問得一旁喝水的沈祇都忍不住幹咳了一聲,隻因眉兒這話問得實在是...直白到淺顯。
三娘倒沒因這眉兒這直白顯得有些呆蠢的話而有什麽不適,也無什麽特別反應,隻是將麵前的茶盞放置到了眉兒麵前,隨即輕輕坐下,那眼神含笑多了幾絲柔情:“我隻是瞧著年輕罷了,小丫頭你估摸十四五吧,仔細算算,我可整整比你大了二十歲呐。”
眉兒一愣,沈祇如是。
兩人都當著麵前這女子最大也就二十出頭,沒成想已經是三十有餘了麽。
“我不信,你一定是玩笑話。”
三娘這會兒倒是真有些開懷了,實在是這小丫頭眼神裏的篤定讓人發笑:“你這丫頭,這有什麽好騙你的。”
“既然三十多,你的娃娃呢?”
沈祇在桌子底下踢了踢眉兒,眉兒平時挺聰明的,這會兒就跟傻了似的,側頭衝著沈祇道:“你踢我作甚?我說錯什麽話了麽?”
隻見沈祇麵無表情的喝了一杯水,也不看三娘反應,耳朵則紅了。
這回三娘是當真被逗樂到,笑出了聲:“我確實三十有五,也確實無子無女。”三娘沒再繼續往下說,隻是看著麵前這二人也想起了自己二八年華時候。
那會兒她在做甚?似也忙著在這世道好好活下去,隻可惜命運多舛,那點子心高氣傲都被世道磨了個幹淨,也鑽進牛角尖兒做了不少錯事兒,爛事兒,更辜負了不少人...
可,能怎麽辦呢?再來一次她估摸自己的性子還是會那麽走一遭,沒有那些過往,也無當下悠然見南山的心境,隻能說,如此也好。
桌上一時無話,眉兒這會兒是有些懊惱了,別人好心收留,自己偏偏去刨根問底,管三娘說得是真的假的,她較真兒做什麽,自己那話想必是戳中了她的傷心事。心裏懊惱,手裏端著茶杯就將杯中白水一飲而盡,咬著嘴唇還想說什麽,桌子底下沈祇則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肘。
一室沉默終是被院門傳來的動靜打破,三娘回神:“我相公回來了。”
三娘起身去迎,沈祇和眉兒也起了身站在門口,此時黑夜,離著些距離瞧不清麵容,隻能瞧著來人身量很高,待走近能瞧清麵容之時,眉兒和沈祇又是一愣。
並也明白了,這喚做三娘的女子和她相公應當不是尋常百姓。
來人身高八尺有餘,肩寬腰窄,兩腿修長,手執一柄長劍,該是冷然卻因劍柄上頭掛著一綁好的醬肘子,顯了不合時宜來。至於那麵容...
如果沒有那些交織相錯的疤痕,那麵容的原本模樣應該是男生女相,驚人的好看吧。
隻見三娘當著眉兒與沈祇不存在似的,迎上去直接紮入了來人懷裏頭,還很是嬌俏道:“這小丫頭前頭說我瞧著十七八我還挺高興,後頭就問我為何沒娃娃了。”
這話說得讓站在門口的眉兒很是尷尬一下子,連忙擺手,張嘴愣是沒憋出個解釋的話。
卻聽三娘相公道:“下次再有人這般問,你便說是因我不舉。”
三娘哧哧發笑,沈祇和眉兒鬧了個大紅臉,也不懂這對夫妻怎的說話這般的不講究,不舉這話是能當著外人隨便亂說的麽。
等四人坐在桌子上開始吃食的時候,沈祇和眉兒就更加局促,眉兒甚至開始後悔還不如在山上隨意休憩了一晚,也好過眼下這般的熬人。
“這倆還是小孩子呐,你看你嘴巴沒個把門兒的把兩孩子嚇到了吧。”三娘說罷,夾了一筷子的青菜放到了眉兒碗裏:“你二人喚他顧大哥便是,不用拘謹。”
“好。”沈祇與眉兒乖乖稱是。
這反應就讓三娘更發笑:“我倆是年歲大了吧,我與你這般年紀的時候瞧著也這般的呆傻的麽?”
“不記得了。”
“昂,我還記得的,那會兒似是我聰慧,你呆傻,不然你也不會直接把我擄走就是了。”
“那不叫擄,那隻是見不著你的下下之策,哪像姓謝的孫子,直接給你下毒。”
沈祇幹咳了一聲,眉兒嗆了一口,那筷子想夾一下醬肘子都給縮了回來。
“哪能是下毒呢,就是讓我暈了一會兒,這用藥的還是沒你這會武的厲害。”
顧瀟點點頭:“確實,到了如今,謝孫子應該也懊悔,為何沒學武,不然亂世他也不至於不敢下山。”
三娘搖頭:“你明知道的,何苦調侃,他那身子能下山麽。”
“他還是長命百歲些好。”
“估摸是不成了,說到底還是我拖累你倆。”
顧瀟不愛聽這話,筷子一擱,盯著她:“三娘。”
眉兒甚至都從這聲三娘裏頭聽出來了委屈,也不知是委屈什麽。這兩人嘴巴裏說的謝孫子又是誰?往事這般多的麽?讓人好奇,好奇歸好奇,卻是一句不敢問。
三娘又笑,話頭子就又賺到了眉兒與沈祇身上。
“你二人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
沈祇回道:“從暨龍州過來,準備前往嶴州地界兒,再去東山域上的東山鎮裏頭。”
“東山鎮?”
沈祇點點頭:“顧大哥是知道這處地方嗎?”
“嗯,多年前走過一遭。不過你們眼下去東山域應該是去不得了。”
“為何?”
沈祇和眉兒齊刷刷的盯著顧瀟。
“東山域被瘟疫牽連一片,如今那塊兒是座死城。域內州縣村落無一幸免且不說,隻要是從東山域方向逃出來的難民,不論有無病症,都會被活活燒死。城,鎮,鄉,軍隊,沒人會冒險。”顧瀟說著這話,觀察沈祇與眉兒反應,又道:“暨龍州如今到處都是關外異族,漢人難以生存,且從暨龍州到這處,一路被各方兵馬占據,更有山匪橫行,你二人小小年紀是如何走到這處的?又為何非要去了東山鎮?”
來不及細細去想顧瀟說的境況,沈祇知道自己正在被盤問,也沒什麽好隱瞞,便從東山鎮被洗城,到水災,再如何到了暨龍州,再到眼下的前因後果都一一細說了。
連被俘那一段都無隱瞞。
沈祇與眉兒一路謹慎,也並不是防人之心,這回遇到三娘與顧瀟為何毫無隱瞞,不過是因著直覺。且沈祇隱隱覺得,自己日後的路或許會因這兩人有什麽機遇也說不準。
東山域若真如顧瀟所說境況,那確實回不得,不但回不得,連說自己是這處來的都不行。那娘親到底如何了,有沒有活下來...
眉兒心中想法與沈祇差不多,聽聞消息,也隻想著,自己的阿爹阿娘弟弟,如今到底是死是活,身處何方。天下之大,又到底怎麽去尋。
“遇到博爾紮能活不稀奇,遇到索拉能活...”顧瀟擱下筷子:“你小子算是有些本事。”
“被逼急了罷了。”
“會武功嗎?”
沈祇搖頭:“隻是在鎮上的時候和師父學過幾招防身之術。”
三娘敲了敲桌子:“怎的了你這是,收徒那心思還沒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