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從江樂接近,孫康的視線就再未離開過她的臉。
他穿正裝的次數寥寥無幾,打溫莎結的方式是照著視頻現學的,然而他再無經驗,也知道給自己係和給別人係不同,江樂的動作實在過分嫻熟,嫻熟到他無法忽視。
孫康克製不住地越界了:“誰教你的?”
江樂沒有回答,她左右調整了幾下,稍微退開。
“誰教你的?”孫康抿緊唇,又問了一遍。
江樂似有所感,轉頭看向身側。
馮卓铖站定在兩步之外,昏蒙夜色中神情不辨喜怒,他說:“怎麽不告訴你的小竹馬,是誰教的你。”
馮卓铖是怎麽想起的人。離二人越近,他越覺得情景似曾相識,新林鎮護在她身前的小竹馬就是這樣,眼睛恨不能長在她身上。隨之想起的,還有幾段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
很好。江樂是有能耐。他不在,她可以把人約到潤禾來。
“是他嗎?”孫康盯著江樂。
江樂不答反問:“你不走嗎?你快遲到了。”
她沒有順著馮卓铖的話回應,也沒有一句解釋。沒有解釋。孫康早預想到了。他能希望聽見什麽解釋,話中含義已足夠直白。江樂就是這樣,他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不是嗎。孫康垂下眼睫,握緊虛掩在袖中的手,控製呼吸的起伏不要過於明顯。
他是該走。他不走,江樂也已去到那人身邊。
馮卓铖自始至終,未將孫康看在眼裏。江樂的主動選擇,並未撫平多少他的不悅,然而江樂意識不到,進小區之後,她甚至還外出了一趟。
江樂去了一趟陸柯豪家,詢問葛雲慧白天和律師談得如何。
再回來時,屋內燈亮了幾盞,不見馮卓铖的身影。
下午社團活動吹了風,江樂去廚房接了杯熱水,正小口喝,身後響起腳步聲,她回頭,馮卓铖覆身上來,他的手不知碰過什麽,冰一樣涼,激得江樂打了個顫。
“冷——”江樂往前縮。
馮卓铖絲毫不收斂,江樂站不穩,想扶住台麵,被他攔腰扛起,扔去了**。
江樂四肢著的床,還未爬起,兩隻手腕被馮卓铖單手提起,他抓過一旁的領帶,三兩下綁住了她。
江樂越掙紮越緊,馮卓铖衣冠齊整站在床尾,冷臉看了她幾秒,拽住她一隻腳踝拖至身前。他扣住她右手,掰開掌心,揚手不輕不重地打了一巴掌下來。
江樂抬腳要踹,馮卓铖膝蓋卡住她雙腿,又掰開她另一隻手,同樣落了一巴掌。
江樂攥拳,手心火辣辣的,算不上多疼,她吹開臉上的亂發,仰臉看著馮卓铖,“夠了嗎?”
馮卓铖勾起她下巴,平靜道:“下次再給別人係領帶,打腫算了。”
江樂當然知道他因何發作,她問:“誰算別人?”
馮卓铖冷笑一聲,捏住她的臉,“怎麽,在你心中小竹馬不算別人?”
“他不是我竹馬。”
“是什麽都不行。”馮卓铖的拇指在她唇角重重摩挲了一下,警告道:“不準再跟他見麵。”
“好啊。”江樂說。口頭上的應承有什麽難。她微微向前,下巴蹭了蹭他的腹部,“還做不做啊。”
孫康跟著師兄進入包廂,圓桌對麵坐著盛裝打扮的朱曦燦,與他對視後,她獲勝似的朝他挑了挑眉。
席間,他替師兄去樓下取了個閃送文件。
朱曦燦將他堵在大堂,“孫康,你不是不願意陪我嗎?還不是乖乖來了。”
孫康步伐未停。
“別回去了。我們出去玩吧。”
朱曦燦亦步亦趨,要拉他的袖子,孫康抬手甩開,動作幅度很大,好像她是個什麽不能沾的東西,避之唯恐不及。
朱曦燦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嘴巴一扁。
她不是會察言觀色的人,但她看出孫康今晚心情不佳了,她隻是想要逗逗他,他怎麽能這麽對她。
次日一早,江樂接到葛雲慧的電話,說她正在機場,馬上要回海城。
江樂坐起來,上半個腦袋灌了鉛般沉重,她披上衣服去了客廳,葛雲慧在電話那頭又哭又笑,難掩興奮,原來薛鳴那邊峰回路轉,人已經醒來。恢複意識後,薛鳴第一件事就是找她,他們已經通過視頻,她的媽媽和寶寶也已團聚,都在等著她回去。
“你一個人回去?”江樂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
葛雲慧:“嗯,本來他說要找人接我的,但是我不想等了。我可以的,我好高興啊樂樂,我這算苦盡甘來對嗎?”
江樂沉默片刻,問她:“你剛和薛鳴在一起,不也是這樣想嗎。”
葛雲慧:“嗯。”
這段時間葛雲慧已經充分體味世事有無常,她冷靜了一點,輕聲道:“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我會長教訓。我有聽進鬆芸說的話,我不會隻當菟絲花了。”
江樂:“嗯。”
重新回到被窩,江樂被馮卓铖撈進懷裏。
接觸到江樂身上肌膚沒兩秒,馮卓铖睜開了眼,手掌徑直往她額頭探去,果不其然一片滾燙。
他按亮燈光,拍了拍江樂,“發燒了,帶你去醫院。”
“不去。”江樂將頭埋進被子裏,“小感冒,自己會好。”
“不行。”馮卓铖將人刨出來,“穿衣服。”
“不。”江樂蜷縮著不肯動,像隻倔強的刺蝟,“我可以去隔壁房間睡。”
馮卓铖站在床邊,一手墊脖頸,一手抄膝彎,將人抱了起來。
江樂抗拒著要爬下去,被馮卓铖牢牢箍住。“別亂動。一會腦子燒壞了,把你扔了啊。”
“那你扔吧。”
馮卓铖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掌,“你幾歲啊,江樂,還怕去醫院。”
江樂認為自己稱不上怕醫院,她隻是除入學體檢外從來沒去過醫院。
馮卓铖帶她去了附近一家私立醫院,目之所及空**又安靜。
江樂坐在診室沙發上,配合護士量體溫和抽血,全程異乎尋常的乖巧。
醫生是馮卓铖的朋友,在江樂去洗手間之後才開口:“馮铖,你還是不是人,人都生病了你也不知道節製。”
他方才用壓舌板檢查咽部,不可避免地看見了她頸間某些痕跡。
馮卓铖輕咳一聲,無從辯駁。半月未見,他又因傍晚的插曲存心折磨,昨夜是有些失控。江樂的發熱和他脫不了幹係。
朋友問:“她多大啊?”
馮卓铖:“幹嘛?”
“看不慣你欺負小女孩。”
馮卓铖看了他一眼,江樂一張極具欺騙性的無害臉龐,是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他慢騰騰道:“這個不勞你操心了。”
“別不高興啊。”朋友忍俊不禁,“稀了奇了啊馮铖,以前可從沒見你這樣。”
馮卓铖:“結果出來沒?”
“嗯。就是病毒引起的風寒感冒,回去先觀察體溫,燒不退就吃藥,還有,多休息啊。”
“知道了。”
江樂反複燒了一兩天,溫度降了下去,鼻塞卻並未好轉,堵得她昏頭漲腦,拖了個藤椅在落地窗邊曬太陽。
這是她治病的專屬藥方,從小冷了熱了發抖打戰,在太陽的包裹下,曬著曬著就好了。
又一次擤完鼻涕,扔進裝滿廢紙的垃圾桶,江樂懨懨道:“冬天真是討厭啊。”
一旁的馮卓铖聽見她的嘀咕,忍不住嘴角一勾,他說:“等考完試,帶你去過夏天。”
“哪兒有夏天?”