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時隔八個月,在北城的一家夜店裏,馮卓铖再一次見到了江樂。

他記人臉其實並不如何在行,但江樂不同,她有一副與遊方宜五分相似的眉眼,還有一雙勉強算獨特的梨渦,於是即便她此刻的裝扮和新林鎮的學生模樣大相徑庭,馮卓铖還是認了出來。

她說她叫茜茜,茜草的茜,恰好坐在他和劉韜之間,頭上戴了兩個毛絨絨的兔耳朵,身上穿著店裏統一的JK製服,估計私下改過,每一絲弧度都恰合她身體曲線,傾身倒酒時,卡座裏幾位男士的目光都聚了過來。

茜茜賣酒很有一套,先玩小遊戲哄人開心,再說自己家境貧寒,身世淒苦,父親又好賭,而她心懷遠誌,幫家裏還賭債的同時還一直在努力攢錢,希望有一天能出國留學,見識更廣闊的世界。

馮卓铖差點聽笑了,這樣一套拙劣說辭也不知她是怎麽想出來的,懸浮老套又好高騖遠,大概重複過太多次,便自認演繹得登峰造極了,劉韜輕聲安慰時,不經意和他對視,兩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然的笑意。馮卓铖挑眉,示意他繼續。

江樂從“After”出來,已近淩晨二點,街上照舊熙熙攘攘,車水馬龍。

她有點兒醉了,站在原地吹了會冷風,眼皮緩慢張合間,她看見不遠處的路邊,有一道不算陌生的身影在講電話。

江樂盯著他的背影,心中有兩道火焰在交織。

馮卓铖前腳剛上車,後腳江樂便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方便借宿一晚嗎?”她問。

馮卓铖不想她如此直接,停頓片刻,沒有立時拒絕,江樂手心攀在他頸側,離他更近了點,十足潤澤的一雙鹿眼變得嫵媚,“嗯?可以嗎。”

馮卓铖:“你喝多了。”

話要冠冕堂皇地說,視線卻不必,可以肆無忌憚地從她濕漉漉的眼移到微張的唇。馮卓铖一晚上都瞧不上她,這會兒卻沒能勝過本能,將食指抵在了她鮮紅的唇間,他說不好是要推開她還是想碰她,江樂的反應卻出奇大膽。

馮卓铖腦子一炸,暗罵了句髒話,僅有的丁點猶豫被炸得灰飛煙滅。他甚至沒能忍到回原定的住所。酒店電梯上行時,在幽長走廊找房間時,馮卓铖一言不發,沒有再碰她,他想他給過她時間反悔了,她要乖乖跟在他身後,這是她自找的。

江樂是自找的。馮卓铖的手指真正進入她身體時,她想起新林鎮兩人初見,他按在門上的手,肌膚下微跳的血管,她那時腦海中出現的畫麵正如此時此刻,心理生理得到同頻的快慰。

馮卓铖的目光有點兒沒法從她身上移開,剝下製服的她和夜店裏矯揉造作編故事的好像是兩個人,他喜歡看人這樣坦誠地麵對自己的欲望,喜歡她被取悅之後變得潮紅的臉蛋和身體。

“爽嗎?”

“不夠。”明明呼吸還急促,身體還在發顫,江樂卻偏要挑釁似地朝他一笑。

“有夠欠的。”

馮卓铖在**從來不客氣,怎麽痛快怎麽來,而江樂的表現也實在令人意外,他要怎麽樣她都能迅速調整配合,肢體柔軟,耐力和韌勁十足,馮卓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酣暢過,以至於明知一早有飛機要趕,依舊捉住她手腕,翻來覆去一直折騰到天擦亮。

饜足過後的馮卓铖沒能合眼幾分鍾,手機便響了起來。他離去之前在床邊站了幾秒,留下了助理的電話。

江樂比馮卓铖多睡不了多少,她早八有課。

趕回宿舍拿書時,江樂在樓下碰見坐在綠化帶邊緣啃包子的陸柯豪。

“早啊,江樂。”陸柯豪和她打招呼。

“早。”江樂步伐不停。

陸柯豪的聲音追在她身後:“你幫我催催金鬆芸啊江樂,這都幾點了,她還去不去上課了——”

江樂本來要當沒聽見,但恰好在上樓時碰見了金鬆芸,兩人對視一眼,她想反正金鬆芸這就下去,也用不著她多一句,就接著往上走,誰知金鬆芸的目光黏在了她的脖頸上,不僅不下樓,反而跟在她身後。

“你昨晚沒回來?”金鬆芸先挑了句含蓄的問。

“陸柯豪在下麵等你。”

“不用管他,他反正每天打流,沒正事的。”金鬆芸忍不住,又接著問:“你昨晚在After?”

“嗯。”

“和誰啊。”省去細節種種,金鬆芸問了最關心的。

“不認識。”

“長什麽樣?”

“就那樣。”相較他的臉,江樂對他的手和身體印象更深刻。

“早知道昨晚我也去了。”金鬆芸頗為遺憾。

“先走了。”一出宿舍樓,江樂便開始狂奔。

“哦,好。”

金鬆芸對美院的早課怨念頗深,能想起來上課就不錯了,跑是不可能跑的,遲到半節課了也得慢慢騰騰地走。

“你那是什麽表情?”陸柯豪走到她身邊。

“遺憾,惋惜,你看不出來啊。”

“急什麽。”陸柯豪說,“說不定下次去就碰見了。”

“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人。”

金鬆芸並不奇怪陸柯豪知道她在想什麽,他的眼睛比她尖一百倍,她都能注意到的事他估計早看見了。說起來她和江樂結緣就在“After”。兩人不在一個學院,本來難得有交集,她在那晚之前也確實不認識她,但架不住陸柯豪是移動的八卦中心,對長得好看的人天然抱有好奇心,天天跟著她在華大晃**,美女個個臉熟。

那天他倆和幾個同樣遊手好閑的狐朋狗友聚在卡座搖骰子喝酒,後方一群男女忽然吵嚷起來,陸柯豪回頭掃一眼,嘴角微微揚起,金鬆芸知道他這是感興趣的意思,果然下一秒就見人站了起來,快步過去,擋在了泫然欲泣的江樂身前,金鬆芸歎了口氣,支了個朋友去找人,也跟了過去。

事是小事,都用不著搬的救兵出馬,摩擦便消弭於無形了。江樂大概還嫌陸柯豪礙事,擠開他衝人甜甜一笑:“李總下次再來,茜茜再給你賠罪。”

然後金鬆芸知道了,江樂那點眼淚那點姿態都是戲,即便他們不出頭幫她解圍,她照樣能脫身。事後又幾次在夜店碰見,金鬆芸有意無意觀察過江樂,她有時候積極,有時候懶散,有時是羞怯小白花,有時是愛笑愛鬧的陽光寶貝,戴著麵具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之間,像條滑不留手的魚。

其實金鬆芸想,以江樂的樣貌身段,要找長期飯票易如反掌,但她還真沒見過江樂和誰過從甚密,她甚至覺得她是個好學生,再晚也要找車回校,再困也要趕去上課。三個人幾次在淩晨三四點一塊拚車回校,多少攢下點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