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去見你

總有一天,烈焰點雪,會將寒冷的荒野燒成春天。

——序

雪煙到站後,提著笨重的行李箱,下了車。

她剛轉過身,隆隆聲響起,公交車瞬間往前躥,被尾氣撲得灰頭土臉。

好險她戴了口罩,沒太狼狽。

雪煙抿著唇,掌心抹了下臉,又捋了捋被吹亂的頭發。

盛夏帶風,有夜來香。

煙波藍的天空勾出金橘,萬籟沉澱,遠處燈光漫漶成海,顯得格外虛幻。

就像她此時的心境。

雪煙這會又累又餓,腦子反應慢。

茫然地站了會,才低頭看裴秀穎發來的信息。

她曾經有著最幸福的家庭,現在卻淪為眼前這串短小的地址。

等著她的,又是前途未卜。

雪煙一路跟著手機導航走。

天氣炎熱,即使是夜晚,她仍是出了些薄汗,腮頰滾燙,幾縷發絲粘在額頭。

臉上癢意更甚,她克製住想撓的衝動。

往前走沒幾步,周圍漸漸蕭索,旁邊巷子老舊破敗。

雪煙的心漸漸懸了起來,總是回頭看,疑神疑鬼的,怕有人跟著自己。

手機鈴聲忽地響起。

雪煙嚇了一跳,低眼一看,發現是裴秀穎的來電。

她停下腳步,緩了下呼吸,才接通電話。

“媽。”

裴秀穎聲音溫柔:“到哪了?”

雪煙也沒那麽害怕了,溫吞道:“下車了。”

“吃飯沒?”

“還沒。”

“別在外麵吃。到舅舅家就能吃上熱飯。”

雪煙輕應了聲:“嗯。”

或許是愧疚,裴秀穎語氣比平時更輕,“你皮炎好點沒?”

雪煙摸了下臉上的紅色凸起,選擇了撒謊。

“好點了。”

“那就好。到舅舅那,要記得聽話。”她像天下所有普通的母親,絮絮叨叨的,“別老惹麻煩,有活就多幫幫忙。”

惹麻煩。

這話像魚刺紮進雪煙的心裏,她低聲反駁,“我能惹什麽麻煩?”

裴秀穎隻當她強,唉聲歎氣的,又無可奈何,隻能說:“要不是你惹到靜怡,也不至於要去舅舅那。”

雪煙抿了下唇,堅持道:“我又沒偷錢。”

“媽媽不是這個意思。”

雪煙沒接話,沉默下去。

氣氛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行了,到舅舅那和我說一聲。”許是察覺到她的異樣,裴秀穎沒跟她僵持,轉移了話題:“如果皮膚還很癢,明天再去醫院看看。今天太晚了,要好好休息。”

雪煙攥著兜裏僅剩的三十元,抿了抿唇,實話實話。

“沒錢。”

裴秀穎頓時消聲,過了一會,才歎了口氣,“我等會問你林叔拿點錢,都過敏這麽久了,總要去看的。”

雪煙笑了下,也沒抱太大希望,正準備拒絕。

電話那頭有女聲隱約傳來,是繼妹林靜怡撒嬌般的抱怨,“媽,你還在和別人打電話啊?都幾點了還沒做飯,我好餓啊。”

裴秀穎小聲應了聲,又連忙和雪煙道:“你妹回來了,我得趕緊做飯,寶貝注意安全哈。”

沒等她應話,裴秀穎立刻掐斷了電話。

別人。

雪煙靜靜站著,細想這兩個字。

她才是真正的外人。

生父離世,母親再婚,裴秀穎許是愛她的,將她放在身邊照料。

隻是林靜怡心眼小,不斷找她的茬。

繼父又有心偏袒,冷眼旁觀。

裴秀穎人微言輕,實在無能為力。

大人的勸阻隻是火上澆油,兩人持續爆發衝突。

時間長了,日子過得黑雲壓境,所有人都鮮血淋漓。

雪煙的生命在爭吵中破碎,像活在極地凍港,最後,也不必苦求太平,她終於等來一場大赦。

林季同最後做主,由裴秀穎打點,將她送到舅舅家。

解決了她,等於解決所有紛爭,能換來所有人的安寧。

雪煙抬頭,遇著月光。

亮得冒煙的月亮,照得人孑然無依。

但那也是光。

雪煙不再多想,拐進雁江巷,背影消失在深濃的夜色裏。

……

行李箱的輪子滾過坑窪的路麵,發出尖銳的震響。

風好悶熱,吹得她喘不過氣來。

街頭巷尾都是陌生人審視的目光。

雪煙有點緊張,忍不住提了下口罩。

空氣灌進來,她鬆了口氣,這才有空細細打量周圍。

雁江巷屬於老城區,苔壁紋理頹敗,握手樓落索,充斥著三教九流的人。

大約是為了省錢,很多家撚滅電燈,燭光如家豆。

路燈像腐朽的燈籠,忽明忽暗,詭異得可怕。

雪煙強壓下饑餓感,拐了個彎,繼續往前走。

她一天沒吃飯了,這會有點頭暈眼花。

眼見快到舅舅家了,雪煙突然收到了舅媽的電話。

巷子安靜得過分,電話那頭人聲滔滔,麻將撞擊聲刺耳,穿過耳膜,又散在風裏。

雪煙腳步緩慢,聽見她先是說了“碰”,才說:“雪煙,我現在有事。”

她的耐心並不多,語速極快,“你舅得晚上八九點才回來,你自己先在外頭吃點。”

雪煙微怔,還沒來得及出聲。

對麵已經掛斷,隻留下一串冰冷的嘟嘟聲。

一個不算太好的開始。

雪煙收拾好心情,轉身往外走,看見對麵一家便利店。

她身上錢不多,隻買了個單薄的三明治。

她一邊細嚼慢咽,拉著行李箱在街上遊**,邊打發無聊的時間。

路上,舅舅裴良朋怕她沒錢,在微信轉來100元,讓她吃頓好的,還叮囑她別走太遠。

雪煙沒好意思收,就裝沒看見。

飯點到了,市井長巷驟然鮮活起來。

形形色色的聲音搗打人間,食物散發體溫,開始疏懶地巡夜。

路過一個水果攤,雪煙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盯著。

裴秀穎估計是覺得和哥哥關係好,沒有給她準備上門禮,但雪煙心裏過意不去,初次登門,她一個寄宿的人,總得懂點人情世故。

夏天時節,正適合吃西瓜。

雪煙找了個攤位,攤上西瓜又大又圓。

老板娘坐著塑料凳,低頭玩著手機,約莫四十來歲,圓潤臉,吊梢眼,鼻子很塌,身材微豐。

雪煙指了下西瓜,小聲問:“這西瓜多少錢一斤啊?”

老板娘頭也不抬,隨嘴說:“兩元一斤。”

有點貴。

雪煙算了下價錢,錢勉強夠用,於是說:“麻煩您幫我挑個甜的西瓜,謝謝。”

“行。”老板娘這才抬頭,看到她戴著口罩,**的皮膚又紅又腫,霎時警覺起來,“小姑娘,你這皮膚咋回事啊?”

雪煙沒少遇到這種事,隻能尷尬道:“神經性皮炎。”

老板娘學曆低,沒聽過這陌生的病症名,身子往後仰了下。

“不會傳染人吧?”

“不會的,您別擔心。”雪煙搖頭,笑著解釋,“精神焦慮的人就很容易這樣。”

她主要是這個原因。

老板娘還是不信:“真的?那你看過心理醫生沒?”

這話很冒犯,雪煙還是好脾氣道:“這和精神病沒關係,倒是和過敏有點像。”

老板娘這才鬆了口氣,又感到抱歉,笑了下,“小姑娘,你別介意,我年紀大了惜命。我給你挑個好瓜,剛不好意思啊!”

沒等雪煙說話,她就火急火燎上稱了,“這個包甜,給你打個八折哈,20元。”

雪煙沒計較剛才的事,掏出現金來,放在稱旁邊的零錢盒裏。

老板娘將西瓜裝好,特地套了兩個塑料袋,“來來來,拎著,這樣就不怕摔地上了。”

“謝謝。”

雪煙接過,轉身就要走。

老板娘叫住她:“小姑娘。”

雪煙回頭:“嗯?”

老板娘擺了下手,笑得憨厚,聲音帶著歉意,“多來我這,給你多打幾次折。”

雪煙彎起唇角:“好嘞。”

雪煙拉著行李箱,往前走。

西瓜又重,手指被塑料袋勒得青紫,胳膊酸得緊,沉甸甸往下墜,像被螞蟻攀著叮咬。

舅舅家在對麵,過條馬路就行了。

這邊基建落後,路都窄小.逼仄,十字口更是沒紅綠燈,行人和開車的都不太注意規矩。

遠處忽然傳來可怖的震天響聲。

雪煙有點出神,沒注意聽,也沒看馬路,便匆匆邁了腳步。

她才剛走到路中央,側邊驀地打來刺目的黃光。

機車的轟鳴聲瞬間響徹耳畔。

像憤怒的嘶鳴,其聲獵獵。

“滾開——!!”

雪煙下意識偏頭,被光刺到眯起雙眼。

透過模糊的光暈,她隱約看見有三個少年,戴著頭盔,腳跨重型機車,以不要命的速度呼嘯而來。

距離以疾速拉近。

隔著頭盔,黑衣少年眸中迸出點刺般的寒光,他瘋狂鳴笛,爆裂地怒吼,震天徹地。

“前麵的傻逼,給老子滾開!”

雪煙渾身僵硬,愣在原地。

其他兩個也慌了。

“操,她怎麽回事?!”

“燃哥,怎麽辦?”

“躲啊!你們想撞死人啊?!”

三人隻能緊急刹車,輪胎碾過馬路,掀起勁風。

地麵的摩擦聲尖銳,仿佛能割破黑夜。

“砰砰——”兩聲。

少年們被衝力狠狠甩在地上,又撞成一團。

由於慣性,機車重重地摔了出去,機械刮過地麵的巨響,聽得人牙酸耳麻。

這一切不過幾秒的事。

視野重新恢複正常,雪煙這才意識到什麽。

她嚇得頭皮發麻,後退幾步,攥緊袋子提耳,呼吸急促。

她尚未還魂,心髒還在緊繃,就聽見頭盔被砸碎的聲音。

伴隨著一聲暴怒的咒罵。

一道高大的陰影截住她視野裏的光。

下一秒,她對上一雙野蠻漆黑的眼,森冷的嗓音刮痛她的耳膜。

“你他媽聾了啊?!”

……

雪煙屏住呼吸,被嚇得徹底釘在原地。

事實上,造物主總是格外偏心。

十七八歲的少年,暴烈的脾氣,臉比青春更張揚。

他一身黑色機車服,肩寬腿長,胳膊結實有力量,將衣服撐出立體的棱角。

刀裁般的輪廓,黑發微亂,斷眉冷戾,耳釘冒著寒光。

他的眼睛很深。

像被烏雲遮住的黑色月亮,風一吹,銀光乍現,光立刻凋謝,又剩冷與黑。

渾身冷漠又狂妄,痞氣在他骨子裏浸了個透。

他正冷睇著她,薄唇不鹹不淡挑著,下巴有擦傷滲血。野蠻浪**的英俊,反而衝撞出一股讓人口幹舌燥的欲感。

雪煙從來沒見過這樣野蠻張揚到極致的人,一時看得有些失神。

少年冷聲:“不道歉?”

眼神戾氣深濃,表情更是不善。

雪煙心髒猛縮,不自覺後退一步。

少年指腹蹭過下巴的血絲,腮頰緊繃,語氣陰沉。

“怕了?你剛不挺勇的?”

雪煙想說話,嘴唇動了動,喉嚨卻僵得卡殼。

半晌沒動靜,少年不耐煩了。

“說話,你他媽聾了?”

雪煙被這吼聲嚇得一激靈,耳膜嗡嗡作響。

這群人渾身痞氣,看著就是不學無術的混混,絕對不能招惹。

她下意識鞠了個躬:“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們沒事吧?”

少年眸光生刺,“你瞎啊,我們這像沒事?”

又瞎又聾,他是一次性全罵完了。

“……對不起。”

雪煙腦子一團漿糊,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平息他的怒火。

另外兩人也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又將機車扶了起來。其中瘦點的男孩,頭發偏長,微卷,臉上掛了塊淤。

他“嘖”了聲:“燃哥,這妞都快被你嚇死了。”

少年冷淡睨他:“怎麽,憐香惜玉了?”

“這裏烏漆嘛黑的,她又戴著口罩。”尹星宇噗嗤一聲笑了,“長什麽樣我都不知道,你當我饑不擇食?”

少年半眯著眼睛,冷笑道:“那我問你,你見過有人這樣道歉的?”

他明顯動怒了,尹星宇不敢惹他,頓時消聲。

另一個高個男孩唇角帶笑,有那麽點看熱鬧的意思。

“小姑娘,聽見沒?阿燃不滿意你這道歉。”

雪煙有點六神無主。

她剛搬來這,不想惹出事端,錯也在她,車摔了,人也傷了,也隻能盡量爭取原諒了。

她腦海過了遍話術,語氣也小心翼翼的。

“對不起,我剛確實沒注意路況,給你們添麻煩了,你們的傷……”

少年忽地打斷她:“你膽夠肥啊。”

雪煙沒聽懂:“什麽?”

少年譏諷的目光在她臉上一轉,狠相畢露。

“長眼睛不看路,找死找到我麵前來?”

雪煙沒出聲反駁,隻想盡早脫身,別驚動家裏人。

雖然她身無分文,但眼下也別無他法,隻能盡量和他們爭取協商,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雪煙看了眼路邊的狼藉,還好車摔得不算太嚴重,也許事情沒她想象得糟糕。

她糾著指尖,主動提起:“那個……關於賠償的事,我們可以協商嗎?”

心裏沒底氣,聲音也顯得微弱。

陸京燃麵色冷冷,“Ecosse ES1,你賠得起?”

雪煙沒聽過這牌子,茫然了一會,小聲問:“很、很貴嗎?”

“20輛奔馳的價格。”魏明知忍不住笑了,上下打量她的穿著,似乎覺得她說話天方夜譚,“100個你都不夠賠的,你很有錢?”

雪煙也不太了解機車,但確實沒想到這幾塊破鐵居然比奔馳寶馬之流還貴。

她沉默了,身上還剩5元錢,這會想死的心都有了。

雪煙硬著頭皮,老實道:“暫、暫時沒錢。”

見她坦誠得過分,尹星宇哭笑不得,“妹妹,你這哪是賠錢的態度啊?”

雪煙坐立難安,一顆心亂得厲害。

她太卑微了,隻能厚著臉皮說:“寫欠條可以嗎?你們信我,我現在還不起,但以後慢慢還,總會還清……”

身後沒有退路的人,永遠會自我矮化,長期缺乏自信,骨子的怯懦是瞞不住誰的。

見她白著臉,可憐兮兮的。

魏明知熱鬧也看夠了,拍了下陸京燃的肩膀,滿口息事寧人的意思。

“算了,她就是個窮學生,我們的車都有保險,別為難人家了。”

雪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陸京燃摸出根煙,叼在嘴裏,擦亮火苗,低頭時下顎利落分明。沉默間,黑夜裏亮起一抹猩紅。他深吸一口,喉結滾動,薄唇溢出一圈絮煙。

他也不說話,冷冷睨她,眼神野蠻而不收斂。

像看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雪煙捏緊塑料袋,手腳止不住的發軟。

少年注意到她顫巍巍的手,眯起雙眸,眼神又冷又亮。

他揚了揚下巴,“這什麽?”

雪煙心髒突撲突撲的,“西、西瓜……”

他忽地逼近,距離拉得很近。

雪煙以為他要打她,登時嚇得閉上嘴。

陸京燃吐出口煙,語氣冷漠:“給誰的?”

雪煙說:“給家人的。”

是見麵禮,也是敲門磚。

微不足道的東西,僅僅二十元,或許能讓她寄宿的日子好過點。

陸京燃低眼睇她,一身暴烈的煙草味迫人,“那換個方式。”

聲音被煙熏得低啞,顯得格外勾人。

雪煙微愣:“什麽?”

陸京燃彈了下煙灰:“爺呢,從不打女人的。”

這話聽著嚇人,雪煙嚇白了臉,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麽藥。

“但你這事幹得太傻逼,我們差點就背上人命了。”陸京燃撳滅煙頭,揚了揚下巴,繼續說:“這西瓜就當賠罪了,你有意見沒?”

雪煙愣了愣,沒想到他這麽好說話,她簡直不敢置信。這麽低的要求,分明就是在做慈善。

雪煙連聲道謝,準備把塑料袋遞給他。

下一秒,陸京燃忽地俯身,扯過她手裏的袋子,狠命往地上一摜,西瓜摔了個稀巴爛。

雪煙猝不及防,嚇得頭皮一炸,差點破喉大叫。

地上鮮紅的汁水從袋子裏淌出來,刺人雙目。

她雙手捂著腦袋,眼眶裏蓄著鹹淚,視線也虛飄飄的,糊成一團灰紅色,不落實地。

陸京燃直勾勾盯著她的臉,冷戾的目光在她身上溜幾圈,見她瑟瑟發抖,似乎滿意極了。

他扯了下唇角:“行,扯平了。”

雪煙忍著淚,不敢抬頭看他。

她更不敢說話,隻想趕緊離開這鬼地方,怕等會行李箱都被他砸了。

要是鬧到家裏人都知道了,事情就真的大條了。

但雪煙又不敢立刻走。

畢竟這混蛋看著脾氣壞透了。

雪煙隻能像個鵪鶉,低著頭,僵在原地不動。

尹星宇收回眼,提醒道:“燃哥,折騰太晚了,咱們還得趕到賽車場。”

也不知是真趕場子,還是看她過分可憐。

陸京燃瞥了眼左手腕的表,突然拽住她的馬尾,彎下腰來,逼近她。

“抬頭。”

她驚得身體一抖,這人力道又大,頭皮被扯緊,雪煙吃疼,皺起了眉。

陸京燃重複,指間用力,語氣陰沉:“我讓你抬頭。”

雪煙被拽得頭皮發麻,隻能抬頭透過淚光看他,他眼底都是化不開的戾氣。

她不敢眨眼,怕眼淚沒出息地落下來,她知道,這混蛋就想看見這個。

“今天算老子倒黴。”

他再度開口,聲音緊咬著她,像最凶惡的野獸,“別讓老子再見到你。”

他鬆開手:“趕緊滾。”

雪煙不敢多留半秒,拉著行李箱,跌跌撞撞地跑了。

尹星宇捋了把卷毛,看著陸京燃,咋舌道:“真放過她了,你什麽時候脾氣這麽好了?”

他剛還以為他和魏明知都勸不住他的。

魏明知攤手:“那不然?那妞穿著打扮看著就窮,你還想逼良為娼啊?”

“那也是。”尹星宇揉了下臉,疼得齜牙咧嘴,“媽的,得虧飆車久,都摔習慣了。”

魏明知皺眉:“阿燃,摔成這樣了,還去飆不?”

陸京燃沒說話,緊盯著雪煙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顯然怕極了,裙擺隨風飄蓬,露出一大截大腿的肌膚。月光下,泛著象牙白的色澤,就快要溶於黑夜。

陸京燃站直身子,冷不丁地想起她那雙眼睛。

大而圓,眼裏有光流**。

夜晚太黑,又隔著一層碎發,他隻朦朧感覺到,眼神還挺楚楚可憐的。

**的眉眼有紅通通的凸起,像長了什麽東西。

陸京燃頓時皺了皺眉。

嘖,還戴口罩。

怕是醜得不敢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